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也知道他这人就是一罐惹蜂的蜜,总有人主动扑过来……东秀,麻烦你替我看着他好吗?”
房内的铜鹤炉中熏香化作一线轻烟袅袅随着穿过镂花窗的湖风在房内飘散开来,就如那紫衣少妇低低的幽怨轻叹,再加上她柔语相求,青年哪里招架得住,赶紧道:“娘娘放心,东秀定不负所托。其实主上已经将那些东西都扔掉了,而且主上在天和玉鉴还给娘娘购了一支簪子。”
“他呀总要亲自去买……十八年了还是这样。”少妇咯咯娇笑着:“那他遇到什么奇闻异事没有?”
“都和往年差不多,只是在京城朱氏书塾设的彩棚里和一个黑脸少年说多了两句,可能是因为这个少年说话直率有趣吧,主上笑得很开心。”
“哦,这少年说了些什么话惹他如此开怀?”近两三年都没有见他开怀大笑了,她回忆起二人初相见时,他拥着她骑在马上扬鞭疾驰、迎风纵情欢笑的情景,那一刻她又惊慌又忐忑地抱着他的脖子偷看他的脸,她发现他的笑容竟是如最纯净的泉水一样清澈可爱、流露着婴孩般的无邪,看得她入了神,几乎忘记了那人的嘱咐。
“他夸主上有气质有魅力……”
“这少年当着他的面这么夸的?”少妇黛眉轻拢。
“是的。”这少年还老是盯着主上看,神色有点儿那个……要不要说出来?
“查了没有?”声音冷了下来。
“查了,那少年是来自通州参加应试的考生,姓徐名若宝……”
“徐若宝?”玲珑苑说的喜好断袖的人就是他?岂有此理……“哼……”
“是的,听闻太子殿下已经让人去请他稍后在玄丙画舫内一起欣赏簪花赛。”
“……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帘子后便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温东秀也不敢支声,唯有垂首静立。
“东秀,听说易侍郎的侄女现已在玄丙画舫?”淡淡的问话。
“是。”他小心翼翼,唯恐多说了一词半句便会惹祸上身,宫里有谁不知太子母子为易凝霜反目?两个都是当时少见、令人颠倒的绝色,相互间不可容忍也是正常的。
“簪花赛就要开始,你去巡视一下吧。”
“是。”
眼角余光睨到温东秀离去,她扶额敛眉,闭着秋波欲横的美目,玉葱似的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靠榻的金丝簇牡丹垫子。
漫步在邀月湖畔,享受着弟子关爱的杜奇峰只觉得今年的中秋很有花好月圆的意味,可惜突然侧面飞奔而来的一个红衣少女不合时宜地破坏了这样的气氛。
“徐若宝!!”来人冲上来便要抓住完全进入心理辅导员角色的徐少爷,但还没触到徐少爷的衣服,人已经被徐家保镖如影一招“仙人指路”拦住了。
“霸王花?……宋小姐?”阿越认出来人正是通州知府千金宋彩仪。
“就是本小姐!!!”如影退在一旁,霸王花立刻本性大发,顿足叫道:“巫公子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巫大哥?”她也很想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许瞒我。几天前他从你们徐家的莲香楼出来,我跟到城西的一家客栈守着他的房门,他怎么可能就不见了呢?”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就好了,装什么矜持?
“……”霸王花如果是现代人,估计是杨xx一类的狂热粉丝,对偶像的疯狂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宋小姐,客栈的房间除了有门,至少还有一扇窗户,你有没有□守住窗户?”
“他明知道我就在房外,为什么要跳窗离去?从清和山庄到回通州的路上他也没有故意甩了我啊。”
“……”这女人好死脑筋!!
“都是你,好好的女人你不喜欢,非得做那些令人作呕的断袖行为……你断袖就断柳少东家算了,为什么还要缠着巫公子不放?”这个黑脸小子对美男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也太过分了!
“巫大哥是我的兄长,日后想我称呼你做大嫂的话,请说话注意点吧。”菠萝麻子的,霸王花这么一嚷嚷,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啦。
“啊……大嫂?……”宋彩仪顿时晕生双颊,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徐公子,难道你不是喜欢他?”
“当然喜欢,他是我尊敬的大哥,你有看过弟弟觊觎哥哥的吗?”呜呜,他不喜欢女版徐若宝啊。阿越神色黯然。
一直默不作声的杜奇峰插话道:“若宝,我和隐雪在那边等你,稍后你和如影赶上来吧。”他指指前方距离十数丈的一棵临湖大榕树,然后和隐雪漫步踱了过去。
阿越点头应着,不知为何她觉得杜奇峰老爸似乎心情好得不得了,他现在的嘴角都弯上眉梢了,整个人好像中了头彩一样喜不自胜。
“不过宋小姐,柳少东家如此英俊潇洒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他呢?”柳风轻不是和宋知府父女一起上京的吗?他们应该相处不少日子了吧?为了偶像的终身幸福,她有必要引导这位喜欢死缠烂打的霸王花转向别枝。
“那家伙到处招蜂引蝶,对哪个女孩子都嬉皮笑脸……”宋彩仪嘴巴往自己奔来的方向一努:“看到了没有,他现在被一堆女人拦着……”
阿越顺着她的指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被那边一群莺莺燕燕、云鬓香影簇拥在中间的修长白衣身影隐约便是柳风轻,她张大嘴啧啧感叹:“很恐怖、很猖狂、很凶悍……”
比起这个时空的色女,她在现代对美男光看着垂涎、却不敢亲近的行为简直就是小儿科。
“这些女人真不要脸……”霸王花哼道:“那家伙今晚收到的东西足够开间店子了……咦,你好像什么也没收到啊。”
“小姐,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怎么会收女人送的东西?”她故意不屑一提。
真丢脸,连中年男人杜奇峰都有风骚少妇扔纱巾啊,好歹她现在是男装打扮,虽然看上去稚嫩了一点、脸黑了一点、身材矮小了一点、肩膀单薄了一点,可总是一名装扮不俗的富家公子吧?唉,跟着文质彬彬、斯文儒雅的老爸和性格型男、酷脸桑隐雪走在一起,相比之下,她哪里会引人青睐?不过肥肥矮矮的如影好像也没收到任何东西,嗯,有同病相怜者,还好还好。
“不知巫公子今天有没有来这里……”宋彩仪四下张望,口中喃喃。
“宋小姐,你怎么认为巫大哥现在京城?说不定他早就离开了。”
“不会的,那天客栈后我便让我爹请负责守城门的提督大人留意出入人员,而且,大前天清早我还在你家门口看到他,只是无法追上去。”自从那天知道徐府在京城的落脚点是莲香楼后,她就认定巫行云一定会出现在那里,所以每日坚持守着。
“大前天清早?”她这个时候都还躺在床上,原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谚语是有根据的。巫大哥会不会在她睡着时探望过她了呢?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阿越转头用目光询问如影,如影却故意东张西望。
“请问阁下是通州徐府徐若宝公子吗?”两名藏青色宫廷内卫打扮的健壮男子大步上前很没礼貌地打断二人的交谈,盯着徐少爷沉声问。
第二十章
徐家少爷坐在邀月湖南面停泊着的、听说是太子专用的玄丙号大型三层海上渡假游轮的底层偏厅,频频喝着两名秀丽的宫女不住添加的香茗,眼睛透过临湖的大片雕工繁复、生动别致的镂花措彩落地窗格欣赏着湖光月影。
那两名很没礼貌打断她和霸王花交谈的内卫原来是太子启沣派来邀请她光临玄丙号游轮一起赏月的。他们嘴里说是邀请,其实和绑架差不多,既不容她拒绝也不给时间她去和杜奇峰老爸、冰雪大哥交代一声,倘若不是她坚持和如影共同进退,估计现在就她一个人在船上闲极无聊地等候着还在当今皇帝御用龙舟主持簪花赛开幕式的太子了。
说也奇怪,之前明明看到老爸和冰雪大哥在不远处的榕树下站着,怎么关键时刻就找不着了呢?否则以如影的武功赶去告诉他们再赶来陪她上船都来得及。算了,怎么说她也救过太子两次,他疑心虽重,却不像恩将仇报的人,而且在玄丙游轮里她看到慕良、易剑和好几个在玲珑苑见过的内监、宫女,这些迹象都显示着太子邀请的真实性。
“徐公子,殿下有请。”一名内监走入偏厅躬身道。“请随小的前往。”
于是徐少爷带着如影便来到顶层最尽头的一间雅室,雅室门前侍立的六名佩剑侍卫将如影隔在门外,那内监打开房门恭恭敬敬请徐少爷入内。
她跨入房内便一怔,这间房间的布局怎么象是卧室?虽然说面积非常宽阔,但左侧月影隔断里轻纱飘飘、帷幕低垂,要命的是她清清楚楚看到隔断后轻纱里真的躺着个人啊。
“公公,你是不是带错房间了?”她一面打量着一面问。
却听不到回答,转头一看,房门已经关上,那内监不知何时退出去了。上前要拉开房门,竟发现已经被反锁起,急急呼唤如影,听不到门外有任何声息,跑去推窗户,也都无法打开。她想起小说电视剧中的情节,除了那隔断之后的地方,她又仔细摸了一遍墙壁,跺了一轮地板,结果当然是毫无收获的。
香蕉西瓜的,她进来还不到三分钟,怎么就成了笼中鸟?如影怎么会瞬间消失?一定被人设计了,太子怎么可能邀她来卧室赏月?现在怎么办?大声呼叫?她刚才跺地板够大声吧,还不是没人理睬?他们有心设计,怎么可能没有提防这一招?这轻纱后面躺的是谁?她这么折腾怎么也不见那人有半点反应?不会是个尸体吧?好狗血啊……
脑里一想到尸体,她脸色立刻吓得灰白:莫非被人栽赃陷害?
“里面躺着的家伙,你如果还活着就哼一声。”她畏畏缩缩踮着脚一步步靠近,为了壮胆,先吆喝几声。
里面依然悄无声息,已经到了月影隔断处,就着轻纱,依稀辨认出躺在床上的人身材并不高大。
要不要进去看个分明?菠萝麻子的,说不定有出口在里面,反正现在无计可施,就算有妖魔鬼怪也要看个究竟!!她鼓起勇气一咬牙,用手分开轻纱冲了进去。
“……啊?!神仙姐姐?”
床上平躺着丝毫不能动弹,只睁大一双澄净幽洁的妙目的绝色少女正是徐少爷不久之前为其仙姿玉貌赞叹的易凝霜。
“你被人点了穴?”小说中这种症状十有八九是穴道被封所致啊。
易凝霜看着惊讶的阿越,缓缓眨了眨眼睛。阿越抱歉道:“对不起,我不懂武功,不会解穴。是太子强抢你到这里的?”
神仙姐姐连眼皮也不动。
“啊,《鹿鼎记》里面小郡主被封了穴,韦小宝是叫她动眼皮沟通的。”她醒悟起来,决定依葫芦画样:“神仙姐姐,如果你想说是就眨一下眼,不是就眨两下眼,好不好?”
神仙姐姐立刻连眼皮一眨。
“这艘船是太子专用的吗?”问完看看她眨了眨眼,嗯,一次。
“是太子点的穴?”她连眨两次。
“是易剑?”还是连眨两次。
“易侍郎?”有可能侄女不事权贵,权欲熏心的叔叔丧尽天良啊。可是易凝霜眨眼两次否定了徐少爷的推断。
不是太子不是易剑、易侍郎,那是谁?这可是太子的地头啊,谁敢上门动土?除了……
“是太子的娘亲?”她没有眨眼,两行清泪却顺着眼角慢慢淌下。
唉,古往今来婆媳关系都是对立的矛盾的难以调解的……可是,他们婆媳关系不好关本少爷什么事?为什么要将我和她关在一起?……床侧的这两尊金兽熏香炉烧的是什么?甜甜腻腻的……太子懂不懂房间设计要领,这卧室没有对流空气,热死了……
徐少爷忍不住呼出一口热气,伸手扯扯衣领:“神仙姐姐,这里怎么这么热?你还盖着被子,要不要我帮你掀开透透气?”
易凝霜拼命眨眼,阿越莫名其妙:“你眨得太多次了,是不是眼睛痒?”
好心的徐少爷挽起自己的袖子轻轻帮床上的佳人拭去泪水,同时也发现她额上密密细细的汗珠:“看来确是很热,我帮你掀开被子吧。”
她没有注意佳人花容失色,待被子拉起一角,她吓得立刻放了下来,因为她看到易凝霜上身竟只穿了件葱绿色的肚兜。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阿越忙不迭道歉着:“神仙姐姐,我脱了外衣给你披着吧。”脱了外衣应该也没有人能看出她的真身,可不脱外衣给神仙姐姐,人家可就不用见人了。
易凝霜忙眨两下眼。
哦,对,本少爷现在是男的:“那我脱了外衣放在床上,你如果可以动了自己穿,好不好?放心吧,我现在就到外面呆着不进来了,嗯,也帮你挡着不给其他人进来。”
易凝霜忙眨了一下眼,见她果然脱了身上穿着的玉藕绣荷外袍便走了出去,才觉松了一口气,却见她满头大汗又走了进来。
“神仙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很烦躁很口渴?我突然很想……很想……很想找人抱抱……”她皱着眉、喘着气,不停在床前走来走去。
易凝霜神经高度紧张起来,眼睛揣揣不安地望着这个少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前下药给老爸,现在却被人下了药,真是报应不爽……”
唇干舌燥、全身发热、体内迫切想要释放着什么,不是中了春药是什么?老爸是怎么克服的?他抢了如诗如画的簪子插入自己的腿里,插自己好痛……唔唔……不要……可是她快要忍不住想脱衣服了……
床上的易凝霜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烦躁地甩着头,摸了好几次他自己身上里衣的带子,突然见他用力捏着左臂,“哎呀,好痛!!”连叫了好几声。
“神仙姐姐,我被人下药了,你又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人想我毁了你的清白……嘿嘿,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只喜欢男人的……唔唔,好痛。”徐少爷一面用力捏着自己的伤臂,一面咧着嘴冲吓得面无人色的易凝霜笑道:“所以,神仙姐姐请放一百八十个心……”
菠萝麻子的,是怎么被下的药?房内的香薰应该没问题,因为神仙姐姐比她吸得早吸得多,人家一点症状也没有啊,难道是在偏厅喝的茶?这种春药厉不厉害?不那个会不会七窍流血呜呼哀哉?唉,等和人家那个解了毒也就被人识破身份,徐正爹爹那锥心跗骨丸不给解药她也一样死翘翘啊,左右都是死,就是不知这样死了能不能穿回家……
一墙之隔,两个内监服饰的男子蹲在地上,一个耳朵贴着墙,一个眼睛凑近一个小孔。
“终于毒发了,这小子好生啰嗦折腾,弄了半天才掀帐子……只喜欢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