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贪黑,就这样一个姿势,两天下来,腰酸背痛,直起腰来站一会儿,更疼。
已经撅了十多天,腰的弹性好像到了极限。
雪,把黄豆埋了半截,撅豆时,要戴手套插进雪里推豆杆。分不清是手汗还是雪水,浸透了手套,在冰冷的气温下,湿淋淋的手套不一会儿就冻成了握状的冰砣。
我们在雪地里挪动着,雪湿透了袖口、鞋子,天又把它们都冻得定了型。
尤其是裤脚管,冻成“O”型,硬得要命,走起路来“咔嚓咔嚓”地响。
硬绷绷的手套在与同样冻硬的豆杆磨擦后,都是破洞。不小心,镰刀碰在露出破手套的中指上,像吸铁石一样,紧紧粘上了指肚,必须小心拉下来,否则就会扯下一块皮。
中午休息,我吃了两个冻花卷,很硬,像石头。
我在地上抓一把雪,放嘴里融化,再把冻硬的花卷放在口中融化的水中慢慢泡软。
咽下这顿午餐,是需要费一点时间的。
下午,撅最后一根垅时,人一下子觉得松了下来,腰比往常都酸,一看别人都在后面,就往地里一躺,看着蓝天上白云微微东移,那舒服劲呀,难以言表。
等舒服够了,后面的人也都密密麻麻地干上来了,我赶紧翻身起来挥镰向前冲。
等大家全部撅到地头,个个用手撑着腰,蹲在地上,脸上泛起苦笑,叫着:“我们胜利了!”
我把冻成冰砣、磨得四处窟窿的手套向高处一扔,落下时溅起一朵雪花。
乌拉,今年的大田活,终于忙完了!
回知青点的路上,施卫疆、邵子昂和我仨人边走边聊天。
谈到如何面对现在的人生经历,我认为一个年轻人应在他20到30这段最有朝气的时期争取多学习,白白过了这个朝气时期,会是一生最遗憾的事,在这个风华正茂时,应该吃人生中最大的苦,经人生中最大的浪,学人生中最大量的知识,经历人生中最复杂的社会。
他们俩笑。
我又说,我需要在这样的经历中有这样的朋友:在政治上成熟和人品上诚实的,具有像天与海一样高大的志怀,具有像钢和铁一样的硬骨气,具有像金子一样的毅力,具有最大的吃苦精神和牺牲精神。要不怕死有魄力又谦虚,同时,又具有聪明和巧妙的智慧的。
他们俩大笑。
仨人中我最小,他们笑我,我也不在乎。
倒是邵子昂问了一个很实在问题:我们仨个以后都会去干什么?
我说:上学。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邵子昂:我也是上学。现在大学都停了,但不会永远不办的。
施卫疆:我和你们俩不一样,不想读书了。
“那想干什么?”我俩一起问。
“当兵、招工,都行,反正书是读不进了。”
32、代伙食长 '本章字数:1313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07 08:33:57。0'
大田收割和打场脱谷都结束了,首批回上海探亲的知青今天上午离开生产队。
他们都是老知青,下乡已经快两年,在他们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这么久地离开过上海。所以,也从来没有这么激动兴奋地回家。
已经忘了是否约定俗成,反正在黑龙江插队的无论老知青还是新知青,一般都要两年才能回上海探亲一次。
当然,插队知青的探亲时间长短比较自由,少则两个月,长则三四个月。
王雄涛也是这次探亲知青之一,他抑止不住喜悦,却还顾及到留下过冬知青的心情,大声对留守的知青说:“过几个月,我们又要回来的!”
随着一些知青陆陆续续地回上海探亲,知青点的人少了好多,食堂最累的阶段也过去了。
不过,由于汪永德和吴茂财等人在制造麻烦,横加指责和挑剔,食堂成了矛盾冲突的第一线,每天只听到一大堆的意见还有争吵。炊事员换了一个又一个,基本上三天一做就吵架不干了。
也正因为食堂里经常发生争吵,知青班子怕惹麻烦,不敢说话,不敢做事,越怕就事情越多。这又引起其他更多知青对班子的意见。
谁都不愿意再做食堂。
终于,那天炊事员集体罢工,食堂停伙了,午饭是让邻队知青点做好送来的。
知青班子开会,讨论谁来做食堂。
施卫疆心事重,在会上灰心地说:“现在有点乱,有些人根本不听招呼,管不了。”
邵子昂认为吃饭的事小,学习的事大,在会上说:“先要把学习组织起来。”
大家把眼光投向我。那意思很明确:你能不能来当伙食长?
下乡7个多月,我一直保持着沉默,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再躲避下去。于是我点点头说:“让我来试试吧。”
我们召开全体知青会议,先宣布我来当伙食长,然后,大家苦口婆心地劝说蔡景行和肖民做食堂。
蔡景行被大家热情的态度感化了,同意做食堂。
可是肖明坚决不想干。蔡景行对肖明说:“不要看见知青有的搞‘920’,有的当电工,有的在大田干活,都会受到重视,虽然做食堂不受重视,但没人做食堂,大家吃什么?”
肖明说:“不是我不想做,是有人一天到晚要和食堂捣乱。”
知青班子当场表态:有意见可以向伙食长提,捣乱要坚决制止,相信大家会支持食堂工作的。
肖明不再吱声。大家通过了新的食堂工作人员。
知青会议刚开完,大队书记郭木森把四个小队知青点的头儿都叫到连部,告诉我们:最近大队小队领导都要去县里集中培训,上海干部也都要回上海探亲,要我们不要有依赖思想,要靠自己管好知青点。
我有点发懵,怎么赶这个好时候当伙食长?
当伙食长的前三天,我先代高朗喂猪。他的手被菜刀割了一条很大的口子,要休息三天。
第一天早上,我5点就起炕,先挑水烧炮仗炉子(一种很大的烧热水的炉子),要保证在知青早上洗漱时能用到热水。
然后喂鸡,这是最轻松的活儿。拿了一盆苞米粒,“咯咯咯”一叫,50多只鸡都来抢食了。
喂猪要麻烦些,切菜、点火烧食、挑食到猪圈……
干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吃完午饭,又开始挑水烧水。趁烧水的空档,再给猪喂食、赶鸡回笼……一天下来,忙得头头转。
傍晚知青下工回来洗脸洗脚,炉中的热水一会儿就用完了。
汪永德得意地对我说:“哼!今天晚上要发生水荒了。”
我赶紧又去挑了一担水,加进炮仗炉子里。还好,没耽误大家用。
一天下来,也没停过。想想高朗,平时真的不容易。
明天,我想提前半个小时,四点半就起来,多花点时间,应该可以把事情做好。
33、要点杀气 '本章字数:1432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02 11:09:50。0'
晚上站岗,巡逻在黑龙江畔,江边小路冰雪封住,我们把两脚插进没膝的雪里,艰难地爬行。
老毛子那里,一会儿升起一颗黄色的信号灯,一会儿又响起汽车的马达声,一会儿电灯光又在对岸跳动起来,不知道今晚对岸有什么大事?
凌晨四点多,从岗哨撤回,我照例是挑水烧水、喂猪喂鸡。
中午,拉煤的回来,在院子里卸了两车煤。
我对正在吃饭的知青说:“吃好了去搬一下煤怎么样?”
吴茂财说:“生产队都搞定额管理了,干什么都要有工分的。”
汪永德干脆回答:“没工分的活,我们不去!”
其他知青也没有应声的。
我去宿舍找知青搬煤,大家也是无动于衷。
半天才有一个人说:“汪永德、吴茂财他们都不肯为集体干活,我们老是为大家义务劳动,这不是白白养了这些懒汉吗?我们不去!”
他妈的,一个个都说的有理,只有我说不出理来。
世界上的事情常常就是说不来理的人干的。
我一个人来到院子里拿起筐和铁锹。
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这煤还搬吗?”
我回头一看,是蔡景行。
蔡景行在大罕公路做过食堂,所以这次没有人愿意做食堂,就动员他来做。
我说:“搬!”
我们两人就干了起来。
一会儿,高朗带着受伤的手也加入了,还有两个平时老实巴交不声不响的知青拿来了筐,女知青也有加入的了。
伙食长的事就是繁杂,搬完煤后想下午休息一会儿,可是队里分粮了,要我们知青点装仓库。仓库钥匙在我这儿,不得不再去搬粮。
9700多斤粮食,蔡景行和我去套了一辆轱辘车,来回从队里把粮食倒到知青仓库。
拉轱辘车的两匹马,一匹是队里最瘦的,一匹是瞎子。
临近傍晚,拉辕的瘦马干不动了,拉套的瞎马还有劲,结果拉歪了车,车一下子跌进了齐腰深的路边壕沟里。
我爬起来一看,车子压着麻袋,麻袋又压着车子。瞎马倒还好好地站着,瘦马却被压在了车下起不来。
把马弄出来,换成瞎马拉辕,好不容易把粮食装上车,赶着瞎马向前走到拐弯处,瞎马的笼套又掉了,它一下子看不见,又跌下了壕沟。
好在这地方离知青点仓库没几步路,把马弄出来后,我让蔡景行把马套上车,先回队里场院卸车,自己就去知青点找人,想让大家一起,把剩下的一地麻袋扛到仓库去。
走进食堂,只听汪永德正在大骂赶马的,又骂管仓库的,吴茂财在一旁帮腔。
我没吱声,转身就走。
汪永德在我的背后大叫:“等着吧,要好好和你算账!”
我又到宿舍去找人,宿舍里十几个知青一听,什么话也没说,一起出来,帮我们扛麻袋入库去了,大家从心底里还是希望维护这个集体的。
当汪永德、吴茂财还在食堂里叫骂知青班子时,这里已经扛完了所有的麻袋,粮食全部入库了。
我想锁上仓库的门时,锁却不见了。
我知道这是谁干的,但没有证据,于是就另外找了一把更大的锁,紧紧地锁上了仓库的门。
晚上,我正在食堂点饭菜票,蔡景行跑来对我说:“去打汪永德去!”
我问他为什么?
原来,蔡景行刚才追问汪永德把仓库的锁弄到哪里去了,汪永德说:“你为什么不问别人?”为此,两人争吵起来,双方还动手推搡了几下。
我对蔡景行说:“有时间打架,还不如在食堂搓搓袋苞米粒呢。”
蔡景行扭头要走,我喊住他:“事情过去就算了,不准再吵。”
蔡景行对我提意见:“你这样没有魄力,不敢管事,那怎么行?”
这时食堂门口站了不少知青,纷纷对我说:“对现在知青点的歪风,没有点'杀气'是不行了。”
我向他们交心:“可以有'杀气',但不是打架。下乡七个多月了,我并不是不敢管,而是想大局平稳,所以一向很少说话。而且我一直担心即使说话了,会支持我们的知青也太少,工作难开展。今天以后,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食堂门口站着的知青异口同声地说:“你们干,我们一定支持你们!”
34、一场恶斗 '本章字数:1446 最新更新时间:20130109 08:40:14。0'
我以为蔡景行与汪永德争吵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第二天下午,汪永德为报仇,纠结吴茂财等人,趁食堂炊事员中午休息的时机,把睡在炕上的蔡景行打了一顿。
蔡景行在睡梦中被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气吼吼地来找我。
我去汪永德吴茂财宿舍找他们评理,人不在,但发现他们炕上有七个脸盆装满洗脸水,没用过,全部都冻上了。
我一直很奇怪:这几天挑得水跟以前一样多,炮仗炉子里的热水却怎么老是不够用?
昨天晚上,有好几个知青下班后见没有热水,只好不洗就睡。
这下找到原因了,原来是他们把热水端进自己的宿舍,冻在这里!
最近,吴茂财和汪永德抱成一团,趁最近生产队的头和插队干部都不在,把矛头对准知青食堂,在伙食和用水上老是无理取闹,弄得食堂里今天筷子不够,明天碗不够,甚至连零碎饭菜票也断档。
这两天,又发生严重热水供应不足。
我今天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把七个冰冻的脸盆通统搬到食堂,准备在晚上开饭时让大家评评道理。
吃饭的时间到了,就像鸟儿归巢一般,知青们陆续来到食堂。
我站在食堂中间,指着那七只脸盆问汪永德、吴茂财:“你们为什么要把热水白白浪费?”
吴茂财狡辩:“那本来就是冷水。”
汪永德和其他三个小喽啰一涌而上想抢夺回脸盆。昊宇、云龙、高朗等不让他们抢。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两边宿舍里所有的男女知青都跑出来;大家一致指责汪永德和吴茂财的捣乱行为。
汪永德和吴茂财气极败坏,不仅用极其下流的话骂人,还伸出拳头要打人,但面对好几十人,他们不知道该打谁好。
我告诉知青:“我不是让人骂三句就转身走开的人,今天有些事情要讲讲清楚。除了热水问题,还有下午你们把睡觉中的蔡景行爆打一顿,也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吴茂财和汪永德内心发虚地对着我:“我警告你,不许你放屁!”
我反过来对他说:“应该是我警告你,别炸弹扔在茅坑里,激起民愤(粪)!”这是前两天刚从老乡那里听到歇后语,我觉得用在他们身上挺合适的。
知青一起呼应:“对!”
汪永德和吴茂财气得嗷嗷叫,自从下乡后,碰到当领导的都是温文尔雅的,还没有一个知青点的小领导敢这样对他们说话。
我也豁了出来,不把这股邪气压下去,还有什么脸面在知青点里混?
他们冲上来,嘴里骂着娘,打了我重重的三脚两拳。
我从没跟人说过自己少年时练过一点武术,今天仁至义尽,没等他们打出第三拳,我狠狠地一拳,只一拳就把吴茂财打翻在地。
当他们还在惊讶我平时只是个看书背诗记日记的人怎么竟会打架时,知青围住了他们,一场不可避免的身体冲突开始了,大家齐声喊打。
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有人惨叫。
原来,蔡景行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拿大秤砣把汪永德的头砸破,血流半脸。
吴茂财几个一看,好多知青手中都拿好叉子、铁锹,准备大干一场,心中发怵了。
那三个小喽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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