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这个她从小到大都认作精神依靠的男人,更是无措。
于是,就这么安静坐着,陪着他。
坐了大概十几分钟,又觉得太过安静了,绞尽脑汁想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我昨晚又做噩梦了。”昨晚落脚的地方是个挺干净的小旅店,她自己睡一间房,半夜被吓醒了,想要去找季成阳,却又怕被人撞到,只能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等天亮。
季成阳笑了:“最近怎么总做噩梦?”
“不知道,估计不习惯外边的床吧……”
他低声问:“梦见什么了?”她回忆,简单描述了几句,反问他:“你不会做噩梦吗?”
“会,”他不觉笑道,“有时候也会做些很不错的梦。”
她好奇:“什么梦?”
他轻描淡写:“关于你。”
她更想问了。
季成阳没打算给她一直追问的机会,开始慢慢亲吻她的耳后和脖颈,这些都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尤其在这里,脚还悬在半空中,虽不高,可却是户外。
万一有喜欢玩的小孩子跑到树下,很容易能看到他们……
她这么想着,越发心虚,可惜季成阳并不在意这些。他一只手撑在旁边,用身体将她压在树干上,存心逗她:“西西?”
“嗯……”
他耳语:“是不是很好奇,我会梦到什么?”
“嗯……”
“梦到——”他颇不正经,轻吐出了两个字,“这样。”
手就如此顺着她的衣服下摆,滑了进去。
第十四章 相连的脉搏(1)
深夜两人回到院子,悄悄推门进了东面小房间;开了床头灯;她看到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七八处虫子咬的红肿块,很快又跑出去,随口说是自己被虫子咬了;问那家小姑娘有没有什么涂抹的药。小姑娘拿了药膏给她;还心细地送了盘蚊香过来。
这个院子房间不多;那些跟来的司机和医生,四五个人在北房睡了大通铺。这间小房间就让给了季成阳和纪忆;单人小床和沙发,都放了枕头被子。
小姑娘点了蚊香离开;纪忆马上锁好门;就坐在单人床上和季成阳盘膝相对,给他一处处抹药:“看着挺吓人的……”纪忆抹药的力度很轻,一处处摸过去,让人有些痒痒的,倒像用指尖在轻挠着他的掌心,让人不得不浮现出一些遐想。
季成阳笑了一声,瞟了眼她的锁骨附近:“的确很像被虫子咬的,不仔细看的话。”
“什么像?不就是咬得吗?”她将药膏盒子扣上,没懂他说的。
季成阳靠在叠起来的被子上:“不是咬,而是……嗯,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纪忆不解,直到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脖子,还有锁骨。
她顺着去看,终于懂了。
那些小小的淤紫,光是这样看就有两三处,这种私密的印记是怎么留下来的她完全没印象了,不痛不痒的……纪忆低头摆弄手里的小金属圆盒,耳朵开始发红、发烫,小声儿道:“我困了。”
床头灯的光线有些暗,显然灯泡已经用了很长时间。
他靠在那里,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红,看到她手指轻轻转着小盒子,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隔着一扇窗,能听到外边有狗在低声吠着,不知道是看到了野猫,还是看到了上厕所的人影,狗叫声越来越大,直到女主人用本地话呵斥了一声,才渐安静了。
纪忆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回应的声音,抬眼的一瞬,屋内的灯熄灭了。
两天后,季成阳和纪忆离开这里。
众人上车前,阿亮的母亲赶来,拉着季成阳的手说了很久。纪忆在这里住了两三天,勉强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大概知道这也是表达感谢的谈话。
虽然季成阳最后还是告诉对方,他并没有做什么实际的事情来帮助这个走出山村的少年。但对方还是不停道谢,顺便将家里做的一些腊肉和牛肉都硬塞给了他们。
半路上,纪忆饿了,季成阳直接就拆了一包给她吃,把她辣得眼泪花直转,不停吸着舌头,口齿不清地告诉他:“很好吃,就是太辣了……”
她小声说着,车忽然颠簸,咬到了舌尖。
咬破的地方马上被辣刺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眼睛红着,疼根本说不出一个字,可怜兮兮地看季成阳。季成阳手臂撑在前排座椅上,头枕着手臂,忍不住笑出声:“小泪包,让我看看。”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纪忆乖乖张开嘴巴,将舌尖探出来,刚想要用手指出被咬伤的地方,就被他凑过来,将舌尖含住。
他们坐在后排,又有他的手臂遮挡,完全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他慢慢吻了会儿,放开她,不得不承认:“是太辣了。”
纪忆苦闷看他,更可怜了。
何止辣,现在连嘴唇都被亲吻弄得火辣辣的、滚烫烫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经过这种盘山公路,那时候年纪小,又不太习惯这里的海拔,多数时候都在睡梦中度过。这次,她更喜欢凑在窗边看风景。
不断有180度的急弯,司机却开得游刃有余。
季成阳要赶回成都见几个临时来出差的老朋友,所以他们的行程比来时紧凑得多,到晚上,已经进了成都。纪忆从下午就腰不舒服,到吃过晚饭,只能抱着季暖暖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冬天用的电热水袋,趴在床上,缓解着突如其来的痛经。
这晚,就这么和暖暖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她醒过来,慢慢蹭下床,打开房间门去洗手间。
季成阳正在和暖暖妈妈在客厅低声交谈,听到声响,他站起身,走过来:“还疼?”
“嗯……”纪忆面对暖暖妈妈,和他交流这种事仍忍不住心虚,轻声说,“好多了,一般就第一天比较严重……”
暖暖妈妈似乎看出来她的不自在,笑着离开了。
“据说结婚后会好一些。”
纪忆一愣:“真的?”
“不知道,”季成阳坦言,“暖暖妈妈说的,我猜她的意思是,有过夫妻生活会减轻一些。”
“……”她完全无法想象,暖暖妈妈是如何和季成阳讨论这件事的,闷了好几秒,才轻声嘟囔了句:“那就是假的了……”季成阳笑,用掌心去摸了摸她的小腹:“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成都附近逛,我们后天才回北京。”
“定了后天?几点?”
“后天下午,一点的飞机。”
“那四五点就能到家了?”她推算时间。
“差不多,”他说,“我朋友在成都附近有一组采访,路途不远,我跟着去看一看,明天中午回来。”
她点点头:“好,”很快又轻声说:“不和你说了。”
再说下去可就洪水泛滥了,必须马上换新的卫生巾……
季成阳看她这么着急去洗手间,也太清楚是什么原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站在原地琢磨了会儿,这才离开了客厅。
她冲进洗手间,迅速解决完紧急问题,将水龙头调到温水,慢慢在水流下洗手,擦干后,不觉就将手按在小腹的位置,这是他刚才掌心摸过的地方。那种感觉,特别温情。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记忆里的这个重合点就来自那个她看了很多次,甚至可以背下每句台词的老电影。
当Mathilda说,自己已经爱上Leon时,她这这么形容爱情的:“我的胃里,感觉很温暖,以前总觉得它有个结……但现在没有了。”
她鬼使神差地,悄悄将手移上了一些,轻轻放在自己的胃上。
那时听不懂这句台词的真正含义,现在,好像还是说不清楚,但又有种共鸣感。
纪忆从洗手间出来,季成阳已经走了。
下午纪忆陪暖暖逛商场,还在默默内疚,自己竟就这么狼狈跑开,忘了和他说再见,也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怕季成阳在工作,就没打电话,给他发了条短信:早上忘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西西,这个好不好看?”季暖暖拍她的肩,“好好逛街,不许一直看手机。”
“蓝色的好。”她将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
“蓝色?”季暖暖说着,伸手去拿蓝色的裙子。
忽然,脚下一阵剧烈震动。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望彼此,惊呆了。
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人都慌了。
“是地震!”有人大喊一声。
连续的剧烈震动,真是地震!
远近售货员和愣住的顾客都马上扔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而逃。纪忆和暖暖同时抓住对方,暖暖眼明手快,将她拉到商场角落,蹲在那里。
这是四楼,震动非常厉害,感觉整个商场都在剧烈晃动。
噼里啪啦不停有货物掉落,摔碎。
仍旧有人在跑,也有少部分人和他们一样,蹲在商场的各个角落里。
她和暖暖彼此靠着,贴着墙角,以为这场震动很快就会结束,没想到根本没有停止的征兆。很快,两人脑子里都乱了,彻底慌了。
“没关系……我在日本也遇到过地震……”季暖暖念叨着,不停安慰自己和纪忆,“现在最强烈,等一会儿,等减弱了,我们就从楼梯跑下去。”
可显然,这比她在日本遇到的严重……
过了会儿,震感小了些。
大家都抓住机会,离开各自躲避的角落,纷纷从楼梯间跑下去。两人也拉着手,用最快速度跑出商场,四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过地震的真实经历。等两人跑到楼下,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街道上有很多人,有房屋破裂,石灰撒得到处都是……
纪忆脑子懵懵的,茫然看暖暖。
暖暖也有些没了主意,两个人就紧握着对方的手,站了会儿,感觉到地面又开始震动起来,但没有刚才强烈。身边的人群骚动着,议论着是不是还有余震,纪忆在这些嘈杂的声中,还听到小孩子吓哭的声音。
她攥紧暖暖手:”我们走回去吧……”
暖暖胡乱点点头,两个并不熟悉这里的人,开始凭着印象,往住得地方走。凡是走过的街道都站着人,还有很多穿着睡衣、裹着被子的人在街上站着。
这样的场面,她从没见过。
在过往的认知里,最近的一次地震也是只看过文章记录,没有真实感受的唐山大地震。听上一辈的人说起来,会说当时住在北京的人也不敢回家,纷纷在晚上住在户外。
她紧紧攥着手机,和暖暖不停避开人群走着,不停去拨打季成阳的手机号码。
一遍遍,都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应该没事。
不会有事。
刚才震得也不是很厉害……
纪忆手有些抖,连暖暖都感觉到了:“别怕啊,西西,就是小地震,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暖暖说着,又有余震袭来,她也打不通各种电话,好像一下子整个移动网络在成都就这么崩溃了。
两个人连问带走,过了两个小时才到家。
进门时,暖暖妈妈始终正在用座机和北京通电话,看到纪忆和暖暖走进来,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人从没见过暖暖妈妈这样子,包括家里人看他们的眼神,也有十足十的万幸感,让刚才放松下来的纪忆,不觉紧张起来。
暖暖外公从沙发上站起来,连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铺天盖地的新闻已经出来,里氏8。0地震,距离成都仅一百多公里的汶川就是震中。
而此时此刻,没人能找到季成阳。
作者有话要说:0。0
被看破时间线实在太让人郁闷了,蹲墙角画圈圈,狠狠画圈圈……
第十五章 相连的脉搏(2)
暖暖的男朋友两天前离开了成都;恰好就避开了这场地震。
当天晚上,暖暖妈妈提醒她们;千万不要睡得太沉;随时要做好应付余震的准备。这种叮嘱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因为纪忆完全无法睡着;闭上眼睛;就想到季成阳;他的手机已经从无法接通,直接进入到了关机状态。
深夜,再次有了强烈余震;房间里的人都转移到了院子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小椅子上,和暖暖相对无言,一个字都不想说。无能为力,此时的纪忆深刻体会到这四个字,灾难在你的身边降临,和在新闻报道里看到的感受是完全两个概念。
不远处,暖暖妈妈在陪着暖暖外公闲聊,在说着今年的事情格外多,上个月月底,山东火车相撞,死亡伤亡数百人,到了这个月,没过半,四川这里又有了地震……暖暖妈妈和季成阳关系始终不错,也一直揪着心,最后倒是要年过八十多岁的老人反过来安慰她宽心。
一楼客厅的电视机是打开的。
直播着救灾画面,纪忆看得目不转睛,特别怕他出现在镜头里,从哪个角落里抬出来的人就是季成阳,可也期盼着他出现哪怕一个背影,是平安的……
“西西,”暖暖也是忧心忡忡,可看她这样免不了心疼,想要去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这次回国,去看过徐青,是她姐姐陪着我去的。”
暖暖的话,将她拉回到现实。
那个少年早逝的热心班长,是每个高中同窗心中的遗憾,同龄好友的去世所给人带来的震动,只有经历过才能明白。纪忆轻声说:“我没去过,不敢去,我只在他去世之前和班里同学去他家里看过,那时候他看上去还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开始也不敢,后来站在他墓前看他的照片,总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活着,完全感觉不到他真不在了,”暖暖也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低声说,“我还能记得特别清楚,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初吻那次他抱着我的手臂都是发抖的,吻完还特别不好意思和我说话……”
纪忆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时候怕耽误学习,两个人谈着谈着就分了,现在想想,还挺可惜的,”季暖暖低声说着,“他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再去念军校,我绝对能帮他很多忙,把他弄回北京,他带他的兵,我做军人家属也不错。估计我爷爷最开心了,我家里人都喜欢我找穿军装的,他家里的条件也能改善不少。”
这是一个假设。
纪忆看着季暖暖的侧脸,想,如果暖暖当初没和肖俊分手呢?又会是怎样的生活轨迹。如果……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不是季暖暖,那么季成阳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又是怎样的成长过程。
最初,大家都以为只是开始了一段感情,可往往被影响的却是整个人生轨迹。
季暖暖只是想倾诉,并没有什么中心思想。
纪忆边看着新闻,边和她小声聊天,时不时去拨季成阳的手机,仍旧是无休止的关机提示音。客厅的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