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浅一滞,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承认,而且一点没有尴尬的意思,他皱眉:“我想知道为什么。”
“关你什么事?”
被这样一句话毫不客气的顶回来,肖浅捏了捏拳头,但隔了一会儿,目光下垂,语气平缓,说道:“我是他室友。”
符言离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还是因为军训时的那件事么?”肖浅问。
“呵,有点儿关系。”
“我记得他已经道过歉了,而且,那件事似乎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符言离从倚着的墙壁上站起来,朝肖浅这里走过来,他比肖浅高半个头,所以越是走近目光就越是俯视:“他是向徐杰道的歉,又不是向我,再说……就算他道歉了,难道我就一定要接受?”
肖浅大约是知道为什么了,他略微抬头看着对方,冷不丁从鼻子里哼笑一声:“你以为你在演什么,《流星花园》么,你以为你是谁,道明寺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演这么幼稚的戏码,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诉诸武力,这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吧?”
符言离安静地听他说完这段话,等到他说完了也还是一言不发,肖浅的拳头在袖子里握紧,他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忽然一拳挥过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肖浅的体格,是绝对打不过对方的。
然而,符言离好像就是一个喜欢出人意料的家伙,他退后一步,食指关节抵着鼻梁中央笑了一下,“你知道你像谁么?”
“嗯?”
“你像我的小学思想品德课老师,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婆,每天脸上擦很多的粉,一笑就掉,脑袋后面巨大的盘花头,用无数的卡子固定住,就像是食人花的嘴巴。”
肖浅的怒火没来由的冒出来,他没笑,看着符言离,一点表情也无:“这个很不好笑。”
符言离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他摊手,说道,“既然你心中正义感这么强,那周三你替那个什么刘耀权来啊,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巴厉害,还是拳头厉害,又或者……”他顿了顿,指着肖浅的胸口,“那个叫正义感的玩意儿会出来救你?”
没有说话,墙壁上的灯光好像突然暗下来几分,肖浅的目光隐藏在昏黄的色调里,看不大清楚。
“你要玩,我陪你。”
“啪啪!”符言离鼓了两下掌,“很好,听得我都快要敬佩你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周三晚上东门见。”
肖浅不再说话。
符言离却是一直笑着,他冲肖浅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绕过那个拐角,身影消失在灯光照不到的那片阴影里。
那时候,肖浅想,符言离,符言离,你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恶劣。
☆、king's Game
King's game
晚风一吹,走回宿舍的路上,肖浅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头竟已不疼了,一切恢复正常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恢复正常了。回到宿舍后,坐在书桌前半天不知道做什么,索性洗洗上床,被子一蒙两眼一闭,什么都不去想。
舍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记不大清楚了,晚上做了个不算好的梦,夜里两三点的时候醒来了一次。黑暗没有一分重量的压在身上,他挪挪身子换成仰躺的姿势,朝眼前的黑暗伸出手去,手掌翻来又覆去。其实还是能看见的,总有那么些微弱的光线进入瞳孔,什么伸手不见五指,那是哆啦a梦吧。
想到这里,肖浅微微一笑,把最后一丝睡意也抛到脑后。
周三之前还能再见到符言离一次,是在肖浅的意料之外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学校的,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
周一是大一新生第一次上课,给肖浅他们上课的是个烫着卷发却不苟言笑的女老师,第一堂课结束之后就布置了许多课外阅读的任务。好在周一下午是没课的,肖浅便借了书在图书馆打发时间。
从书架上拿下黑格尔的《法哲学原理》,还没有来得及低下头翻开,忽然眼角处一道光明了又暗,他手指尖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抬起头,从书本的缝隙间看见书架另一面的那个人的侧脸。
他没有看见自己。
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认真翻阅书本的表情,眉心微蹙,刘海遮住了一小半黑白分明的眼睛,另一边的面容又被阳光晕得看不清楚。和周五那天晚上看到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若非是太容易让人记住的容貌和左耳的那枚耳钉,换做他人,大概就认不出来了。
肖浅移开目光,仿佛只是对陌生人的匆匆一瞥,他重新看了眼手中的书的封面,有点破旧的黄色封皮,简笔画的黑格尔正在斜着眼睛看自己。他把书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转身朝外边的阅览室那里走去。
周三那天如期而至,晚上,肖浅等在心理咨询课的门口,双手抄在口袋里,九月的天气忽然降温了,气温一下子降到二十多度,肖浅出门的时候忘了披件外套,现在冻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刘耀权上完课出来是九点钟,看见肖浅的时候一愣,愣完了之后笑着过去揽他的肩,打趣儿道:“我以为是哪个暗恋我的小女生特地过来接我下课,原来是你,失望了失望了。”
肖浅没理他,不客气地把他的手臂打下来,说:“我出来买东西,结果没带钱,你帮我去买份麻辣烫带回宿舍,我还得去见个人,钱回头给你。”
“果然是伺候女朋友的标准,”刘耀权“啧啧”两声,正感慨间看见肖浅已经在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慌忙对着他的背影喊着问了句,“哎,我哪知道你要吃什么?”
肖浅不回头,一抬手两个字:“随便。”
学校的东门一般是方便学校老师上下班用的,靠在教学楼这里,是学生宿舍横跨整个学校的对角线处。出了东门隔一条马路是一个老干部的退休小区,今年暑假才翻新过的,也有不少老师在这个小区买了二手房,不过无论是老人还是老人,都注重休息,一般过了八点,就没有什么人了。
还没有走出校门,便听见了机车的轰鸣声,突突突突的吵得人心里发躁。肖浅脚步的节奏慢下来一些,吸了口气才绕过拐角,走到校门口。谁知刚走过去,入眼一片刺目的车前灯的光,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突然走出房门,看见的晴天下反射日光的积雪。
肖浅眼睛眯起皱紧眉头,急忙抬手去挡,耳边听见零碎的笑声,都是男生。没过多久,在校门口保安的怒斥下车灯熄灭,肖浅放下手臂,眼前虽然还是有不适应黑暗的光斑在跳跃,却依稀还是能看得清:
一共四个人,三辆机车。
符言离是左起的第二个,上身是T恤外边套着着白色的线衫,没扣扣子,墨镜挂在外套的口袋那里。他身子前倾,手臂交叉倚在车把上,冲肖浅笑得和那晚一般肆意和恶劣。
肖浅不禁想,那天在图书馆果然是认错了人。
符言离右手边的机车上坐了两个人,前面的是男的,后面的那个只能看见穿个皮裤,性别不大清楚。左手边的那人穿着黑色皮夹克,破了洞的牛仔裤,和一排铆钉的鞋子。
肖浅静静看了他们两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似乎对这个恶作剧毫无反应,然后转身便往回走。
还没有来得及听见身后发动机发动的声音,然后就是近在耳边的一声刹车,一抬眼,符言离已经单脚撑地立在自己面前,伸手就揪起自己的衣领,表情在夜色里看不大清楚。
怎么,得不到想要的反应,现在就开打了?
肖浅笑想。
“上车。”
肖浅眉毛一扬:“什么?”
符言离忽然笑开,一排牙齿很整齐,美中不足的是两边的虎牙尖尖的,乍一看似乎有些可爱的味道。
后来肖浅看《爱情公寓》,回想到当时自己这个想法,蹂了揉两眼中间,笑。借用里面一句话——那一眼该是有多乍啊!
“带你去玩。”
肖浅不懂符言离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竟意外的叫人安心。脑子没有转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松开他的衣领,开始拽他的胳膊把他往车后座上扯,稀里糊涂的上了车后,符言离把挂在车把上的头盔递给他。
“戴上。”
那个穿皮夹克的,看见肖浅上了车,夸张的“哟”了一声,符言离做出要打他的动作,惹得四个人都笑起来。接着符言离手举起来,往左边指了指,皮夹克戴上头盔,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又回头看一眼另外车上的两个人,第一个发动车子开出去。
然后是那两个人,最后是符言离和肖浅。
符言离开的很快,碎发随着风乱舞着,好在学校在郊区,街上没有什么人。肖浅一开始不敢抱住他的腰,不过在发动车子的前一秒,符言离抓住他的手往腰上一放,说了句“走了”,然后肖浅的手就没有从那里离开过。
“去哪儿?”肖浅大声问。
“King's Game!”
“什么?”风声和发动机的声音太大,他没听清。
符言离却没再说话。
肖浅悻悻的不再问,心中暗自有些后悔上了车,大概只是被符言离最后那句话给迷惑了。恶劣的人突然给人安心的感觉,就会异常安心,就像一向表现温和友善的人突然做坏事,就会异常可憎一样。
☆、矛盾体
King's Game是N市一家颇有名的酒吧,位于一条沿湖的酒吧街之中,霓虹闪烁,招牌显眼而招摇。肖浅在此之前从未来过酒吧,所以符言离拉着他进去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对方摇了摇头:“我不想进去。”
符言离看了看周围的三个人,闭上眼嗤笑一声:“怕什么?”
刚才坐在另一人车后座的那人终于开口说话,是个男的:“呵呵,人家是乖孩子的,不愿意就拉倒了。”
带着他的那个男的拉住那人的胳膊,说:“小野,别说话。”
符言离没理他,目光直直盯着肖浅,说:“你进来,我和刘耀权的事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肖浅站在楼梯的第一层,仰面看着已经站在门口的符言离,呼吸缓慢,过了会儿,撞开符言离的肩膀走了进去。符言离踉跄一步,眉头一皱回头看着肖浅的身影走入室内旖旎的昏暗之中,黑皮夹克跟着肖浅进去,走到符言离身边的时候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被他不耐烦的打落下来。
进去之后是茫然的,热火朝天中的气氛中肖浅有些尴尬,回头看陆续走进来的其他四人,符言离走过来的时候也不看他,又撞开了肖浅的肩膀朝前走着,一副你撞了我我必须撞回来的气势,叫肖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没要包房,肖浅一个人坐在吧台的最边上,点单的时候符言离和黑皮夹克要的都是伏特加,只有叫“小野”的那人身子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吧台上,点道:“GLENFIDDICHPURE MALT ,沈勋,你要什么?”
“和你一样。”
小野一笑,抬着手撑着脑袋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沈勋,像是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轮到肖浅的时候,他说:“柠檬水……”
“水”字还没有落下音来,旁边已经有一只手把单子一合,“砰”的一声拍在桌上,符言离对着酒保歉意的一笑,回过头对着肖浅,“晚上喝柠檬水不好,刺激胃酸,会恶心,再说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说完又对着酒保点,“芬兰伏特加。”
肖浅想从符言离的手下抢回酒单,无奈被他压得死死的,再一看酒保已经转到另一边去了。他压低着声音说:“我没钱付那个!”
“我请啊。”
“不需要!”
“那你付?”
肖浅噎了一下,隔了半晌抿了抿嘴:“算我欠你的。”
符言离“呵呵”一笑,听见这话好像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伸手过来揉了揉肖浅的脑袋,好像认识很久了似的。“没事儿,啊对了,来来来,都认识一下……”他把黑皮夹克拉过来,“这是郭旭斌,我发小儿,那个,叫沈勋,我初中同学,还有那个谁……”说到“小野”的时候,手一摆声音渐低,情绪恹恹的样子。
“陈野凡,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小野。”小野倒是微笑着自我介绍,把手也伸过来,和肖浅认真的握了握。符言离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什么‘他们’……”
“我先去个卫生间。”小野说,说罢从高脚椅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侧沈勋的手背。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小野刚一走,符言离便略带怒气的质问沈勋。
沈勋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无所谓:“怎么了,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又惹到你什么了?”
“你也不看他点了什么,就这么糟蹋你的钱,你还这么由着他胡来,德行!”
“我说阿离你适可而止啊,我有钱我愿意给他花,你今天不还请人家的吗,你要是嫌弃我你早说,别这时候扫兴。”
郭旭斌这时候过来打圆场,酒已经上来了,一边碰个杯说:“来来来喝一杯,都别嘴贱伤感情,要不今天都算我的,都是我请?”
“得了吧你,还稀罕你那点儿钱,”符言离一仰头半杯下去,接着看了眼沈勋,撇了撇嘴,“要是嫌弃我早就嫌弃了。”
这时候反倒是肖浅被冷落在一旁了,反正符言离他们说的话自己也听不大懂,不得不说那芬兰伏特加的味道不错,没人跟他说话就一直含着吸管四处打量着,毕竟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吧的氛围不错,虽然热闹,但是也没有到震耳欲聋的效果,音乐偶尔还有些小情调,灯光映在酒杯里的玫红色,一切都像是调酒师杯中的酒,被调拨的恰到好处。
肖浅没得数,不一会儿,酒杯空了。
小野回来后,跟沈勋粘了一会儿,肖浅看着他们,因为醉意已经有些熏人了,所以看过去的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小野贴在沈勋的耳边说话,正好眼神对上肖浅,他微微一笑,身子坐直了之后,问符言离:“阿离,你也不告诉我们,你朋友叫什么。”
符言离也是突然才想起来,眨了眨眼之后回头,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五个人,包括肖浅都是一愣,继而,郭旭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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