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白道:“那是下官的未婚妻。”
朱知府点头道:“果然是一对璧人。来人快去把杨夫人请来。本官有所不知,怠慢了”。
孔白一惊,“这,大人她上不得台面,要是”,天啊。把那女人扯进来她会不会不高兴?
片刻,叶冷秋来了,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看着三人详谈甚欢的样子,孔白一阵奇怪,这女人实在是看不透,后又见朱公子对叶冷秋很是殷勤,心中隐隐酸意,随即想自己与她不过挂名,还是未婚的,吃醋还不如吃饭,想通后便胡乱吃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孔叶二人起身告辞,朱知府倒也没挽留,派人送二人回房。
见自己儿子望着叶冷秋的背影痴痴不语,朱知府语气颇有些责备道:“建和觉得杨夫人如何啊?”
朱建和听出父亲的不悦,忙解释道:“儿子不做他想,只是颇为欣赏叶姑娘罢了。”
“那是最好”,朱知府冷冷道:“建和就没看出那位杨大人有何不妥?”
“当然”,朱建和道:“这位杨大人是”。
“住口”,朱知府喝住儿子道:“放在心里就好。”顿了一下,他又缓缓道:“杨大人如何?杨夫人如何?我儿还看不出吗?”
朱建和摇摇头道:“儿子愚钝。”
朱知府用食指沾了沾酒水,在桌上写了个“暗”字,叹口气说:“明白了?有些女人沾不得。等你将来有了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建和,你记好了大丈夫为了女人而毁了前程是最没出息的,女人这种东西不值一提。如今这局势,你我父子要谨言慎行,稍有差池,朱家满门不保啊。”
朱建和面色一白,声音发紧的问:“父亲所言儿子都明白,儿子只是想知道此局当中父亲究竟是赌大赌小?”见父亲瞧自己的目光似有鼓励的意思,他又壮声道:“儿子自幼受父亲教育,深知大丈夫行事无非胆色二字。儿子不愿碌碌无为做庸人之径。”
朱知府点点头道:“为父明白你心中所想。放手一搏,要么前程似锦要么。唉,我儿勇气可嘉,但还是稍显稚嫩。下马城何等要地,为父能在此处做了二十年的知府,其中艰幸一言难尽。不过为父有一点坚决不做,那就是为父从来不赌。要来要走,要取要予一概不问。儿啊,当官有时不作为才是最大的作为。”
朱建和疑惑道:“儿子不明白”,他举起手指指上面道:“天下皆知庄家压的是小,爹还担心什么?”
朱知府道:“虽说如此但大的手中有筹码。古今中外,这种事情只有到最后一刻才可定论。”
朱建和道:“孩儿明白。但杨大人,爹为何不像对待前几任知县那样放任不管?”
朱知府闭着眼半晌才道:“为父在武通县衙安插了眼线。这位杨大人上任月余来的行径,唉,透着古怪。今日她一来就送钱与我,官场上哪有这样。为父思来想去摸不透啊。猜不透的人不能留在身边。正好上面要求每府推荐探案人才用来破获那件谋反案,我正好打发她。”
朱建和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道:“爹给她安个神探名打发她,儿子明白。可是为什么要用王贵被杀这件案子?他老婆小桃红和您的关系,万一被人知道?儿子实在不能理解,那女人市井下流姿色也一般,实在不配您。爹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和儿子说,儿子包您满意。那下贱女人我派人把她”,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朱知府颇为不悦道:“你懂什么。我就是要姓杨的知道,此刻一个贪财好色的知府远比一个精明强干的知府要来的安全的多,而且”,半百老头一脸享受地说:“女人的好坏要用过才知道。小桃红是粗俗了点,可那滋味你是没试过。爹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年轻人喜欢才貌双全的女人,我也知道。像你娘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做妻那是绝对合适,但正经过了头也确实无趣。爹老了,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为你挣的。爹是时候该享受下啦。我警告你”,朱知府严厉道:“我的事你别管。做好我交代的事。我要你去看好姓杨的,有动静吗?”
“她派人回武通县喊自己的仵作来。恐怕要子时才能来”,朱公子恭敬道。
“看好她。”
第二天,孔白领着满脸疲惫的衙役甲和仵作去验尸,在义庄外徘徊了半天,她当即决定放手让衙役甲和仵作去破案,她回房思考思考。午时刚过两人来汇报情况。见二人精神不足,孔白道:“此次出差会有费用的,干的好还有奖赏。”二人眼睛陡然放光,齐声道:“为大人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还是钱的力量大,孔白问道:“什么情况?”
仵作翻开厚厚的记录本,念道:“死者王贵,年二十有八,下马城”。
“行了行了,”孔白赶紧打断,道:“别念了。你说他怎么死的就行”。文言文?还是长篇?这哪能听得懂。
衙役甲机灵,答道:“老爷,根据现场和尸体来看,王贵是和人缠斗,后脑勺磕着桌角,一命呜呼了。”
孔白想了下,道:“死亡时间、地点?有仇家吗?”
仵作不甘落后,道:“半月前的子夜时分,在他自己家中。”
衙役甲抢答:“这人是个无赖,白吃白喝的,街坊邻里的都和他有过节。他死的那晚没人听到什么可疑情况。就算有恐怕也不会有人作证的,大家都巴不得他死。老爷”,衙役甲故作神秘道:“还有个消息,王贵的老婆王于氏和知府朱大人有一腿。”
孔白眼睛一亮,绝对的八卦,“真的假的?不会是情杀吧?”她心中一寒,这么隐秘的事,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见她脸色变白,衙役甲笑着道:“大人不比担心。这件事在整个下马城是公开的秘密。是王贵主动把老婆献给朱大人的。要不然他一无权无势的无赖,怎么可能在下马城横行霸道。”
仵作也点头道:“从凌乱的现场看,凶手应该和死者力量相当。朱大人恐怕不行。依小人看误杀的可能性较高。”
也对,朱知府要杀王贵法子多得很,不可能是他。死者是个无赖,仇家多,破案需要慢慢细查,可叶冷秋只给我三天时间,这怎么办?正苦恼间,见叶冷秋走进来,孔白一哆嗦挥手让衙役二人退下,说:“这案子没线索,实在是不好办。”
“你一上午睡在屋里,好不快活”,叶冷秋面无表情,语气阴寒说:“贾财。无赖。和王贵狼狈为奸。前几日二人吵架,很多人看见。明日升堂,就拿他做替死鬼。案件结束你赶紧回武通县,不准耽搁。”
“草菅人命不好吧”,孔白底气不足的说。
叶冷秋“哼”了一声,蔑视道:“还真以为自己是神探。被人识破身份,你死不要紧,别连累我。”说罢转身而去。
孔白愣了半响:杀一个坏人,老百姓肯定会欢迎,可是用冤枉的方式让坏人去死,公平吗?当晚孔她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倒也让她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次日升堂,孔白看见衙门外人群众多,心里直发颤,她强咬牙镇定了下,吩咐衙役搬了张凳子放在衙门口,自己站了上去。众人奇怪,这位大人不审案想干什么,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孔白鼓足力气大声道:“本官是武通县令,姓杨。是奉朱知府的命令来破王贵命案的。各位乡亲,经过本官明察暗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他就在你们中间。”干得好,继续,她鼓励下自己,又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成语用的好,她有些得意道:“抓到凶手自然要杀头。可是本官知道,这个王贵是个无赖,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乡里,这样的人死的是大快人心。”也不只是谁叫了声“好”,众人跟着鼓起掌来。
孔白洋洋自得说:“杀了一个恶霸却要偿命,我于心不忍啊。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凶手,你和死者半夜打斗,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知道,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给你个不用死的机会,你只要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自己来认罪,我就不判你死刑,判你,嗯,判你流放。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来人,点香。”
孔白从凳子上下来,迈着软绵绵的步子坐回椅子上,好似闭目养神,实则手脚抖个不停。小半柱香后,一人突地从人群中窜出,跪倒在大堂上,颤声道:“草民认罪。”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王贵的邻里——小酒馆的老板刘老实。
谢天谢地,终见成效啦,党的政策果然最有效。孔白松了口气说:“从头交代。”
刘老实带着哭腔说:“王贵他就是个混蛋。他经常在我家喝酒不给钱,我也就认倒霉算了。半个月前我去城外送酒,他见我不在家就对婆娘动手动脚,我婆娘拼命反抗,他才没得逞。我晚上回来知道这一切后就去找王贵理论。谁知那畜生居然还打骂我。推搡间,也不知怎么他脑袋就撞上桌角。我我,”说着放声大哭。
自己的女人要保护好,孔白有些同情,道:“别哭。本官说话算数。判你向南流放三千里,到那什么”,还没说完就听衙役甲在旁小声提醒:“大人,向南三千里就出姜国边境啦。”
“姜国这么小?”孔白低声问。
“老爷,下马城就是姜国的西南面最大的城郭。”衙役甲奇怪,这位大人的方位感好像差些。
“向西?东?北?还是你来判。”孔白有些不耐烦。
衙役甲朗声道:“杨大人的意思是判刘老实流放到富平县兵马场服刑。”随后又小声的向孔白解释:“富平在南面边境,穷得很。”
孔白对刘老实道:“本官准你今天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带你娘子去富平县服刑吧。”
人群“哄”的一声议论开了,第一次听见可以带家眷财产去服刑的,看来这位大人是要放刘老实一马。“大人真是好官啊”,也不知谁喊了声,众人齐口称赞。孔白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猛的一眼瞅见人群中的叶冷秋,激灵打了个冷战,立即回复正常了。
中午,朱知府自然是设宴给孔白庆功,席间夸得她晕头转向。孔白见陪坐的朱公子对叶冷秋无比客气恭敬,与昨晚大相径庭,心中纳闷,又猜不出缘由,索性放下心来一顿海吃。吃完宴席,朱知府略带歉意道:“晚上老夫家中有事,就不陪杨大人了。大人好好逛逛下马城,一切费用老夫承担。明日老夫派人送大人回府。”
孔白打个饱嗝道:“不劳烦大人。我明天自己回去。”二人又客套一番这才作别。下午睡足一觉。晚上本想带叶冷秋出去过过“二人世界”,谁想那姑娘又不知所踪,孔白只好带着衙役甲和仵作去逛街。
下马城到底比武通县热闹,孔白玩的很尽兴,不知不觉中来到一处满是姑娘的楼前,姑娘们笑嘻嘻的向楼里拉着过路的行人。
“老爷,胭脂楼。”衙役甲色迷迷的说。
孔白吞了下口水,她也好久没有女人啦。“走,咱们进去,老爷请客,”吃不着,过过手瘾也好。
“大人,是您啊”,老鸨一眼就认出孔白,堆笑道:“快快,叫几个漂亮的姑娘,大人我带您去最好的包间。”
有钱有权就是享受啊,孔白随手丢给老鸨一定大银足足二十两。老鸨喜逐颜开的出去了。六个姑娘一大桌酒席,孔白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送走孔白三人,姑娘们围上老鸨,笑嘻嘻地说:“妈妈,一个女人对我们比男人还色,好笑得很。”
老鸨也笑道:“管她男女,有钱赚就好。你们在这做久了也知道有些话不可以乱说的。”
一夜无话。一大早,朱大人亲自来送行,临走前又硬塞给孔白一个锦盒,孔白假意推辞了几下也就收下,回程的路上她打开锦盒,里面竟有千两银票,孔白一阵激动,慷慨的打赏衙役甲和仵作各十两银子,三人有说有笑,行至半路,孔白才想起问:“叶冷秋呢?”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那是您夫人,我们怎么知道?
回到武通县,孔白又开始百无聊赖地打发日子。过了半月,这日正巧叶冷秋在府衙,抓着孔白读书写字。孔白抓耳挠心正烦闷中,就见衙役甲跌跌撞撞跑进来,结结巴巴说道:“大大大、人,圣圣、旨。”
圣旨?孔白僵住了,是福是祸?
我是人才?
天啊。真是圣旨!幻觉?不可能,叶冷秋在盯着我。镇定?做不到,小说上的情节发生在我身上,是个人都会紧张的。怎么办?孔白两眼发愣,僵直的站着,完全没有反应。
“沐浴更衣”,叶冷秋一个巴掌拍在孔白的背上,呵倒:“还不快去”,然后又吩咐衙役甲:“请传旨的人去大堂,好生伺候。”
洗澡?孔白回过神,这是她最不愿做的事情之一。倒不是她不爱清洁,只是在古代洗澡太麻烦,烧水烧个半天,往木桶里兑水兑个半天,用皂角洗身后木桶的水基本不能看。重新烧水再来?等着冻个半死吧。在不是夏天又没有足够财力的时候,最好不要在古代洗澡。电视上古代仕女无比享受的出浴图那绝对是骗人的。
“真的要洗?”孔白有些为难。估计叶冷秋也深有感受,“擦擦身即可。”
擦身也冷,孔白不敢反驳。胡乱擦了擦,急忙穿了官服,与县衙一干众人来到大堂。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优雅的翘着兰花指喝着茶。
太监?孔白一激动差点扑上去看个仔细。叶冷秋一把抓住她狠狠瞪了她一眼。要冷静,她平复下心情,快步上前装模装样地施礼道:“本、下官参见公、公差大人。下官失礼,没有迎接大人。望大人见谅。大人吃饭啦?我请大人吃饭。来人快摆酒席。”这番话应该讲得应该不错,自己得意了下。
叶冷秋紧锁眉头。一干衙役听见自家大人又开始“发病”,都低下头,这位老爷,唉,冲着钱的面子,还是不错的。
明显是太监的男子,捏着嗓子,趾高气扬地道:“时辰不早,还是先宣旨吧。接旨吧”,说完从怀中拿出圣旨,高声朗读起来。
太监读了半天,孔白趴了半天,从头至尾,她就听懂八个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仪式完成后,陪吃陪喝赔钱是不可避免的。收了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