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他--在玄武门被秦王一箭射穿胸膛,当场毙命……皇上已经立秦王为太子,圣旨都下了!整个长安城都已经传遍了,还能有假?太子妃殿下,我们应该如何是好啊……”莲心哭得声音嘶哑,字不成句,断断续续总算将话说完了。
晴空中无端一道霹雳!红芙懵住,仿佛所有的生命与活力都已经从她体内被生生抽走!一阵阵酸涩在她喉咙翻涌,眼看就要抑制不住地呕吐出来,却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片漆黑,令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睡着就不会再痛苦。真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可无论她如何逃避,思绪终于逐渐地清晰起来:该面对的终究逃不过。
红芙沉沉抬起红肿的眼皮,看见了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床边妖媚如同鬼魅的男子--秦子期。他正翘着二朗腿嗑瓜子。美艳的男子懒懒散散地将双腿搭在她最为中意的茶几上,给刚刚醒来的红芙一个暖融融的、阳光灿烂的微笑:
“说实在的,红芙,你刚起床没有化妆的样子真难看!”子期麻利地将瓜子扔进嘴巴里,迅速地搅拌着。
没有往常的唇枪舌战,红芙甚至没有理睬他,只是眼泪瞬间如同决堤的河水一样泛滥,久久都止不住。子期墨绿瞳孔变得黯淡,他叹息着坐到她榻上。
“十二岁时我第一次见他,心里就明白‘就是他了’。”红芙如无助的孩子般抽泣着,嗓音已经嘶哑干涸:“我想再看看他,哪怕只是看着他也好……”她悲忸地哭喊着,肝肠寸断。
“我知道,我都知道。”子期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软语呢喃:“既然爱他,就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好好活下去,为了他活下去。”
红芙身子微微一颤,红肿的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子期。寂静中,她双手温柔地轻轻抚上小腹,咬着被子一角,重又嘤嘤哭起来。
15
15、云妃惨遭巫火噬 。。。
秦王府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突厥侍卫赤咄领着个名唤“宇文哲修”的男孩,来求见秦王侧妃。
姞儿认识赤咄,也知道他是柮煽珊沟奶硎涛馈K锤炊讼曜懦噙蜕永吹摹Ⅲ锸系那妆适楹讣獠丁U馐悄盖坠哂玫哪躺嘟痣僦恪
姞儿将上面空逸娟秀的行云小楷读了又读,再看看面前男孩那俊秀白皙的面容,那浑然天成的轩扬气概,那修长清澈的优美凤眼……分明是翻刻了宇文化及的模子!
箫珑被义成公主接到突厥之后,就发现自己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宇文哲修,就是宇文化及的遗腹子。
她红了眼眶儿,将哲修搂在怀,柔声道:“从今往后,你就跟着姐姐罢。”
随即,令彩衣端了红玉荷花软糕、奶酥栗蓉卷,莲蓉糯米羹来给他吃。哲修从未吃过这些香甜贻口的新鲜玩意儿,顿时吃得有些忘情。
不知何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如玉琢,星眸皓齿的紫衣男孩子,年岁似乎略微长于自己,个头也高些。那紫衣孩子愣愣地看着他。哲修不禁忘记了吃,也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孩子互相对看了半天,紫衣孩子首先“咯咯”笑出来,哲修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我叫做恪,李恪,你呢?”紫衣孩子首先说。
“我是宇文哲修。”
“咦,好长的名字啊!”恪儿仰头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语道,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拉了哲修,神秘地掏出藏在袖子中的精致木头小笼子,道:“给你看个宝贝!”哲修好奇地凑过去,恪儿小心地拉开一道细小的缝隙,露出里面红头青眼的大蛐蛐儿。
“哇,是红头青!”哲修满脸羡慕地看着恪儿,赞叹道。
恪儿很是得意,拉了哲修的手,笑笑:“一起玩儿去吧!”
“恩!”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进明晃晃的庭院中。
姞儿出神地看着两个孩子一高一低跑出花厅。恍如如隔世。
赤咄道:“可汗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赤咄就此告辞了。”
“阁下为送舍弟从突厥远道而来,出澐感激不尽。”闻言,赤咄倏然停住,背对着姞儿手攥成拳,漠然道:“公主言重了,这全是我家主人的安排。公主应该谢的人是我家主人。”赤咄语毕,即刻离去。可姞儿不忍也不敢去回忆柮缮畛炼巧说牧场
哲修就这样在秦王府安顿下来,姞儿将他视如己出,恪也因多了个玩伴而欢天喜地。一日晌午,趁着恪儿和哲修一同上了书房,姞儿便亲自选了几样时新的绫锻院绸,预备给两个孩子做几身薄透凉爽的夏衣。
选了半天样子,再定下款式来,身上不免有些乏了,她伸直腰板,长长舒了口气。彩衣忙过来给她揉肩捶背:“殿下,闷了一上午了,不如出去转转,散散心,咱们搬进这太子府都有个十天半月的了,还没有好好地端详端详呢。”
姞儿看看外头晴好的天气,不觉被彩衣说动了心:“你呀,这几年越发地玩野了。不过,出去转悠转悠也好,再到无叶那里坐坐,也有几日没有走动了。”
说着,换了一身月白色薄雾般的绉纱隐花裙,等着彩衣来梳妆。感觉到青丝被柔柔绾起,姞儿懒懒道:“毕竟住惯了原先的地方。新搬进来,虽然宽敞,却又显得庭院里空落了。”
“那明日我在院子里给你种满木芙蓉和椒兰草,如何?”低沉、充满磁性的温柔嗓音,伴随着温热的呵气缱绻在耳边,有些痒痒的,姞儿知道是世民,心中一阵暖意,却娇怨道:“又是这样突然的出现。”
这下可好,世民反倒整个拥住她,轻啄着粉嫩小巧的耳垂,轻轻摇晃着:“哲修呢?”
“和恪儿上书房了。哲修和恪儿倒是一对儿活宝,玩起来,真真上瘾。哪儿都找不到人,还是赶紧上书房让先生管教才好。”姞儿抱怨着,眼神却是极其宠溺。
“姞儿,让哲修改从李姓,如何?”世民轻声叹着。
姞儿双肩陡然一僵,神情有些不自然,又听他道:“让哲修做我们的孩子,你和我的儿子。否则,总有一天,宇文这个姓氏会毁掉他。想必,这才是柮珊拖舴蛉私屠吹脑颉!
一阵暖意涌上她心头:这正是她踌躇了数日却迟迟未说出口的话,竟被他先说了。
世民不再看她,只是把玩着她的满头青丝,看着它们在自己指尖纷纷扰扰,扑朔迷离,不由自主忘情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翌日,姞儿醒来时,世民同寻常一样,早已离开。她雍懒踱到窗前,推窗,天呐,是不是眼睛花了?满园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一夜之间,她的园子里面开遍了淑兰草和木芙蓉!
“殿下,殿下快出来看!”彩衣在园子里兴奋地喊着。姞儿散乱着满头乌丝,顺着彩衣指的方向,在正厅的门楣上,巍峨苍劲又宛若流云般舒畅的墨迹:“窈淑苑。”是他的亲笔。
*
长安城郊竹林
黯淡幽黑的天幕上,云遮星隐,月华惨淡,浮游着重重诡异的云雾。
竹林深处,宽敞的空地上,但见一祭台,一香炉,一火虬祭鼎。
几个黑衣人肃然立在祭台四周。为首的黑衣人拿了一个紫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了五支纹绘古老咒符的象牙签子,签子最顶端篆刻了朱砂色的:金,木,水,火,土。
待暗月上中天时,周围众人齐齐跪下,拱手伏地叩拜起来。那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地将五支象牙签子放人火虬祭鼎中,开始摇祭鼎,口中吟颂着神秘异样的音韵。
刹时,寂静致密的竹林中,忽有阴冷凉风飕飕袭来,竹叶飒飒瑟缩。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个个心中发毛,眸有惧色。
就在此时,恰有一支签子掣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火!诡魅的重云厚雾终于不再笼罩着的皓月,朦胧冰洁的素华倾泻下来。几个黑衣人的轮廓被清晰的勾勒出来,只是仍旧看不见面容。
“齐王生前待我等不薄,明夜子时,即按照他的意愿‘火’行事。既然出手,就要干净利落,若不得手,我等惟有以死谢罪,以示忠心!”
“是!”
太子府内,藏书阁顶层,姞儿提一盏芙蓉兰脂灯,携了哲修穿行在陈列井然的藏书架之间。
姞儿带哲修来到最后一排隔层的角落里,轻车熟路,显是常来。从积累了厚厚尘埃的书堆中,寻出一个小纸包裹。她冲哲修神秘一笑,像个偷偷藏起心爱之物的孩子,打开层层纸包,里面竟是一本书!再平凡不过的牛皮纸封页,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的落款。
姞儿拿着它,水眸中星火闪烁,将提灯放置在地上,席地而坐,又卸下羊角灯罩来,光线豁然明亮许多。
哲修也偎依着她坐在地上。散发着兰脂芬芳的芙蓉灯下,姞儿小心地打开扉页,首页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哲修眼帘:隋书!
“这是前朝史官亲笔所书,还来不及留下手抄副本就被杀了。”姞儿将书放置在两人之间,如捧珍宝。
“他被谁杀了?”童言无忌,哲修一脸天真的望着姞儿,跳跃的火焰下,清澈凤眼如晶如冰,乘满疑惑。
“被……”姞儿捧着书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管时光如何流逝,还是无法忘却,她嘴唇微张,任凭喉头堵塞哽咽,却仍是说不出一个字。
她将哲修搂在怀中,抚摩着他稚嫩的额头,神思迷离。
“哲修,你知道么,除了我,你还有一个姐姐,四个哥哥。你瞧,这是他们的姓名和封号……哲修,你识得这些字么?来,姐姐来告诉你关于我们母亲的所有事情,还有我们的祖父,祖母,父皇,还有你的亲生父亲宇文化及大将军。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但你仍然要知道他们,要记住他们,永远不能遗忘……”
哲修更紧地倚靠着他的姐姐,屏息凝神倾听那些陌生亲人的事情。
书房中,世民伏案而睡。梦魇中,他只觉得闷热非常,有些烧焦灼糊的气味……得益于多年征战在外,使他养成睡梦中亦保持警惕的习惯。
他警觉张开双目,眸光犀利。眼前的景象使他惊讶不已!整个书房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中,浓烈呛鼻的滚滚浓烟充斥着四周!
“有人纵火暗算!”这个念头在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世民迅速用书案上的茶水浸湿衣袖,捂住口鼻。
推门开窗,纹丝不动门窗竟已被封死!若他此时仍在睡梦中,必死于毒手!世民冷笑,若如此轻易就没了性命,也妄称“天策上将”了。
他捂住口鼻,凝聚内力至腿上,而后猛得气沉丹田,纵身飞起一脚,狠命向窗口踢去,“哗啦”一声,世民破窗而出!
世民四下环视,惊觉府内大小楼阁、园闼全部被熊熊烈焰围困!守夜的护卫和家丁,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世民又发觉:所有门窗皆已经被实心粗木条钉住!如此浩大的工程,自己竟没有一丝察觉,这是何等精密的计划!显是预谋已久!
看那火势,已经没有时间再想许多,世民纵身扎入湖中,须臾之后又迅速跃出。他浑身精湿,衣袂漉漉滴水,他握住腰际佩剑,广袖一挥,白刃如飞虹贯出,逐个斩断那些钉住门窗的粗木条!
他先将护卫和家丁的救出,命他们立即救人、灭火。他的负担即减轻许多。一腾出手来,他便魂不守舍地飞奔向姞儿所居的窈淑苑,只见满苑烟熏火燎,花花草草皆化作灰烬!果然,窈淑苑的门窗也尽被封上了,整栋阁楼已经摇摇欲坠!世民迅猛挥剑,剑气凛冽,那门轰然绝倒!
里面的侍女丫鬟纷纷逃出来,哭喊着,四处逃窜。世民忙不迭冲进去,恰好见彩衣和另一个丫鬟护着恪儿出来,他急切喊道:“姞儿呢,她还在里面吗?”
“公主和哲修王子……在藏书阁!”彩衣慌张回应着。
“他们在那儿做什么!”世民咆哮道,彩衣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侧目,只见楼顶已经开始陷落崩塌!
世民再顾不得向彩衣寻答案,忙抱了恪儿,护着彩衣迅速逃出。无数燃烧着成焦碳色的瓦石木屑,流火般纷纷坠落。就在世民抱着恪儿前脚踏出窈淑苑的瞬间,被火焰侵蚀得“噼噼啪啪”脆响的雕梁绣栋颓然塌陷,仿佛由不堪一击的纸张制成。
屋内尚有没有来得及逃出的丫鬟、侍女,无一不葬身火海!彩衣等皆被这一景象惊吓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恪儿也秫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攥着彩衣的衣袖,始终未出一声。
“带恪儿到湖边去!”世民语速极快对彩衣道,话音未落,就亡命向着藏书阁狂奔而去。
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将世民淹没。他握剑的手抖颤抖得厉害,掌心被剑柄上镂刻的龙吞夔护纹路咯得生疼。一路上,他一边狂奔一边嘶吼着:“来人,快!往藏书阁灭火!”
“是!”混乱的嘈杂声中,侍卫们稀稀落落地应着,忙携了木桶急急往藏书阁跑去!
藏书高阁,呈宝塔状,高约十余丈,绘青雀黄龙之铀彩,勾角耸金,窗棂流丹,内有螺旋状的环形扶梯,萦回而上。当姞儿察觉到异样时,流窜的火蛇已然迂游而来,如蔓延攀上的爬藤。
藏书阁内皆是易燃的纸制书籍,来势汹汹的火焰轻易便将其吞噬,声势越发暴戾。火焰还未蹿升到顶层,木质地板已滚烫得吓人。汹涌的火蛇犹如喷薄的岩浆,沿着扶梯,钻过地板夹缝,透过墙壁,冲窜上最顶层!
“火?”姞儿望向疯狂燃烧的扶梯深处目尽之处,皆如炼狱火海一般!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火势惊得心跳如狂,急促地喘息着。没有出口了!
“姐!”哲修紧紧攥着姞儿薄盈的裙裾,面色死灰,嘴唇瑟缩不止,恐惧几乎将他的眼眶撑裂!尽管如此,他仍没有哭,也没有闹。
姞儿骇得心神紊乱,也顾不得抚慰他,忙拿地上的芙蓉提灯,冲到窗边,猛得推开窗,将灯盏斜斜挂在窗棂上。
但愿世民能够看见!她站在窗前,双手哆嗦着,紧紧搂着哲修,胡乱摩挲着他的衣衫,心神不定地反复呓语:“别怕,哲修,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
冷不丁,一个意想宛如雷霆万钧的霹雳在姞儿脑海中骤然炸响:隋书!隋书还在末排书架前的空地上!那是仅存的手稿。
“哲修,千万不要乱动!”仓促叮嘱一声,姞儿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千万不要出事。恍如乞求般,这个声音反复盘旋在世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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