她侧过身,学着他轻抚自己的模样,指尖点点柔情的从他的轮廓中寸寸移动,眉眼俊逸,鼻翼高挺,红唇惹眼,整张脸都是这般的完美,无论是谁,第一眼便能从茫茫人海中将他识破,他是这般无暇的一个人,当代英雄,血气方刚,可是因为一个误闯误撞的一缕幽魂拉到万劫不复之地,她沈静瑜情何以堪?
“瑜儿?”轩辕皓不知所措的睁大双眸,是被一滴温热的液体惊醒,恍惚醒来,再一次惊魂未定。
她手里明晃晃的东西是什么?那道犀利的光被烛火反射直刺入眼。
“瑜儿,放手。”轩辕皓眼疾手快的拿下她手中的匕首,狠狠的丢在地毯上。
沈静瑜面无表情,甚至是眼神无光,整个人像似没有灵魂的一具空壳。
“瑜儿,怎么了?”轩辕皓担忧的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轻轻的抹去那未干的泪痕。
沈静瑜侧过头,眼里的神采渐渐凝聚,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丝弧度,“皓,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他们、他们说你死了。”
“……”轩辕皓沉默,紧紧地将她颤抖的身体抱入怀中,“傻丫头,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待在你身边吗。别乱猜了。”
“你冰冷的躺在我身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如一个死人一动不动,无论我怎么呼唤你,你都不曾回复我,我好怕,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啊!”沈静瑜急忙推开轩辕皓,双手死死的抓住小腹衣襟,针刺般的痛瞬间爆发,惹得她一刹那冷汗直流。
“瑜儿,很痛吗?等一下,我叫尚穆。”
“不……别……别离开我。”沈静瑜死死的扣住他的手,泪眼迷离,声嘶力竭。
“瑜儿,我不会走的,听话。”
沈静瑜无能为力的看着他的指尖从自己的指尖脱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背影渐渐的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后一眼,那忽隐忽现的身影,好似一场海上泡沫,天亮后,一切消失不见。
她低下头,任凭痛意将自己淹没,孩子,终究也要离开了吗?
血,止不住的从双腿间长流,染红了那锦被,染红了那洁白的衣裙,染红了那双涣散的双眸,眼前,是虚实的幻觉,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噩梦罢了……
死寂沉闷的屋子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虚掩的门窗飘散,门外几人,纷纷禁言,无人言语,无人阻止,只记得那一日,天气阴沉,连连白雪飘飘,院子里,红梅燃放,在白色的雪花里,绽放出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血色记忆。
三岁的轩辕皓,父皇御旨任他随意出入大殿,那一次,是他在兄弟中崭露头角的第一年;
五岁的轩辕皓,熟读四书五经,喜欢骑射猎物,秋猎那行,仅靠小小拳脚便斩获一头雄狮,那一次,是他在兄弟中光芒初露的一年;
七岁的轩辕皓,送入天门,学艺十年,赢得天下第一美誉,不仅善用兵法,更是武功超绝,回朝第一日父皇颁旨赐下大将军称号,领兵百万,逐鹿天下;
十七岁的轩辕皓,文韬武略,手握重兵,被封离国第一兵马元帅,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十九岁的轩辕皓,班师回朝,初见那个灵气端秀的小丫头,一见钟情,逼得当今皇上赐婚六年后大婚;
曾以为,爱不过就是两颗心碰撞而已,却不曾料到,爱过后,是两颗心毫无间隙的融合,自此,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大婚那一日,大红染透了整个京城的天,喜庆的火燃尽了整个世界,第一次,牵着一双小手,搂住小小细腰,陪她共看夕阳,陪她共度**,从不以为时间不够,从不以为长夜太快,原来,今时今日才发觉,今生太短,来世真的很漫长。
白眉泪水泛滥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一滴滴血从他胸膛出滚落,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而他却渐渐闭上双眼,泪水滑落眼眶,苦涩蔓延在唇中。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落叶生根,只为你独自辟下那一处秋凉……”
(本文完,你们拍死我吧)
……
夜深无风,在寂静中沉睡,没有任何喧嚣的打扰,没有任何阴谋的算计,只有那无尽的黑暗陪伴。
睡着,也好,至少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为什么还没有醒来?”白眉微微蹙眉,已经七天了,从那一日起,整整七日,她都一直昏睡着。
尚穆摇头,只叹道:“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现实不想醒来,体内的毒也全部清理,没有内伤、外伤,不想醒来也只是心病罢了。”
“那如果她心病不除,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轩辕玥站在一旁,心里揣思着皇上派来的钦差,圣旨明下,辰王出兵迎战必须由辰王妃接旨,眼见着钦差快到了,总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了。
“还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刺激她。”尚穆叹息,“谁来说?”
无人回话,屋内落针可闻。
白眉走至床前,泪水盈眶,低头凑到床上熟睡之人的耳旁,轻声细语……
香炉缕缕飘香,静静的浓罩着整间屋子,不知何时起,苦涩的泪水味道从她的眼角蒸发,一滴接着一滴,滴滴敲人心碎。
“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叫什么?”梦里,她甜笑。
“瑜儿说说看想要取什么字?”梦里,他笑意满面。
“我说不如就叫一,轩辕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梦里,她憨笑。
“一?那第二孩子是不是就叫轩辕二了?”梦里,他笑意满满。
“谁说要生第二个了?”她嬉笑连连。
“可是我想跟瑜儿生很多很多孩子,我们就叫一、二、三、四、五、六、七如何?”
“七个啊?那要生到什么时候去啊?”
“生到我们都老了为止。”
他抱着她,仰头看向天边彩霞满天,红霜一片,惹得旭日美艳。
“皓,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旭日落下,星辰密布。
他苍白的颜,泪水在眸中盈盈泛光,“傻瓜,当然要陪着了,一天一夜,日日夜夜。”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过来?”她望着他,隔着一条银河,他却远在河岸一头,不见前行。
“就这样陪着,不好吗?”他依旧是那张出尘不染的笑,只是,平添了几分憔悴。
“不好,我要你时时刻刻的抱着我。”他不动,她便动。
双脚踏入池水,冰冷的寒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上下,身体止不住的往下沉,越沉越低,越沉越窒息,最后,一股蛮力将自己彻底拉入水中。
酸涩的泪满眶,她睁开双眼,四周是强烈的光线浓罩,她愣了愣,望着周围的一张张期盼的脸。
“瑜儿,醒了,真的醒了。”白眉喜极而泣,激动不已的抓住她的手。
沈静瑜一时半刻回不过神,只是茫然的寻觅着那寥寥数几的身影,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他。
“已经无碍了。”尚穆把完脉如释重负的宣布答案。
所有人都好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是瞬间解放了全民的喜悦。
沈静瑜盯着众人看了又看,最后嘶哑的声线柔柔的响起,她道:“皓呢?”
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所有人脸上的笑意消散,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掩饰着眼里的失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再喜笑。
她的皓终究没有了吗?
“皓呢?”再一次不甘心的问道,她虚弱无力的扯开被子,踉跄的跌倒下床,皓一定躲在门外了,一定在开玩笑,都是在开玩笑。
“瑜儿,你身体还弱,别着急,别激动好不好。”白眉抱住她,伸手想要点下她的睡穴,却被尚穆阻止。
尚穆摇头叹息道:“迟早要接受的事,别再隐瞒了。”
冷冷的房间,冷冷的床,冷冷的空气,冷冷的人。
他就那般无声无息的静静躺着,面无血色,死气沉闷。
红艳的梅花绽放在他的窗前,他的身边唯留着这一抹绚丽的色彩。
“你痛吗?那么大的一道疤,是不是很痛?”
“可是怎么办?我这里也好痛,痛到想要把心挖出来。”
“你回答我,是不是跟你一样无心后就不会痛了?就不会痛了!”
“你自私的抛下我一个人睡着了,你自私的把我所有的快乐跟你一起沉睡了,你自私的把我所有的幸福冰冻了,何时,你才会想起赎罪把这些还给我?你可不可以全部都还给我?”
床上的人,没有回音,沉沉的把她一个人弃在床头,不做声响,不带回复。
“我曾以为,天大地大,有你相守,我便风雨无阻;”
“我曾以为,寒来暑往,有你相陪,我便无悔无痛;”
“我曾以为,寥寥尘世,有你相护,我便生死无忧。”
“可惜,我算错了,想错了,更看错了。冷了,你暖不了了;病了,你顾不了了;想你了,却只能对着这具毫无生气的躯体做着白日梦。你骗我,你骗我。”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海誓山盟吗?终究到头只是一句戏言;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天长地久吗?临头不过只是一场美梦。”
“你说过我们要生七个孩子的,现在孩子都没有了,你该怎么赔我?赔我啊!”
“原来都是骗我的,你都是骗我的,说好的在一起生生不弃不离,说好的长相厮守百年同葬,如今,你遗留了我,你遗弃了我,你回来啊,不能抛下我一个人的,夜里太凉,也太长,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手心太冷没有温暖,你答应我的夜夜拥抱取暖。你答应我的,全部都是答应我的。”
“你答应我的……”
“瑜儿,别这样,辰王已经——”
“走开,都不许碰他,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了他,是你们任凭他胡来的,是你们看着他取血不阻止的,是你们逼着他永远沉睡在这里的,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沈静瑜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用着自己的温度温暖那冰冷的身躯,只要恢复温度,他就会醒来了,一定会醒来的。
“瑜儿,没有人逼他,是他心甘情愿为你——”
“走啊。”沈静瑜怒斥,掌心红血妖冶,刹那间,七道影子凭空而现。
“这是辰王的影冀七卫?”季聍宇诧异的看向人群中那抹疯狂的身影,心底慌乱不安的想要抓住她,却被七人逼着退后数步。
“瑜儿,你先冷静,辰王还没死。”白眉大惊喊道,就担心那个傻丫头会做出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错事出来。
“没死?”眼泪还悬挂在眼眶中,沈静瑜愕然的回头,“什么意思?”
“他不过就是沉睡了而已,还没死,师弟会救醒他的,快放下他,让我们来帮你。”白眉躲开七人的防守,走到床前。
沈静瑜仰头望着临近的影子,傻傻的笑道:“真的没死?”
“当然没死,师父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幸福永远消失呢?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救醒他的。”
白眉不带声响的一指点下沈静瑜的睡穴,看着她安静的躺回自己怀中,方才吐出一口抑制已久的浊气。
尚穆一言不发的站在众人身后,目光并无波澜的看了眼床上安然沉睡的身影,又看了眼白眉怀中精疲力竭后脱力昏睡的人儿,双手成拳藏于袖中,隐隐颤抖。
“师父。”季聍宇尾随尚穆一同走出客房,二人是了然的相视一望。
“你是我最自豪的弟子,依你看,接下来的治疗如何进行?”尚穆若有所思,却是笑的孑然。
季聍宇低垂脑袋,轻声问道:“师父真的决定这般做?”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尚穆苦笑,双手略微颤抖的迎向残阳,笑意在脸上蔓延,却是满目辛酸,“他回来了,我看到他了,你知道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知。”季聍宇神色黯淡,道:“可是我能想得到。”
“那你会照着做吗?”尚穆回头,一种怅然的神色在眼中晕染,他想得到答案,迫切的想要知道那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
季聍宇哑然失语,只是目色冷静的摇晃着头。
“可是我答应他了。”尚穆双手狠狠的触碰在走廊横栏上,指尖扣紧木栏,声音低沉,“我答应他了,今生时日已短,只求他陪我度过这三日。”
“师父——”
“然后我便随了他的心。”尚穆露出一丝截然相反的微笑,好似心中的烦劳得到了解脱,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
阳光柔柔的洒在雪地上,扬起了一片淡淡的金光,院中的红梅,依旧绽放的绚丽,在洁白的一片白雪中,傲然挺拔争相待放。
那一夜,天地进入冬至后第一次下了整整一夜的冬雪,雪花翻飞,将整个世界再一次侵泡在寒冷的时令中,没有片刻的停歇,整夜、整夜的白雪纷纷……
“师姐,你可曾想好了?”寂静的屋子里,两抹身影静立在窗前,虚敞的窗涌进冷冷的寒,两人半响后才开口相望。
白眉面色不动,微微点头,道:“我已经想好了。半生都如同死人般待在衡山,从未想过世间男女至情至爱,只知有心无心都只是一具皮囊而已。”
“接下来,我们真的就只剩这一具皮囊了。”尚穆浅笑。
“他们都还年轻,应该活着。”白眉却是苦笑。
“用尽一生武功只换十年相守,师姐,可否后悔?”尚穆再一次郑重问道。
白眉毅然决然,率先脱下外袍坐在床上。
掌心内力翻滚,轻轻的贴上沈静瑜的前胸,源源不断的真气随着指尖的流动缓慢的脱离自己,直到进入她的身体。
沈静瑜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只感觉突然间体内升华起一股气旋,气旋在丹田内扩大,像是有一块磁铁在吸食什么,一股接着一股真气涌入,慢慢的,由体内散发,抵达身体里的每一寸筋脉。
前所未有的轻松,沈静瑜苍白的颜渐渐的红润,甚至是红光迸发,身体里那股吸力还在继续,却在不知不觉间,另一股气力从后心传来,引着那紊乱的气息抵达一处从未攀上的高峰。
十指中,青黑的气渐渐白浊,不待片刻,缕缕白雾氤氲,是什么开启了她封闭的身体?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势已在体内弥漫,最终,身体一刹那爆发。
“嘭!”一声惊响,激扬而起长发飘扬,墨黑的青丝洒动在眼前,她眸光清冷的俯视静若无人的屋内。
“让你悠着点,别一次性太猛了,看吧,险些走火入魔了。”尚穆一手捂住胸口,轻咳几声的从床底下爬起。
白眉一头银丝翻动,哭笑不得的从桌子下迭起,苦笑道:“我本是打算分三次传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挨近她的身体,一输入内力,她体内就有一股真气在吸食我的内力,结果一不小心被她全吞了去。”
“你这叫做一不小心?害的我也被你这一不小心给搞的如今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