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妈又有想流泪的冲动,沈竹赶紧开口:“妈,我没事的,真的。行,我不走了,我在家陪着您。”
沈妈这才破涕为笑:“好,就这么说定了。起来吧,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晚饭沈竹勉强吃了一碗,再多就吃不下了。
这些日子,沈竹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过饭,胃早就被他自己折腾得不像样子。
他想起莫小河的胃不好,自己不在他身边,是不是又开始无所顾忌地吃冷饮?暴饮暴食?胃会痛吗?
这些问题,经常会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里。
“哥!哥!”
沈榄的声音让他回神。
他抬眸看过去:“嗯?”
“妈说让你再吃一碗!我给你盛!”沈榄的手,放在沈竹碗上,而沈竹却死捏着不放,他才开口把走神了的人唤了回来。
“哦,不用了,我吃饱了。”沈竹放下碗,起身:“你们慢慢吃。”
桌上四个人,面面相觑。
沈爸沈妈齐齐摇头,叹气。
等他们吃了饭回了客厅,果然,沈竹正对着电视屏幕发呆。
沈妈一看孩子那失神的模样,心里一酸,差点又要哭了。
沈榄拉了爸妈一把,几个人悄悄地去了厨房。
“爸妈,我觉得哥这次肯定遇到什么大事了,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哥这个样子。”沈榄先开口。
“可不是,这孩子,唉……”沈爸也见不得自己家孩子受委屈,可这种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小榄,你说可怎么办?你说你哥,会不会想不开?”沈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妈,不会啦,哥也是成年人了,”余虹劝着自家婆婆,出了一个主意:“对了妈,人家说要是想忘记一段感情,就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你不是认识很多阿姨,让他们给哥介绍一个好的,先让哥接触接触,慢慢的,说不定就能忘了以前的事。”
沈妈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你哥会不会同意。”
沈榄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妈,你不用去问哥,他肯定不同意——这样,你没事就带着他出去,就装着不经意的,给他介绍,到时候他也没办法。”
“行,我试试。”
没有人去问沈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去问给他带来这么大伤害的那段感情是不是还有复合的可能,反正在沈竹家里人看来,把沈竹害成了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是不值得原谅的。
就这样,沈竹被蒙在鼓里,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
这事儿发生在沈竹回家的第二天。
第一天到家,沈竹就睡了一下午,晚上睡不着了。
思念,像野草一样疯狂地在他心底蔓延。
即使那个男人那么无情地伤害了他,可他心底最柔软的位置,全是莫小河的气息。
坐在阳台上,看着满天的星斗,沈竹抽了大半夜的烟。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看到满眼通红神情憔悴的沈竹,沈妈着实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吗?”
沈竹根本不敢说他根本就睡不着,只能说:“可能刚回来,有点不习惯,没事的,妈。”
沈妈跟人家约好了,也不好这时候再推了,就把沈竹推进洗手间,让他赶紧洗漱,说要带他出去吃早餐。
沈爸沈妈之前都是工厂上班,两个人的年龄并没有到退休年龄,是工厂借着裁员的理由让他们内退的,给着一点勉强维持生活的退休金,其实就是欺负他们老实。
但说真的,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的。
沈榄大学毕业以后工作找得不错,现在是公司的中层领导,余虹在商场里有一个自己的小摊位,卖衣服,生意也还可以,再加上沈竹每个月都有寄钱回来,所以他们并不缺钱。
老两口退下来的时候,也并没抱怨什么,沈爸每天出去溜达,和老友下下棋,打打拳,日子过得也挺惬意。
沈妈负责一家人的生活,做饭家务什么的,得空了和老姐妹们坐一起闲聊八卦,也没觉得退休了有什么不适应的。
老人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子女。
也有热心的,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牵线搭桥。
其实沈竹很早以前就被这群大妈惦记着,奈何沈竹根本不想回来,大妈们也就很失望。
这次沈妈主动跟她们联系,要姑娘们的资料,大妈们都兴奋了,一个个出谋划策的,不过一个晚上,就给沈竹相中了三个姑娘。
这会儿打着吃早餐的幌子要见的,是第一个。
沈竹完全不知情,弟弟妹妹去上班了,老爸出去晨练了,家里只有他和母亲,母亲说要出去吃,他也没异议。
跟着沈妈到了一家早餐铺,包子豆浆油条大饼,什么都有,人来人往的生意也很兴隆,一切都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隔壁张大妈盯着沈竹的那双眼睛,都快冒光了。
最诡异的,张大妈身边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很害羞的姑娘。
沈竹也不傻,再看自己妈妈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的眼神,他立即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把筷子放下,刚刚脸上挤出来的一点笑意这会儿全都消失了:“妈,张姨,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先回家。”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人家有什么反应,直接起身走了。
沈妈在后面哎哎地叫着,想追又觉得自己这样扔下对方不合适,赶紧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这才去追自己儿子。
沈竹身高腿长,迈得步子够大,沈妈在后面小跑着也没追上,就在后边喊:“沈竹!沈竹!你等等妈!哎呦,你这孩子……”
沈竹停了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沈妈追上来,累得拍着胸口直喘气:“你说你这孩子,哎呦,累死妈了……”
“妈,这样的事,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沈竹盯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冰冷:“我不是开玩笑,不然,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沈妈吓得去拉他的衣袖:“沈竹,你这是怎么了?妈知道,这事儿是有点急了,可妈也是为你好。人家那姑娘,长得漂亮,又是大学生,在医院里上班……”
沈竹褪了她的手:“妈,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结婚,这事儿,我不是说着玩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这次,一直到了家,沈妈妈也没追上他。
等沈妈回到家,沈竹卧室的门紧紧关着,沈妈坐客厅里半天才歇过来,想着沈竹刚刚没吃东西,又去厨房下了一碗面,端着来到沈竹门前。
“小竹啊,你开门,吃点东西。”沈妈两手端着面,用膝盖碰了碰门。
门开了,一屋子的烟味扑面而来。
沈妈愣了愣,赶紧进去,把面放下,然后看着儿子:“你怎么抽烟了?这么多烟头——你这孩子,怎么……”
沈竹也不说话,径自回到阳台坐着。
沈妈抹抹眼泪,跟着过来。
“妈,我没事,面凉了我就吃,你去忙你的吧。”
沈妈现在根本就没事可忙,一天到晚的就是玩,现在儿子回来了,儿子的一切,那就是比天还大的事。
“孩子,你跟妈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沈妈心疼地看着儿子消瘦的脸颊,眼圈又红了:“妈说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妈也不懂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可妈觉得,这俩人啊,合适了,就在一块,不合适了,早晚也得分。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咱也不强求。孩子,妈不忍心看你这个样子,妈也不是说非得给你介绍个对象,妈的意思,就是先当个朋友,散散心,你觉得合适,就处下去,不合适,妈也不勉强……”
沈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沈竹还是一言不发。
沈妈叹口气:“孩子,你,你就不能跟妈说说吗?你总说不结婚,不结婚,你这不是成心让妈难受吗?你现在还年轻,不结婚没什么,可等我和你爸都不在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一个人也挺好,实在不行了,就去养老院。”沈竹弹了烟灰,脸上有了些玩世不恭的漠然。
沈妈这下可是吓着了,看孩子那样,绝对不像是随便说说的——她一下子就哭了:“你这孩子,你这,可让当妈的怎么活啊?”
沈竹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他也想过了,与其以后让父母难受,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了,反正这辈子他是准备就这样了,一个人过,也挺好。
“你从小到大,都没让家里操心,怎么这都快三十的人了,反而不懂事了呢?”沈妈抽噎着开口:“孩子啊,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咱不能因为一个,就一辈子单着啊!”
沈竹也觉得眼眶酸胀得难受,抬眸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年过不惑的女人眼里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沈竹吸吸鼻子,闭了眼睛:“妈,这事儿,我自己做主。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您不用给我操心,介绍姑娘什么的,也别想了,我压根就没想过。”
最后这谈话,还是不了了之了。
沈妈后来跟家里其他成员说了沈竹的话,最后家里人一致认定,这只是沈竹的目前状态,刚失恋,肯定言语偏激,这一段时间,都不去惹他就好了,随他怎么样吧。
沈妈也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把儿子的身体养好,那天儿子洗澡出来,她看见儿子没来得及穿上衣的胸膛上,肋骨一条一条的,真是心疼得不得了。
相亲那事,彻底被沈妈妈抛在脑后了,现在一门心思地就给沈竹做好吃的。
但让沈妈无奈的,沈竹还是吃得很少,有一次她强迫他多喝了一碗汤,那孩子倒是听话,喝了,结果没一会儿,就趴到洗手间吐了。
当时真是把沈妈吓坏了,以为沈竹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拉着沈竹就要去医院。
沈竹洗了脸,漱了口,坐在沙发上摇头:“妈,我没事,就是吃得少。”
沈妈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现在有心事,老年人睡眠时间又少,她晚上半夜半夜地睡不着,好几次都听到沈竹房间里有动静,她猜着,沈竹肯定也没睡。
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其实一家人都着急,但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开始,他们觉得沈竹这种状态,可能也就是一时的,几天就过去了,可谁知道,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沈竹还是那副模样。
更让人心疼的,沈竹病倒了。
普通的感冒而已,一开始沈爸沈妈也没在意,沈竹更是没放在心上,连药都不想吃,还是沈妈盯着他吃下去的,可谁也没想到,他半夜开始发烧,又没说,一直撑着,等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在床上烧得人事不省。
然后,送医院,打针输液,酒精擦浴,冰袋降温,什么都用过了,可是体温就是降不下来。
最后,医生都束手无策了。
沈妈哭倒在沈爸怀里,白头发都愁出来了。
医生说:“你看这病人,老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要不,你们把那人叫过来,心结解了,说不定这烧就退了。”
这一家人早听到了,沈榄还特意去沈竹手机了去翻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不知道是小何,小河,还是小贺的电话。
他们也知道,沈竹嘴里叫着的这个人,肯定就是害得沈竹成了这样的罪魁祸首,但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人的电话。
而沈竹最后一个的通话记录,显示的,是一个叫艾朗的名字。
死马当活马医,沈榄把电话打出去了。
那边很快就接了,是一个低沉的男中音:“沈竹?”
沈榄赶紧解释:“你好,我是沈竹的弟弟,给您打电话,冒昧了。”
艾朗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颦眉:“有事?”
“是这样的,我哥,他病了,高烧不退,用了很多法子也没用……”
艾朗站起来,捏着手机冲着木则然抬了抬下巴:“病了?”
“对,”沈榄不知道怎么的,觉得电话那一端的男人能带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哥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医生说,看能不能把那个人找来,安慰我哥……”
“莫小河?”艾朗脱口而出。
“对!他一直在叫什么小河小河,请问,您认识这个人吗?我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这才给您打电话,真的不好意思……”
“我也不一定能联系到他,我试试吧。”艾朗看着木则然的口型,点头:“沈竹现在在哪里?把地址给我。”
挂了电话,沈榄松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老婆:“那个人说可以帮忙,但不一定能联系到。”
看着病床上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消瘦下去的沈竹,沈爸沈妈都快愁死了,医生也说了,照这样下去,对身体的损害是很大的。
本来一家人很高兴的,中了大奖,以后的日子都不愁了,可谁也没想到,一向懂事自立的大儿子竟然会一下子倒下去了,这下好了,欢天喜地被愁云惨雾代替了。
沈妈现在是天天以泪洗面,其实父母都是对第一个孩子有着特殊的感情,沈榄比沈竹小三岁,沈榄没出生的时候,沈爸沈妈就是把沈竹当心尖子那样疼的,就算以后有了沈榄,可这份感情,也是没法改变的。
再说了,他们心里,沈竹一直就是沉稳懂事的,他们现在也老了,甚至隐隐觉得大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的那种感觉,但现在,一切都乱了。
医生说找不到发烧的病因,作祟的,是病人的心理因素。
小县城里的人,日子过得也普通平凡,谁也不知道所谓的爱恨离别生死大爱到底是什么样的,电视上演的那些为了分手自杀生病什么的,他们总觉得离他们很遥远,可现在,这样的事,就发生在了沈竹身上。
一开始沈竹就是单纯地叫莫小河的名字,后来情绪就比较激动,什么我爱你,别离开我之类的,反正一直都在胡言乱语,那个模样,让谁看了也心疼。
沈榄给艾朗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沈竹发烧的第三天了,医院里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一家人想着是不是要转到省城里去,老这样烧下去,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一家人正商量着呢,病房外面的门响了。
一开始以为是医生护士,可沈榄一开门,就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