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莲心上前一步,怒得杏眼圆睁:“公子若只是来奚落娘娘今日的境地,就请速速离开吧!”
“这,那个,呃,这位姑娘……”子期依旧闲散地轻摇扇子,有些踌躇道:“以后还是不要再称红芙‘娘娘’为好”
莲心又羞又恼,方要开口争辩,又沮丧地意识到:这个家伙说得没错。
看此种情景,红芙不禁“嗤嗤”笑出来,心里又有些许不甘心,毕竟这家伙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为逃避责任而弃自己不顾,冷冷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啊?这里啊!前太子妃住在这里似乎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啊!”
子期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又看着红芙,一本正经道:“巷子口那位买臭豆腐的老伯亲口对我说的。”
“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难以置信!红芙和莲心齐齐瞪向子期。
“为什么不可能?玄武门那么轰动的事情,百姓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府既然换了新的主人,那原来主人的下落,怎么可能不成为关注的热点话题?”
子期一脸的不置可否,倏然脸色沉重下来,道:“太子府换了主人,你们被驱赶出来,倘若,是大唐换了主人,会是什么后果呢……”
红芙定定注视着那双美丽柔和的墨绿瞳孔,瞬间凝结成幽深暗淡近乎漆黑的色泽,诡异而妖娆,让人不得不信服他所说的一切。
“你说的没错,”红芙沉重地叹口气,这个问题使她寝食难安,“大唐的确就要换主人了,而且这一天应该会很快就到来,而我,”她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得清澈如水,荡漾着温柔的秋波,纤细的素指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而我,只想要将他的孩子生下来……”莲心抽噎着,抓紧了红芙的衣袖。
淡淡的忧郁和疼惜涌现在子期眼眸中,他仍是摇着扇子,语重心长道:“红芙,事到如今,要保全你们身家性命,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些许的希望与喜悦浮上红芙白皙粉嫩的素颜,她凝视着明媚阳光下,男子灿如明霞的面容。
“第一条路:去芙蓉阁,”子期一脸认真,看着眼前二人开始快速权衡这个建议,又道:“第二条路:去芙蓉阁,”笑了笑,又道:“第三条路:去芙蓉阁。”不等二人做出任何反应,子期已经一溜烟儿不知去向:“我还有要事,拿着这幅画,去芙蓉阁找花嬷嬷。”
半空中慢悠悠飘落一张画,红芙又好气又好笑地叨念着“我还有要事”多熟悉的口头禅!莲心捡起那幅画,递与红芙。只见画上精细地描绘着风流美艳的半裸女子,画的正上方赫然写着“芙蓉阁”,画的两旁则分别有“物美佳廉”和“品质保证”。
*
清凉潮湿的迷雾向世民袭来,将他柔柔环绕,微湿气息沁润了他的肌肤。迷雾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有人向他走来。他睁了眼,却见迷雾中那一抹纤巧的身影翩然而至。
姞儿。他唤着,想追上去将她拥入怀中。那影象却越加稀薄,渐行渐远。
“不!”情急之下,他喊出声来,猛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盖着的红色金蝶穿花锦边褥被滑落在地。
“是梦魇。”无叶坐在床头,见他醒了不由心头一松,摸摸他的额头,轻笑,“不烧了。昨儿个你得了风寒,现在发了汗,可别再着了凉。”
世民点头,这才又躺下,任由她将被褥重新盖好。无叶端了白瓷碗递给他,“你病着,太医嘱咐忌食荤腥厚味。你许久不进食,现在吃点清粥罢。”
“好。”世民接了碗,吃起粥来。无叶唇角勾起浅笑,拿了帕子擦拭他额上豆大的汗珠。
世民吃了几口粥,操着干涸嘶哑的嗓音,问:“找到了么?”
无叶拿帕子的手一顿,犹豫道:“还,没有。”
世民顿觉食欲全无,喉头动了动:“你先出去罢。”
无叶握着帕子的手僵住,嘴唇紧抿,眼神坚定:“世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今日的处境,却不是凭吊儿女情长的时候。朝中废太子势力仍然庞大,你可知有多少官员是得废太子的恩惠,又有多少官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无叶说得很急,胸口起伏得厉害。
无叶静静盯着他,直看进他的眼底:“只一句,世民。那些余孽一日不清理干净,你的太子之位就一日不稳。”
世民仍是沉默。眼眸却清凉异常。无叶见他不说话,也不愿再继续留下。她心绪紊乱地走到门前,听见身后世民深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谢谢。”
望海阁顶层,飘渺缱绻的霞色花帐内,姞儿昏昏沉沉仍未醒来。梦寐中,她梦见无边无际的迷雾,她在迷雾中寻找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转身。却看到那人在她身后。世民。他与她一直在彼此寻找。她拼命往前奔,而他一直追在她身后。永远无法相遇,唯有渐行渐远。
姞儿忽然觉得喉咙一阵腥热,猛得从白狐裘皮中翻身坐起,“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浑身瘫软虚弱,只觉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她喘息,扯得肺叶生疼。每一次呼气和吸气都如凌迟般痛苦。
一名女子匆匆赶来,见姞儿终于醒来,欣喜若狂:“姑娘,你终于醒了!”
“彩衣?不,你不是彩衣……这里是什么地方?”姞儿感到麻木和窒息犹如海水般,漫上虚弱的身躯,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这里是紫檀山顶,望海阁。小奴叫做纤云,是阁主的护法。”花帐外的女子掀帐而入,她直勾勾的盯着吉儿,眼神似刀子般凌厉,冷冷道:“姑娘已经昏迷了有些时日了,阁主还没有回来,姑娘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告诉小奴好了。”
“望、海阁……咳咳……”姞儿咳得厉害,话不成句,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烙铁。姞儿咳得冷汗直流,眼前倏然一抹漆黑,重又昏迷不醒。
“姑娘!姑娘……”纤云脸上的厉色不见了,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描绘着“凝霜丸”的玲珑白玉青花瓶,倒了粒雪白中渲染了几丝抹蓝晕的晶亮丸粒,利落地送入姞儿微微张开的樱唇中,再将她头部稍稍后仰,令丸粒下咽。
纤云伸出两指,犹豫着凑近姞儿鼻翼下方。还有气。纤云重重松了口气。幸好她还没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阁主不会自己手下留情的。护法纤云苦笑着摇摇头。
盘踞紫檀山顶的四大护法:沧海,玄空,纤云,长风。其中,三位大护法,都在为这个女子寻找仅仅属于传说中的“火珀冰蟾”。今日的望海阁,居然到了如此境地!
“红颜,果然是祸水。”纤云盯着姞儿,喃喃道。
凌逍子穿着一身银衫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床边。
纤云不禁打了个冷战,浑身僵硬道:“阁主,您,回来了。”她慌忙解释:“凌,其实我……”
“出去。”凌逍子薄唇吐出两个字,视线一刻不移的盯着床上的人。纤云偷瞄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了。
凌逍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墨绿色得眼眸温柔得几乎使人融化。或许是方才的药丸起了作用,吉儿迷迷糊糊睁了眼。
见她醒了,凌逍子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轻笑,“你终于醒了。你可知我这几日的煎熬。”他低头,吻着她丝缎般嫩滑的肌肤,面上有了蔷薇色的红晕。
姞儿一愣,被他的吻扰乱了心思,咳得更厉害了。
他自责:“怪我不好。”他没想到自己会失控。他将至阴至寒的真气蕴藏在剑指中,向姞儿胸前的“檀中穴”点去,为她渡气。几日来若不是他连续不断的为她渡气续命,恐怕她早已……
源源不断的阴寒真气,使姞儿境况好了许多,他收住真气,面上憔悴了许多。
姞儿道:“你为我渡气,就不怕会损伤内力?”
“无妨。”他笑笑。
姞儿望着他憔悴的面孔,攥着他的手,摇头道:“别再这样了。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而且,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子期抚摸着她的额头,浅笑:“别担心。我的内力哪有那么脆弱。在找到火珀冰蟾之前,我的真气能暂时保住你性命……这样也好,就算此生寻不到火珀冰蟾,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
一个月来,子期动用了望海阁所有的人力寻找“火珀冰蟾”,却仍旧没有一点线索。他隔三五天就来给姞儿渡气,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人也瘦的脱了形。姞儿看着子期日渐一日的衰弱下去,却还是硬撑着给她输内力,不由心尖一阵酸楚,不禁湿了眼眶。
她知道他的心意。她知道的。今生已是注定要辜负他,又怎能再伤害他。
“子期,我想回去。”姞儿别过头不看他。她宁愿一个人死,也好过两个人一起活着受罪。
子期脸色一黯,笃定道,“不行。没有我的真气,你就会……”
“他是我的夫,子期你又算什么?我就算死,也想死在他的身边。”姞儿闭了眼,害怕看到他受伤的眸子。
子期许久都没有说话。他静静站着,一动不动。时光流逝的很慢。姞儿几乎疑心他是不是生气走了,却听他淡淡的说:“好,我送你回去。”
夜幕下的长安城,一片盛世太平乾坤,满眼富贵繁华风流。煽烁琉璃悬灯,幻彩交映;升平笙簧乐舞,俊彩争鸣。更别说烟花柳巷处,温柔富贵乡,更是香雾缭绕,艳景迷情。人声喧嚣处,忽然听到有人惊呼:“神、神仙!?天上有神仙?看呐,天上有神仙、天上有神仙!”纷乱嘈杂的人群骤然寂静下来,游人纷纷仰头
空中飘飞的形容袅娜,体态纤巧的四名白衣“仙子”,携了晶莹好似白玉雕成的“仙车”,从长安城人声鼎沸的闹市上空呼啸飞过!
在整个长安城百姓的注目中,那空中漂浮的人与车忽悠悠向太子府飘去!稍微安静的人群又轰然炸响,百姓奔走呼号着“神仙下凡到太子府”诸如此类,云云。
野史有云:有祥云见于天,当太宗所居处,移时不去。既而欲散,变为五色,皆若龙兽之象。
太子府内阴冷昏暗的地下密室中,被铁链锁住在墙上的几个男子,浑身鞭痕累累,几近奄奄一息。这是世民抓获的几个疑犯。连日来,他近乎疯狂地追查纵火疑凶,甚至不惜动用极刑。
“太子殿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手握蛇皮鞭的侍卫长向坐在一旁的世民禀报。
阴影将世民的表情全部遮盖住,他不耐烦地沉闷应一声,似乎再也没有情绪待下去,起身欲走。
“殿下,您看……该怎么处置这些纵火的贼人?”
“随意处置吧。”世民冷冷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末将明白。”
行至门口,世民忽又顿住,冰寒彻骨的语气中,是难掩的愤怒与仇恨:“明日,带上三千兵马,将前太子与齐王所有家眷满门抄斩,不准留一个活口!”
“太、太子殿下……”侍卫长诧异于世民近乎疯狂的嗜杀。
“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
自地下密室出来,世民独自矗立月下,眉宇间笼罩的惨淡阴云久久不散。
鸿蒙云间,皓月如洗。骤然,他看见悠悠飘浮在半空的丝绢为帐的花车,四名恬静带笑的白衣女子各抬了一角,凌空而飞!
世民暗付:“这、是如何了得的轻功!无须借力即可御风自由而飞!而且面不改色,神情坦然如同在走路一样!”
那飘扬着白丝帐的花车越飞越缓,越飞越近,越飞越低,竟徐徐冲他飞来!
“难道……”世民大惊!
那轻纱薄帐渐渐停止飞舞,悠悠停在世民面前!馥郁兰香扑鼻而来,四名驾车的白衣女子皆侧立在花车两旁。
薄透透的白丝帘中,走下一个,不,是两个人来。身穿宽大白绫袍的美艳男子,发丝随意散着,墨绿色的眼眸妖媚如同鬼魅。
他怀中抱着的沉睡中的女子;无双风华,已近枯萎。
此时,全府家丁和侍卫因为看见来空中出现的异端而急急寻来过来,发现来眼前这一幕!众人纷纷惊得张大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
子期抱着姞儿走到世民面前,柔声呢喃着:“姞儿,我们到了。”他拥着她走向世民:“我将姞儿还给你。”子期淡笑若目含春水,却隐含伤感。
“姞儿!”她还活着!世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犹如在劫难逃之人重获新生,他对凌逍子道:“阁下救了内人一命,本王感激不尽!”口中如是说,但眼前子期怀抱姞儿的暧昧场景,却使世民妒火中烧,即使凌逍子救了姞儿,世民仍旧想取他性命!
姞儿如星辰璀璨的眸子,深深凝望着月光下的男子,任凭视线渐渐模糊,她想她一定是哭了。世民
15、云妃惨遭巫火噬 。。。
紧紧拥住姞儿,声音沙哑而颤抖:“你回来了。”
子期悄然将一个精巧剔透的小瓶儿塞入世民手中,子期脚尖轻轻点地,向后跃入素白丝绢车帐中,那四名白衣女子遂恭敬地各持了花车一角,翩然驱车而去。
不知何时到来的无叶,身后围绕着一簇婢女。同来的,还有世民的几个姬妾:阴氏阴若丝,韦氏韦珪,燕氏燕雪晴。无叶默然目睹这一场景,良久,遣散了院中一众家丁奴仆,倦倦道:“没什么事,就都回去歇了罢。”云集在一起的家丁仆役们这才纷纷散去了。
无叶轻叹一声,转身,看见身后的满脸愤懑与妒忌的燕氏,阴氏和韦氏倒是一脸风平浪静。无叶强做笑颜,抚慰道:“妹妹们也尽早去歇了吧……”
“是。”阴氏与韦氏也笑着应了,至于此笑是真是假,个中滋味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所谓:不是其中人,难解其中味。
唯有那燕氏,翻眼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径自愤愤离去了。
只听尾随其后的丫鬟,驽钝蠢笨至极道:“娘娘,那太子今晚还来咱这儿么?”
“闭上你的狗嘴!”随后,“啪”一声,只听燕氏气急败坏的扇出去一巴掌。
那丫鬟泣声求饶道:“娘娘恕罪。”
姞儿胸口突然剧烈起伏起来,急促地喘息中夹杂了“嘶嘶”阻气声,她脸色倏然潮红异常,竟吐出一口鲜血!轻薄的裙裾沾上血迹,一下子就晕染开来。
她攥着世民衣襟的手指,费力地喘着气,却唇齿翕开却说不出话来。世民嗓音嘶哑吼道:“太医!太医!”
老太医被人搀着,急匆匆赶到秦王府。他蹙着眉为姞儿诊脉许久,缓缓摇头,面色惋惜。
世民守着姞儿,夙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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