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浮生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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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浮生是梦中-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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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弦为什么要引自己去见那青竹小筑中的人,要见的是老者还是女子?那两人身份如何?
  
  那个王爷为什么特意到雅间内见先生?
  
  与王爷同行的人,看起来既非他的下属,也不会是亲友。
  
  烦心的事愈来愈多。
  
  京中的势力先生说过,最大的势力只有两股。一为皇权,一为……大姓。
  
  什么大姓,先生居然未曾明言。
  
  京中大多数文臣都是主和的,为什么文臣的主张与今上隐隐相抗?
  
  他原以为,岳霖是逍遥的。
  
  想来,他那草庐也该是个逍遥的地方。显然,若是此次自己不来京城,岳霖仍旧会在京郊隐居。
  
  为什么岳霖突然掺进朝政中?若只为西北军政,不该如此积极。
  
  他握紧了云纹。硬冷的石鞘,银玉,搁得人胸口生疼。
  
  吴钩,我一定会回去见你。
  
  吴钩,为什么还不来信。
  
  吴钩,京中风光已渐换了,我快要喝上一坛状元红了。
  
  你还不来与我共饮么!




29

29、红叶 。。。 
 
 
  转眼又是数月,已到了会试前。
  
  今上以前会试原是春闱,今上亲政后改革朝政,便成了秋闱。
  
  这时候,京郊的山已是落满红叶,艳丽如火。
  
  子衿在会试前去了趟京郊,这回只牵着穆便出了门。
  
  没有再去青竹小筑与茶楼,只是在山里转转。
  
  他在山中骑行了半日,才觉双手有些冰凉了,正准备回去,又想起什么故事来。
  
  子衿忙下马转了会,寻了几片红叶,揣在怀中带走了。
  
  *****************************
  
  前后几日间有刘姓族人前来,子衿一一见了,谈的无非预贺高中之类。送走客人时子衿脸色愈来愈难看,又终归平静。
  
  吴钩终于来信,讲的却是江南的事。
  
  江南的花已经落尽了,藤架上只剩一些枯藤;那副象棋过了一个雨季,已经长了霉;家里的木家具又重新做了……
  
  琐碎平常。
  
  子衿细细研究着吴钩的字迹,又细心收在随身的囊中。
  
  他又回了封信,翻来覆去,写了撕撕了写,忽然想起前几日捡来的红叶,便拿了一片。最后,却只写了两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吴钩必然看的懂自己所有的心意。
  
  想了想,又附了张纸条:收信即回,万毋迟延。
  
  子衿将红笺装进信封,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金弦拿了信,按了按信封,想了一会,还是跑到岳霖房中。
  
  岳霖接过来看看,自言自语道:“烧了罢。”
  
  “可是,先生……”
  
  “京郊的叶子又红了?呵呵,这孩子还真是有心。金弦,你先去吧。”
  
  金弦咬咬唇,道:“先生还是叫小的勿离罢!这名字,小的听不惯。”
  
  “他取了,你便叫着又何妨?”
  
  金弦心有不甘,却仍是应声退下。
  
  岳霖摸着信封隐隐透出的枯干的红叶脉络,摇了摇头。
  
  他将信封塞入炉中,看着它烧成灰烬。
  
  “这样的信……还是不写为好。”
  
  吴家那娇贵的小姐已有意于他,吴钩的事……
  
  岳霖在床头坐下,抽出锦带中的扇子。
  
  天下只有一把,用沉木制成的折扇。
  
  他想起那人将扇子送到眼前的样子。
  
  不得不如此。
  
  不得不为。
  
  *****************************
  
  子衿用手指沾着茶水排布几月里新了解到的情形。
  
  京中,皇权并不稳固。
  
  今上亲政后,几项改革虽是让兵马强壮,国力日盛,渐渐有了中兴之局,却触犯了京中望族的利益。京中几处大姓都是高 
 29、红叶 。。。 
 
 
  官显贵,几姓虽互有纠葛,却隐隐拧成一股强力,与皇权相抗。虽散漫如沙,对皇权而言却是尾大不掉,成了心病。这些家族,大多主和。
  
  另一方面,军方的势力也因今上的改革而渐渐强大,武将地位虽仍低微,却已让文官行事有所忌惮。今上虽希望用军权来制衡文官之力,却只能掌控禁军,禁军与地方军队之间矛盾日重。
  
  禁军多京中官宦人家的子弟,主战;地方军队主和,却是先“战”而后“和。”
  
  吴姓家族随着吴恪与其他一些族人的显赫而声名日盛,既有文官也有武将,加之吴钩与一些子弟的战功,今上常称赞其忠勇明智。
  
  李淼原是望族李姓的嫡传,三十年前他的父亲是守卫边关战功赫赫的大将李黎。他死后,李姓家族被今上遣回家乡,渐渐瓦解消失。
  
  而京中似乎同时多出了一股势力,游走于几派之间。
  
  茶渍渐渐消失,子衿按着隐隐作痛的头。
  
  岳霖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为什么他带自己拜会的多为主和派?
  
  沉思多时,他站起身,甩掉手上残余的水迹。
  
  掌心的纹路已经长得愈发深而长,手上的茧已从指端延伸到掌内。
  
  这要教算命先生来看,必是个长寿的富贵相。
  
  他笑着,看向铜镜。
  
  他已经十七了。
  
  他记得上次认真地望向铜镜时,不过十五。
  
  那时,吴钩总喜欢说,子衿还是个孩子呢。
  
  如今,离开吴钩已近一载了。
  
  我已不是稚童,亦不是懵懂少年,无知轻狂。
  
  我已不是那个欲一人踏金鳌翔九空的人。
  
  此后前路多艰,我不信三格,只为你一人。




30

30、会试 。。。 
 
 
  到了会试的日子,子衿在贡院的举子中见到了几个面熟的人,柳梓,爽朗的书生,还有些走在街上时认识的人。
  
  那书生走上前道:“那日茶楼一别,数月不见,竟连名字都没有告知。这几月刘兄的诗作在下可是常常拜阅,真是上佳的文采。”
  
  “说是上佳……真是不敢当。”
  
  “不敢当?刘兄的诗作,可是都传遍京城了啊。”一旁柳梓看见子衿,又走了过来。
  
  子衿有意往后退了半步,还是止住了。说了声:“谢柳兄谬赞。”行了个礼,又问一旁的书生:“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敝姓翟,名颍,字尧冰。”
  
  “翟兄。”
  
  “三日完卷之后,可否在楼中共聚?”
  
  “楼中?”
  
  “……咳,瞧我这记性。会试之前,举子们大都住在‘金鏊楼’,算是求个好兆头,故此我们平日说‘楼中’便是指自己下榻的客栈,这在京城也是有名的。”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翟兄,您又说错了,刘兄可是要去探花宴的,怎么能在百忙中抽空参加我们的聚会?”
  
  两人听着柳梓在一旁的言语,都不好再回话了。
  
  进了考场,试题难度全在岳霖意料之内。
  
  在本朝之前,科举尚分明经、进士两主科与明算等其他科目,立国后却将数科和为一处,诗赋、文章、时务策、经义皆在必考之列。
  
  在先皇之后,皇权渐盛,时务策考试弱化,只占到考试的十之二三;其他则诗赋、文章为重,经义为辅。
  
  岳霖两年来常考子衿经义,教习文章,诗赋则看个人才华,时务政事却教习甚多甚详。
  
  进考场之前岳霖嘱道:“文章经义做好些,诗赋有些新意便好,时务策要答得认真些。”
  
  子衿一一记下,又将文具检查了一遍,便进了考场。
  
  现下子衿正在答第一卷。
  
  时务策。
  
  考场中气味有些难闻,子衿略略皱了皱眉。
  
  他执笔的手顿了顿,又摇摇头,继续作答。
  
  又过了三刻,卷面已满是工整的行楷,字迹饱满有力。
  
  他吹了吹考卷,将笔放在一旁。
  
  古语有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今年的时务策考的不难。不知接下来的诗赋又怎么考?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馒头,咬了几口。
  
  南方多以稻米为食,较为松软。现在硬硬的面馒头顶着喉咙,他觉得极难下咽。
  
  他又看了一眼考卷。
  
  还有两日半。
  
  *************************
  
  是夜,岳府。
  
  岳霖放下笔,展开密封的纸张,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 
 30、会试 。。。 
 
 
  。
  
  看来临时委任的考官中还是有人混了进去。
  
  会试的第一卷题目,与自己所预料的不差十一。此次国考的试题,全部为翰林学士所出,今上文思不佳,并未参与出题。
  
  若无意外,子衿当为会元。殿试,则要费一番心思了。
  
  以往三鼎甲通常只能进入翰林院,合科考试后兵部之人多从前几年的一榜进士中选任。
  
  “监军”一职从兵部官员中由皇上钦点,而今上改革朝政后,时有武将调走后,监军“暂代”总兵或元帅一职的实例。此时的监军,也可是毫无关系的文人。
  
  要从哪条路走……
  
  他将纸张放到烛火上燃尽,转头来又从笔架上拿了椽笔。
  
  点墨,化水。
  
  放笔时,已成一幅千里江山图。
  
  从右看,一片,黛色的山水满纸春意;一片,层林尽染,枫红如火;只是左上一角的边城,黄沙冰雪。
  
  留白边的题词,却是李贺的《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丢了笔,端起手边的茶杯。
  
  他浅尝一口,又笑起来。不知何时,他又将毛笔沾到茶杯里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华贵的衣料染上了一层层黑色。
  
  他坐下,苦笑。
  
  轻抚着装着沉木扇的袋子,良久。他轻声说道:“李黎,我现在竟还没改掉这毛病。你又该笑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了罢!”
  
  他回过头,看了看炉中的灰烬。来的信,去的信,几乎全都烧了。
  
  他起身,踱步,走到案前,手握住放在案上的长剑,抽出。
  
  剑刃两旁亮出冷光,如雪如冰。
  
  这把剑,杀过人,饮过血,却已入鞘三十载。
  
  却依旧未生锈迹。
  
  可怜它要随着自己入土了罢!




31

31、殿试 。。。 
 
 
  三日后。
  
  子衿完卷出来,柳梓与翟颖也没再来找他聚会。几个人说了一会,都各自回去沐浴休息了。
  
  出来时金弦仍候在场外,子衿看着他在冷天里发抖的样子,叹了口气:“辛苦了。”
  
  金弦弯弯腰,算是受了这话。
  
  两人坐着马车回了岳府,子衿沐浴换衣,又坐下来写了封信。
  
  吴钩,等到会试放榜时……你可来京?
  
  上次的信,为什么不回?
  
  他将信交给金弦,想了想,又写了张纸条。走出院子,到养鸽子的院子挑了只信鸽,将纸条塞进个字腿上的木筒里,轻声说:“去江南找吴钩。”
  
  他用力一抛,白色的鸽子飞上灰色的天空,向着远处飞去,一会便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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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迅速地转凉,等到会试的结果出来时,身上已要加件棉衣了。
  
  子衿呵出一口气,暖暖冻僵的手。
  
  方才知道会试放榜,取了两百名贡生,子衿果然中了会元。
  
  送喜报的人知是在岳霖府里,只讨了赏银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岳霖知道消息后,有些疲惫地坐下。
  
  毕竟是年近花甲的人喽。
  
  他手边还放着子衿给吴钩的信。
  
  这孩子还真是乱来。怎么还没到殿试便叫吴钩回京?
  
  转念一想,他又提笔写了封,却也是叫吴钩回京的,只是简短许多。
  
  信上写道:“到涞水时东南三十里带一壶状元红来。”
  
  他放下笔,自言自语道:“今儿真是有些过头了,怎的也跟着他们疯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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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试。
  
  两百名贡生一同在皇宫内等待。
  
  子衿转头看了看,柳梓与翟颖都在其中,还有个见过两回的书生,叫不出名字。众人皆显得有些不安。
  
  皇上考了他一题策问一题诗赋,又破例多考了一题经义,盛赞他有急才。
  
  贡生中几人互相看看,又都望向柳梓。
  
  柳梓心中暗道:不知是会元的名头还是岳霖的关系。看来状元是非他莫属了。
  
  正寻思着,却点到他的名。策论还好,诗赋却不在他预料之内,只能临时凑了几句,也未及细想。
  
  念出口时还觉着尚好,却听得金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他猛的一惊,只觉得台阶上龙威压来,瞬间背后已经汗湿。这才想明白,他诗中化用稼轩的一句,虽有赞颂今上圣明的意思,却触犯了先皇。
  
  他懊恼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又斜眼看了看子衿。
  
  想必,岳霖有什么方法,将殿试可能要考的几样也一并与他细说了 
 31、殿试 。。。 
 
 
  ,早有准备,才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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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果真钦点子衿为状元,又点另两名探花,是为进士及第;柳梓与翟颖为二甲,其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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