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自己的父母日复一日的向他灌输着好好读书,改变命运的理论,而他们甚至不认识自己儿子书本上的几个大字,就一遍遍地要求肖明月做到最好。
“月月……你要好好学,爸妈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们后半辈子都靠你了……你要上进啊……”
这种话一次次地回荡在肖明月的脑子里,他很想问问自己的父母在没有给他他所想要的前半辈子的前提下,凭什么向他要求富裕幸福的下半辈子,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生活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问题,而偏偏肖明月已经受够了这里的一切。
在他十岁的那年,肖明月家隔壁人家养的一只下蛋的鸡被不知道什么动物给咬死了。
当时附近只有肖明月家养了一只看门的老狗,那狗牙都掉光了,平时差不多都不进食了。可是那家人却不依不饶,偏说是肖明月家的狗咬死了鸡,嚷嚷着让村里的所有人都来评评理。
说起来,这其实并算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却却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嗓门比锣还响的胖女人站在肖明月家的门用难听粗鄙的话整整骂了一天,期间肖明月的父亲母亲只会窝窝囊囊地听着,到那家人终于骂够了罢休之后,肖明月的父亲进了屋子转身就给了他母亲一耳光。
“他妈的!他妈的!”
没用的男人气的满脸通红,把在外人面前无法发泄出来的火气全都撒到了妻子身上。女人低低的哭泣着,却还要劝丈夫别生气,这种事闹大了不好,丢人现眼。
当时只有十岁的肖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一直到夜深人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他才偷偷地跑到隔壁人家的院子里,把他从山上用麻袋套来的黄鼠狼丢到了那家人的鸡笼里,一夜之间吃光了那家人所有的鸡。
第二天隔壁人家一天都没有动静,这么多鸡对于那家人来说相当于一整年的收入来源,可是就是因为肖明月的这个举动,这家人可能后半年都要焦头烂额的度过。而对于肖明月自己来说,这种行为只是为了发泄他心头的怒火,凭什么自己就要好声好气地讨好,容忍别人。
而自从这件事之后,那家人也没有再敢找过肖明月家的麻烦,平时动不动就要来借个这个,借个那个,一借就再也不还,可自从这件事后,他们就像是被掐灭了所有的气焰一般,再没有了平日的嚣张和得意。
肖明月人生头一次产生了嫌弃自己父母的心情,他们那么笨拙,那么无能,那么贫穷,偏偏他们还以为只要生下了自己,就可以绑住自己一辈子,让自己为他们的后半辈子而操劳一生?
哼,他们休想。
还只有十几岁的孩子却有了比大人还凉薄的心,他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内心强硬势力地不像个孩子。而一直到他终于考上他理想中的高中,将要离开这个贫穷的,甚至都没有几个初中毕业生的村子时,他对他的父母的唯二要求就是,给我钱,还有,没事别来找我。
然后肖明月就走了,去了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做梦都想去的一中。
他已经给自己的人生做好了规划,他要做真正的人上人,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而他的父母则属于他完全不想考虑的部分,即使在他们泪眼婆娑,大包小包地将他送到车站的时候,肖明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尚还稚嫩的脸上一片冷漠。
进学校的一天,他就把自己虚构成了一个梦幻美好的像童话故事一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并迅速地把自己放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占据制高点,接着便开始用一种傲慢瞧不上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意思,不过没关系,没人会知道的。他可以偷偷见他的父母,只要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就可以继续活在这种自己编造的故事里,一直到有一天,他可以把这一切都实现为止。
这般在心里想着,肖明月愈加用功刻苦的学习,他的脑子灵,从前就是那个小小的乡镇中学的状元。可是到了一中之后,他却事事都要被两个人压一头,而偏偏,这两个人无论肖明月如何安慰自己,他都能明显感到这两个人对他说的那一切的不屑一顾。
“给你,你那个外交官妈妈给你的。”
杜茯苓的声音在肖明月而耳边响起的时候,有一瞬间,肖明月吓得心跳都停止了,他不知道这个被他视为死对头的人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秘密的,可是那一刻,杜茯苓看着他的那种眼神,却让肖明月痛恨到无以复加。
他的虚荣,他的可笑,全被这个人看在了眼里,他在心里是怎么嘲笑自己的?该死!该死!你们凭什么嘲笑我!你们这些什么都有的人凭什么笑话我!!我只是想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尊重,地位,金钱,荣誉,我什么都要!!你们嘲笑我又怎样!!
深夜的天台上,摇摇欲坠的肖明月独自站在天台边。
他的心里恍恍惚惚的,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从顶楼吹上来的风冷的刺骨,可是这样却反而让肖明月愈加清醒,刚刚杜茯苓对他说的那番话还在耳边徘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底下黑洞洞的,仿佛看不见底的雾气,只觉得自己这么活着,简直可笑透了。
“我不会死的!!我要比你们谁都活的好!!!杜茯苓!!我讨厌你!!!咱们走着瞧!!”
大喊大叫着在这无人的夜晚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肖明月踉跄着往前跨了一步,却直接摔出了天台。耳畔是凛冽的风声,颤抖的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肖明月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地拉住自己,并把他毫不费力的拉上天台的人,声音里充满里恐惧和庆幸。
“你……你是谁……”
带着黑色口罩的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闻言却歪了歪头,肖明月眼看着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接着缓缓退后了一步,转身便要离开。
“下次死的时候记得不要大喊大叫,哦,还有,自杀的人下辈子只能做猪,这点你知道吗?”
冷漠却莫名熟悉的语调,肖明月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而还未等他有更多反应,那个人就脚步缓慢地走远了,只留下了一个渐渐远去的影子。
“不过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找死,因为……你马上就快死了。”
☆、第51章
柏家超市的地下室仓库内,堆放的乱七八糟的纸人纸钱堆里,两个还只有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的小鬼正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面容冷酷,摇头摆尾的大黑狗。
“一罐除臭剂,两瓶酸酸乳,两双三十四码的寿鞋……啧啧啧,你们倒是胆子挺肥啊!知不知道敢来我们店作案的鬼下场都是怎样的啊!!送你去投胎!!保证不是人哦!!”
嘴里哼哼唧唧地这般说着,赵发财一边说一边冲着本就在发抖的两个小鬼龇了龇牙,而还未等他做出进一步恐吓,地下室门就被轻轻推开,接着眯眯眼的袁有道大爷把头探进来笑呵呵地道,
“旺财啊,老板要你把小孩都带出来啦。”
“大爷!!老子叫发财!!”
无奈地冲门口的老爷子翻了个白眼,耳朵不怎么好使的袁有道闻言点头,可是看表情就知道他铁定没有听清楚。早已习惯了的赵发财这般想着哼哼了一声,接着眯起眼睛抖了抖皮毛,瞬间变换成了高大的成年男人形象。
“嘿,走,咱们来好好审审。”
一手一个拎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鬼,赵发财毫不费力地就这么上了楼,楼上的收银台边,白羡生正在低头轻轻地向柏子仁汇报着最近的账务,而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柏子仁在看到赵发财上来的一瞬间只是挑了挑眉,接着淡淡地开口道,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不负责的老板。”
痞气地叉着腰往收银台边一靠,赵发财把那两小偷往地上一丢,就不管了。柏子仁见他这个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缓缓地落在地上的两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孩子身上。
目及之处,首先看到的便是他们一个残缺着一条腿,而另一个没有一条胳膊。那个没有腿的孩子长的高些,此时只能艰难地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而另一个孩子则用那只完好的手艰难地想要扶起身边的同伴。
“你们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要偷东西,身上没有冥币吗?”
轻轻地开口对这两个孩子说着,闻言,那两个孩子却只是沉默地用虚肿着的眼睛望着地,紧紧地闭着嘴就是不开口。
没有得到答案的柏子仁也没在意,边问边用系统扫描了一下他们的信息,伴随着滴的一声,两个孩子的信息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就在看见那些信息的那一刻,柏子仁一直平淡的脸色却忽然有些难看的沉下来。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羡生见柏子仁的脸色不好,便开口问了一句,一边的赵发财也有些好奇,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两个小鬼,喃喃道,
“难不成是什么大型车祸?这缺胳膊少腿的可够惨的啊?可是这也不能偷东西啊你说是吧……而且这两兔崽子嘴可够硬的,我刚刚吓唬他们好一会儿了,他们都死不吭声,我上回可是吓哭死刑犯都没商量……”
“因为他们的舌头都被割了。”
柏子仁冷冷的话打断了赵发财的声音,白羡生,赵发财和原本在一边装聋作哑整理着货架的袁有道闻言都愣住了,接着齐齐望向柏子仁,不解地发问道,
“这两个小鬼都是……哑巴?”
听见这话,两个孩子的身体都有一瞬间的发颤,仿佛是被触及内心深处最不想回忆的往事一般,他们低低地发出了几声扭曲怪异的啜泣,而柏子仁闻言只是缓缓地站了起来,接着走到那两个孩子面前俯下身,用自己的手握住两个孩子脏兮兮的手,声音冰凉地开口道,
“是谁杀了你们?他在哪里?”
畏惧地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黑衣少年,两个小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发不出来,他们有着满腔的怨恨和怒火,有着一身的冤屈和仇恨,却统统无法宣泄,而见状的柏子仁只是将自己苍白的手掌在他们的面前摊开,接着道,
“识字吗?想说什么,都可以写下来给我看。”
还有些稚嫩的少年声线,却偏偏带着不容置疑。那个没有腿的小鬼闻言胆怯地看了眼自己的同伴,在得到了一个轻微的点头后,试探地伸出了自己脏兮兮的手。
“对,不,起,我们不该,偷东西。”
手心里痒痒的,小鬼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柏子仁的手心勾写着,大大的眼睛里一边落下泪来。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小鬼见状羞愧的跟着点了点头,接着用自己的手帮没有腿的孩子擦了擦脸。
“没关系,那边那只狗其实没有恶意,他很可爱的。”
白羡生轻轻地出了声,刚刚抓住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和赵发财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什么爱捣乱的小鬼来砸场子了,这才故意吓唬了他们一番,现在看来这事却另有隐情,他也难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
“谢……谢。”
边哭边一笔一划地写着,两个孩子听到白羡生的话脸色涨红地点了点头,而就在那个孩子用颤抖着的手在柏子仁的手心写下那个杀死他们的人的名字时,柏子仁只是将自己的手缓缓握紧,接着系统的机械声准时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滴——寄主接收讨债任务!当前进度:0%】
【债务类型:虐杀之恨,夺命之仇】
【债务人:孙老五】
【职业:职业乞讨人】
【抵债方式:以命抵命,罪无可丝
*
方儒牛和马森是同年同日生的,他们的家就靠在一起,打小又玩的好。
虽然在这个小山村,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爱揍在一块疯玩,但是比起同龄孩子来说,他们俩的关系又好上了几分。
他们都是那种家里生了好多孩子的家庭出生的,家里面的兄弟姐妹连饭都吃不饱,父母自然也没有钱供他们读太多书。
而一直到他们终于从泥地里打滚的猴子逐渐长大,他们也还是出了名的好哥俩。
他们俩一起端着小凳子在村子的小学念到了六年级,然后再一起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辍了学。
家里的父母给他们的说法是,先在家里干两年农活,然后再去沿海的大城市打工。方儒牛和马森没有任何意见,当然就算有意见,他们的想法也完全不重要。
马森的大姐过年还要出嫁,方儒牛的弟弟几天前刚刚出生。他们俩都不是成绩优异的尖子,自然要为了这个家庭的生计而选择辍学。于是小哥俩的前途就这么被定下了,可就在这个提议准备落实的第二天,这个已经很久没有生面孔出现的小村子里忽然来了个人。
就是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村子里几乎全部孩子的命运。
而在很久之后,当这些此刻还将这个人当做恩人的父母们看到自己或是终身残疾或是客死他乡的孩子时,他们都懊悔的几欲死去。
可是到了那时,一切也都晚了。
这个人叫孙老五,据他自己说,是个杂耍团的老板。
他开着小车,一进到村子,就直接找到了村长家里,先是好烟好酒的送了不少,接着又语重心长地开始满村溜达,跟全村的人都拉起了关系。
什么多少年前也是村子里的,当时还和隔壁村的谁谁谁一起耍过,啊呀你也认识那个谁谁谁啊,对,现在是发家了,但是不敢忘本,所以这不回来看看大伙,顺便帮帮大家一起发财嘛!
什么老乡啊,家里孩子这么多,不如让我带几个走吧!保证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每个月都能给你们挂电话,我带着他们学杂耍,跑表演,挣得可比你们种地要多的多!到了年纪再给你们送回来,我在市里的地址也给你们,保证不蒙人!大伙可都是老乡啊!
这话说的不可谓动听,而这些一辈子都没怎么见过外面险恶世界的村民居然也真的信了。或许是孙老五出色的演技打动了他们,或许是孙老五承诺的高额金钱回报打动了他们,总之当这位热情的孙老五终于要离开村子时,他的小客车里整整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