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命中,习儿从不会隐瞒四殿下,怔怔点头。
临珣没有说什么,吩咐道:“去拿些碳来吧。”
“是。”
临珣深明容妃的心思,不过现在,也是时候了。
☆、第 26 章
青年男子来到安宁宫,安然公主还是坐在帘后,罩着面纱笔直身姿,她没有完全转过身,等待着男子先开口。
顾纯非行礼,公主赐坐,道:“不知道公主这几天过得可好?”
似乎是想分享喜悦的样子,公主不为所动,“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男子拿出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微臣给公主带了小玩意儿。”
旁边的婢女上前将它拿给公主过目,是一个孔明灯,上面写有公主的封号。
“除夕将至,大街上都是这些东西,顺手就买了个给公主排遣。”
“谢过顾少相心意了。”
“哪里。”
“我想顾少相陪我一同前去放灯,可以吗?”
本来找不到理由,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微臣当然愿意,只是…。”顾纯非略一沉吟,“孔明灯需等夜幕降临时才能放,微臣那个时辰和公主同游,似乎不妥。”
“你我行事端正,有什么可遭人诟病的?况且有宫娥随行,大可以放心。”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面纱下的女子微笑,“那晚膳就留下来一起用吧。”
宫女端着食盘一个个进来,美味佳肴,摆满全席。尽管是用餐,安然公主也还是在室内,坐着先前那把椅子,婢女将厚垂帘放下,挡住了公主用膳的上身。
顾纯非独自在外面食用晚膳,等到暮色四合,公主才命人收拾碗筷,与顾纯非一同出安宁宫。
婢女提着宫灯跟在后面,二人在走在后苑中。
“方才顾少相用膳,胃口还习惯吧?”
“嗯。”
不知怎么就想到他和四皇子一同用膳的画面,胸口堵闷,公主沉默走在男子身边,视线从来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今夜无风,女子额前的面纱安静垂在眼前,顾纯非没有刻意去看她的脸,信步怡然。后面的仆从事先就计划好了,到了湖亭边就找了借口纷纷离开。
只剩下公主和顾纯非二人,他心中起疑,面上不露声色,笑着对公主道:“看来还是剩下我们了。”
公主淡淡勾起唇角,因为夜色的原因并不明显,顾纯非拿出孔明灯道:“那现在我们开始放吧。”
公主点头,男子蹲□用火折点燃里面的灯芯,灯身慢慢膨胀变大,脱手而升,写着安然公主风封号的孔明灯慢慢在两人间飘上天空,在那一瞬间顾纯非看到了女子面纱下的脸,伤痕斑驳,因为灯光明亮而显得异常清晰可怖。
公主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即后退用袖挡住,“不要看!”
“转过去!快!”
声音有些哽咽,顾纯非照做转身。公主颤抖着放下手,眼中已有泪光。
她最不想让眼前的男子看到自己现在的尊容,不单是自卑作祟,更因为显得讽刺,就算自己再怎么在乎他的眼光,他也根本不会一直注视着自己。
宫中守卫换班巡逻,一大队人从东门走来,带队的人看到不远处升起来的孔明灯,略过湖亭那边直接向前。
身边的同伴不解,拍肩问道:“杨领头,怎么今儿个抄捷近啊。”
杨笃笑道:“你懂什么,顾少相和安然公主在那呢。”
“真的?!诶,他们是不是…。”
“别说闲话了,走吧。”
今天他遇见顾纯非正拿着印有封号的孔明灯去安宁宫,想必现在定是在湖亭处放灯观赏吧,他可是是个识趣之人,怎会打扰才子佳人相处时光。
女子解开自己的披风,褪下外衫,绝然走向顾纯非,伸手从背后抱住他。女子光洁细长的手臂环住自己,顾纯非低声道:“他们不会来的。”
安然公主错愕,松开双手。
这是她酝酿已久的计划,每晚和容妃出去散步已经清楚了守卫经过这里的时间,故意让自己的婢女离开留下二人独处,等到有人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顾纯非轻薄公主这条罪名便可以落实。
冬夜深寒,露出的手臂感到冷意,顾纯非转过身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女子身上。
“你以为没人看到就会没事了吗”
抬起脸,冷笑道。顾纯非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好像连这些都是多余浪费。公主受到莫大打击,咬着唇死死盯着他。
顾纯非虽然感到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异,但还没料到她会不顾自己的清白去做出这种事,看来她对自己的恨意不浅。
“微臣不敢。”
此刻公主厌透了他那不以为意的语气,握拳的指甲深陷进手掌肉里,努力保持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那盏孔明灯早已不知飘到何处,顾纯非说了句告辞就转身离开,公主悲愤难当,忍不住脱口道:“我知道你和临珣有苟且之情,”
原来这就是她报复的归因。
“那又如何?”
她话说得难听,开始口不择言,顾纯非是在不想与她纠缠,头也没回。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公主不顾身份,一字一顿道。男子没有回话,等到他走远时,终于坚持不住坐倒在地,她恨顾纯非,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外在因素影响而不甘怨恨的话,现在已经是确确实实的恨意,恨他让自己如此狼狈,从高不可攀的千金之躯跌倒谷底一文不值。
一张丑陋的脸,现在被他所赐,多了一颗扭曲的心。
苍澜宫里气氛凝重,太监一个个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抬眼。则承帝坐在龙床上,面色不善,刚才他把临珣写的奏章扔到了地上,因为怒气而使身体更加不适。
“父王,儿臣说的句句属实,太子的死…。”
临珣得知今晚顾纯非与公主一起,便特意前来觐见则承帝,他把之前的顾纯非设计谋害太子一事全盘托出,当则承帝知道自己儿子是死在他人有心算计之中时,气得摔了手中的奏章。
“我知道顾纯非不是简单之人,他敢对当今储君出手,背后定有什么人支撑指使,这段时间儿臣派人暗中查探,果然发现他与舒亲王私下通信密切,不过没有拿到证据,怕打草惊蛇。”
则承帝听到舒亲王更加不悦,皱着眉沉思。
舒亲王是则承帝的胞弟,生性豁达洒脱,无心留恋皇位,远离京城异地封王。本以为不会对自己有所威胁,没想到他会联合自己的重臣背叛。
“我之前听闻父王有意赐婚,让他娶皇姐,还好这事没成,否则以后成了外戚,对皇室宗亲造成威胁,才更加不妙。”
则承帝不语,听着临珣的话字字入心,临珣知道他一直无法释怀太子的心,看他神情沉重,也不再多言,抚慰了几句话,便告辞回宫。
☆、第 27 章
“殿下,您回来了。”
习儿在房中整理临珣的书桌,看到进来的人快步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临珣喝下茶水,走向桌案前,奏章全部分批放好,一些笔也换上了新的。
“怎么都收拾了,我现在还是要用的。”
“啊,我看殿下前几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休息的,就以为您回来不会再批阅奏折了…。”
听他这样说,才意识到之前的这些天,都会有个人在特定的时间来访,呵,今晚应该是被公主绊住脚步不会来了吧。也罢,可以好好休息了。
临珣坐下拿起笔,习儿站在旁边,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你在看什么?”
“哦,我在看顾少相怎么还没来…。”少年疑惑,小声嘟喃道:“往常都是这个时候啊。”
“别看了,倒茶。”
“是。”
习儿是希望顾少相来的,撇开自己私心不谈,至少那样殿下就不会无度花时间在这些奏章里了,而自己现在也对顾少相的印象也转变了些,虽然是个年轻大臣,但对自己这个下人态度丝毫不倨傲,反而温和有礼。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殿下也很好的样子。
他没有在当时清楚地看见二人间的暗斗,轻易相信了眼前的表相。当谁又能完全去否定一切呢?
才刚刚天明,就有一个华服女子领着身后的婢女匆匆走过,路上的太监侍卫无不低头行礼,女子走得很急,但努力不让眼前的面纱扬起。
“参见公主。”
女子看都没看直接向前,太监跟在后面,“公主,奴才还没通报陛下呢!”
看到公主也没人敢真拦,女子走进室内,看到龙床上的父王,立即做过去。
“公主公主…。陛下他…。”
跟着赶来的太监进房,则承帝挥手让他退下。身边的太监总管上前,拿起软垫扶住则承帝坐起身。
“怎么了?这么神色匆忙的。”
则承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说一句话的威力似乎也比之前削减了许多。
“父王!您要为儿臣做主…。”
话还未说话,泪水沿着脸颊便流了出来,满是委屈之色。则承帝见此也不禁担忧。
“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顾纯非他…他对儿臣…”
说罢便扑倒在床上抽泣起来,则承帝看到她这般模样,心下凌然,指着公主身边的一名婢女,“你说。”
“是…”婢女重复公主交代过的话,“昨晚晚膳后,顾大人和公主一起去放孔明灯,奴婢们因为突发状况离开开了一会儿,没想到等到回湖亭的时候,看见公主坐倒在地,眼睛哭肿了,衣、衣衫不整…。”
“混账!”
则承帝暴怒,房中的太监守卫齐齐跪下,惶恐不安。
“奴婢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那几名公主的婢女胆颤心惊,怕自己露出马脚。更怕陛下迁怒于她们,没有守在公主身边,判下个疏忽职守的罪。
“父王…。”
公主抬头看向则承帝,面纱贴在脸上,一张哭花的脸,看得则承帝越加心疼。拿过一边的手帕给她擦拭,“放心,此事父王会为你定夺的。来,把脸擦擦。”
经过昨天临珣的那些话,则承帝以为顾纯非是想强迫公主与之成婚,成为皇亲国戚。昨晚他就在想如何处置顾纯非,毕竟只是临珣的一面之说,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一来,凭辱公主清白这条就将他定罪。
“父王,儿臣今后该怎么办啊…。。”
公主擦着脸,止不住抽噎,则承帝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别哭了。”
坐在龙床上的人浑身无力,刚才强撑着身体,现在早已疲乏。身边的太监连忙过去扶他躺下。
“父王!您没事吧?”公主惊呼。
则承帝摆摆手,没有说话,公主低声道:“儿臣在这里陪您。”
他摇摇头,脑子昏昏沉沉,太监俯身对公主说,“陛下累了,不如公主现在先回安宁宫休息,稍后再来看陛下。”
“好,父王,儿臣告退。”
说来则承帝的病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每天御医按时来看定时吃药,这么久丝毫没起色,公公始终忧心忡忡。
安然公主刚走不久,容妃娘娘就来了,坐在床边看着则承帝叹气,“陛下昨晚睡得如何?”
“回娘娘,陛下昨晚子时才睡下。”
“可有人觐见?”
“昨晚四皇子殿下来过,今儿早晨安然公主刚走不久。”
容妃沉吟,端过太监手中的汤药吹了吹,对则承帝柔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全在掌握中,果然则承帝喝完汤药,命人拿来笔墨拟定诏书,容妃坐在一边默默看着,顾纯非是她的心头大患,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宫中侍卫公公声势浩荡来到相府,门外的仆从认出是宫里的人,立即开门迎接,张伯命人去通知顾纯非,自己赶到书房中去请老爷。
沈言也在顾纯非家中,和他一同来到大厅,顾南斐衣冠整洁一丝不苟的站在那里,旁边站着顾夫人,为首的公公看了眼人齐了,便打开手中黄色诏书,大厅的人齐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纯非不遵礼德,以下犯上,念伊辅国有功,故革职下狱,择日审问,钦此。”
“老爷!”
顾夫人扶着丈夫,顾南斐脸色凝重,公公也是宫中过来人,了解他的脾性,一生尽忠职守严以律人。感叹道:“顾老爷您可别气坏了身体,这事儿,相信陛下自有定夺。”
说罢将诏书递给顾纯非,“顾大人,接旨吧。”
“怎么可能!纯非他什么时候以下犯上了?!”
沈言激动站起身,被一边的守卫拦住,顾纯非拉住他跪下,示意别轻举妄动。他明白则承帝说的是公主那件事。
“臣谢主隆恩。”
他接过诏书,起身整理衣冠,淡定自若。
“走吧。”
沈言看着他和那些人一起离开,暗暗握拳。顾南斐在他身后倒下,顾家上下一片惊呼,顾纯非是全府中流砥柱,从来都是平步升云,现在发生这种巨变对他们打击足够大。
☆、第 28 章
顾纯非入狱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京师,爱戴他的百姓皆感到不解,有人认为是则承帝误判,有人认为是被同僚陷害,更有一部分人拍桌叫冤,坚决拥护顾少相,另一部分人大失所望,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无论百姓怎么看,他们永远都是站在局外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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