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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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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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块石头叫做‘鳞骨’,乃上古龙神的遗物。我且用它将你的力量封印,等你拥有了相应的力量的时候,再给你解开。”
  刚才拨去血红纱缦的那道华光再次出现,一只白皙纤雅的手正托着一块鳞形的石头,见于眼前。那块石头非金非玉,周身流转着七彩虹光,宛如九天玄云,美伦美焕。
  伸出脏污的手接过那块漂亮的石头,之后,烟月脑海中那片腥血便消失了。意识迅速离自己远去,之后便是无梦的安眠。
  醒来时,眼前是满目创痍的山岭,自己正躺在原本属于隐雾山庄的一间破旧的小屋里,身边是一身狼狈的师弟师妹们。
  一个师妹告诉他,是一位穿着云蓝色衣服,长得十分俊俏的公子送他来到这里,并将大家都暂时安置好。烟月一下子坐起身,想要跑出去。然而无力的身体却跌到在地,一个清脆的声音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块鳞形的漂亮的石头,从他的手中滑落而出,躺在地上发出安宁的气息,静静地流转着七色的华彩。
  “师兄,那位公子七天前送你回来之后就已经走了。”师妹急忙拉住想要去烟月。
  “走了吗……”
  抚摸着掌心中冰冷的石头,烟月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真的是他吗?时隔七年的重逢却是如此匆匆。
  “师兄,这是什么?”
  “这是……是鳞骨……”
  他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情况下与他相遇并送他回到已经破败的隐雾山庄。他只知道这块石头是他给的,他说它叫“鳞骨”,他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这块漂亮的石头。
  山下的镇子已被烧成灰烬,倒塌的房屋中隐隐能够看到血淋淋的残肢与焦黑的人形。年幼的师弟师妹们都呜呜地哭了起来,烟月横扫过破败的紫云岭,回过头来时脸上已是一片坚毅。
  “不准哭!”
  转过身来,烟月狠冽的声音把几个年幼的师弟师妹们吓得止住了哭声。
  “想活下去的话,以后就再也不许哭!谁再让我看见了他的眼泪,就别怪我狠心!”
  烟月咬着嘴唇,黑眸更加地清亮,“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再是孩子了,知道吗?!我们是术士!隐雾山庄并没有倒下,有我们在的地方,就有隐雾山庄!”
  孩子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被悲伤笼罩的师兄,然后默默地抹去脸上的眼泪,跟着师兄站起之后坚毅的背影,在破晓的紫蓝色朝霞中,渐行渐远。
  飞花过境点朱翠,紫气东来绕奇峰。明霞晚照烟凝露,晓来残月入梦中。美丽的紫云岭已成往事,今夜之后,隐雾山庄再无紫雾,即使飞花过境,也只能入得残月之梦了吧?




☆、出岫浮云本无心

  西炎建国,炎帝招安。不论是官场宦仕,还是民间贤能,炎帝一律为才是用。百废待兴,文试武举最早恢复,以便选拔良才,重建在战火中受创的家国。工部也另设考场,广招人才,兴修水利与各处官道桥梁,消息一出,匠人纷纷自四方而来。一时间,京师汉阳异常热闹,满街满巷都是四方来客,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新建的王都充满活力,西炎举国上下一片兴业热潮。
  因炎帝不问出身,广纳民间良才,此举在提高平民入仕的热情的同时,还引起了士族子弟们的担忧。他们出生的优势不再,只能坐在考场之上与平日里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山野小民一同答题作卷,好不郁卒。
  在世家子弟人人自危时,有一人却将自己隔离在这股热潮之外,整日闲云野鹤,任自逍遥。
  如果他只是一个无心仕途的纨绔子弟,没有人会在此时去注意到他。正值时政热潮之际,有人甘心在一边凉快,这是让所有人都求之不得的事。如果他出生平凡,隐于乡间,没有人知道他,那么他也能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娱自乐,闲渡余生。如果他资质平庸,一无所长,就不会有人去打扰他的生活,让他天地自逍遥。
  如果也仅仅只是如果,人们总是喜欢说如果,因为如果有如果,一切都可以如他所愿地从头来过。
  西炎之上,能使用术之力的人鲜少罕有。人们都说这些人大概是得了老天的青睐,才将这份恩泽作为出生之礼赐予他们。对于术者,人人向往之,连炎帝也不例外。广招贤能的同时,炎帝曾亲自走访民间,西炎术者被他的诚意感动,纷纷聚于汉阳,归安炎帝麾下。
  云家不但在术者之中享有盛誉,也是一个实力强盛的名门旺族。炎帝对云家天恩浩荡,换得云家所有子弟的忠诚与服从。术者的天赋虽与遗传无关,但云家三代都是术者之中的佼佼者:身为家主的云启然,与持法皇庙的云启然的独生女云笙竹,还有云笙竹年仅十五的儿子云出岫。
  这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便显其超凡的天赋,而且天资聪颖,一点即通。他小小年纪便超越前人,成为流云轩中公认的最强的术者。云启然对他寄予厚望,下一任流云轩的门主,也必是云出岫无疑。
  不过当初,这个孩子却是不被期待着出生的。如果不是云笙竹执着的信念与强硬的态度,流云轩的下任门主只怕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便死于他的外公之手。
  云笙竹未嫁而孕,此等不守妇道之事如果传出,云家便会盛名扫地,成为京师的笑柄。所以云启然将云笙竹绑了起来,要强行将他腹中的孩子流掉。最后云笙竹以死相逼,方才保得腹中胎儿一命。云启然只能找了门下信得过的弟子,匆忙地将婚礼操办完毕。在云出岫出生之后不久,云笙竹名义上的丈夫就得了重病,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
  云出岫从小便被作为门主与朝中重臣来培养,云启然将自己生平素愿都砸在了他的身上,整个家族都对他寄予厚望。
  然而恰恰与之相反,这个孩子却天性凉薄,不谙世事。一双水墨笔法勾出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爱与人说话,总喜欢一人呆在一个小角落里,望着天际飘过的云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为云启然的孙子,云出岫即乖巧又听话,让学什么就学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又都学得很快,做得很好,连向来以严格而闻名的云启然也无从挑剔。但这样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却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人觉得他之所以乖乖地听话,是觉得做这些并不是一件值得他在意的事,所以做与不做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越是长大,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便越强烈,让人觉得只需一阵清风拂过,他便会飘然而去,逍遥天外。那一眼似笑非笑,满脸半醉半醒的神色有时竟让云启然觉得毛骨悚然,不敢直视那双本应风华无限的眼睛。
  云出岫不听话的征兆是从炎帝布衣下榻云府之后开始的。炎帝出猎归城,天色已晚,正路过云府,便一时兴起下榻云家。云启然匆忙接待之中也不忘叫出引以为傲的外孙来到天子面前,希望云出岫能得到天子的青睐。
  炎帝确是一眼便相中这个孩子,清秀乖巧的外表,优雅得体的举止谈吐,博古通今的学识,还有超凡脱俗的术者的能力,一切都让炎帝对这个孩子喜爱得不得了。回宫之后,他立即下召封云出岫为御前侍郎,领五品红翎。然而当传召内侍来到云府宣旨时,却被告之云出岫病了,从未见过的十分严重的病,药石无医,命悬一线。
  炎帝大惊,立即派了宫中御医为他诊治。御医看了之后说,这孩子天生体质虚弱,怕是早夭之命,只能待在清静的地方静养。于是炎帝将京郊的一处清幽的行宫赐予云出岫,方便他在那里养病。
  云出岫那个严重得惊动了天架的病倒是很快地好了起来,云启然便想带他入宫面圣,以谢天恩。但云出岫又病了,所以云启然便只得暂时放弃,让他好好地养病。
  之后,云出岫又病了几次,只要云启然想要带他入宫,他马上就病得起不来床。此事传到炎帝耳朵里之后,炎帝便找了个机会,谁也没通知,微服来到行宫看看这个喜欢“生脖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云出岫,独自躺在一叶轻舟之上,手持书卷,却只是随意拿在手中,并未翻看。他望着头顶飘着几丝云彩的晴空,水墨画般的眉眼似笑非笑,唇挂淡然,如讽似喻。
  碧空有意,流云无心。
  找到云出岫病根的炎帝默默地离去。第二天,云出岫接到一道秘旨,封云出岫为暗行御使,代替皇帝行走民间,探听疾苦。
  接到秘旨之后,云出岫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的小伎俩已被识破,清闲的日子也随着这道秘旨而结束。好在暗行御使只需要走访民间,定期向皇帝汇报即可。所以没人管他走到哪里去,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尽到暗行御使的职责。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云家,离开汉阳,离开所有令人厌恶的东西。
  于是云出岫很爽快地收了包袱离开了汉阳。那个时候,他还只当炎帝看他懒散的态度不顺眼,想要把他赶出汉阳,眼不见为净。他也落得轻松,以为自己可以继续悠闲度日,不问世事。
  他走遍了名山大川,真正地借着公务的名义出游天下。他是天之骄子,连炎帝都认了这点,又有谁敢说个不字?他配着暗行御使的令牌,虽不喜以权势显于人前,有时却为了避免麻烦,却又任意地使用着天恩的宠爱。
  就这样地一路随兴,在某一天,他找到了一处极为喜爱的隐世之地。紫云岭,如同这个名字一样,隐于紫雾中的山岭位于一处极偏远的地区。但又并非荒无人烟之所,紫云岭的山脚下与外界相通之处有一个小镇子,镇上的人们自给自足,偶尔也有个别商人远行出岭,换回外界的东西。虽居于西炎,又隐于西炎。
  这里的人们不知愁苦,安然自得,甚为云出岫所喜。又听说紫云岭上有一座隐雾山庄,住的竟是号称天下第一术士的沈凌。鲜少被勾起好奇心的云出岫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立即动身上山,去拜会这位在术士中享有盛名的大师。
  那时的云出岫已经决定在拜会之后便着手建造住所安居于此。管他什么暗行御使,皇命在身,管他什么家族荣辱,高官厚禄。他云出岫不是在意那些琐事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为自私的人。他要从那个令人窒息的繁华皇城之中逃走,只身一人,逍遥天外。
  要在山中找一处有溪水流过的地方,搭一所小竹屋。竹屋之外辟一方农田,向附近的人们请教如何耕种。或许他还可以偶尔到山下的镇上去卖点字画,替人撰写家书。这样的日子必然清苦,与以往的奢侈毫无可比。但他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甚至说正是如此才会活得更好,因为他是云出岫。
  只是天意弄人,也或许,苍天从未想过,要放过这片云,一丝一毫。
  云出岫的到来给原本宁和的隐雾山庄带来了一场惨剧,从那天开始,本应守着幸福的人开始一天天地离幸福远去,本应迎来幸福的人却落入万丈深渊。
  
  北疆寒地,巍巍昆仑。
  自古昆仑被称为通天之柱,这里能够吸天地之精华,乃洪荒大陆灵力最为强盛之处。术者认为,自己的力量便来自于昆仑,所以均以昆仑为圣地。
  云出岫离开紫云岭之后,便直奔昆仑神山。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西炎北疆大部分都被冰雪覆盖,更不用说万年积雪的昆仑顶峰。常人根本无法到达那里,即使是有高强术力护身的云出岫,在到达昆仑之颠时,也已经脸色铁青,微微颤抖。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昆仑之颠竟有一座小屋。木制的小小的房子,被厚重的积雪覆盖,几乎就要淹没在莽莽雪海之中。
  这是云出岫第一次来到昆仑之颠,但他却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小木屋里。
  走过去轻敲那扇已经十分苍老的门,一个与那扇门同样苍老的声音响起。云出岫推开门走进去,见到了一个与那扇门和声音同样苍老的老人。
  老人坐在昏暗的房子里的一角,从窗中射入的微弱的光线照到他身前的一小块地,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那头发是灰白的,像是把岁月燃尽之后所剩下的烟灰,洒在了他的头上。
  “孩子,你为何而来?”
  苍老的声音缓慢而疲倦地响起,似乎已经厌恶了世间的一切。
  “昆仑的预言之神,你怎能不知我为何而来?”
  老者叹了口气,一股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似乎在吹落沧桑之尘。
  “我不是什么神,只是比你们活得久一点罢了。而且我这漫长的寿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我只希望你能够与我解惑。”云出岫不知老人是否在听他的话,虽然眼睛看到老人就在那个角落里,但房子里却丝毫感觉不到老人的气息。小木屋里没有点燃炉火,一片清冷。所有东西都在默默地散发着微微的腐气,带着原始的古老。云出岫有一种错觉,像是走到了一间无人的墓室,连尸体也不在那里的绝对的死地。
  不过云出岫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的未来。在这昆仑的脚下,有一只猛虎,十分健壮漂亮的白虎,我想走近它,却被它咬伤。我的血喷撒在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不像是昆仑所有的石头一样棱角分明,反而像是一块巨大的卵石,被人特意抛在那里。我靠在那块石头上,血不断地流出,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死去。此时眼前出现了一只大雁,它看着我的眼光让我感到害怕——真奇怪,刚才猛虎咬我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害怕,我却害怕一只大雁。它在我头顶盘旋,然后落到了我的身边,站在我流出的血里,慢慢地被染红。
  “然后我看到了烟火,漫天的灿烂与华彩,比汉阳庆贺新年的烟火更加地壮丽。我感觉到背后靠着的石头变得柔软,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陷入那块混圆的卵石。猛虎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点点地消失在石头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里闪出悲伤——真好笑,明明是它把我咬伤的啊。大雁用尖喙叼去我腰间的玉佩,然后远远地飞去,飞在漫天灿烂的烟花里。我以为它会就那样融入美丽的烟花之中,谁知它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这是我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我便完全被石头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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