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花丛纵横得心应手,没有哪个女子可以逃过他刻意设下的情网,只有这个傻丫头例外,对他这般的无法无天、没心没肺。说她无法无天,是想起她竟敢恃着易弁装扮肆无忌惮、三番四次、明目张胆地调戏他;说她没心没肺,哪里有人会像她一样对他垂涎三尺只是单纯的外貌欣赏?对他情深款款的甜言蜜语反应迟钝、恍若未闻?
识破太子要验证她的意图,他是真心实意帮她脱离险境的。打算让她脱去他的衣衫迷惑监视的人,然后他装作誓不屈从的烈男奋起反抗,用玉枕砸去,她装晕即可。她喜滋滋接受了这一计划,也乐呵呵地配合着付诸实施,直到最后的一个步骤……
徐少爷将柳风轻脱剩贴身里衣裤后,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进行扒衣举动,坐在一旁扭头抗议。
“好吧,不脱就不脱,你骑坐在我身上。”他抬手指指自己的腹部。
“……为什么?我在一旁挨着你不行吗?”那儿怎么能坐?太猥琐了。
“你有见过两人离得那么远欢好的吗?”他笑道:“而且大家都是男人,你还衣冠楚楚的,吃亏的是我啊。”
“……”她瞪眼,目光扫到扔在床角落的薄被,立刻展颜,将被子对折四五层铺在柳风轻腰间,然后笑嘻嘻跨坐在上面:“嘿嘿,配上马鞍就舒服多了。好吧,可以砸我啦。”
他一时啼笑皆非,无可奈何道:“那你俯下身来……瞪什么瞪,这样我才够得着砸你。”
她“哼”了一声,依然瞪着他,缓缓俯下,用右手撑在他耳边、未伤愈的左臂横胸隔挡在二人之间,不让自己的身体和他直接接触,只是如此贴近,两人暖暖的气息交融,发丝相绕,这厮身上的气味如高山清露般雅致、魅惑完美的脸庞笑意盈盈。她不由得心头狂跳,不敢再看他,闭眼悲壮道:“你砸吧!!”
瞧她这幅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勇就义表情,柳风轻忍不住高高翘起嘴角。凝视这张小脸:细细的汗珠密密布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连温润俏皮的嘴唇上方也有些湿漉漉的感觉,红扑扑的小脸就像一个沾了露珠的新鲜苹果一样,如果不是服了软筋散,他会毫不犹豫拥着她重现船舱夹层热吻的情景。
“亲亲我。”他轻声命令。
“……”
“亲亲我。”抬手圈上她的腰,他低低地再次重复指令。
“……你真的吃错药了吗?”睁眼,极力坐起打掉他那双不安分守纪的手。
“小宝儿,我想你了……”轻叹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有如梦呓般的迷离撩拨:“真的,想你亲亲我。”
“……你不是只喜欢女人吗?喂,清醒点,我是男的!!”这大奸商又想来诱惑威胁我对他负责任?没门!!
满腔柔情被这不解风情的小家伙那只拍打他脸颊的手活生生击散,柳风轻恼怒盯着她:“如果把我换成巫行云,你是不是也这么不开窍?”
“关巫大哥什么事?”这人真是无理取闹!!
“你不亲,我便不砸!!”岂有此理!从未试过主动求吻还遭碰壁的柳风轻气呼呼道。
“哼,就知道你哪会好心帮忙?整天就想着戏弄我!!”他生什么气?本少爷才郁闷呢!!
“亲我就砸,不亲不砸!!!”脑海里回旋着巫行云拥吻她的一幕幕,对着她不识好人心的指责,他更是怒火中烧,冷起俊脸硬帮帮地表态。
她也气急败坏起来,抓起玉枕几次塞到他手中都被断然拒绝。
“你果真不砸?”这是她拿玉枕猛然砸向自己前的最后询问,接着他便心惊肉跳看着她额头的鲜血点点溅出,落在他的里衣、被子、床单……她颓然倒在他身上,头趴在他的肩脖处,他清晰地听到伤口处鲜血疯狂喷涌的声音。
软筋散的药力未过,他根本无法替她点穴止血,呼叫了这么久,竟没有出现半个人影。看着眼前熟悉的俏脸渐渐失去生气,原本粉嫩红润的樱唇已经泛白,他的心似被人捏得紧紧的,幼年被人追杀时的惶恐、惊慌伴着从未有过的痛楚从体内渗至四肢百骸,以致声音也颤抖起来:“傻瓜,快睁开眼……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小傻瓜……不会装晕吗?哪有人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对付自己?……为他值得吗?……”
柳风轻赤 裸上半身,身上血迹点点,他咬牙支撑着自己半靠在床头,费力将昏迷的徐家少爷的头部搬上自己的大腿,以缓解她额头汩汩的血流速度,一手用解下的里衣捂住她额头的伤口,一手拼命拍打那张毫无意识的小黑脸:“醒醒,快醒醒”。
这就是易剑和刘心愉打开房门看到的情景。
第三十章
夯都的一个房顶上并肩坐着一俊美无俦的高大帅哥和一眸胜星月的纤纤少年,他们身后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楼顶直直站着一名黑衣黑头巾,只露黑眸冰唇的岸挺青年。
“不要再回头了,他既奉令保护你,定会一直守候到你回莲香楼为止的,而且我也拐不了你。”俊美无俦的柳风轻拍拍已经是第五次回望黑衣寒星的阿越。
“你拐我干嘛,论斤称也卖不了几个钱!!”没好气地回应道:“为什么不让寒星哥哥和我们坐一起?他老是孤单只影的……”
柳风轻抱着她离开莲香楼,刚刚才奉命在暗处守护的寒星以为是探子,便一路追赶;只是柳风轻的轻功确实卓绝,若不是他自负可以对付尾随之人决意原地等候,寒星不一定能赶上。待徐少爷认出对方并作了相互介绍后,寒星坚持要安全送阿越回去,而这厮坚持要和她说完事后再亲自相送,被夹在中间的阿越最后提出折中的方案:一同听完柳风轻所讲,再一起回莲香楼。结果妖孽反对,几经协商便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喂,你干嘛不在白天光明正大的登门,非要大半夜这么鬼鬼祟祟,还叫人假扮我糊弄如影,是不是早有计划的?就像那次假扮巫大哥教我出丑那件事一样?”用手肘碰碰眼望着她带些闪神的柳风轻。
“今晚是我守在莲香楼的第二晚了。”他无奈一笑:“白天上门几次义父根本不让我见你,昨晚整夜一堆人守在你房间,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今晚如果不是义父匆匆带着桑隐雪外出,而你又恰好独自在房,只怕我又要徒劳了。叫人假扮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哪有机会和你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过义父当真厉害,白衣圣手司马铉随叫随到、暗中还埋伏了这么个高手,嘿嘿,还好寒星愿意听你的话。”
唉,爹爹为何要这么排斥这妖孽?弄得现在他和她象出来偷情的狗男女一样……呃,错了,是出来接头的间谍特务。
“你想告诉我什么事?”
“想看看你额头的伤怎样了,头痛得厉害吗?”他抬手轻轻抚着她那缠着纱布、还渗出丝丝血迹的脑袋,低低叹道:“你这家伙真够狠,本来就傻里傻气,还那么不要命的砸自己的脑袋,迟早变成大傻瓜……”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太温柔了,比在镜心阁画廊的温言软语还要不大对劲,为了缓和气氛,她故作轻松道:“谢谢你不劳艰辛、排除万难地来看望我,头只是有点痛,司马大夫说我的脑袋硬得像花岗岩,一般的敲敲打打是绝对无妨的。”
这家伙原来不是榆木,而是花岗岩,难怪迟钝不开窍啊,可她怎么就能立刻领悟巫行云的情意呢?他无可奈何地摇头:“罢了罢了,算我栽在你手里……”
“还说,不都是你嘛,净想着怎么戏弄我……”她低头嘟哝地应道。
“你怎么非得这样看我?”带些怒气,他咬牙狠狠盯着身边这根不开窍的榆木。
“我有说错吗?在船舱的夹层是这样,前天在玲珑苑的浅醉楼也是这样,而且中秋那天你明明看到冰雪大哥被内卫所擒,却还要欺瞒我……”这厮要喷火的眼神怎么和她让老爸去与风骚少妇约会时他发怒的眼神一样?她顿时收住话,下意识挪移身子,和即将爆发的火山保持距离。
她稍移一寸他便跟进一寸,寸步不离。盯着她的凤目中的怒火倒是渐渐暗下,可他这般的黯然失色倒令她误以为这妖孽被什么人伤害得体无完肤、身心受损。
原来我在她眼内是如此不堪……他冷哼一声:“中秋那天我只管你的死活,其他人与我何干?”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冰雪大哥你又不是不认识,而且我也没有要求你非救我不可。”一言不合,她也发起飙来。
面无表情定定注视着这个涨红着脸毫不退让地怒瞪着他的家伙,柳风轻只觉一颗心不住下沉不被自己在乎的人理解是这样的心灰意冷。气极语塞之下不断暗暗自问:这人又傻气又迟钝又冲动,我为什么要在乎她?若不是体会到亲眼看到她自我伤害而他束手无策时的恐慌、绝望还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会以为自己只是下意识要与巫行云争高下而对她产生奇怪的情愫而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当时我无法去救他,一是我绝对不能失手落入东夏的皇宫,因为皇宫里有人可能会识穿我的身份而杀我灭口;二来我潜入对岸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将你带离险境;你既认为我必须见义勇为,很抱歉令你失望,我绝对是自私自利的人。
从四岁那年失去家人独自流落异乡街头,不但要设法解决温饱,还要终日惶惶躲避随时出现、要斩草除根的杀手时,试问有谁见义勇为对我伸出援助之手?即便是义父无意中替我解决了几名杀手,当认为我善于伪装无法查明身世时,他还不是毫不犹豫要推我出门,任由我自生自灭吗?请问他为何不侠义为怀,收留一个四岁的小孩?天下有几个真正不求回报的侠义相助行为?看看巫行云、看看寒星,你敢说义父此刻不是也在利用你得到回报吗?”
“你和爹爹的成见就是这样形成的吗?他虽有不是,后来你不是始终也留在徐家了吗?”她下意识的嗫嚅道。
“那是我抛开自尊、玩弄心计、厚颜无耻、刻意讨好、死皮赖脸的结果。哼,只怕早有人对你说过我的种种不是了。你没觉察到义父时至今日对我依然是刻意远离提防的吗?”冷笑连连,眉目间的嘲讽凄怆显而易见。
他明知落入皇宫会有杀身之祸却依然前来救她,而她非但不领情,还很片面的加以指责;面对重提往事悲愤莫名的柳风轻,她确实词穷;听到他幼年的经历,心中顿生同情怜悯,情不自禁愧疚地用力握着他的手,希望能平伏他心中的激愤。
“或者当年你坦白告诉爹爹身世,他便不会心存偏见了,毕竟爹爹也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我若明说,只怕他更绝情。毕竟他也不是一个不辨轻重、不识时务之人!”他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斜睨了她一眼,悠悠叹道:“你问过我是哪国人,知不知为何当时我会怔住?因为极少人知道我是西契人,中秋那晚我告诉了巫行云,看来他并没有转告义父,所以义父依然对我不睬不理。你在镜心阁的画廊说过‘自己认为值得便尽力而为,不徒留遗憾’ 我等不及他的明确答复了,时机稍纵即逝,总要尽力一搏……”
“你要去哪里?很危险吗?”他似乎在发出不顾一切去做扑火飞蛾这种很悲壮的感慨,她的心蓦地漏跳好几拍。
他没有回答,脱下左手中指那碧绿莹泽的玉环,从自己脖子摘下贴身的银链,银链的挂坠是一块类似箭头的黑黝黝之物,他将玉环穿入链子与挂坠串在一起,递给阿越:“徐若宝,今晚看到你的伤势无碍,我便放心离开夯都。这个玉指环和链子你挂在身上,无论东夏或西契,只要你到任何一处柳家开设的店铺出示玉指环都可以要求援助……有事找我也可以由他们联系。”稍停了一下,带着自嘲笑道:“你已经找到寒星,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事相求于我了……义父神通广大,你的巫大哥武功高强,有什么不可以帮你解决的?”
“我不能要。”他怎么象在交代后事?她摇头,没有接过链子和玉环。
他握着玉环银链,正色道:“猪小弟,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世是怎样的,不过你现在置身的处境太复杂了,你经常迷迷糊糊、有时冲动无忌,也不懂半点武功……巫行云是不可能每次都及时赶到,义父城府很深……其实,其实……有些事我还没有真凭实据,可能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爹爹怎么了?”他是真心为她着想的,内心怎能没有一点感动?可话要说明白啊。
“前天你砸晕自己后约摸过了两刻钟,那易剑和刘小侯爷开锁进了房,易剑立刻为你点穴止血运功护体,小侯爷以为我伤了你……”他撇嘴一笑。
“小侯爷揍你?不会吧?我和流星雨只是泛泛之交。”不可置信地张大嘴,紧张地问:“他伤了你吗?”
这傻丫头并非对他不上心啊!被病恹恹的刘心愉往胸口拍了两掌,那两掌力道狠绝还带着毒性,他已经自行逼毒两天,还是无法完全清除;若不是易剑阻止,说他是太子的客人,只怕被这小侯爷趁他无力还手之机取去性命了。后来他笑说徐家少爷欲要对他行不轨,所以才挣扎反抗误伤了她,那二人闻言的反应好生奇怪,两人都狠狠地瞪过来。易剑认为他所说不实,这可以理解,因为中秋那晚她毒发被封穴时眼波如水情动娇媚的模样任谁都一眼看出她是女孩子;可刘心愉也这般质疑愤怒,难道他也察觉了?更何况易剑为何不向太子禀告她是女身的真相?
“还好,只是打了两掌。”微微一笑,跟着调侃道:“猪小弟,莫非你魅力无边,弄得小侯爷和易剑都神魂颠倒?”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这家伙就不能正经说话吗。
“那就奇怪了,小侯爷如此怒气冲冲、不由分说地对我下手,易剑二话不说为你耗费内力,如果中秋那天是因为顾忌太子误会易凝霜才出手救你,那么这次又为了什么?他明明是太子的人,你被困房里是太子亲自布的局,他为何要帮你?虽说他当时解释此乃误会一场,并警告我们不准泄露此事,但如果是太子授意,那么太子怎么会不一起出现?太子苦心积虑要查明你断袖的真假,绝无可能在最后关头不作盘查便放弃。而且你额头的伤势不轻,他和小侯爷为何不唤来苑中的御医即刻为你包扎诊断,而要不顾一切送你回莲香楼?我听闻回去的路上易剑一直为你运功护着心脉,他若只是太子的侍卫,需要这么做吗?”
“你的意思是……小侯爷和易剑都是……认识爹爹的人?”怎么可能,我左臂的伤就是易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