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剑身刺入他的胸口,汩汩的血毫无保留的涌出他的体内,瞬间,染红了那白净的地毯,晕染开一朵好似忘川河上那妖艳的曼珠沙华,一朵红,红的刺眼。
“四爷,四爷。”季聍宇惊慌失措的伸手按住那道血口,却只能徒劳无功的看着鲜血四溅。
“啊!”南宫恣不敢置信这血淋淋的一幕,双手不堪回首的抓紧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会刺了他一剑?明明是想跟他好好说的,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轩辕皓听到声响,从房间里匆匆赶来,却只见失魂落魄惊叫连连从屋内跑出的南宫恣,一时之间一种不祥预感浮上心头。
“七爷,快,快让我师父过来。”季聍宇双眼通红,声嘶力竭的看着门外闯入的身影,看不清来人是谁,眼前迷蒙一片,心底有个洞在无限扩大,是谁挖了这个坑,是谁埋葬了自己的心?是谁导演了这一幕?是谁毁了这一生?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聍宇。”染满鲜血的手轻轻的抚摸上他俊美的脸颊,那朦朦胧胧的一片,那指尖轻触到的温热,他哭了?
“四爷,我在,我在。”咬唇抑制眼泪,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水盈眶。
“别……哭!”轩辕玥抓紧他的手,想要擦掉他的泪,却只能筋疲力尽的躺在他的怀中。
季聍宇控制住情绪,任凭行医多年的经验,却对于心坎上那个人的这道伤口无能为力,看着那止不住涌出的血液,看着那渐渐失温的身体,是什么将他整个人填满,满到自己已然接近崩溃?
“叫……叫我名字。”
“玥。我好怕,别离开我,别走,坚持,师父一定能治好这伤的。”季聍宇颤抖的手覆上他虚有虚无的脉门,世间何其大,有数十种邪剑,却有一种剑,名曰赤金,剑身通红,有灵异灵魂俯身,传言此剑本不可怕,却又一个可怕的后遗症,那便是伤口终生不愈。
终生不愈,终生不愈,什么意思?能不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可怕的一个伤口,一辈子都无法愈合了吗?
“聍宇,我好冷。”轩辕玥意识模糊的抓紧他的衣衫,却在下一刻,指尖滑过那袭绸缎玉赏,尘归尘,土归土,一道灵魂飘忽,终究只落得一生遗憾。
漫漫尘世,曾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遥遥来世,曾想过生生世世永世不离;
却不曾料到,今生太短,来世路太遥远,
只得,隔着天堂地狱的距离,祈求你,今生再无忧愁……
季聍宇面色不动的望着那只手从自己身上滑过,最后一动不动的落在自己膝盖处,还有他的余温,还有他的血液覆盖,他说过,这双手他不弃,他必不离,可是如今,是不是毁约了?
是谁,负了谁的心?
“啊……”穿破天地的一声嘶吼,最终只剩下那悔不当初的一场噩梦。
在他倒地的那一刻,手,终究牵着他的手,是不是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你便会如同往日般安然的坐在自己床前,然后对自己说一声:懒虫,起床了!
床帏上,清香飘动,一人安静的坐着,一人安宁的睡着,无人打破沉寂,无人叫醒床上熟睡之人。
时间,溜指而过,静静的敲击着一旁萦绕的香炉,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烬。
“瑜儿,他还没醒?”轩辕皓神色疲惫的站在她的身后,手覆上她的双肩,隐隐的颤抖。
沈静瑜虚虚的摇头,叹道:“四爷的离去对他而言是比自己死还痛苦的事,就让他多睡睡吧,或许梦里两人还会永远的在一起。”
轩辕皓点头,眸光渐渐凝聚。
“皓,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这么无声无息的离我而去?”沈静瑜脱口问道,这段日子的忧虑,总是让她心有不安。
轩辕皓身体一僵,挤出一抹苦笑,“瑜儿在胡说什么?我说过会陪瑜儿天长地久的,怎会抛下你一人离开?”
“是吗?不许骗我。”沈静瑜淡淡一笑,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床上苍白无色的身影,一手纠结着另一手,他笑的好勉强。
轩辕皓独站在窗前,一场雪看似覆盖了整个世界的颜色,却依旧遮挡不住血液的鲜红,红了一地,染透了一片。
不知沉睡了多久,不知眼泪枯竭了多久,不知心底的伤撕裂了多久,在他感觉自己快痛到呻吟出声之际,眼皮冲破了沉重的千斤,醒了过来。
“季神医。”沈静瑜喜极,急忙倒了一杯水递到床头。
季聍宇睁了睁眼,确信这个陌生的环境是自己的房间后才恢复眼里的神采,手颤抖的抓上她的手,声音,没有以往的镇定,是慌乱的疑问:“四爷人呢?”
沈静瑜手中的茶杯一斜,溢出了点点茶水,她委婉说道:“季神医才刚刚醒来,先喝点水再说话。”
“原来那不是梦。”眼泪,滑过眼睑,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茶杯中,和着茶水,流入口腔,一阵苦涩。
“季神医,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逝者已逝,四爷见你如此,也会伤心的。”
“哈哈哈。”季聍宇反常的仰头大笑,“所以我不应该哭了,我应该笑啊,笑啊。”
“季神医,你别笑了,你笑的时候比哭还让人伤心。”沈静瑜不知所措,只得傻傻的站在一旁看他又哭又笑的苦痛,最后,泪水肆虐,泣不成声。
“醒了吗?”尚穆推开房门,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药气缓升,氤氲了眼前的路。
季聍宇掩头躺在锦被下,被中的身体阵阵发抖,在压抑那抑制不住的哭喊,随着抖动渐剧,一声声破碎的啜泣声隔着被子传出,惹得床边二人也是一阵心酸。
“聍宇,不要太逼着自己了,喝点药睡一觉就会好多了。”尚穆揭开被子,趁着床上之人未有反应之际,眼疾手快一把点下他的睡穴。
怀中的身影渐渐恢复平静,只是泪水依旧没有停歇溢出眼眶,滑过脸颊,藏匿进那浓黑的发丝中。
沈静瑜不曾言语的站在一旁,一手狠狠的揪着胸口的衣服,她看着他,为什么隐隐之中却发觉那个失魂落魄哭的悲天悯人的身影与自己那么的相像?
床上的人,苍白无色的一张脸,床边的人,面色暗沉的一张颜,他的今日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明天?为何心口的恐慌在无止境的扩大?
“前辈,不知四爷的遗体藏在何处?”沈静瑜轻声问道。
尚穆手中一滞,回头眼神中略微带过一丝疑虑,却无保留的说道:“在后山。”
“后山?为何藏在哪里?四爷毕竟是皇室子孙,死后可以入陵园的。就这样把他孤独的留在这里,于心何忍?”沈静瑜低下头,没人看清她的表情,更不明白她心里在酝酿什么。
尚穆解释:“奕王临终前亲自交代的,他想留在这里,京城太多阴谋,人活一世,太多无可奈何,死后,想归于宁静,曾答应聍宇携手天涯,共赏盛世繁华,如今,却只能陪他看这塞外星光,共享着世外平凡。哪怕一天也好,总归只为他一人遗留了。”
沈静瑜感觉心口的痛在蔓延,可是她却露出一抹无所谓的浅笑,笑意满溢,她仰头迎着夜风的挑衅,转身,有些仓惶的离去。
后山林间,孤寂的背影渡上一层清冷的月光,寒风在身旁呼啸,而来人却是毫无动静的痴痴凝望,望着身前的墓碑,望着那刻着血红的三字,望着那再也不复的温存,世间,静若无人。
“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鬼魅的声音在耳旁飘荡,一道身影忽闪忽现。
南宫恣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冰冷,“我没有想过杀他的,可是我每一次握着那把剑的时候,心境总会被逼到一个崩溃的境界,我在逃避是吗?面对他的无情,我在找一个借口逃避对吗?”
“你做的很好,既然不爱,那就消失,这是对的。”银面男人冷笑,伸手覆上那块墓碑,手中内息围聚,一个提气,墓碑碎成一块又一块。
“可是你却忘了告诉我他会死,我没有想过杀他的,真的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南宫恣突然失心疯般死死的抓住男人的双肩,双眸赤红,有些诡异的气息从她鼻间喷出。
“你……不是……”话音未完,银面男人无力的倒在地上。
南宫恣居高临下的的看着那道半昏软力的身影,随手一扯,一块人皮面具撕落在地,一道浑厚的男音戏谑而起,“本王当然不可能是她了,你好好的看清楚,本王是谁。”
银面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昨日明明亲眼见到她的剑刺入他的体内,为何,他还活着?
轩辕玥俯视而下,手再一次扬起,毫不意外的又扯下一面人皮面具,真颜尽露,“现在看清楚本王是谁了?”
“轩辕皓。”银面男人冷嗤,想要提气,却发现自己浑身筋脉阻塞不通,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浑身软弱无力。
“不用挣扎了,是尚穆老人亲自配制的药,怎会容你两三下就解除了?”轩辕皓半蹲下身子,伸手扯下男人的面具,当看清来人的真实容颜时,心里虽早已有些许答案,可仍旧希望那只是一场虚构的事实。
男人不露声色,一声不吭的看着轩辕皓接下来的动作,不畏惧,不反抗,从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时,他便知道自己无从解释。
“果然是你。”轩辕皓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块面具,真气流转,手中的银色面具缓缓成一缕青灰随风而飘。
男人愣怵,惊愕的瞠目相视,“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那一日的比武,你露了一个破绽而已,侥幸我看见了罢了。”轩辕皓轻笑起身,隔着朦胧月光眼前是一片血红。
男人哑然噤声,双手在身前颤抖,借着最后一丝残余的力气踉跄起身,冷笑三声,“既若如此,成王败寇,你动手吧。”
“为何要这么做?你可以杀本王,却为何要怂恿熵国公主杀了四哥?他对任何人而言并不足为惧,为何要杀了他?”血红的眼,血红的神,直到一双手也变得血红一片。轩辕皓怒不可遏的遏制住男人的喉咙。
“直接杀了你,比让你看着自己身边所有亲人一个个离去,两者谁更厉害?”男人反笑,侧头一吐,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轩辕皓扬手一挥,将他挥倒在墓碑前,抬脚狠狠一踩,重重的踢中男人的胸口。
“噗!”又是一口心血四溅,男人失力的半躺在地上,仍是嬉笑,仍是得意。
“本王不会杀了你,本王会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尝尝活着比死了还难受的滋味。”紫色气焰在掌心腾升,他眸色坚定,渐渐犀利。
“就算杀了我又如何?真正的胜者也不可能会是你。哈哈哈,轩辕皓,你和我之间都不可能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和我,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不用你说,本王自有办法对付你们任何一个人。”
“就是这样用死人诱骗?哈哈哈,轩辕皓你不过就是一个废物罢了,一个只能靠着自己兄弟的血才能报仇的男人。”
“啪!”一声撕裂,一道身影从天而将。
掌风凌厉,逼得轩辕皓直直退后两步。
身侧十米外,一棵大树斜斜倒下,从他与他之间,隔开距离。
“无影门主,这出戏你可是看够了?”轩辕皓淡然一笑,一手覆上自己的衣袖,轻轻一抖,将袖口中的暗器悉数抖落。
银面男人不以为然,瞥了一眼地上吐血昏迷的男人,面色不动,又一次细细的把玩手中的金针,“很好奇辰王会如何对付自己的杀兄仇人?”
“这点毋需你多虑。”轩辕皓一手负于身后,掌心凝聚真气。
“要不本门主替你想个办法?”银面男人一指一弹,手中金针划过林间,落下一地的金辉。
“簌簌。”两道人影,一人背扛着一人。
“门主。”蒙面男人将背上女人弃之在地,随后,不带声响消失不见。
轩辕皓蹙眉,看了一眼地上昏睡之人,双手成拳藏于身后,再一次凝聚真气。
“如果说他是幕后主使,那这个女人可就是真正的侩子手了,不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这二人呢?”银面男人笑声一起,激荡而起周围的一片片落叶,叶梢而动,周围是苍寂的凄然。
“这是威胁?你明知我不会杀了她,好一个无影门,果真胆大妄为到想要挑起两国事端了。”轩辕皓轻笑,却又不得不静待原地。
银面男人俯身一指轻柔的覆盖上女人的面容,笑里藏刀的戏弄着她的眉眼,道:“如若奕王之死传入京城,还是被熵国公主刺杀,随后熵国公主被辰王殿下报仇,真真是让人大快啊,一夕之间,大婚变成冥婚,也算是二人喜结连理了。”
“你的目的是挑起战乱?”轩辕皓语气冷漠道。
银面男人仰头一笑,“本门主的目的从来就是天下太平,当然更喜欢战火纷飞后的太平日子。”
“你就是一个嗜血的人。”
“多谢夸奖。”
“可惜本王从来就不是任人刀俎的人。”一声强劲有力的真气迸射,紫袍翻飞,一道急闪,一阵剑光,一抹鲜红,尽撒大地。
银面男人胸口一痛,手中一挥,狠狠的将怀里刚刚还昏睡不醒的女人掀倒在地,可惜得意忘形之际竟忽视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南宫恣’笑逐颜开的用布巾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迹,与一旁刚刚虚假一招的男人对视而笑。
轩辕皓收起内力,迎风而望染血后退的身影,道:“不知道门主可否喜欢本王送的见面礼?”
“她不是南宫恣?”银面男人未曾想过他们这一招招出其不意的移形换影,心口扯痛,一口血喷溅而出。
“我熵国的第一神器不知道贵门主可否喜欢?”南宫懿脱下面具,笑意涓涓。
银面男人手中一扯,胸口的肌肤暴露在夜色下,冷冽的风疯狂涌入体内,那道伤口周围的肌肤竟在不知不觉间缓慢的腐蚀,有股恶臭袭来,他咬牙一掌按下伤口,黑血涌出。
“不用太过着急疗伤了,这道疤会跟我四哥一样一辈子都不会愈合了,让你知道永远流血的伤口,血的味道会有多甜。”
“你们……”银面那人扶胸堪堪欲倒,却伸手放于唇边,一声清脆的响声静静响起,几道黑影一闪一现,二人护着他离去,二人准备上前带走地上昏迷的男人。
“想走?没那么容易。”南宫懿再出狠手,一刀消掉蒙面黑衣人的脑袋,一掌打下另一人怀里昏睡之人,反手而接,将他扣在身下。
“走。”银面男人愤怒一吼,月色宁静,风过无痕。
“咳咳咳。”轩辕皓双手撑在膝盖处,胸口滞留的毒气因着自己胡乱动用内力而肆虐的作祟,忍不住的呛咳几声,地上的草地上,恍恍惚惚的被染上一层黑血。
“让你逞强。”南宫懿伸手抱住昏昏欲倒的身子,护在怀中,脚下劲力一过,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