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死尸般,静止不动。过程也不喊不叫。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消极反抗,失去了这道防线,他恐怕连自己能不能橕下去都不知道。水求誉看他这个模样,不悦地拧
起了剑眉。
「我今天没有这个兴致,你可以把你的衣服穿起来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上官雨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放过他,但他还是起身穿上了衣服——没有人会喜欢赤身裸体地等
待敌人临幸。
「你不好奇我会带来什么好消息?」水求誉扬起唇角,挑起上官雨的下巴。
「只要你带来的,没有好消息,说吧。」
水求誉意兴阑珊的放开上官雨的下巴,随即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开心的笑出来。
「过几天就是我二十七岁的生辰了,我打算在那天娶亲,完成我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上官雨直觉不妙,这人娶亲关他什么事?除非……
「你猜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猜到,没错,三日后的大喜之日,新郎是我,至于新娘子嘛……就是你了,雨。」近日
来他已亲昵到直呼上官雨的小名。
「你疯了!」上官雨怒骂。
这个世道再疯狂,也没听闻过那家男人娶亲对象是男子的,这种违反天理的事他怎么做的出来?
「我疯了?你怎么不说国家疯了呢?天子昏庸,朝臣无能,天底下有哪一件事是不违反常理的?我娶你有什么不对?」
「……」上官雨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说再多也无用,目前也只能试试看动之以情了。
「你想被天下人耻笑娶一个男人吗?还是你想绝后?」
「耻笑?等到我以后取得天下,看谁还敢笑我?虽然说以往只有男宠之例而无男皇后之例,可是未必代表不能开先例啊
……再说了,子嗣这种问题,任何女人都可以帮我生吧。」
「……」这个人真的是疯了,而且还疯得不轻。
他为什么这般坚持要把一个恨之入骨的人绑在身边?就为了要折磨他一辈子吗?为了折磨一个男人而赔上自己一生的清
誉和婚姻,值得吗?
「我不懂,你明明恨我入骨,又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身边?直接杀了我不是比较省事?还是你想搏得天下的骂名?」
水求誉双手捧着上官雨的脸颊,逼着上官雨直视他的双眼。
「都不是,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恨这种感情,往往都伴随着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感情滋长。」
更加强烈的感情?上官雨失笑,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水求誉这种人对他产生感情?
向绿意失踪了,嫣儿告诉他,其实掳走向绿意和冷玥的男人是以前的「雪生」少爷,「雪生」是向昱麟十年前收的养子
,后来又无故失踪,现在虽然又再度出现,但是他对向绿意绝对不会有恶意。
这个人,听说当年是为了向绿意,才阴错阳差被人掳去当娈童的……
就像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样。
十年前他明明就极力避免自己与傲走入歪途,为了彼此的将来着想,他努力让自己忽视傲的感情,以及自己的感觉。
当时的他也很难过,可是现在,他更难过。
如果到最后注定还是得跟男人生活在一起的话,早知道当初就毅然决然跟东方傲走了。
婚礼相当大张旗鼓,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就跟他之前的婚礼一样,喜气洋洋。
不同的是他上次是迎娶妻子,这次却是被迎娶的新娘。
绿园里的家仆全都搞不清楚状况,所有人都是在威胁下才办理这场喜事的,水老爷子所有的义子全都来了,热闹的很,
而安静的,只有他这个正主儿。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他在乎的人都不在这里了,没有熟识的人会来看这场笑话,他也不用在那些人面前感到难堪。
上官雨看着眼前大红华丽的新嫁衣,以及满脸尴尬的媒婆,她大概也没碰过这种场面吧,所以都进来近一个时辰了,还
是不敢叫他换上喜服。
上官雨低头苦笑,为难人不是他的习惯。
「喜娘,你出去吧,等会儿我会自己换上喜服,你不用担心。」
媒婆见到上官雨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迹象,虽然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半信半疑。
「主人要我提防你……想不开。」
「放心吧,我不会拿绿园的人命来陪葬的,还是,你真要留下来看我换衣服?」
媒婆直摇头,虽然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盯着一个男新娘换衣服?算了吧!她还要颜面呢。
媒婆退出房门,想了一会,还不放心的落了外头的锁——这锁,也是水求誉让人加上去的。
媒婆走了,上官雨的视线又回到面前的喜服上,喜服的样式很美,上头锈的是满满的金线凤凰,这应该是一般大家闺秀
所梦寐以求的喜服吧,可是他却不敢想象等一下穿上这套衣服时,他会变成怎么样。
或者说,他不敢想象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嫁给另一个男人的事实。
其实,他很希望东方傲能够把他救出这恶梦般的困境,却又矛盾的不想让任何人来冒险,毕竟,他很明白这场婚礼布下
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人来送死。
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他还是得拜堂,不同的是有没有人死伤……
偷偷将嫣儿为自己准备的毒药藏进暗袖里,上官雨开始为自己换上嫁衣。
迎亲的队伍很长,吹乐器的、抬嫁妆的、开路洒花的,再加上水求誉送的伴嫁家仆丫环,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一百人,
其中,有一半是会武功的。
新娘子让媒婆扶上了轿子,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镇上的人全都出来看这场婚礼,有的知道新娘子是男人的,就在私
底下批评这违反道德伦常,有的不明事理的,只当这是那家大户人家,办得如此招摇盛大,怕是会招盗匪。
更多的,是明哲保身,不予置评的乡间耆老。
上官雨将轿子里的透气纱帘掀起,看见外头万人钻动的人头,以及前面水求誉意气风发的背影,不自觉地捏紧了双手里
的蓝色羽扇。
他很明白在这个男人的眼界底下,他很难逃得出去,事实上,他也早就放弃逃走这个念头。
剩下的,就是玉石俱焚这个下场了。
等到他出嫁后,绿园里的人会自动解散,而东方傲……他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只要他能够下得了毒,事情就能够落幕了
。
上官雨明亮的黑瞳直直盯着手中的羽扇,脑中开始回想起第一次收到这礼物时的惊讶,第二次的惊喜,乃至第三次以后
的在意与牵挂……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和东方傲比试时,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居然会输,后来更加勤奋的练剑,可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赢
不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笨了……后来,他才了解练武也是有天份之差的。
东方傲天资聪颖,任何武功一学就会,他那么亮眼、那么聪明、那么优秀,站在任何人身边,他都能一眼就认出他的模
样来……
不知不觉的,其实,他也渐渐在意起所谓的好朋友。
然后,他又发现那种感觉绝不是好朋友这么简单。
「好朋友」嘛?终其一生,他们还是没能踏过那条界线,没能放得下一切,因为放不下现实,所以就得有所舍弃。
这一次的舍弃,未来,他们应该再无机会见面了吧?
本想把羽扇还回去的,但后来转念一想,若是傲后来有所嫁娶,那么这把羽扇的存在岂不是尴尬到极点?这把羽扇,代
表着他们两人共有的过去,是不容任何人侵犯质疑的,就由他保留一辈子吧。
一辈子,也不是太长久的。
上官雨安慰地笑了,至少,他知道傲现在很平安,他知道就算没有了自己,还是有人会爱他……
这样一想,就算摆在面前的是地狱之火,他也不怕了。
大红花轿一路摇摆晃动,进行的速度不慢不快,直到时近午夜,迎亲队伍进了一家安排好的客栈休息,打算过夜之后,
隔天再度启程。
客栈内总共停了两顶花轿,有两群迎亲队伍,分别占用了客栈的东面和西面,今天这家客栈容纳了这两批人后,就再也
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容纳别的客人了。
而两家的迎亲队伍,也都很识相的不去干扰对方的休息范围。
上官雨被安排在西边的一间上房里休息,水求誉还另外拨了两名侍女来服侍他安寝,就不知道这迎亲之夜,那个男人会
不会放下一逞兽欲的念头,好让他免去一场酷刑。
直到用完晚膳,兼且沐浴完后,上官雨才有点放心,通常过了这个时候他不来,就代表不会来打扰他的安眠了。
他遣退两名侍女后,才将一身大红的嫁衣卸下,放下一头如瀑的黑发,来到床畔打算和衣安睡。
此时窗边却传来敲击声,上官雨一惊,这时候有谁会藉由这种方式造访?
随着敲击声传来的熟悉男声让他卸下了心防。
「雨,是我,快开窗啊。」
是傲?
上官雨马上将衣服又披回身上,以最快的速度将窗户推开——窗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也是当时水求誉把这间房配
给他的原因。
让他进无路,退无步,别人也无法施救。
上官雨一见着悬挂在窗外的东方傲,就使尽力气将他拖了进来,系在他身上的绳子是从客栈顶楼垂下来的,那上头是水
求誉手下的房间。
「你……?」上官雨想不出自己究竟要问些什么,是要问『为什么这么傻?』还是『为什么还不走!』吗?
最后剩下的,是想哭泣的冲动。
这人吶,八成是上辈子欠他的,否则怎么这辈子老是在救他呢?
「嘘,说话别太大声,你这房间的左右邻居都是高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赶进来的,快,跟我走。」
「走?能走到那去?怎么走?」
东方傲紧紧拉着上官雨的手,将他拉到窗边,「你别管,尽管跟着我就是。」
「等等,绿园那里……」那些人还没疏散吧?就算他逃得走,势必也会牵连无辜,更何况,老爷子还在水求誉手中。
「放心,绿园那里,我已经让嫣儿提早疏散所有人了,现在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可是……我们这样一走,要是再被找到怎么办?」
「我已经逃了十年,不在乎多逃几年。」东方傲一笑,他明白上官雨的顾虑。
「你啊,就是心软,别人一掐住你的死穴,你就得任人摆布了,你难道没想过我能够来救你,是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了吗
?」
上官雨一愣,万全的准备?这么说,他们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好……怎么走?」
东方傲将方才放他下来的绳子系在上官雨身上,轻轻扯了一下绳子,那上头的人便将绳子连人拉了上去。
「那你怎么办?」不敢把话说的太大声,上官雨以唇型问东方傲怎么自救。
「我等一会再上去。」上头那间房的人已经让他们给杀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上官雨的身子愈升愈高,到最后,他已经看不太清楚东方傲的身影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羽毛扇。
诚心祈祷着,这次他们能够化险为夷。
东方傲背着上官雨在林中飞奔着,身后跟着愿意参与这次行动的家仆简翼,原本他是极不愿参加的,但是后来叶裘说服
了他——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原来简翼是喜欢叶裘的。
这次的营救活动,是叶裘主导的。
那日叶裘回到藏身处时,便和他把事情摊开来说,她直接了当的问他。
『你是不是当真忘不了他?』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上官雨。
东方傲张口结舌,看着叶裘手中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