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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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遗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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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还真快。”姞儿眼眸深陷,喃喃道:“彩衣,你还记得本宫许多字帖不翼而飞么?突厥颉利可汗交给世民的所谓‘密函’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彩衣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想却挣得额角伤口愈发撕裂般疼痛,只得龇牙咧嘴道:“是啊,那时我还奇怪呢,难道娘娘一大摞习字帖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还有本宫将‘起居注’埋在花冢里,却被侍卫搜出!彩衣你不觉得诡秘么?”

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彩衣脱口而出:“是奴婢看着娘娘亲手埋的!”

姞儿默然颔首,将‘潋痕霜’小心放置在水滑晶莹的兰花瓷瓶中,娓娓道来:“想必是出了‘内奸’了。”

“前些阵子咱们窈淑苑被监禁的时候,本宫心里乏腻了,本打算去花丛中摆弄摆弄鲜卉葩草,却不想琉兰这丫头尤其紧张,生怕我在花泥中逗留……当时,就觉得蹊跷不对劲儿,可后来又有了明德殿前那一出,之后本宫又身子大损,这事情也就一拖再拖现在看来,应该是琉兰从花冢里挖出了‘起居注’,偷偷放置在宫里……”

“那皇上呢?皇上为什么不追究?奴婢觉得这件事情未免也太草率了!云里雾里地,叫人摸不着头脑,眼看就要这么轻易地给放过去了”彩衣一边斟了一盅梨露茶递与淑妃,一边悻悻埋怨着,很是气恼。她自幼随着姞儿,性子也被惯得甚是直爽,内心牢骚向来对姞儿不遮不掩。

姞儿素喜她这样的性子,倒也不恼,反而信任她更甚。

她樱桃朱唇轻抿白玉茶盅,凝眸回味满口沁香,良久,深深望着彩衣,道:“彩衣,难道你不觉得本宫的习字,居然跑到颉利可汗那里,有些古怪么?”

“娘娘这么一说,倒是……”彩衣愣愣道,她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一层。

“偷字帖的人必定是咱们窈淑苑里的无疑。眼下看来,琉兰那丫头嫌疑最大!但是,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根本无法出宫,又怎么和突厥联络?”

诸多复杂情愫,在姞儿眼中风起云涌,壮阔波澜到极至,旋即又销声匿迹在深邃星眸,不着丝毫痕迹,她笃定道:“所以,夹在琉兰和突厥之间的那个人物,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真正症结所在!”

“而且,这个人定有着极高的位权,并且甚得皇上信任,可以私下往来于中原朝廷与突厥之间……最重要的是”广袖飘逸,姞儿将半盅梨露茶一饮而尽,冷冷笑道:“我,便是这个人极大的绊脚石!”

彩衣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直勾勾盯着淑妃,哑口无言,慌忙道:“既然有这么个人千方百计地要害娘娘娘娘还是赶紧禀告皇上为妙!”

淑妃浅浅吟笑,星眸晦涩隐伏,情绪难辩:“彩衣,你真是个傻丫头。连本宫都知道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惜,这个人功勋显赫,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此时,皇上最需要的是掌握政派、笼络人心,这个人对他还有用的很。更何况与突厥关系微妙隐晦,战事一触即发,因此,皇上还是不会轻易耗费心力周旋于他!”

朦胧的光水透过窗纱,依稀从姞儿的凄美容颜溶溶流淌而过,渺若浮云的叹息自唇齿潺潺溢出:“所以,我们只好隐忍。”

细语轻声恍若清风拂过,脉脉相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重复某人的话。

彩衣出神地看着姞儿黛眉微蹙,无端又弥漫了浓重的忧伤,心思不免消沉。

少顷,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娘娘,当初琉兰新进窈淑苑的时候,奴婢曾经问过她的本名,她说自己是姓‘孙’的,小字月容。”

“孙?”

姞儿明眸微睐,淡然笑之,不置可否。

便桥事变之后,世民每日在明德殿庭,亲自教授数百人于殿前习射,并大肆奖励射中者以弓刀、布帛。

在这个年轻帝王的大力倡导下,逐渐的,举国上下开始崇尚习武,将士不再纵情享乐,勤于操练,以箭法精准,武艺高强为荣。

中原大地上,终于开始孕育出一支可以与突厥彪悍兵马相抗衡的军队。




20

20、人间天上夜惊鸿 。。。 
 
 
隆冬年夜,暮色如浮光掠影淡笼,早早凝结了,成夜。

年夜,也是宫中举行家宴的日子,火红灯笼盏盏摇曳在凝冷夜色中,依稀有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传来。

地上轻粉玉白露凝的残雪未化,皎洁反射着如烟水色淡蓝光晕。人踏足上去,依旧踩得出阵阵“咯吱咯吱”清脆的声响,漠漠从心脉上划过,便有弦轻颤开来。

宫墙外的连峦沉黛若紫,不时有寒鸦瑟瑟鸣着,孤零零端了翅子飞过,留下萧萧叫声,让人愈发感触到深冬时节的雪冷霜寒。

窈淑苑中,浣碧擎了盏琥珀崇光碗缓缓碎步踏进水晶帘,里面浓稠腻口的甜黏墨色汤汁脉脉晃动,水光平澈。

浣碧将琥珀碗放于镜台前,道:“娘娘,药来了……”

玫瑰丹色轻点在樱唇,姞儿冲镜中人顾盼辗转,双颊焕发出犹如少女的红晕,明眸流露善睐,鼻腻凝白鹅脂,贵胄雍容,灿若烟霞,她看了浣碧端来的汤药,朱唇努起,道:

“拿走,本宫一闻这药的味道就浑身不自在……”

浣碧面有忧虑,瞥一眼正在为姞儿梳妆的彩衣,道:“万万不可,这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娘娘不喝,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都三个月过去了,想必已经大好了,不必……”姞儿心虚道。其实她可以察觉到□终日赢虚,常常站一会儿便双腿无力发软,目眩头晕更是寻常之事,但那药的味道实在古怪难闻

忙于给她点翠描丹缳髻的彩衣停了手,方要说什么,姞儿察觉到彩衣的异样,无奈妥协道:“算了,本宫还是喝罢”

淑妃只得捏了鼻子,将那汤药灌下。彩衣与浣碧这才如释重负地对视而笑。

末了,淑妃换了雪白色镶金丝的贡锦纱羽缎芙蓉棉裙,裙摆别致的点缀了蓬松的纯白狐狸毛,越发显得纤腰楚楚,莲步乍移,步履翩跹,行之所动,犹如回风舞雪,影度回廊。

外罩了一件红香色水貂毛大披风,姞儿便带着彩衣,浣碧,素月等人,上了金凰紫幄辇,朝甘露殿行驶而去。行止朱雀门,车辇却忽然停了下来。

姞儿惊异道:“为何停下?”

驾车的太监小路子惶惶张张支吾道:“娘娘,您看”

淑妃掀帘,见另外一辆车辇同金凰紫幄辇一同堵在了朱雀门,互不相让,僵持不下。那车辇似乎是燕妃的。

“罢了,小路子,让她们先过。”淑妃懒懒吩咐,不耐为这样的事情耗费心思。

“是。”小路子应着,驱车转道,退出了朱雀门。

不料那车辇的主子似乎得了便宜还卖乖,缓缓朝着淑妃而来。少顷,裹一袭胭脂色狐狸毛长披风的燕妃下了车,风雍容华贵冲姞儿道:“今日还要谢谢杨淑妃姐姐承让呢,妹妹希望姐姐好好调理身子,哎呦”

燕妃娇嗲惊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嫣然笑道:“姐姐,看我这个记性!怎么忘记了姐姐再调理也是生不出孩子了……呵呵……”

燕妃走后,姞儿眸光粼粼,令人看不出情绪,定定望着彩衣:“彩衣,你怕是早就知道的罢。”

彩衣哽咽凝噎,喃喃道:“娘娘……”

死水般的寂静。良久,淑妃浅笑吩咐道:“小路子,去甘露殿,年夜可不能去迟了”

进了甘露殿,朱色灯笼明彩悬挂,迢迢璎珞似水流风,明珠纱灯映夜斑斓。宫人、美娥碎步潺潺,秉了珍馐佳肴,穿梭往来宫角殿堂之间。

殿外已经设四美人优伶,席坐于甘露殿西阶之东,二人鼓琴瑟,二人以歌相和。琴声清雅娴静,瑟音辗转磅礴,二美人纤歌凝云,悠扬婉转,飞鸟听之忘窠。

淑妃柔指挽裙,自北面汉白玉宫阶东侧拾级而上,踏足甘露殿堂,颜色如娇花顾水,雪姿冰肌玉为骨。

殿内的香暖之气携了奢靡厚味,扑面而来,姞儿不禁黛眉微蹙,一番隐忍后,才察觉到有人顺着水貂毛披风广袖攥住她微寒的手腕,摸索着抚弄沁凉的指,抬眼一看,竟是世民。

他今夜穿了明黄色贡丝锦缎龙袍,外罩紫金窄身龙云纹箭袖貂裘,环佩苍玉铿锵,俊朗刚劲,气度雄浑。

世民凭阶而立,端详着姞儿颜色美绝尘寰,纤细身量愈发婀娜风流,眸深似海,柔声道:“怎么又穿得这样少”说完,世民温柔缱绻一笑,也不容姞儿答话,便为她褪去身上红香色水貂毛长披风交给一旁侍奉的宫娥,携了她的手入座。

皇家家宴通常分为“主宴”与“副宴”。主宴上列坐帝后嫔妃,副宴则是为皇子、公主准备的。主上位有两个,世民入其一,姞儿位分排在皇后之下,众妃之上,便紧挨着世民,坐在主宾位上。其实也由不得姞儿,因为她被世民攥得紧紧的,只能贴着他坐下。

燕妃在一旁看得真切,早已满目煞气,愤恼不堪,无奈她的位分比较靠后,任她怎么秋波频频,暗漾春风,却如何也传不到皇上眼中,只能窃自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皇后此时带着一群婢子姗姗来迟,她今晚装扮得尤其贵盛奢华,银黄色鸾凤绣金锦丝袍,外披金红色镶大翻风领狐狸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叶近年已经腰身渐宽,不复少女时的身段纤瘦,浓厚脂粉也遮盖不住开始衰退凋零的颜色。(2:见注解)

她看了世民与姞儿紧紧坐在一起,杏眸微凝一丝黯色,又电闪疾驰般销声匿迹,依旧端庄贤淑,却不入座主位,而是坐在姞儿对面,雍容淡笑,一派母仪天下的气度。

姞儿不禁心中疑惑两个主位既然不是为“帝后”安置的,莫非……

果然,最后来的是袭一身暗金龙袍的太上皇李渊,隽秀婉约的女子侍奉在他身后,冰水绵柳,风华清淡,是已经封为太妃的张慕娴。

群起行礼,世民此时才将身下主位让给太妃张慕娴,坐在原来姞儿的位置上,一列坐宾便依次往后挪了个位置。

世民嘴角牵动起新月如勾,仍是紧紧攥住姞儿的手,与她贴近坐着,露出孩子气的调皮微笑。

姞儿好笑地偷偷审度他美仑美奂的侧脸,竭力忍住笑意:原来是故意的,这个童心未泯的男人。

一番繁冗礼数之后,李渊按照祖制开始了例常的训诫,言语间眸中若有若无的冷漠之意不时向姞儿扫来。再看副宴上坐着的依次是:皇长子承乾,三皇子恪,四皇子泰,五皇子佑,六皇子音(愔,见注解3:),长乐公主(若黎)。承乾与泰、若黎公主,皆为长孙皇后所出,承乾相貌敦厚平常唯独气质典雅;泰面色白皙、形容腼腆秀气。五皇子佑为阴妃所出,剑眉杏眸,虎头虎脑,无甚特殊之处。独若离公主稍微水灵婉丽些,却也或多或少得益于衣饰的华丽明艳,为其增色不少。

暮色渐浓,年夜前的训诫也终于结束,乐师鼓作《鹿鸣》,琴瑟相和。众人这才松口气,陆续开动案上菜肴,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终于稍微松缓下来。又有优伶歌以《周南》、《关雎》、《召南》、《鹊巢》、《南有嘉鱼》。

若离努着小嘴儿,冲恪娇嗲道:“恪哥哥”恪置若未闻,仍旧出神凝视着主宴上笑颜如花的淑妃。

若离仍不甘心,拽住恪的衣袖,撒娇道:“恪哥哥”

恪终于恍然发觉,扭头漠然对视若离,淡淡道:“若离妹妹,怎么了?”

“恪哥哥,若离好看么?”小若离模仿平日里妃嫔们向皇上献媚的妖娆模样,娇媚笑问。

“呵呵,若离妹妹当然好看,”恪噗嗤一笑,摇摇头道。

“那,恪哥哥,若离是不是最好看呢?”若离仍就不依不饶撒娇道。

“当然不是,”恪与音异口同声道,相视而笑。

若离小脸一拉,“呜呜……”大哭起来。

甘露殿内,忽然回荡起女童的啼哭声,众人不禁都往副宴这边看。

只见若离哭丧着个小脸儿,受了欺负似地钻到李渊怀中,抽搐着:“皇爷爷,恪哥哥说若离不是最好看的……”

“哦?”一脸慈爱的李渊饶有兴趣道:

“是有这回事儿么,恪儿?”恪长身飘逸,俊美形容微微低垂,不置可否。

李渊捏着若离的鼻子道:“若离,那咱们来惩罚恪哥哥,好不好?”

姞儿惊得浑身一颤,倾国容颜凝结在脸上,指尖微凉,隐约有温热的触感袭来,是世民握着她的手,从容淡定冲她一笑,巍峨俊朗。

一听要惩罚恪,若离似乎有些后悔,小脸蛋儿羞赧得通红,央求道:“不要,若离不要皇爷爷惩罚恪哥哥!

“哈哈……”李渊大笑起来,爱怜地抚弄若离的额头,故作为难道:“原来若离不舍得爷爷惩罚恪哥哥啊那么咱们就让恪哥哥做首诗怎么样?”

“皇爷爷,不如我先来给皇爷爷作诗,可好?”说话的是承乾,他誊得一声站起,决定抓住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好好显摆一番。

李渊闻言复又大笑,瞥一眼殿外枝头怒放的冬梅,道:“就咏梅花,如何?”

“好!”承乾爽快道,略微沉思片刻,道:“有了。踏雪绯瓣枝头闹,暮阑夜静影徐回。任是冬风吹不尽,笑度迷津送春来。”

“唔。还好。”李渊笑笑,不甚动容。再看恪,问道:“恪儿可有了?”

恪面带清风,广袖负立,神色从容,吟诵道:“寒潭影射芳菲尽,拂雪红妆潋滟开。却问春色何处觅?情至深处两茫茫。”

四座皆惊,李渊脱口而出:“好!”回味良久,李渊重又看向音,道:“音儿呢?”

音凤眼微怅,说不尽的风流妖美倜傥,小小年纪,便已经风华非凡,他不假思索道:“冰澌梅英疏淡落,飞风舞雪连天回。一腔春意抒不尽,暗香徘徊入梦来。”

众人大惊,皆呼:“妙绝!”

惊艳之余,太上皇李渊早已忘记尚有四皇子泰和五皇子佑未曾作诗,反复咀嚼六皇子音的“咏梅”,心中疑惑万分。如此的韵味,如此的意境,却出自一个黄口小儿,怎能不让人感慨难平!

四下终于稍微寂静下来,李渊忙命人将方才的“咏梅诗”抄录在册,看着儿孙聪慧伶俐、天纵英才,他颇感欣慰。

对于恪和音的表现,莫说姞儿心中震颤不已,世民的惊讶愕然更甚。他胸腔振奋,充斥着属于父亲的自豪与喜悦。

欣喜之后,莫名的忧虑不禁浮现在姞儿心头,如梦魇,无法摆脱。

无叶眼神漆黑如墨,从那没有边际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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