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才翻了没两页,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秦安安抬眸,正瞧见哑婢惊慌失措的脸,然后就是安郡王阴沉的表情。
安郡王竟然来了,秦安安有微微的愕然,随即了然。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安郡王这也是来兴师问罪来了。这些日子被禁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外头的一切情况都无从得知,此刻乍然看见安郡王,再瞧他眼下的神情,多半就是成了,秦安安的唇角不自觉的勾了一勾,眼中便闪过一丝喜悦。
这喜悦落在安郡王眼中便是如此刺眼,好似在讽刺他的可笑一般。他一步步的走向秦安安,那动作十足的富有压力,好像凶猛的野兽在面对自己的猎物一般。他走到秦安安的桌前,双手撑在桌上,自上而下俯视着秦安安,突然冷笑一声道:“王妃倒过的不错,这些日子看起来还圆润了些。”
“佛门境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心宽了,自然什么都好。”秦安安微笑着回答。
安郡王眼中便闪过一丝警惕:“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难猜。”秦安安也笑:“不过就算猜得出也走不出去,这一点殿下不是比我还明白?”
安郡王阴晴不定的看着她,在他生平所见的妇人之中,唯有此女最为狡猾难缠,这地方是梦姑的大本营,便是任何人也不能找来的。单是秦安安能猜出是寺庙就已经很让人怀疑了,谁知道她有没有机会通知纪凌尘的人。虽然梦姑信誓旦旦,但秦安安又岂是那等好对付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大结局
不过他今日来显然不是为了此事的,安郡王看着秦安安,冷笑着问道:“那份圣旨,是你故意引诱我的吧。”
秦安安轻轻笑了起来。
这笑容瞬间戳中了安郡王最为恼羞成怒的心思,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秦安安的脖颈,他的手宽大有力,秦安安洁白纤细的脖颈就在他的掌中。他的手心慢慢的收紧,那女子的脖颈便好似要折断在他手中一般。
秦安安被他掐的已经有了喘不上气,却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安郡王猝然一惊,立刻松手,秦安安如今留着还有用,还要拿去与纪凌尘做交易,万万不可现在就死了。乍一放开手,秦安安立刻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殿下恐怕误会了。”秦安安喘了许久气,终于能开始说话,她还是有些难受,所以还有些干呕,最后才到:“那份圣旨可是真的。”
“什么?”安郡王皱眉道。
秦安安微微一笑,她的脸色虽然因为安郡王的动手显得有些苍白,却还是口齿清晰道:“殿下,我说的是那份圣旨,我手中的那份圣旨,本就是真的。当初我带那封圣旨出宫的时候,并非想要做诱饵,原本就是我打算将那封圣旨带走而已。”秦安安看着安郡王有些怔住的表情,继续道:“可殿下知道为何我要将那份圣旨带走吗?因为那封圣旨上是一封传位诏书,可上面的名字却不是小太子,所以我要将那封圣旨带走。”
“为什么会有两份圣旨?”安郡王冷冷道:“你在骗我。”
“我大可不必骗你,因为陛下在那之前也没有抉择下来啊,陛下那样精明的人,就立下了两份圣旨,打算将这两份圣旨都交到一个忠心的亲信手中,朝中局势一夜间就可千变万化,若是有什么万一,只要销毁其中一份,拿出另一份昭告天下即刻。安郡王,陛下是你的好兄弟,陛下是个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安郡王心中惊疑不定,可是皇帝的确是这样的性子,皇帝生性多疑,做事情又善于留有余地。留两份圣旨的做法,他的确做得出来。不过照秦安安那样说,那另外一份圣旨的名字……。
他看向秦安安,语气逼人道:“另一份传位诏书,写的是谁的名字?”
秦安安盯着他的眼睛,笑了:“是你啊,殿下。”
她说的话轻飘飘的,却好似重铁一样沉甸甸的砸在安郡王心上。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若是他,岂不是这些日子他都将自己的那份圣旨留了下来,平白给了太后抢占先机的机会?这都是秦安安故意的!
“我可不是故意的。”秦安安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开口道:“裴子画是我们的人,自然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我本想着将另一份圣旨带回府去销毁,就如你所想的,这两份圣旨一出,天下必然大乱,唯有烧掉一份留下一份,烧的是帝王路,留的是皇家之路。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有人将我从半路上掳了去。我来到此地后,便也慢慢想明白了,也猜到了背后之人是你。既然阴差阳错也能达到我的目的,何乐而不为,所以我便什么话都没说。如今看着殿下你这幅模样,我大约也就明白了,看来那份诏书已经出了,不是吗?”
安郡王看着面前女子笑盈盈的说着这一切,她丝毫不介意此刻的身份,甚至还如同好友一般的将自己的计划不加掩饰的讲给安郡王听。却听得安郡王心中更是犹如堵了一团棉花。他咬了咬牙,暗道当初梦姑只说那圣旨千真万确,便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情。倒是秦安安算的一手好算盘,竟是他自己做的孽?这算什么!
他的神情陡然阴鹜起来,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因为扭曲而显得有几分丑陋。他恶狠狠道:“那又如何,圣旨现在还在我们手上,只要拿出来,纪凌尘就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摄政王。这天下的江山是我的,从来都是我的!”
“殿下恐怕要失望了。”秦安安怜悯的看着他,只是那怜悯这似乎还含着些看热闹一般的嘲讽:“已经没有那份圣旨了。”
安郡王心中一跳,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秦安安似乎有些困惑,偏着头,那双清澈的眼睛中似是含着一丝天真,她道:“难道蒙古的公主没有告诉你吗,那份圣旨,已经被蒙古圣女烧了啊。”她垂着眼睑:“当初大约圣女以为是阿尘的传位诏书,总归是要烧的,大约是想要博你一个欢心,便主动代劳了。可是……。”秦安安微微一笑:“她烧的,是殿下你的传位诏书啊。”
他烧的,是殿下你的传位诏书啊。
秦安安的话在耳边忽远又忽近,一瞬间安郡王的整个脑海中都是反反复复的这一句话,他突然觉得胸口猛地被滞住,好似全身上下的血全部都凝固了。分明是春暖花开的春日,却似数九寒天一样的寒冷。他知道秦安安不会拿这种事情说谎,秦安安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愉悦,那份圣旨,是真的不在了……。
他失魂落魄的松开秦安安的手,转身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待方迈出门,突然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噗的一下尽数喷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而他却像是全然没有看见一半,继续朝前走去。
秦安安坐回原先的位置,心中安定,这一下,纪军零与安郡王的合作算是彻底崩盘了,依照安郡王的性子,自然是死都要拉着垫背的,不用他们出手,只怕蒙古这些人也落不到好下场。那封圣旨自然写的不是安郡王的名字,而是将皇位过继给纪凌尘的圣旨,可是只有告诉安郡王那是他的传位诏书,安郡王这样自尊心极为强硬的人才会觉得有十万分的打击,跟重要的是,告诉他那份圣旨是蒙古圣女烧的,安郡王必然不会放过蒙古圣女。秦安安在被软禁的这些日子大约也能看出来端倪,梦姑和丹真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当日丹真烧毁了圣旨,梦姑当时来不及阻止,可事后一定会得知消息,可梦姑甚至也没有来找她,反而好似是没事人一样继续相安无事。这是为了什么,或许梦姑也知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安郡王一定会找丹真的麻烦。
蒙古国一个前朝公主,一个当今圣女,关系本就微妙。况且以丹真的性子,未必就会承认这个造成蒙古国亡国的公主。梦姑和丹真的性子又是不同,最善于潜伏隐忍,如此一来,或许连烧圣旨这件事情都是梦姑故意放行的。
而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彻底的完成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秦安安转身将自己隐藏入空间之中,还顺手带了一把凳子和桌子,坐在空间里,边吃着新鲜的水果,边等着看热闹,也等着阿尘来将她接回家!
丹真从不关心霖城中的事情,她在此地一边是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一边也是等着安郡王的消息。在她看来,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怎样都不会出差错。是以心中并不担忧。便是那一日纪军零进来的异样,也并未被丹真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现在,安郡王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丹真抬眼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平心而论,安郡王生的并不难看,以这个男人的手段来说,也并非无能之辈。只是丹真心中已经看中了另一个人,而安郡王和那个人差的太远。丹真再看安郡王,就没有太大的心绪波动。不过她到底还是知道安郡王是与他们蒙古做交易的人,是以便站起身来,笑了笑:“安郡王。”
安郡王也带着笑容,丹真曾经见过安郡王几次,知道这是安郡王惯来的表情。能把一张面具戴的深入骨髓,令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如沐春风,安郡王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今日他的脸上乍一看还是平日那种温润的笑容,可那笑容中似乎又多了些什么,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丹真原本要走上前的脚步忽而一顿,随即道:“安郡王前来,有何贵干?”
她敏感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和安郡王的交流都是通过纪军零来交涉,纪军零是个聪明人,也是她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
安郡王微微一笑,道:“圣女,本殿前来,只是问圣女一件事情。”
丹真道:“什么事?”
“从安平英王妃身上搜出来的那封圣旨,被圣女烧了,对吗?”安郡王的笑容此刻近距离看,竟也有几分虚假来,没来由的让丹真感到一阵厌恶。仿佛那其中还蕴含着别的什么东西,她看着安郡王,点头道:“正是。”
“哦?那敢问圣女为何要如此做?”安郡王问道。
丹真一愣,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安郡王的表情,才道:“那圣旨既然是给纪凌尘的传位诏书,留着也是个祸害,终有一日你也会将它毁去。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由我来代劳,既然你我都是站在一边的,我也不怕做这些事情。”
她自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已经是十分得体,身为蒙古国的圣女肯亲自为别人做事,已经是别人天大的荣幸。若不是看在如今二人之间还有盟约,她也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谁知道安郡王闻言之后却是古怪的笑了笑,道:“帮我?”
丹真没料到安郡王会是这个反应,她有些不满意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安郡王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烧得那份可不是纪凌尘的传位诏书,那上头的名字,可是我的。”
“你的?”丹真失声叫了起来。电光石火间便也明白了安郡王为何是这个态度。只是平常人大约第一时间里想的都是如何表达自己的歉疚之情,丹真却是想着如何推脱。甚至心中还生气了一股愤怒来。
她道:“殿下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即便蒙古国早在几十年前已经被安平朝灭了国,可对于这个原本是皇亲的圣女,蒙古国还是给与了极高的地位和尊荣。对于她的话没有人质疑和反抗,并且因为国灭而更加善待丹真,丹真的骨子里看不起任何比她地位低下的人。在她眼中,安郡王也不过是一个还没有登上皇位的质子而已。竟然敢以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兴师问罪的态度来与她说话,简直就是大不敬。登时便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殿下当初让我们劫走圣旨的时候,可也没有说过那圣旨上的名字是殿下的。怎么,如今倒是怪罪起我了?是我烧了你的传位诏书吗?再说了,那份圣旨上你没有看过,怎么知道上头写着是你的名字,莫不是着了别人的道吧?”
“着了别人的道?”安郡王缓缓反问道。
“是啊,”丹真却好似突然来了兴趣,继续说个不停:“说不定当初那圣旨被你让我们劫走的时候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殿下口口声声来兴师问罪,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这件事情终究是你自己的错吧。是你自己蠢,犯了错,掉进了别人的陷阱,自己烧了自己的圣旨,断了自己名正言顺的皇帝路。我不过是依照你的话办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真正该怪的,是你自己!”
丹真急于将自己从整件事情中撇出去,便一股脑的将错误都归结于安郡王了。这话若是平常就算了,可她今日说的话恰好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安郡王的痛处。这件事情的确是一开始安郡王就中了别人的计,是他自以为是的判断错误,将写着自己名字的传位诏书以为是纪凌尘的传位诏书。可安郡王此人最是自负,又容不得自己有任何污点,更容不得别人来质疑他的能力,丹真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打他的脸,如何使得?再者,这件事情本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拿出自己的那份圣旨就可以了,谁知道丹真却是个搅屎棍,一把火将自己最后的机会也给烧没了。非但如此,还没有半点悔意,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安郡王的心中,陡然就升起了一股暴躁之感。
他看着丹真,缓缓地道:“你说的不错。”
丹真本来也只是一时间平日里的脾气发作,没想到安郡王竟然会这么快的承认自己的过失,心中有些奇怪,不过安郡王此人一向口蜜腹剑,又最善于对人表面上和气一团。是以倒也没有多想,就道:“其实也不怪你,只是你实在不应当将此事全部归咎于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胸口陡然一凉,一股陌生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钻进了骨骸中。她愣愣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里正插着一把短刀,而刀柄正握在安郡王的手中,安郡王看着她微微一笑,眼中的暴躁猛地加重,将手里的刀再故意缓缓转动了一周,几乎可以听到皮肉旋转的声音。
“既然我不该怪你,就该谢你,送你一程可好?”安郡王的声音轻快,却又含着一股森森寒意。丹真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伤口,她想要大声呼救,她想要叫纪军零,叫梦姑,叫外头的下人,可是一句话都发不出来,浑身冷的出奇,嘴巴张了又张,就是没有力气。
那短刀的刀尖是淬了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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