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心情大好,对小刘公公连番恭维。
“好说,好说。”
“只是天不佑善人,刘公公居然微恙在身,真是让下官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相待啊。下官不便上门,还请小刘公公代为转达下官的拳拳之心。”
“好说,好说。”
见小刘太监的态度有些暧昧,沈飞心里有些忐忑,又道:“小刘公公,听说刘公公此次微恙,似乎也与谢小贼有关?”
“岂止有关?尽是小贼造的孽才对”刘小文终于有了反应,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沈大人,你这次身陷牢笼是因为谁,你不会忘记了吧?救你的是谁,提拔你的是谁,你也不会忘记吧?要怎么做,咱家就不教你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便是。”
“那是自然,那小贼今次不过运气好罢了,下官现已修书一封,只待送往京城,将小贼种种恶行尽数告知都察院的同僚,待他随陛下返京之际,就是他的死期。”沈飞阴森森的说道:“就算他侥幸过关,公公也不必担心,下官定然会为公公诛除此僚。”
元宵那天的奇耻大辱,沈飞可是铭记于心的,若不是谢宏煽动民众,导致巡抚张鼐顾忌混在人群的皇上,又怎么会口口声声民意如何,将自己抓起来呢?这事今后一定会在士林中传为笑柄的。
好在他还有彻底投靠刘瑾这条路,否则就算张鼐不给他定罪,回京之后,也一定会被评说为有辱斯文,然后被罢黜的。
“好,沈大人果然是个会做事的。”小刘太监一拍手,道:“别忘了,信中一定要说清楚,万岁爷此番出京,都是被这贼子所惑,与旁人无关,明白吗?”
“公公只管放心便是。”
“嗯,你安心去做,只要事成,义父他老人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下官多谢刘公公,多谢公公。”沈飞心中大喜,早就知道刘公公手眼通天,前几天被关押时还有些怀疑,却不想果然是真的。能够一下提升数级,刘公公在吏部的影响很大啊那么,只要对付了那个谢宏,遂了刘公公的心意,自己的前途还有疑问吗?
至于能不能将谢宏拿下,沈飞很有信心,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言官和中官同时对付一个人,他还能不死?其实根本用不到中官,只要都察院稍一发力,就算不死他也得脱层皮
等到陛下被迫将他驱逐出京之时,哼哼,沈飞在心中狞笑,就算刘公公不说,老夫的仇也是要报的,到时候看那小贼再敢嚣张
小刘太监一走,沈巡按就迫不及待的命从人收拾东西上路了,宣府城他是没法呆下去了,在元宵那天之后,他就已经成了全城的笑柄,至于对付谢宏的事情,就先交给都察院的同僚吧。
“让他们有足够的材料,弹劾一个陛下身边的近臣,他们应该感谢自己才对。”马车驶出南门,一路南行,沈飞一直在笑,而且笑的很得意。
直到……
突然间,前方马蹄声大作,烟尘四起,显然是有一支骑队迎面而来。
“这是哪里来的骑兵?”随从怕被冲撞到,将马车停了下来,沈飞疑惑的从马车里探出头,随即又对随从喝骂道:“都没长眼睛么?去个人,告诉那些丘八,本官在此,让他们赶快让路。若是冲撞了本官的车驾,本官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随从不敢怠慢,骑了匹马,迎了上去,趾高气扬的高声叫喊:“沈知州沈大人的车驾在此,还不快快停马,恭迎沈大人?”
他声音不小,对面却没人应答,这随从也是大怒,就待上前继续喝骂。
对面来的很快,他冷不防看见那些骑兵已经从烟尘中跃马而出,当先一个大光头油光铮亮,身上裹的却是皮毛,这个随从见状大骇,转头就跑。
“鞑子,是鞑子来了。”
“怎么会有鞑子在此?这里明明是宣府城南面啊。”沈飞心中闪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念头。
骤然提速的骑兵也不追杀逃开的随从,而是毫不停留,呼啸而过。
等看着烟尘顺着官道向北去了,才有胆大的随从上前查看,却见马车上插着不少箭矢,而沈飞身上也是同样。
“是骨箭头……老爷被鞑子杀了。”这些随从在边镇呆的久了,也清楚鞑子的事情。草原上铁矿少,鞑子又不会开采,所以,平时打猎什么的,非军事行动时,鞑子经常用骨头做箭头,而铁箭都是留到打仗的时候才用。
“这里怎么会有鞑子?明明咱们是在宣府城南面,而且还走了大半天了啊。”
“那就不知道了,咱们就这么回报吧,反正是鞑子干的,咱们身上的罪责也小点……”众人互相看看,都是点头,大家都是被记录在册的,跑是没法跑,死了个五品文官,朝廷肯定要追查的,还是收拾一下,然后统一口径的好。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时远处的烟尘渐渐消失了,便是看到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鞑子走的远了,完全想不到,这支骑兵却是听了下来,开始换装。
“猴子,你回城去禀报大哥,俺带着弟兄们兜个圈子再回去。”和尚咧着大嘴笑道。
“知道了,这样一来,投名状就到手了,一时半会儿也还查不到咱们身上,谢公子这主意还真挺不错的。”
“那是,大哥都说了,谢公子是个做大事的,咱们跟着他,肯定不会错的。”
“死和尚,谢公子又不在这里,你拍马屁给谁听,赶紧动身吧,明天在城里等你喝酒。”
“好咧,兄弟们,走咯。”
正文第144章给你指条明路
第144章给你指条明路
巡抚衙门。
“陛下答应立即返京了?”听到钱宁的通报,张鼐几乎无法置信。
那位陛下的性子他早就有所耳闻,元宵那天也好好领教过了一次,完全就没有先皇那般沉稳慈和,便说是荒唐也不为过。他拿了三位大学士的信面圣时候,那位至尊也是眼神飘忽不定,很明显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半点,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难不成自己的谏言发挥效力比较慢?又或者陛下的反应比较慢?又或者是陛下真的怕了谢大学士?张鼐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对钱宁问道:“钱大人,宫中可有信来?”
钱宁摇头。
张鼐想想又道:“那本官就着手返京事宜了,陛下可否有其他旨意?”想不通,他索性也不去多想,就当是谢大学士的威慑力比较大吧,反正京城中的传闻也是这么说的,谢大学士对陛下竟有如此强的影响力,张鼐心里有些羡慕。
钱宁道:“陛下只说道路未净,恐有鞑虏作祟,所以要加强护卫。”
“这是应有之义。”张鼐微微颔首,道:“劳钱大人回报陛下,就说老臣一定会做完全的准备。”
“此事陛下希望亲自安排,已经派人去召见张总兵了,下官来此通报,主要是想让张大人速速给京城报信,教百官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罢了。”钱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是锦衣卫,跟文官是先天对立的,完全没有跟张鼐互相拉拢的必要。
“本官知晓了,那就等张总兵面圣过后,本官再另行商议便是。”张鼐怫然不悦,面色一沉,冷声道:“钱大人贵人事忙,本官就不多留了,左右,送客。”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跟文官打的交道多了,对他的态度,钱宁也不以为意,至于张大人的话外之音,钱宁倒是听懂了,不过这个他就更不在意了。
他刚才说的这些,与其说是皇上意思,不如说是皇上那位大哥的意思,而跟那位张总兵打交道的,正是那位连皇上都能哄得乖乖听话的谢大人。
钱宁嘿然冷笑,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那位给人下套的本事可非同寻常,张鼐要自找不痛快,也就随你了,看看到时候哭的是谁。
……
谢府。
张俊这会儿正坐立不安的,明明是陛下召见,结果等了半天,出来的却是这位谢大人。
如果谢宏不是假传圣旨,那么这就意味着谢宏在皇上面前已经相当得宠了,张俊一阵心悸,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参见谢大人。”
“张大人,您可是一镇总兵,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怎么当得起您的礼。”谢宏急忙搀扶。
“当得起,谢大人,您现在可是在御前行走了,末将这等粗鲁武官怎敢与您相提并论。”张俊恭维两句,便偷眼看看谢宏神色,只见谢宏似笑非笑,看不出端详,只好硬着头皮问道:“谢大人,不知陛下召见末将有何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巡视边关,除了看看大好河山,更想看看镇守大明边关将士们的雄武英姿……”
谢宏侃侃而谈,说的好像他不知道正德到底干嘛来了一样,张俊还有点迷惑。可一边的谷大用却是知情人,听得直翻白眼,明明就是出来玩的,这会儿还在后院听曲子……呃,到了听故事的时间了,偏偏谢兄弟说的象真的似的,这俩人还真是登对。
正德在宣府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清晨,先在府中吵闹一番,把所有人都吵醒,尤其是谢宏这个大哥;然后向谢宏讨要预订好的玩具,上午跟黑大个一起练武,吃过午饭去找叛儿听曲子、学钢琴;晚饭前后则是找马昂说故事,最后睡觉前还是要去找谢宏,干些什么……
反正就是两个人躲在屋里,然后等出来的时候,正德是兴高采烈的,谢宏则是没精打采的,具体的情况,谷大用不敢偷听偷看,他也是不知道的。
反正等会儿就是晚饭时间了,谷大用知道,皇上肯定去听故事了,将士们的英姿哪里比得上九阳神功和葵花宝典呢。
谢宏看都不看谷大用,满脸肃然,依然口若悬河:“……陛下本来是要亲自上阵的,不过兵凶战危,下官等也是苦苦相劝,这才拦住了陛下,并让陛下起了返京的心思。”
“陛下要回京城了?”张俊大喜过望的问道,谢宏前面说那些他只是唯唯诺诺的听着,可返京这个关键词他却是没有漏过。
“怎么?张大人你不想多在陛下身边聆听教诲吗?又或是你觉得陛下在此,让你有些不便?”谢宏惊奇了,连连摇头道:“张大人,不是下官说你,你这样的态度实在太不积极了,难怪你在官场上多年都有寸进,实在是态度决定一切啊。”
谷大用又犯了个白眼,之前没发现,谢兄弟原来也有话痨的毛病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嘛。而且这俩人的称呼好混乱,互相称为大人,然后自称都用谦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半点礼仪都不懂呢。
张俊就更晕了,自己都是总兵了,明明就到了武官的顶点了好不好,当然是毫无寸进了,难不成自己一个总兵还能入阁不成?再说了,什么叫陛下在此,我有些不便啊,张俊冒冷汗了,这话可是很重了。
他急忙解释道:“末将的意思是,陛下既然要返京,末将就有出力的地方了,这才高兴。”
“哦?是这样?”谢宏怀疑的问道。
“是,当然是。”张俊点头不迭。
谢宏长吁一口气,道:“那么张大人你是答应了?”
“是……”张俊茫然,“末将答应什么了?”
“诶,张大人,下官说陛下要返京,然后你说要出力对不对?”谢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啊……是。”张俊想了想,才敢回答,虽然不知道谢宏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他下意识的觉得,这话里面有坑。
“那你要出什么力?你能出什么力?”谢宏很不屑的说道。
“当然是沿路护送……”张俊很羞愧的回答,他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也只能干这活儿了。
“张大人,你可是一镇总兵,怎么领悟能力这么差,而且还没法体会圣上的心意呢?”谢宏痛心疾首。
本将是堂堂总兵,又不是跟那个胖子一样的宦官,也不是跟你一样的弄臣,体会皇上心意做什么?张俊心中腹诽,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虚心请教道:“末将愚鲁,还请谢大人明示。”
“唉,”谢宏叹了一口气,失望的说道:“刚刚下官用那么诚恳的态度,说了那么多,却不想张大人竟是完全没留意听,真是让下官失望啊。”
他摇摇头,又道:“看在往日里的交情,下官指条明路给张大人好了……”
“多谢谢大人。”张俊起身又是一礼,心里却更是忐忑,按两人往日里的‘交情’,现在指出来的会是明路吗?他心里很没底。
谢宏也不看他脸色,作了个手势请他坐下,便继续说道:“其实呢,下官刚刚也说过,陛下想看看边疆的将士,可京城也离不开他,他也是左右为难啊。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张大人配合,咱们就能让陛下高高兴兴的返京上路了。”
“谢大人的意思是……”张俊有点明白了,身子不由略微前倾,心里在紧张的盘算着。
“阅兵”谢宏加重了语气,“也不须太多,只要动员宣府城内的将士就可以了,在陛下临行之际,让陛下检阅一番边关的精锐,此外,还能让广大将士们得见天颜,张大人,这不是两全齐美么?”
果然……张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阅兵倒也没什么,尤其是范围只限于宣府城,动员虽然比较麻烦,不过皇帝返京,本来也要动用大军沿途护送的。只不过……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对于谢宏,张俊接触不多,但却很了解,因为两人之前的关系算是敌人,张俊还颇吃过两次亏,对于谢宏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段,他依然心有余悸。
“此事本就是末将分内之事,既然陛下有这样的旨意……”
“不,不是陛下的旨意,这是宣府将士自发的行为。”谢宏肃容说道。
“是自发……”好吧,自发的,无非就是个名头的事儿罢了,张俊在心里暗自腹诽,明明就是个弄臣,还非得效仿读书人的套路,谁还不知道这自发不过是骗不知情的人的。
“张大人果然申明大义。”谢宏赞了一句,然后又肃容蹙眉道:“那么,张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让将士们自愿的,并且热烈的拥戴陛下呢?”
“呃?”张俊又懵了,还能怎么自发?一道将令下去,他们不就‘自愿’了?敢不自愿的,老子弄不死他。
“末将自会做的隐秘些,不让军中有怨言传出来。”
“唉”谢宏摇头叹息,“张大人,不是下官说你,须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这样用强令压服一时,后人该当如何评说?要知道,陛下可是圣明之君,你这样会损伤陛下的名声的,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