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浩当真爱这冒牌刘心悦爱得失去理智了。他这话提醒了我,王兄和瑾儿多数只在乎儿子,却不见得理会这丫头的生死,我也不可能三日三夜不离她左右……
“启浩,你愿意替换她的话,就受我三枚淬毒的乌须针。”他单手一晃,指间插着三枚乌黑幼细的绣花针:“乌须针内的毒并不致命,只要在五日内服解药即可无恙;否则毒入攻心,终身沦为活死人;我并不愿意伤了你,还是让她做人质……”
“我受那三针!!”断然拒绝,垂手喝道。
“……”凝视神情坚毅的侄儿,闵王爷有些动容:“启浩,还是三思吧,王叔并没有欺骗你,这丫头不可能是刘心悦!”用指勾出她颈中的银链,指指那箭头链坠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物件?”
在淡青色的寒羽蚕丝衣的衬托下,那黝黑的箭头链坠格外惹人瞩目。
“箭头上的图案是一只穿着盔甲的飞鹰,它曾是西契前太子慕容谦之的亲兵战鹰卫的标志。”闵王爷脸色肃穆。“她必是受西契的指使而来,你不值得为敌国的奸细如此付出。”
他说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手指微动间已将那三枚乌须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
第十一章(1)
“不要!!”惊呼声在屋内外响起。
乌须针射出,没有打在启浩身上,而是尽数入阿越的右臂内——闵王爷微动手指向内,便改变了乌须针的准头。
屋内的惊呼发自启浩,他与自家王叔相距不足六尺,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三枚针的去向,却不及阻止。
屋外的惊呼乃是迫胁如影带领而来的徐正、寒星等人。
面带羞惭的如影在陪同他们等待四皇子和闵王爷的同时,毫不隐瞒地回答了他们关于目前情况的提问,她虽不知道屋内的具体情形,但知道自家主子要劫持若宝的意图;徐正一听大惊失色,不由分说便硬闯入内。
屋外的众人闻声跃入房里,闵王爷已经夹着阿越破顶而出,启浩自是穷追不舍;二人尚未站稳,他势如猛虎的拳脚便密不透风地向王叔逼来。
劫持着人质的闵王爷连闪带避:“启浩,快快住手!!你应该赶忙去联系谨儿,而不是来抢人!!”他终归不忍向瑾儿的儿子下手,可侄儿确是发疯了,为一个敌国的奸细枉顾亲情!!
“……”怒极,但拳脚之势见缓。
“我迟早一死,徐若宝却拖延不得。”扫到徐正等人在蠢蠢欲动,且寒星已经蹿上房顶,站在启浩身后,链刀在掌中旋转作响。
“……寒星罢手。”启浩收了拳脚,手掌一摊:“王叔,现下你只有束手被擒了,把她和解药给我!!”
“既有心相挟,解药自然不会随身携带!!三天内瑾儿来我府,解药双手奉上;人现在可以给你。”一振双臂,昏沉不醒的阿越如同风中白荼靡,向距离两丈外的启浩飘落而去。
徐正站在房外严阵以对、寒星冷冽嗜血的双目全神戒备着对面的闵王爷,谨防他突施歹毒的暗器。
启浩盯着那片飞来的白影,张臂纵身上前……
眼看便要拥人入怀,一抹士卒制服的淡绿色掠过,兔起鹘落间,连同阿越在各人的视线中远去;四皇子与未婚妻失之交臂……
太子妃再次被劫!!那歹人似乎是个士兵!!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高声呼喊,一面挥动武器、投掷暗器,一面拔腿猛追。
徐正最先发现异常,一马当先尾随着那抹淡绿,但那士兵轻功已臻出神入化,虽抱有一人,丝毫不减半分迅捷飘逸,与他的距离渐渐越拉越开。
“拦截此人,太子妃在他手中!!”徐正见势不妙,大声呼叫守在外围的京畿护卫队。
话音刚落,一深衣人影拔地而起,如天地开合间的一道闪电,眨眼便靠近淡绿,二人一前一后在众人的目瞠舌挢下身影极速缩小,飞快没了踪影,恍如从未出现过一样。
“追去的是谁?”驻足在徐正身旁的四皇子问。
“……”抚平心头涌起的不妙预感,徐正“哦”了一声:“要问五皇子殿下才知。”
对上王兄的目光,启沣点点头,赞叹:“是易剑,我从来都不知他的轻功如此之高。”
“易剑?”昨晚那个铁板脸铁板声的直挺硬朗形象顿时浮现。
启浩侧目看看徐正,他正拉着寒星耳语什么,寒星颔首,接着点足顺着易剑追踪的方向而去。
“徐先生,怎么不见巫行云?”不知为何,这句话冲口而出。
“禀四殿下,行云的行踪非老夫掌控。”徐正答得很坦然,王弟就在一旁,启浩也知不便继续追问。
“先生看出是何人劫走若宝?”
徐正蹙眉,略一犹豫:“这人的轻功当世能比拟者不多,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他……”
“谁?”
“柳风轻。”
“……”是他,他是翰墨,若宝要离宫为的就是和他相守!!他一定与若宝暗中约定前来接应,却因她被劫而寻找至此,否则他怎可能恰好在此时此刻出现?
“先生,你们怎会这般迅速追查赶到这里?”虽然一切阴差阳错,但徐正的消息也来得太神速了。
“寒星一直监视着如影,他和殿下的影卫只是略略过招便察觉有异:两方都是为保护殿下和若宝的安全。只是当他们停手意欲跟上如影时,忽然另有一批人赶来故意阻拦,寒星带了几个影卫搜寻如影和两位殿下的去向,其余影卫留下与那批人纠缠。寒星搜查至此后立刻禀告我,我持牌入宫见得主上,跟着五皇子殿下便率兵赶来相助了。”
“可知那些人的来历?”临回头找若宝前,他召来影卫交代过要阻止一切打扰他和太子妃的人。
“都是死士,一旦无法逃脱便服毒自尽,影卫在西门城郊继续追寻他们的余党。”
“会不会是柳风轻的人?”避过启沣,启浩压低声音道:“或许有可能是西契前太子的战鹰卫吗?”
“战鹰卫?”不是已经随西契前太子的退隐消失了足足十九年了吗?徐正吃了一惊,若有所思:“或许需让人再细查已亡死士的尸身,若是战鹰卫,他们的身上便会有记认。”
“麻烦先生亲自查证此事,且不要声张;那柳风轻的底细也要重新彻查。”
徐正频频点头。
启浩走到五皇子身旁,沉声道:“启沣,请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城中所有柳家商铺宅院均派人搜查后进驻待命;徐先生与我入宫面圣。至于王叔,请你静坐家中等待消息,最好不要四处走动让人寻机偷了解药。”
被自家兄长勿庸置疑地下达命令的五皇子本不太想理会,可见他脸色威严凝重、语气决断果敢,不容质问抗拒的凛然逼人而来,不得不垂首执行。
“那链坠证实不了若宝是西契的奸细,在我查明真相前,还请王叔勿妄言相传。”临走前启浩低声警告自家王叔。
“嘿嘿,好。”闵王爷负手在背,眼望天边云聚云散,嘴角一缕淡笑如有如无。
如影退在一角默然不语,众人散尽后,才上前问:“爷,请赐解药。”
闵王爷不置可否睃目道:“三日后再给你。”
“……”竟如此戏弄她。昨夜和隐雪走在蟒带河的树荫处,爷如鬼魅而至,悄无声息地射了三枚乌须针给他,他根本没有发觉异样,以为是蚊子叮而已,她瞥眼看到爷便知实情。跟着被逼诓骗他,然后随爷来到旧宫殿任他拷问,为的就是讨要解药。现在就算三日后拿到解药,她又怎能在一日内赶到边境交给隐雪?
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悲愤怨恨,他眯眯眼,大声笑了:“樱桃,爷不是绝情之人,现在就随我去取解药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闵王府,闵王爷从怀中摸出一锦盒递给站在他寝室等候的如影:“可要保管好了,桑隐雪和徐若宝两人都是中了乌须针,若被人得知你身上有解药,半道给抢了偷了可不要怪罪于我。”
“……”好狠绝的心思,有解药在她身上,四皇子他们一旦得知怎会不来抢夺?可这是唯一的机会啊。
“启浩才吩咐关闭城门,硬闯只会惊动了他;去找徐正说明原因,他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他这般指点迷津,如影反而心下惶惶:“……徐先生若知道解药可救治徐若宝,他必会截留下。”
“爷肯定他会助你送药的。”闵王爷笑得胸有成竹。
如影直觉自己的主子笑得十分阴险,但隐雪昨夜已中毒且离京已有半天,她必须抓紧时间送解药,这里的情况太复杂了,她深恐迟则生变。
将锦盒放在怀里,她一咬牙,跪倒拜别:“樱桃送药后定然赶回来陪爷同生共死。”
“今天这么一闹,我的心愿怕是可以完成了,他们不会再容你,能走就走吧,还回来做什么?”挥挥手,任由她毅然离去。
踱回寝室,看着放置在壁橱的那幅策马少女图,图上的女子秀雅之至:杏目聪慧晶亮,嘴边梨涡隐现,神采飞扬,傲中带俏,明丽得犹如怒放的海棠。
闵王爷自吟自哦道:“多情自古空遗憾,有心蜡炬恨夜长;凡尘谁人不做古?惟愿双影遣孤单。”
“瑾儿,即使你儿子怨恨我一辈子,我还是会这样做。”他柔声说:“毕竟我只是帮他清除后患而已,对不对?”
那抹士兵打扮的淡绿正是柳风轻。
他一直在西郊赴丰羌镇的官道上等候前来汇合的徐若宝,岂知等来的竟是负伤的云霞和她被如影劫持的消息。
听完云霞的简述,他闭目思索片刻,让她火速安排夯都内余下的战鹰和各府线眼尽数撤回西契,自己带着数名好手入城救人。
由云霞一早设下的暗探带领着来到徐若宝受困的大宅附近,发现那里已被官兵团团围困,他授意手下暗中打翻几个小兵后换装悄悄进入宅内,便见闵王爷和启浩在房顶上相持着。那时无人留意这几名冒牌小兵,柳风轻立刻伺机而动,半途劫走了计划偏离轨道的落跑太子妃。
人救到了,可尾巴甩不掉,什么人的轻功如此上乘?曾经是排名在武林高脚三甲内的师傅肖一没已经比不上他了,第一的那一位收山已久,另外的一位杳无音讯……
“放下她!!”尾巴的声音好像铁板相撞那般锵锵作响。
柳风轻不去理会这声呼叫,脚下不停,却赶忙解开阿越身上被封的穴道,低声急呼:“小宝儿,快快醒来!!”
见她长睫颤动,眼睛并不睁开,鼻子抽吸了两下:“嗯,妖孽,谢谢你来救了我。”远离启浩,心痛便消失无踪,但毕竟之前痛得死去活来,体力严重透支,身体被牵扯的其他部位还隐隐有些闷疼。
“你怎知道是我?”傻丫头看都没看他一眼啊,而且他穿的是士兵制服。
“你虽妖孽,可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如高山上的清露……”
闻言眉眼齐舒展,如饮琼浆般心情舒畅;他一向落拓不羁,哪里管什么强敌在后?扬着凤目、低首飞快亲亲她的额头,魅笑不已:“小宝儿,喜欢这气味的话,我们每天都来抱抱搂搂吧。”
“柳黄婆……”这厮不能赞,一赞便自卖自夸。
一时忘形,身后的人便靠近了许多,距离不足四五丈了:“柳风轻,放下徐若宝!!”
阿越猛然张开眼:“是……是易剑,你停下等他……”
看着她因喜出望外而闪亮生辉的眸子,柳风轻怏怏然泛酸:“停下便给他擒住了,你还想不想逃跑?”
“不,他不会捉拿我们的,求求你停下来好吗?”他是巫大哥啊。
如此温言软语、这般恳切嫣然,他只好妥协了;且已被易剑认出,也知道打不过此人,若继续向前,一时三刻绝对摆脱不了他;还好知道他对傻丫头挺上心的,便赌一次吧:“易侍卫,我们又见面了。”
站定回转身,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嗖然而至的深衣板脸。
日后每当柳风轻回想起此情此景,内心无数次懊悔不已:若早知易剑便是巫行云,宁可就这样抱着小宝儿奔至天涯海角、直至筋疲力倦而亡,也不会做出这个停步转身的决定。
第十一章(2)
三人现正身处夯都内不知哪一条偏静的街巷,偶有行人走过,以为是官府的士兵和宫中侍卫因争夺人犯而对峙。
衣衫不整、发丝略显凌乱、脸色稍黑、身形偏瘦,远望去整个人就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少年;此少年只穿中衣还套着一条古里古怪的背心,站在一侍卫和一士兵当中,乍一看确实极像被追捕的罪犯
不知道被定位做了少年犯代言人的阿越挣扎着站起来,点点清泪凝在眉开眼笑的俏脸上,滚动在喉咙内的‘巫大哥’三个字因他微闪的暗示眼神而改为一声哽咽:“……易侍卫……”
举止倜傥且令人惊艳的美男士兵强行握着她的纤腰,把她箍限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略抬起线条如画的下巴审视着眼前的阳刚硬朗侍卫;心内纳闷着小宝儿为何见到他如此激动如此兴奋?
隐去儒雅俊颜的巫行云绷着易剑式的铁板脸孔,还剑入鞘的大侠风范洒脱、一步步走近的无畏气场摄人。他抑压着要将自己梦牵魂系的少女拥入怀中狠狠亲吻已解相思之苦的冲动,抬起深锐镇静的双眸盯着虽着平淡士卒制服、风采仍然不减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请将太子妃留下,在下可让柳少东家全身而退。”
“如果我不愿意呢?”似乎又回到中秋在玄丙号上的情形,差别只是这傻丫头没有中毒而已。
“你既停步,便应该知道不可能再有机会在我的剑下逃之夭夭……”逃之夭夭?桃之夭夭!!阿越昨晚原来是提示我她要逃出宫吗?
视线停留在少女惊喜交加、欲说还休的脸上,她读懂他的目光,点头浅笑:“是,我请柳大哥帮忙,本来要趁今早为四皇子送行的机会离宫,哪知今天黄历上乃不宜远行,所以糊里糊涂的被人捉住了。”
今日得知四皇子与太子妃被人劫持的消息后,虽然义父并没有要求他出现,但萦绕心中的隐忧怔忡还是让他果断地说服五皇子,跟随京畿护卫队一起来到那困人的大宅。
义父刻意不让他入内,所以只能陪着五皇子在宅外等候消息;以前执行任务常常很有耐性静候上数个时辰甚至数日,可如今只是一时三刻的时间,却感觉数十年之久;努力保持站立不动的守望姿态,其实脚下的青石板已被留下半寸深的足印。
听到义父高呼“……太子妃在他手中!!”,他连请示都免了,直接追赶而来,且轻功的发挥是前所未有的极致。
除了眼前这个倔强得令他心疼不舍的少女,天底下还有谁能轻描淡写、嬉笑自若地陈述之前的危险?还有谁能如此决绝抛下已在手中的尊贵权势、无视谪仙般脱俗的专情皇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