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柳风轻不见归来，初孕嗜睡的阿越困乏之至，交代云霞届时记得唤醒她，便迷迷糊糊上床睡着了。待醒来看看更漏，显示已是二更过半，也就是现代时间的晚上十点左右，牵挂着妖孽无法再睡，便悄然披着雪裘去探视。
妖孽的卧室在二层最尾处，房门紧闭着，烛光自窗格的棉纸透出，房内之人的说话声音不大，但一听便知是云霞。
“主人，沐浴完毕，该让云霞伺候您换药了，迟些睡好吗？”
“嗯……”
“……”他在换药？那我便在此稍等再敲门罢。
“主人别立即躺下，您的头发还没抹干……唉，你何必亲自去？他们都可完成的，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能如此奔波……是因为宝姑娘吗？”
“……云霞，你很啰嗦。”妖孽的声音疲倦不堪。
“是啊，云霞看不明白，你和宝姑娘各自牵挂对方，为何还要刻意相避？”
“……如果你没有和她说过那番话，我便不必避着，她也可以像以往那样没心没肺的和我说笑遣我办事，现在不行了……她不会再呆在我身边，……唉，你不懂……”
“她很喜欢主人，难道主人不知道吗？若不是巫行云抢先一步和她成亲……”
“云霞……我倦了，你先退下……唔唔……”
妖孽的话被堵住了，门外的阿越清楚这“唔唔”之声的含义，顿觉脑里一片空白，当房内二人低低的喘息传来，她发觉自己胸臆间像被塞进什么东西，堵得紧闷得慌。想要赶快逃离，偏偏手足开始发抖，不听使唤；眼内酸涩欲泪，整个人无力直立要软在地上，赶紧抓住身旁的门横。
第二十四章（2）
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房内，房门打开，衣鬓微乱的云霞对着她展眉一笑，低声道：“宝姑娘，难受吗？云霞是故意亲主人的，他要恼我了，快进去替我求情。”
被推入房的阿越呆呆看着站在床前正穿起外袍的妖孽，在他依然苍白的俊脸上嘴唇的嫣红好生刺眼。
柳风轻微微笑：“小宝儿，是有急事吗？”跟着垂首系外袍的带子，没有和她目光接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嗫嚅道：“在皇宫里，冰雪大哥想帮我和巫大哥见面，结果被调离了，我很生气，连续几天不搭理启浩，他便连续几个晚上站在寝殿外等着；他知道我会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控制不了心痛，心痛便会难以安睡……然后我发怒准备赶他走，出殿便看见夕颜满心爱慕地看着他，我觉得很有趣，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想方设法成全夕颜接近他……
宋彩仪和我一样那么喜欢巫大哥，我看见她就很生气，偷偷在心里骂她；新年时爹爹请巫大哥来府商量他和芊芊的婚事，我难受极了，找了个籍口逃课去捣乱，抱住巫大哥哭着求他不要娶芊芊……
中秋那晚宋彩仪指着被一群女子围着的你给我看，我在想这家伙怎么这般的招蜂引蝶？和流星雨哥哥送解药给你，看到你身边的那两名女子、还有你和凝霜交谈故意不理我，我心里竟然很不舒服，我以为自己讨厌你如此放荡的行为，没有想过其实是在吃醋。刚才在门外听到你和云霞……我想走开，可是好难受，就像听到巫大哥要娶芊芊那样的难受……”
“不，不，你没有难受，你是想趁机取笑我，所以没有走开罢了。”小宝儿，你坚持要回到他身边就不要说出来！！不要捅破这层薄纸……
柳风轻迅速捂着她的嘴，不肯让她说下去，两人视线一碰，反而是他急急移开。
感觉她的唇在轻轻蠕动，酥麻的感觉倏然传遍全身。
“记得堕崖时我说过喜欢你……这是我的真心话。”即使被捂了嘴，她仍然坚持说：“哪怕包括巫大哥在内都清楚，而我的反应傻气得迟钝，可我现在都明白了，我心里的的确确有你……”
一手环过她，热切地凝望着这张坦然的俏脸，明知她说出这番话后便是决绝的离去，可她说喜欢他，她终于正视对自己的情意并非友情，怎叫他不欢喜？
反正都说开了，他便无须再强行苦忍、饱受相思的折磨，她要走也让他将思念眷恋一次性倾注罢……
“妖孽……”对上他期待的笑脸，‘我要走’三个字一时无法说出口。
如同回到船舱两人视线初交的那一瞬，那双极具魅惑的凤目紧紧盯着她愈来愈慌乱的翦水双眸，传递的除了深情爱慕、痴迷醉心，还有不容拒绝的甜蜜邀请；那双凤目中的炽热爱火直烧入心，令她对他那曾闪闪缩缩、含含糊糊、不肯面对的心动更加无所遁形。
当她眸中的慌乱渐成迷乱沉醉时，他毅然进攻。
他一点点的接近，她一点点的丢盔弃甲。四唇完全相贴时，她已无法抵挡妖孽的强势掠夺，任他如缺堤般将抑压已久的相思融入每一个吮吸含舔中。
闭眼紧紧抱着他，那般汹涌的爱恋狂风暴雨似的传递过来。他火烫的唇、灵巧的舌、肆意的齿，每一次的纠缠都让她心甘情愿陪他一起深入浅出的品尝对方的甜蜜。
“小宝儿，宝宝……”昵语混合着亲吻一声声包围她，他身上的高山清露气息也团团拥着她。
她的配合让他无法自持要再进一步，两手不自觉地拉开她的衣领徐徐抚上时，肌肤相触的悸动令阿越猛然清醒，欲要急退，他如火般热情紧缠不放。
又羞愧又沉溺的矛盾在心间不住往来，泪水涌出，尝到咸涩的妖孽渐渐停下，他知道她心中的挣扎，长叹一声，说道：“对不起，我放肆了。”
“我是坏女人，我成亲了还……”抓着他的衣襟纵声大哭。
抱起她，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小宝儿，到这儿哭，把我的心冲走去，以后便不会再有这样纵容的心思了；你没有对不起他，你怎么敌得过我？是我趁你不清醒时强逼你的，记住，是柳风轻引诱了你，我才是坏蛋，所以你不是坏女人，也没有对不起他。”
“可是我……不该……心里……是……是喜欢的。”小屁孩骂得对，她确是水性杨花，只是来向他提出告别，怎会情不自禁和他相拥热吻？“我要走了，我们不能再这样相处下去……”
“好，我送你回他身边。”都坦诚彼此之间的爱慕后便不能再回到无拘无束了，他一早便知道。
“不，我不能再呆在你身边……让其他人送我到麟山明阳师傅那儿，他会通知巫大哥来接我的。”抵着他的胸膛，让泪滚滚而下，哽咽着将夫君与明阳的交情简述：“他就是那日在射日台与启浩交手的那位剑客。”
“……”既是巫行云的知己，武功有如此之高，他还能说出什么反对之词？“……好。”
为了能和这死心眼的榆木继续做兄弟守护她，他可以做到隐忍，为情敌铺路、成全她的幸福，可即使这样，分开的一天始终还是不可避免。
“妖孽，我害了启浩，现在又害了你。”
“傻丫头，我愿意啊。”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极力笑道：“再说我和四皇子怎会一样？我回西契还要娶妻生子，有空还要找你和巫行云聚一聚，说不定以后我们会是亲家。看看，我依然逍遥，你如何害了我？”
他总是不肯让她内疚、难堪、伤心，将所有包揽在自己身上，云霞说她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只要付出不计回报的真心实意；是的，除了他，她还看不到有另一个，即使已是夫君的偶像，一旦知道妖孽在她心中的地位，便立刻先下手为强。
如此的蓝颜知己，夫复何求？
依偎在他的怀里，流连这张她从初见便会时不时为他失神、完美得人神共愤的俊颜，表面的放浪形骸下隐藏着爱她最真的心，还隐藏了多少他不欲让她知晓、为之忧心挂虑的事？
相拥着坐在临窗的椅上，两人蜷缩在同一条大裘里，阿越静静靠在他肩窝内，悠然闭目：“妖孽，云霞告诉我你来夯都助我离京时，正在进行很紧要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却会令你受到致命的打击。现在你又故意隐藏踪迹，是不是你的处境很危险？”
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他沉默了片刻，才哼了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听冰雪大哥说起你被爹爹收养的经过，你是要联手西契恭王和敬王找西契皇帝报仇吗？”
“别管这些，我能应付的。”亲亲她的手，安慰道：“你有了身孕，安心休养。”
“唉，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只想你也平安快乐。答应我，如非必要，万万不可用性命去换取些虚无的东西，好不好？”睁开眼亮晶晶凝视着他，毫不遮掩心中的疼惜之情。
“宝宝，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说过我不是好人，我会舍不得放你回到他身边的。”凤目的炽热点点簇簇，洒在她脸上；不让她的手缩回去，生怕一旦松开便再也触不到了。
“……我知道你不会。可就是担心你。”
“宝宝，别担心我。我现在只是想替娘亲报仇而已，其他的东西我不会去争夺。你说得对，境由心生罢了，……我师父他们想利用我去对付我的亲生父亲……”
“你说什么？”阿越吓了一跳：难道西契的前太子还没死？
俯下头亲亲她受惊的而微启的唇瓣，淡淡撇撇嘴：“你不是告诉我说我师傅曾去密访西契王吗？呵呵，除了这一个多月隐藏起来进行暗中的查探，我前段时间还亲自潜入宫中见了西契王，才知道师傅一直骗我，足足骗了我十余年。
师傅是原战鹰的统领，他绝对忠于前太子。十余年来苦心积虑安排一切，是为了让我误认为自己是前太子的遗子、然后为复仇而除去我的亲生父亲——现在的西契王慕容令之；我们父子相残他便可以替前太子报仇了。”
原来妖孽竟是西契当朝的皇子，难怪云霞说他幸亏没有按最初的计划行事，否则会造成致命的打击。被人利用杀害亲生的父亲，这样的打击的确不可谓不致命。
“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便好。”妖孽脸上太过平静，可知他已经历了多长时间的失望怨愤才使自己这般无波无澜？
“我小时候很少见过父亲，又年幼，所以记不起他的模样，只知道他是西契国极位高权重之人，有很多人在明里暗里保护我和娘亲。四岁那年，夏季将至的时候，来了一队人，出示父亲的令牌，说是派来接我们回府的。娘亲很高兴，带着我坐上马车……
小宝儿，记得你在徐府问过我是不是睁开眼便发现身处异处？是的，一觉醒来，身处异处，遍地尸骸。家人全部被杀的前一天，娘亲似乎感到有异常，将我交给那名武功很厉害的伯伯，并交代我：‘阿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谁，也不要让人看出你是谁，更不要相信任何人。忘记自己是慕容朗，好好生存下去。’
我当时年纪太小，感觉不到危险，可娘亲说这话的神情太异常了，还要我将话反反复复记在心里。次日，我醒来是压在那名伯伯的身下，周围是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尸身，娘亲的尸身也在其中，她生前一定被□了，衣裳是胡乱盖在她身上的……”
“啊……”让一个小孩子经历这些，该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反握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用额头蹭着他的下巴：“妖孽，你可要记得你娘亲的说话，要好好生存下去啊。”
“唔，你以为我是你吗？动不动就想放弃性命：玲珑苑的湖里故意由着自己溺水、射日台上预谋跳崖自尽……还有听说你喜欢雷雨天追逐雷电；小宝儿，自己的性命有多宝贵你知道么？怎能不珍惜？我的性命是这么多人换来的，我绝对不会随意放弃；他们想逼我入绝路，我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说这话的他眉目间的傲气自信、不屈自负跃然而现，睥睨万物的轻狂代替了一贯的魅惑，阿越只觉怦然心动、喟然感动：
“……那你还要陪我跳崖？万一就这么去了，岂不辜负你娘亲的心愿吗？”
垂目看着她：“那时看见你跳下去，我就跟着了，只是想尽力守在你身边，这样才有机会救你啊。就算救不了，还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嘻嘻，黄泉路上和你吵吵嘴抬抬杠，好像也不寂寞……”
听着上半句话时几乎感动得涕然泪下，待听到下半句又被他逗得忍俊不已，心内更是感慨万千：妖孽总会轻易就化解我内疚的心理负担，他实在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妖孽，你是不是长得像你父亲？所以见面便一下子认出对方了？”
“我应该像娘亲多些，我穿女装出现在他面前，他一见我便整个人呆住，叫出的便是娘亲的小名；这名字连师父也不知，是父亲来探望我们时私下唤娘亲的。他知道娘亲对颜色的分辨甚差，经常将绿色和蓝色混淆；张嘴便说出我的生辰八字，我过四岁生日时收到他托人带来的礼物也说得分毫不差……
我记忆中的一些关于他的片段，他都能说出，甚至比我所记还要详尽清楚。他说我师父来宫密见也是特意将我和他的父子关系告知。可是师父的居心太险恶了，他是因为西契王公布前太子子嗣名单毫无破绽，我这个前太子的遗裔便失去影响力，根本无法号召其他人推翻他，且战鹰卫的存在更是岌岌可危，于是才将我的真正身份密告西契王。父亲得知我的真正身份后当然不会为难我，还暗中计划接我回宫公布天下，可师父根本就不打算将实情告知我，仍然策划让我在接近父亲时伺机下手刺杀他 ……
小宝儿，说到底巫行云的确帮了这个大忙，没有你们给我透露师父密见西契王的消息，我便不会生疑，便不会去查核、便不会知道我和西契王的关系，待酿成大错后，师父定会将我真正的身份公开，联手恭、敬二王将我拿下处置了，再挑拨起二王夺位，两人自相残杀后，当年三名弟弟勾结陷害兄长一仇便彻底得报，估计师父会将真正的前太子遗裔推上皇位。”
“你居然穿女装？呃……”他穿女装想必也是很魅惑诱人的。“妖孽，……珍惜生命，远离宫廷。”皇家果然是阴谋诡计的滋生发展地啊。阿越抓紧他的手，急急道。
柳风轻捏捏她的脸，笑说：“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我不能再依靠师父培训出的战鹰了，父亲将他的密卫拨了一半供我调遣，如今我只想彻查当年假冒指令骗我和娘亲外出灭口的那群人。师父的毒计由父亲亲自去化解。……宝宝，你我这次跳崖正是我隐身旁观、验证许多疑问的最佳时机；说到底还是你救了我，所以你不必愧疚，知道吗？”
和父亲密会相认后，他拒绝了西契王补偿提出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