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秋宁去广场的时候,步随云便悄悄去了丹青祠。他大约是早有准备,在里面埋了火药,找理由把人驱散後便炸塌了丹青祠,又让听雷、观月、长生三人合力用内力震动铜像,发出了喊冤的声音。所谓玄老王爷显灵不过是他策划的假象。
因为丹青祠供奉的是玄老王爷,如今让他毁了一大半,是对祖先的不敬,赵戍狄请出家法很揍了他一顿。
他这次闹大发了,连步凌波都无法再维护他。既然是执行家法,他当然不可能用内力,所以被揍得下不了床。
秋宁听完长生的讲述,狠狠地闭了闭眼,咬著嘴唇自语道:“他真是……胆大包天!”
长生很佩服地道:“听雷叔说先生是行险招,虽然做得过分,可是把老百姓震住了。即使我们治不好百姓,他们敬畏老王爷魂灵,也不敢轻易动我们了。”
秋宁幽幽道:“本地百姓迷信神佛,有人用‘天谴’一说害我们,他就用‘显灵’来救我们,原是最有效的,只是……”把自己祖先的祠堂毁了,这是多大的罪名!即便无人知晓,他又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先人?
秋宁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
月上中天,疫区一片寂静。
秋宁站在栅栏下,望向王府的方向。
冷风月明,素影分辉。
那一片银光仿佛在暗色的天幕上荡漾,荡出那人的容颜。他脸上是熟悉的温柔表情,眸子深处像是揉进了细碎的星光,微弯的弧度里充满笑意,似含情,似戏谑……
想起这张笑脸,秋宁心里溢满柔情,把自己浸润得要化了一般。
很想摸摸他,抱抱他,告诉他心底最深处的誓言。
大约自己前半生受的苦,便是要来渡他的这一份缘。这样看来,那些苦,也算不得什麽。
秋宁拿出随身携带的短笛放在唇边吹起来,仿佛那人在耳畔轻轻应和:
“人生好景应如斯。情深两心知。春风秋月,樽前谈笑,风流总相宜。 忽分两地音尘断,往事惹离思。一夜疾风,半夕飞雪,便是恼人时。”
……
陆震站在离疫区不远的树丛间。从这个高度,他看到一个白影立在夜色中。
那一定是他。他知道的。
呼呼而过的夜风里夹杂著断续的笛声。是缠绵深情的调子。那声音跃进陆震的耳内,揪住他的心,令他一阵恍惚。
这便是咫尺天涯麽?
什麽时候才能靠近他?什麽时候才能拥他入怀?
他靠到树干上,双手枕在头後,静静望著天边的明月……
☆、倾国太监(六十八)嗀相逢
正如萧玖兰预言,定州城的疫情在一个月後解除。其他地方的疫情也相继被控制住。
当秋宁带领族人离开隔离区的时候,那些被他们医治好的百姓依依不舍,簇拥在他们身後一路相送。及至来到隔离区大门口,外面竟也站满了人,领头的却是守卫隔离区的洪骧军总管武校尉。
武校尉一见秋宁,撩袍跪下,抱拳道:“多谢秋公子和药师国高人救治武某全家性命,请受某一拜。”
他话音未落,门前的人哗啦啦全跪倒,隔离区内的百姓也纷纷跪下。
秋宁去扶武校尉,“不可不可,我族如今和大家同气连枝,治病救人乃是份内之事,大家莫要折煞我们!”
武校尉不肯起来,只道:“公子与诸位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就受了我们这一拜罢!”
秋宁无法,只得和族人身受了众人一拜。
望著眼前黑压压磕头的人,秋宁长长松了一口,心知族人算是在西疆站稳脚跟了!
药师国的余民,自被齐行忌破国後一直为奴为婢,若不想被当牲口般买来卖去须得小心隐藏身份,成日不是被歧视作践便是东躲西藏,何曾想到今日这般为人尊崇?一股子喜悦、骄傲的情绪在他们心里升腾。终於,可以扬眉吐气地做人!终於,得到了应有的尊重!终於,能够有地方安定家业!
而这一切,全是在前方这位身有残疾的大王子带领下争取到的。几位长老更是百感交集、心有惭愧。当初因为大王子的阉人男宠身份,不让他当族长,後来他被皇帝囚禁更想弃他不顾,然而他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依然殚精竭虑为族人谋前程,真真是他们狭隘了。想说句道歉的话,却又无话可说。
秋宁并没注意到族人的复杂表情。他只觉得压在心里的巨大块垒消融了一些,至少,他尽到了王族成员的责任,对枉死的族人、水邱一族的祖先也算有个交待。他一心挂念步随云,恨不得长翅膀飞去见那人。
好容易在武校尉的护送下,穿过一群群感恩戴德的百姓,终於来到玄王府。他们拾级而上,刚走进王府大门,迎面快步走来一位素衣老者。
武校尉忙行礼问候:“末将见过风老将军。”
风老将军面色发青,低头沈思,被武校尉的声音震得顿下脚步,淡淡地点点头。
一行人错身之际,风老将军的目光掠过秋宁,忽然折转过来,问道:“这位可是秋公子?”
秋宁愣了一下,客气道:“正是在下。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风老将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地对他躬身一揖。
秋宁吓得急忙扶住他,愕然道:“老将军这是何意?”
风老将军摇头苦笑道:“风某要多谢公子,要不是公子和萧神医,某只怕要成定州的罪人……唉,其实已经成了,不过是罪孽轻些……”说到後来,老人竟红了双眼,似乎是哽咽难言,只摇著头离去。
别人不明所以,秋宁却是心如明镜──定是步随云他们查出了风平裕之事。
在王府大厅,赵戍狄未戴面具,直接代玄王处理事务。
众人落座,赵戍狄听完秋宁和武校尉奏报完疫情後,对秋宁温言道:“秋公子辛苦了,今日先休息,其他後续事宜明日再详谈。”
秋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草草告辞後,正要往步随云的小院去,水邱静和瑛儿从廊柱後蹿出来。
水邱静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地撒娇道:“哥哥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这次水邱静带著一队族人去了定州附近的一个镇子,一个月不见,他变黑变瘦了,个子似乎也拔高了一点,脸容染上了风霜之色,不再似从前总是一副怯怯的孩童模样。
秋宁摸摸他的头,道:“一切可顺利?”
水邱静认真点头道:“嗯,很顺利!累是累些,但当地百姓可感激我们了!我全是按哥哥的吩咐去做的,没给你丢脸!”
秋宁欣慰地微笑道:“很好。我知道你能行。”
他们这边诉著别情,瑛儿在地上不耐烦地直拉秋宁的衣角,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水邱静笑道:“王妃请你去後面,”他凑到秋宁耳边低声道:“先生在那里。”
水邱静笑得促狭,秋宁脸颊一红,轻拍他一巴掌,笑骂道:“小鬼头。”
“走啦走啦,有人等不及了!瑛儿说是不是?”两个小孩边笑边拉著秋宁去後花园。
步入步凌波的住处,遥遥见到步随云和步凌波在廊下说话。
像是有灵犀似的,步随云恰恰侧过头。见到一脚跨进月亮门的秋宁,他脸上立时现出一个灿烂笑容,伸长手臂对秋宁挥舞。
那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会发光一般,把秋宁满腔的柔情全蒸腾起来。秋宁再不顾面子,朝他飞奔而去。
步随云见他跑过来,便撑著回廊栏杆纵身翻过,向前跑了几步,朝秋宁张开手臂。
秋宁一头撞进了他怀里。他顺势把秋宁抱起来转个圈。然後两人手拉手互相望著,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像两个傻子似的。
半晌,秋宁才低声道:“你的伤可好了?”
步随云省过神似的,“哎呦”叫了一声,抚著後腰皱眉道:“伤还是很痛呀!”
秋宁再心疼他,也知道他在装样,轻轻捶他一下,嗔道:“你又骗我。”
步随云握住他的拳头,放到胸口上,“不见你不觉得疼,见了就疼了。是不是太想你了?”
秋宁竟也随著他说傻话,“既然是想我,该是不见会疼,见了面不疼才对。”
步随云凑到他耳边轻笑道:“因为想让你多摸摸才疼的呀。你替我看看吧。”
秋宁面颊浮起一层红晕,微微点了下头。
步随云抱住他转身进了一间房。秋宁把脸伏在他肩头暗叹,两人适才的傻样儿全叫步凌波和水邱静看去了,真是丢人。
步随云把他放在床上,捧住他的脸轻吮他的唇,秋宁主动伸出舌尖与他纠缠,待两人分开时,均是微微喘息,秋宁两颊更是拢上一层豔丽的红晕,是情动的模样。
步随云伸手去解他的衣带,被秋宁按住。
秋宁轻轻喘道:“让我看看你。”
步随云抱著他翻了个身,背对著他。他几下解开步随云的衣服。只见步随云从後背开始,臀部和大腿全是伤痕,虽是结了痂,仍旧是触目惊心,想见当时被打得有多惨。
步随云久不见秋宁说话,正想安慰他几句,忽地伤疤上一热,是秋宁温软的唇贴了上来。他打了激灵,一股麻酥酥的热流流遍全身,瞬间经酥骨软。
秋宁反复吻著他的身体,步随云激动得不能自抑,正在欲火焚身之际,一点滚烫湿润的触感夹杂亲吻中传来。那麽烫,火焰般直烧到他心里。
他知道,这不仅是阿宁的眼泪,也是阿宁那压抑的深沈柔情,恨不得把整个身心全奉献出来的爱意……
他趴在枕头上,满怀柔情地叫了一声:“傻瓜阿宁。”
秋宁把翻转得仰躺在床上,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扶住他的怒张,缓缓抬起身子坐了下去。
步随云舒服得呻吟出声。
秋宁的黑发泄满肩头,随著动作起伏,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光晕。那双紫眸含烟笼雾,迷离中有两簇火焰跳动,看在步随云眼中便如情海轻波,一波波向他涌来,将他淹没,让他沈溺。
这还不算。秋宁故意放慢动作,就是不让他攀上快乐的顶峰。可是,他愿意啊,他就是愿意被阿宁甜蜜地折磨。
与往日自己掌控节奏时的狂野不同,阿宁是温柔的,细致的,一点点蚕食两人的意识,直到变成一地芬芳的琉璃。
他眼前渐渐开始出现炫彩幻像,在漫天星雨中,在漂浮云团里,蹁跹跃动出耀眼的光线,灼飞他的魂魄。
“阿宁……
“随云……”
他们在极乐的巅峰喊出彼此的名字,犹如誓言。
作家的话:
窝能不能说这是本卷最後一次甜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倾国太监(六十九)入军中
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依偎在罗汉床上的两个人。
秋宁疲累得阖了眼,似乎睡著了。步随云搂著他,也是懒懒的不想动。回想起适才那一场疯狂情事,步随云的嘴角微微勾起──阿宁放出手段来,要把他榨干了。
低下头,凝视怀中人,窗棂的阴影在他脸上勾勒出逶迤花纹,好像给他罩上了一层绣花的轻纱,令他的容颜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温柔。
抱著他,怀里是充实而温暖的。当然自己的肩上已经有很多责任,如今又加上阿宁和他的族人。步随云不怕,他有的是力量,他喜欢把阿宁的幸福抗在肩上,沈重也是甜蜜。
睡梦里的秋宁,像小狗似的动了动鼻子。步随云觉得可爱,起了玩心,拈起他的一束头发去搔秋宁的鼻孔。秋宁大大打了个喷嚏,皱著眉头睁开眼,嘟囔地抱怨:“讨厌!”
步随云摇他的肩头道:“别睡了,我们说说话,等会儿还有重要的事。”
秋宁揉著眼问道:“有何事?”
“你别问了,只管听我的安排便是。”
“哼,又装神弄鬼……”他想起什麽似的,忽地睁大眼睛,道:“你炸了玄老王爷的供庙,我们是不是该做场法事向他道歉,他要是生你的气可不好!”
步随云“哈”的笑出声,“还说我呢,原来你才最信鬼神……”
秋宁揪著他的衣襟急著打断他:“还笑!他是你的祖先,你的行为对他是大大的不敬,往生後,你如何面对他?”
步随云搂紧他笑道:“放心了,要是在泉下见到小祖爷爷,他只有夸我的份儿!如果是别的先人,我也不敢那般鲁莽,可小祖爷爷最是至情至性,当年为了大祖爷爷,他没少做离经叛道的事。那个年月谁敢像他那样昭告天下自己与男子定终身?他就能做到……他若活著,绝不会让二哥打我,定会说‘庙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为死东西耽搁活人的’。 再说……”
他话锋一转,语调严肃起来,“这场疫病虽以药师国为借口,针对的还是玄氏。”他冷笑一声,继续道:“那时的情景,如果不镇住百姓,很快就会有人说玄王昏庸才收留你们,由此激起百姓对玄氏的不满……”
秋宁接口道:“然後再站出来拯救百姓,那人在臣民中的威望立时高过玄氏,百姓到时只会信他而不会信玄氏。随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早发现风平裕手上有可以制造疫病的毒药,但他身份特殊,我怕你们不信我,平白惹麻烦。我想等找到治疗疫病的方法再说,这样即便你们不信,我也有筹码自保……而且,我还存了私心,希望借这次机会获得西疆军民的信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脸忐忑不安,眼神东飘西飘,不敢看步随云。
等了半晌,才听见步随云严肃地道:“这麽坏的东西……”
秋宁咬著嘴唇小声道:“你别生气。”
步随云坏笑著道:“应该好好罚一罚。”
话音未落,已经挺入秋宁身体。秋宁“啊”地叫了一声,随即变成一阵销魂的呻吟。
步随云凶狠地“惩罚”了秋宁一番,直把他折腾得不断哀告讨饶方才罢休。
退出去的时候,他还凶狠地问秋宁:“以後还敢不敢的?”
秋宁呜咽著回答:“不敢……再不敢了……”
步随云替两人擦拭身体时,见秋宁股间红肿一片,有些後悔自己孟浪。一个多月不见,把他憋坏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找来药膏,一边涂抹,一边下决心以後床笫间要温柔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