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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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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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烟月见他如此,心中便了了三分。于是说道,“此次巡访沈家产业只是顺路,实不相瞒,此行是为下个月在百里山庄举行的天下大会而来。”
  “这天下大会是……?”
  “嗯?”沈烟月奇道,“难道你真不知天下大会?”
  风行苦笑道,“我又不是江湖中人,怎知这天下大会为何物?只是此次至遥郡办事,也想听些江湖趣闻,于是便住到了那间客栈。这几日下来尽是听到人们在谈论天下大会与百里山庄,一时好奇,便想向你打听个清楚。”
  沈烟月抬起酒坛,往矮几上的两个碗中各倒了一大碗烈酒。风行本想劝他少喝些,这酒的后劲可是比烈酒本身还凶猛。不过看他刚才喝了一大口,虽上了脸,却不见有事的样子,想必酒量也是极佳,否则喝那头一口时便已醉了。于是便收了浆,任小舟随水漂流,与沈烟月对坐喝起酒来。
  沈烟月倒也毫不隐瞒,便将这天下大会细细地讲给风行听。
  天下大会自前朝开始,由江湖中的几个名门大派一同创举。当时是因这江湖纷乱,邪道横行,所以各家各门纷纷派出人来,共同推选了一位盟主,统领这江湖武林之事。谁知这第一任盟主在三年后的一场恶战中身亡,他的儿女尚且年幼,门派中的几个弟子谁也不服谁的管束,为继承这掌门与盟主之位,竟是手足相残,好好一个江湖名门,竟就这样分崩离析了。
  于是武林之人便再度齐集一堂,再次推选出了新的盟主。只不过这回却对这武林盟之事作了详细的制定。盟主三年一换,每隔三年便举办一次天下大会,意为天下武林,不论出身与门派大小,只要是扬善惩恶,心地正真,光明正大,便能参加这天下大会。天下大会举办擂台,各派之间相互切磋,最终的胜者便是下一任的盟主。而在这一任的盟主当值之时,该盟主的子女及门派便不得参与该届天下大会的选拔,以免权力落入一家之手。
  天下大会的比武规则为,每个门派选出三名代表,擂台之上任意切磋。落下擂台者败,失去行动能力者败,认输者败,死者败。虽然是以切磋为主,却难免会发生流血甚至死亡事件,而各门各派在进入天下大会之前都必需立下血书,擂台上的伤亡不得在大会期间滋事。当然,大会之后,爱咋样就咋样了,没人管你。
  只不过天下大会的擂台评审却都是江湖中得高望众之人,各派之间就算有纷争,评审人也会先行去做两派的中间人,调解矛盾。同时,他们也担任擂台的公正人,如有人在擂台上使歪门邪道的手段,则会被永远驱逐出天下大会。
  然而在江湖中,除了习武之人以外,还有民间术士。术士在江湖与民间都有着很高的地位,但如果让他们也到擂台上与众人一决高下的话,只怕这盟主之位不管怎么轮流转,都会在术士身上。不过好在修行之人往往不喜这些俗务,所以民间术士们便集体放弃了天下大会的擂台赛事。就算是有术士想要去挑战天下大会的擂台,也不能使用法术。
  这样一来,术士们便与天下大会无缘了。只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每届的天下大会也会邀请在民间享有盛名的术士参加,并担任公证人,作为第三方来监视天下大会的公平。
  沈烟月虽未及弱冠,行走江湖才两年有余,但却是已经名满天下。所以这次的天下大会也将请贴发给了他,他接到请贴时正好在各地的商铺做巡查,正好顺道,便也冲着天下大会而来。
  而说到这天大下会的举办地,百里山庄,却又有另一番说明了。
  百里山庄在江湖上也是早有盛名,不过却并不是因为它的武功有多强,而是在于百里山庄自百年前建庄以来,便成为了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百里山庄并不参与江湖纷争,只要出钱,便能够买到与价格相应的情报。正因为它的这一性质,所以选出第一任盟主的地点,与制定天下大会规则的地点都是在百里山庄,于是就像是约定俗成了一般,天下大会也就定在百里山庄举行。
  对于此事,百里山庄并无推辞,反而乐在其中。有人的地方就有情报,百里山庄的人当然乐得在人群里扎堆。他们可不怕会有人在山庄里闹事,百里山庄的人虽不以武功闻名于江湖,然而却个个都身手不凡。稍微一想就明白的道理,如果没有相应的身手,还怎么去挖情报?
  再则,江湖上恐怕也只有百里山庄才能确保天下大会的公平。由于它的特殊性质,所以没人敢动它一根毫毛。还有就是一个最重要的条件,要举办整个武林的天下大会,有此财力的江湖世家,只怕也不堪重负。而百里山庄却是江湖上少有的财大气粗者,不但每一届都办得有声有色,而且花起钱来可一点都不心痛。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哪个世家愿意让所有人都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打架?也就只有百里山庄有此胆色了。
  眼下既说到百里山庄,也就不得不说说百里山庄的现任庄主了。
  百里一驿天下事,江湖几代各千秋。
  这两句诗便是讲的百里山庄的庄主,百里千秋。
  此人也算得上是名满江湖,不过他可不但是个名人,还是个奇人。据说他出生当日,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群又一群的乌鸦,多达数万,尽皆落在百里山庄之内,挥之不去,赶也不走。在他落地之后,那些乌鸦一个个鸣叫不止,约一个时辰之才后才纷纷散尽,却是在整个山庄都掉落了不知多少黑色的乌鸦羽毛。百里庄主认为是不祥之兆,本想将这个诡异的孩子送到寺庙里去,然而寺里的方丈却说这孩子不但与佛无缘,反倒是个当混世魔王的料,有他在的地方便得不到清静,就算百里庄主向寺庙捐出巨资,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孩子。
  百里庄主无法,虽心里不郁,却又不忍将孩子丢掉,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哪能随便就丢了呢?这时正好有个术士到百里山庄作客,看了这孩子却是连声称奇。那术士为这孩子算了一卦,说这孩子是世间难得的奇才,如果百里山庄交到他手里,更是会发扬光大,流传千秋万载。百里庄主听了这话才稍作安心,便将孩子起名为千秋。
  据说此人之才,去考个状元那是绰绰有余。不过也是应了那方丈的话,此人从小便生性顽劣,读尽诗书却是胸无大志,平生最喜之事就是打听江湖八卦。从他十四岁起,便开始撰写江湖杂录,立场要写遍每一个江湖名人的个人传记。
  在江湖中人看来,此事也是非常有意义的。让百里山庄的少庄主写上一本个人传记,便能让自己的名号更加响亮。所以当众人听说百里少庄主要写江湖传记之时,整个武林都在期待着他的第一部作品的到来。
  百里少庄主的第一部传记,那还真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在一瞬间便震惊了整个武林。被他选为第一个目标的倒霉蛋,是个当时在江湖上风头正盛的青年才俊。那青年才俊人称“玉面公子”,不但长相风流,更是使得一手好剑,出道以来行侠仗义,赢得了各方好评。
  然而在百里千秋给他写的传记里,此人却是个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白天行侠仗义,夜里偷鸡摸狗,专寻芳龄二八的未嫁少女,或骗取感情,诱那女子失身于他,或以武力将女子拐至无人之处,百般□。而且以百里少庄主那有状元之才的文笔将该人每次的偷香经过描写得淋漓尽致,让人看了如亲临现场,鼻血横飞,好好一部个人传记,却变成了下三滥的□小说。
  最绝的是,在这本个人传记写成之后,百里少庄主便着人印制成册,往各大门派的掌门手中发一本,剩下的全部分发至百里山庄名下的书局上架贩卖。一夜之间,“玉面公子”名声扫地,被逐出师门不说,在江湖上也没了容身之地。
  起初那“玉面公子”尚不承认,大骂百里千秋侮蔑于他,他的师门也自然不信,便去百里山庄讨个公道。只是百里千秋在那传记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该人在某地指污了某家的女子,像是这“玉面公子”犯事之时,他都亲自盯着一般。
  之后那“玉面公子”的师门便派出人手着人调查,却是件件属实。这一招是即阴又狠,不但落实了“玉面公子”的罪行,也将被污少女的名声一同毁了个干净。结果是查实一件,就出一桩命案,因此事而“扬名”的那些少女们或羞愤自尽,或受了刺激失心疯,或遭万人唾弃,“玉面公子”的师门便不敢再查下去,杖刑一百之后,师父亲手废了那淫贼的武功,逐出师门了事。
  这江湖传记虽将一个衣冠禽兽的真实嘴脸揭露了出来,却是害了那些无辜少女或死或疯,或郁郁而终。一时间江湖上是议论纷纷,都在声讨百里千秋的做法。百里庄主也喝斥责罚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然而此时,百里少庄主却并没闲着,在众人的声讨声还未结束之时,第二部江湖传记又送到了各掌门手里。
  之后,百里千秋便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意义,而江湖名人们,也开始了他们永无止尽的噩梦。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百里少庄主看中的人是不是自己,一时间武林人人自危,倒是各门各派的行为都约束了不少。对于江湖正道来说,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乎,百里千秋便成了江湖中算得上最有名的一个人了。三年前,百里庄主病逝,百里千秋正式成为了百里山庄的庄主。这一届的天下大会,是百里千秋继庄主之位后第一次亲手操办此事,请贴也是他发的。被他邀请之人都是提心吊胆,去吧,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入了百里庄主的法眼,让他的江湖传记给惦记上,不去吧,又怕这个混世魔王记恨于心,说不定明天,写着自己名字的江湖传记便出现在了各大掌门的手中。自天下大会的请贴发出之后,一时间竟是人心惶惶,让这次的天下大会成为自举办以来最有特色的一届。




☆、偷得浮生半日闲

  “哈哈~这个百里庄主,还真真是个妙人儿啊~”
  听罢沈烟月的讲解,风行哈哈大笑,抚掌称快,“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这个江湖,刀笔无情,虽伤及无辜,却也是件好事。那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打着行侠义的旗号,却也难免会出几个败类。今年即是那百里千秋继任庄主之位后第一次亲手操办天下大会,看来定是热闹非凡了。”
  沈烟月不露声色地说,“如此看来,风兄此行,定是要去一探究竟了。”
  风行听他以兄弟相称,自是心下大喜,又道,“如此盛会,错过了岂不可惜?……呃,只不过……风某初涉江湖,无门无派,也算不得什么江湖中人,这天下大会……”
  沈烟月眼中了然,思量一二之后,便大方地说,“即然风兄有此意,不妨与我一同前往吧。”
  “那就多谢烟月成全我一番心意啦!”
  听闻沈烟月此说,风行毫不客气地立马应了下来。沈烟月却是心头不爽,这几日跟他熟了,称他一声“风兄”,这人倒也老不客气,倒对他直呼其名了。
  这样叫他名字的,还是第一个人。
  沈烟月心里觉得怪怪的,却也并没有反驳,而是应了下来。风行心喜,又一连和他干了几碗酒,此时江风一吹,后劲一上来,沈烟月方才觉得酒气上了头,竟是晕晕乎乎,几欲昏睡了。
  “喂……”风行看他脸色不对,急忙半扶着他歪倒的身子,“让你别喝这么猛,这下好了吧?”
  沈烟月将风行的话听在耳里,却并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身边有个厚实却柔软的东西,便自然地靠了上去,蹭了几下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就闭了眼睛昏沉沉地睡去。
  这下可苦了风行,他这扶人扶到一半的姿势本就扭曲,现在给人一靠,却是动也动不得了。本想叫醒沈烟月,好歹把船划回去,到了客栈再睡,但低头看到的却是一张被酒气在两颊醺出红晕的绝色容颜。
  风行心中嗑噔一响,一股酒气上头,无意之间便伸出手去给沈烟月理好了被江风吹乱的发。所触之处却是一片滑嫩冰凉,不由得心神迷乱,便用手指一点点地沿着那张绝色的脸孔勾画起来。
  沈烟月本就年幼,长相又十分精致,小脸落到风行因习武而满是厚茧的掌中,像是稍一用力,便会从那通红的脸孔中挤出血色的汁液来。风行生怕惊醒了他,用别扭的姿势抱着熟睡的沈烟月大半个时辰,直到随波逐流的小舟被江水带到一处浅滩停下,方才回过神来。
  此时天色已晚,薄暮低垂,斜飞的火云洒了满江满岸,如此景致,虽比不得名山大川,却也是少见的壮丽宜人。风行胸中舒畅,便轻手轻脚地将沈烟月放平,自己也侧身躺在小舟之中,欣赏着这铺天盖地的艳红,很快便坠入了黑甜睡。
  
  一夜无梦。在清晨的凉风将沈烟月吹醒时,他竟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梦里只是一片温暖的安祥之地,再没有了日夜纠缠的紫云岭上惨绝人寰的悲鸣与冥妖带来的血腥之气,却是有力的心跳声,在一下下地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这样安稳的觉有多少年没有过了呢?自从母亲失踪之后,便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吧?
  沈烟月定了定神,眼前所见竟是与他并肩睡在小舟之中的风行。这才想起昨日与风行一同泛舟江上,喝了个酩酊大醉,竟就这样睡在了江边小舟之中。只是这酒虽烈,好在第一碗之后,他倒也喝得不急不徐,此时醒来,也并无宿醉之感。
  而那睡梦之中安稳的心跳声,却是因自己枕在了风行的胸前,竟是因他而有了个好觉吗?沈烟月不禁眯起眼睛打量着风行,这人想必也是醉得不清,两个都是武艺术法高强之人,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了江边。而此时沈烟月虽醒来,风行却仍呼呼地不知做着什么好梦。
  细看之下,这人倒是生得十分俊朗,只此一眼,谁又会想到他醒着时会有多么的无赖?即使是在梦里,嘴角也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应是汉阳风家的人,出身名门旺族,想必也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公子哥儿。沈烟月突然有点羡慕起他来,如果母亲没有失踪,隐雾山庄尚存,那如今的沈烟月,又该是怎样一番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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