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虽想问他即对人类阳气有害,他自己为什么偏偏住这?但转念一想,他云出岫是谁?要住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便与沈烟月一同告辞离去。沈烟月虽想关于血咒一事再向云出岫询问个中细节,但见云出岫没将此事告知风行,便也将这个问题保留了下来,打算明日单独造访寒泉阁。
☆、天涯涕泪一声遥
出了寒泉阁,沈烟月满腹心事,只管闷头往前走,风行叫了他好几次都没听见。最后风行忍不住将他一把抓住,拖到了一旁茂密的花丛之中。
“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感觉……很……亲密……的样子。”
风行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就突然结巴了。沈烟月见他神色有异,心下不郁,便说,“此事与你有关?”
“这个……”风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道,“只是觉得云他不会是随便什么人都亲近的样子。”
沈烟月冷笑一声,“当然不会。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哈?”风行一头雾水,“死什么心?”
沈烟月沉下脸来,“风将军,云国师说得对,术士为修行之人,若想要有所大成,必当清心寡欲,摒弃世间一切杂念。云国师自然会是有所大成之人,他那样的人,不会为世间的任何事而动心。若你真在乎他,就请不要去扰乱了他的心志,破他的戒。”
风行越听越不明白,怎么变成自己要去破坏云出岫的大事一样?不过相对于沈烟月的误会,他更介意的则是沈烟月的称呼问题。
“烟月,我知道对你有所隐瞒不对,那个时候我其实也没资格这样说你,”风行低声对他说,“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我和云一样,他在你面前不是国师,我在你面前也不是将军。”
此时的沈烟月心里一团乱麻。突然间再见云出岫的事,云出岫身上的冥妖血咒的事,风行与云出岫的关系的事,还有之前见风行与杜若晴亲近时心中升起的那股莫名的不快。所有事情交结在一起,让他觉得头疼,此时他也无心听风行解释什么,只想早早回去休息。
对,最重要的是,得先弄清楚云出岫身上的血咒来历。
想到这里,沈烟月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似地对风行说:“沈某一介草民,不敢与神武大将军高攀。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风行心里无名火顿起,想要抓住沈烟月的手臂,却被他轻巧躲过。他只得冲着沈烟月喊道,“什么不敢高攀?!你不敢高攀我,攀云国师倒是攀得挺自在!”
沈烟月背对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云是特别的。”
眼睁睁地看着沈烟月消失在眼中,风行一时怒火中烧,伸手便向身边的巨石打去。原是作摆设的巨石被打得四五分裂,只是他自己的人肉拳头也不怎么好受,破了一大片皮不说,流血的情况也很壮观。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拳头,正愣神间,身后却传来了云出岫的声音。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花园可不是你风家的演武场。”
云出岫在寒泉阁中听到外面动静,想那二人尚未走远,说不定是有什么变故,便出来看看。风行此时见了云出岫,又想起先前沈烟月的那句话。云是特别的。他云出岫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多人?出身富贵,天纵奇才,炎帝恩宠,名满汉阳。到如今随便出来走一遭,连那个傲得不得了的沈烟月也为他所迷,又想起自己的境遇,一股嫉妒之情由丹田而生。
风行自是知道这样的自己不正常,但又克制不了那丑恶的嫉妒,只得咬了牙强忍着心头怒火,转身便走。云出岫见他面色有异,怕再出什么事,便拉了他的手道,“你先冷静一点,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劳你云国师费心!”
云出岫的碰触将风行心头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振断,风行怒意顿起,大手一挥便打开了云出岫想去拉他的手,只是他力道太大,云出岫又没有防备,竟被他一下子打中了脸。“啪”的一声脆响让二人都愣在了当场,风行心中因嫉妒而燃起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回过头时,只见云出岫正呆呆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一片红肿,脸颊之上更是被自己坚硬的指甲划破了一道细长的伤口。
“我……我……”
风行僵硬地开了口,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便死死地锁在云出岫脸颊上的伤口上,因为从那里慢慢渗出的,竟是紫黑色的血!
“你——!!”
风行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紫黑色的血,只有冥妖的血才是那样不祥的颜色!
注意到了风行的目光,云出岫抬起手拭了拭脸上的湿痕,一抹紫黑被印在了手背上。知道了风行惊疑的原因,云出岫苦笑了一下,然后背过身向寒泉阁走去。
“等一下!”
风行三两步拦住他的去路,用即惊诧又防备的目光看着云出岫。
“你……到底是谁?!”
云出岫冷笑了一下,“我是谁,你心里清楚。”
“你是……你是云出岫……可是……云出岫怎么会是冥妖!?”
云出岫没有回答,风行疯狂地抓起他的衣领向他咆哮着:“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出岫不会是冥妖的是吗?你快说话啊!!”
一道云蓝色的轻纱自袖中甩出,云出岫挣脱了风行的制锢,远远地飘往一边。
“如果我是冥妖,你就要杀了我吗?”
风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
“风行,你什么要杀冥妖?”
风行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带着恨意的话,“冥妖无恶不作,杀我大炎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种怪物,你说该不该杀!”
云出岫继续问道,“若有个冥妖,她生平没有杀过一个人类,反倒还做了不少好事,这样的冥妖,你也要杀了她吗?”
风行冷笑一声,“没杀过一个人,还做了不少好事?哼,这样的人在人类中尚且少见,更何况是冥妖!”
云出岫道,“你的意思是,你一样会杀了她?”
风行道,“那些残暴的怪物本就不该存在!这天下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而被扰乱的吗?!”
云出岫神色渐黯,“你可曾想过,这样做,和那些残害无辜的冥妖又有什么区别?”
风行怒道,“你既然为他们说话!云出岫,你不是没有见过冥妖肆虐的战场,你怎么说得出口!”
云出岫抬起头,看了风行一眼。还是那双熟悉的眸子,乌黑而细长,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超尘脱俗。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太多,风行从未搞懂过他到底想要什么,而现在,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沈烟月自是不去那花锦阁,风行只好一个人去,并向期待已久的杜若晴及落座的几位其他门派的千金们赔罪。没看到天下第一美男子,那些姑娘们自是不依,叽叽喳喳地对风行发泄着不满。而杜若非对风行的来历存有疑惑,旁敲侧击地问了他的家事师门。风行不擅说慌,再加上满腹心事,自是答得没头没脑,他这样去糊弄别人还行,可杜若非何许人也,怎能容他欺瞒?
杜若非不喜风行,自是明里暗里提醒女儿收敛,风行心中也十分郁闷,坐了不久便借口告辞,花锦阁一顿饭不欢而散。
想起白天见到的种种,与云出岫身上未解的谜团,风行长叹了一口气,也不愿早早回房,便在花院中随意散起步来。这内院白天便像是迷宫一般,山重水复,到了夜晚就更是枝影斑驳,让人辨识不清。风行对此也不管不顾,随意乱走,却在转过拐角之时,发现了假山上的一道白影。
今晚正值月圆,假山上的白衣人虽然藏于阴影之中,然而风行何等眼力,自是一眼便认出那是沈烟月。他只着了一席单衣,半躺在假山上,手上竟还拎着一个酒瓶。这副画面如此熟悉,风行想到当年父亲兵败,在一年丧期之后,自己重返祁山营的前夜,云出岫出现在风府时的样子,简直就与现在的沈烟月一模一样。
只是时光流逝,物是人非。
“风将军不是于花锦阁赴宴中么?”
风行见自己行迹已露,便从花枝中出来,走到沈烟月身边,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
“烟月,别这样叫我。”风行叹了口气,“你知道云的身份的时候是什么反映?也和现在一样吗?我看不像。为何你就如此恼我?”
沈烟月不答,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知道风行对自己有所隐瞒时,心境的变化如此剧烈?而这种剧烈甚至有隐隐凌驾于再见云出岫时的感觉!
“烟月,你对云他……”想起那不详的紫黑色血液,风行心里一阵发凉,“他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初见你时,我以为你与他是同样的人。但是与云认识越久,他身上的谜团便越多,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我不想你也与他一样,可是你对他的恋慕……烟月,你喜欢他吗?”
被说中了心事的沈烟月并没有恼火,反倒平静地问他道,“风行,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多久吗?”风行想了想,“有十年了吧,不,应该是快十一年了。第一次见他时是在祁岭的战场上,父亲被魍罗杀害,我也差点就命丧魍罗之手。是云救了我,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他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显直就像神仙一样。”
“祁岭战抄…你的父亲……是风雷元帅吧?十一年前的那场恶战,风雷元帅战死,大炎重创,”沈烟月淡淡地说,“这么说来,是我先认识云的呢,也是在十一年前,只是那时,祁岭战事尚未开始。”
风行吃了一惊,十一年前的沈烟月,应该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吧?云出岫竟然是在自己之前便认识小时候的沈烟月了么?
只是沈烟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说是比你更早认识他,不过在今日之前的这十一年里,我却只见过他两面而已。第一次,还是小孩子的我遇到了冥妖,被他所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地想要成为一名术士,像他那样的术士。第二次见面,是将近三年前,我被心魔所控,他又救了我。”
风行苦笑了下,“那家伙还真是……这么喜欢救人么……”
若有个冥妖,她生平没有杀过一个人类,反倒还做了不少好事,这样的冥妖,你也要杀了她吗?
云,那个“他”,是你吗?云,我怎么竟忘了呢,从冥妖手中救了我两次的人,就是你啊!我怎么会怀疑你?可我竟然在怀疑你!
心中一阵绞痛,风行紧咬着嘴唇,硬吞下了快要出口的呜咽。然而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想抓住些什么,五指竟深深地插入了身下的石头之中。
沈烟月对风行的异常丝毫未觉,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
“鳞骨便是他给我的,他说,等到有一天我有了能控制心魔的力量时,他便会来给我解开封印。于是我比以前更加努力,拼了命地修习法术,只是为了能够早日见到他。什么天下第一术士,什么紫云烟月,我要这些虚名作什么?我只是想见他,今日之前,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风行心中一震,“你不知道他是谁?那今日在寒泉阁……你们如此亲密……”
想到白天被风行撞见的场面,沈烟月立即满面通红,还好有夜色做为掩护,否则他哪还能容风行这般直白地盯着他。
“你乱想些什么?!”沈烟月恼道,“云他就像是天上的皎月,怎容你如此玷污!”
“这个……”风行困窘起来,“那你们是在……”
说到这里,沈烟月心里又是一沉,“云他中了冥妖的血咒,是我无论如何都想看看那咒印,找到解咒的方法,所以云才……”
风行一下子愣住,“云中了冥妖的血咒?他受伤了吗?!”
沈烟月摇摇头,“不是伤,却比伤更加地痛苦。血咒是冥妖用自己的血液为为咒蛊,种在对方身上,施咒者以自己的血液为媒介来诅咒中蛊者,咒印一经起用,中蛊者便会在身体与精神上受到双重折磨。”
风行越听心里便越是寒冷,他突然打断沈烟月的话,“那血咒是以冥妖的血液为咒蛊?那么中蛊的人的血会不会也变成冥妖的血的颜色?”
沈烟月道,“对,血咒是冥妖特有的种族咒术,中蛊者的血液会变成和冥妖一样的颜色。”
风行眼前一阵发白,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一句也不解释呢?!
“那……要如何才能解了血咒?”
沈烟月摇摇头,“只有施术者才能解了血咒,但冥妖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人类?更何况,能给云下咒的,必定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会不会是魍罗?!”
“最好别是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烟月似乎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寒冷,“若是别的冥妖,我还能试着用术控制他们的心智,说不定抓到施咒者之后,就能解了云的血咒。可如果是魍罗……”
是啊,如果是魍罗,那这天下,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云游九天不胜寒
沈烟月准备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寒泉阁,再问问血咒的详细情况。而风行则是想要为自己的莽撞去给云出岫赔罪。以他的性格,本来刚听说血咒的事时就要往回冲,但想起那时云出岫的脸色,墨眸中包含着的决绝,风行只觉心中酸涩,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才终于下定决心走出房间。
二人不约而同来到寒泉阁外,看到对方都是一惊。还没等他们俩开口,寒泉阁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打开,只是出现在门口的人并非云出岫,而满面怒气的百里千秋。
见了二人,百里千秋也是一愣,随即大动肝火地说,“昨天是你们来了寒泉阁吗?”
沈烟月说,“是,请问百里庄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哼!”百里千秋将一封信丢在沈烟月身上,“你自己看看!都是因为你们到这里扰了清静,结果他就走了!”
“走了?!”
沈烟月和风行二人均是吃了一惊,急忙打开信看来。信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