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靠谁来治理天下?
可麻烦在于,正德如果缩小打击面,专门对付一个人,那么,除非这个人是大学士,否则……等着上位的人多着呢今天这事儿还跟他这个礼部尚书直接相关,他躲还躲不及呢,哪会想着出头?
“谢千户,这二位终究是藩国的使臣,你这样威逼,未免有损天朝的威仪,须知……”讲究人张尚书还是硬着头皮出来了,没办法,那俩使臣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就差大声喊:‘张大人救命,收了钱咋能不救人’了。
“须知?”谢宏毫不客气的打断张升,然后抢白道:“须知张大人收了银子吗?嗯,嗯,下官知道,这个叫潜规则是不是?就是把皇上和朝廷的银子送给别人,然后再从中收取回扣,下官虽然读的书少,可这道理我懂。”
须知你个头啦,以为你是话痨不成,话痨那是大舅哥,所以哥很客气,可张大人你妹太老了,哥可消受不起。
“张尚书,这是真的吗?礼部还有这么个潜规则啊”谢宏的搭档又一次完成了配合,龙椅上的正德往前探着身,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张升,象是想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似的。
知道是潜规则,你还说出来?张升这个气啊,那叫惯例好不好?礼部官员们接待外国使者,让使者们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多辛苦啊,使者们表示谢意那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就变成回扣了?还整了个潜规则,不学无术就乱造句的人,果然最讨厌了。
他愤怒,可又不能正大光明的反驳,为啥叫潜规则呢?那就是潜着的时候才是规则,露出来就是罪证了。
礼部会收藩国使者的供奉,这件事殿内数百人都心知肚明,可如果他张尚书敢大声说出来,那第二天言官们的弹劾就会将他淹没。惯例也好,潜规则也好,都是做得说不得的。
“陛下,老臣冤枉啊……”张升无奈,只好故技重施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本来有外人在场,他不想用这招的,可现在一看,不用没办法了。
指望着别人帮忙?得了吧,上面一个下面一个,这哥俩配合默契,又占了理,谁会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冲出来找虐啊还是哭吧,哭个昏天黑天,事情也就过去了,至于朝鲜使臣……自求多福吧。
张升开始耍无赖,谢宏也不搭理他,在场的数百朝臣都是一个样,罢免一个两个,也没什么作用;就算都罢免了,再上来的人也是差不多,何况正德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干。
既然不能忘死里打,那就光打脸就好了,反正还有俩祸害是可以往死里打呢,先解决了再说。
见谢宏又转过头,金、李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朝鲜国很多东西都是学大明的,包括君臣的关系也是。张尚书可是六部上卿,结果被谢宏一句话就给吓哭了,他俩能不怕么?
“二位,是要绳子呢,还是要菜刀?”谢宏面带微笑,亲切的态度仿佛后世肯德基的服务生。
“……”俩使臣浑身在颤抖,牙齿在打架,这里难道不是大明的金銮殿吗?咱们不是来进贡的吗?怎么就被人问要不要菜刀了?多少年了,来大明进贡落到这步田地,咱俩也算头一份了吧?
“谢大人,小使今天得见天颜已经心满意足,所以不要回赐了,我们这就返回朝鲜……”李副使先崩溃了,他只是自大而已,却不傻,折腾了这么久,哪还不知道问题的症结是啥。
“那多不好啊,礼尚往来,我大明是礼仪之邦,既然你们送了礼来,那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呀。”谢宏的表情很腼腆,口气却松动了。
逼人上吊或是剖腹,这是哪门子礼仪?两人肚子里大骂,脸上却还陪着笑:“谢大人客气了……”
“不过两位既然执意如此,本官也就先替皇上收下了,等下会派人去鸿胪寺取,请二位准备好才是。”
“是,是……”俩使臣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先是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疑惑的问道:“大人,怀表不是在这里吗?大人要小使准备什么?”
“嗯?”谢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重音,俩使臣的心又悬了起来,好在这次谢宏没问他们要板刀面还是馄饨,而是愕然说道:“礼单上不是还有其他东西吗?”
“啊……”俩人傻了,原想着不敲诈就能混过去,可没想到居然被反敲诈了。
“谢千户,那贡品是应该入国库的……”韩文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虽然大事没成令人遗憾,可看见老对头张升倒霉,他心里也是窃喜,没想到这么快又轮到他出面了。贡品价值不算太高,可银子这东西谁又嫌多呢?
谢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给了正德一个眼色。
正德会意,道:“韩尚书,事前咱们不是有了约定吗?此次朝鲜入贡,由谢爱卿代朕全权处理,你现在是要反悔还是说之前是骗朕?”
“臣不敢。”韩文不吱声了,心里腹诽道:皇上是真学坏了,给人乱扣帽子这种歪招都用,还有没有点天子威仪了?
见韩文也退缩了,俩使臣知道没有幸理了。可空手回去也不成啊,那样的话还不如就在这里被自杀了呢,至少大明的风水还好点不是?
要知道,李隆殿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去年的饥荒也不是骗人的,空手回去的话,就只能被跳海了。
“谢大人,那摆钟……”要钱是真不敢了,可似乎可以打一下那个摆钟的主意,那可是远胜怀表的至宝,若是拿回去也能交差了。朝鲜国内没人买得起,不过,据说倭国的大名都挺有钱。
“这个啊,”谢宏很大度的摆摆手,道:“摆钟本来就是本官奉皇上旨意,送给你们的,奉旨送钟么,你们一定要转达给贵国国王哦。”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万万没想到谢宏这么好说话,俩使臣都是喜出望外,虽然送钟的口彩不怎么地,可谁在乎呢?
“谢就不用了,本官向来都是以德服人的,二位觉得呢?”
“是……”
看见这样的和谐场面,正德很满意,他点点头,道:“很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就退朝罢。谢爱卿,你领完东西后,别忘了来宫里见朕。”
正德轻飘飘的走了,带着十分的满意;
谢宏也走了,带着两个苦着脸的使臣;
朝臣们郁闷了,今天不但没能达到目的,反倒被人扫了脸面,更是连说好的贡品都没了,真是让人愤懑的一天啊
正文第185章报复可以慢慢来
第185章报复可以慢慢来
有了正德的吩咐,谢宏接收完东西,立即便返回紫禁城了。
这次他走的还是侧门,从太和门进宫固然威风,不过也太容易遭人诟病了,今天又彻底得罪了一次文臣,谢宏可不想留太多话柄给他们。
这些人没事的时候都要找事呢,何况是现在?今天倒是占了上风,可这敌人却没屈服,别说屈服了,谢宏离开太和殿的时候,觉得后背都有些发烫,那都是热辣辣的仇恨啊。
“谢大人,您来了。”
在侧门这里候着的,是个让谢宏很意外的人。只见刘瑾满面笑容,身子躬的象只大虾,只差没磕头了,语气更是恭敬无比。
这段时间,谢宏忙得很,也没空搭理这个阴险的家伙,两人的身份现已经调转,若不是顾忌正德的想法,谢宏要想报仇也是不难。
可现在却没那个必要,谢宏在京城已经是四面楚歌,满城皆敌了,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正德这个靠山。只是为了刘瑾这么一个惹厌的家伙,而去承担失去靠山的风险,谢宏觉得不大划算,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家伙也飞不走,先放着好了。
刘瑾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一直以来,即便在正德面前,这个老太监对着谢宏,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背地里更是有机会就试图下个绊子,比如,朝议之前马永成说的那些。
所以,看见刘瑾这副模样,谢宏心里大为警惕,只是冷眼相看,却不答话。
“谢大人,从前都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这才斗胆冒犯大人……”刘瑾使个眼色把其他人指使开,然后开始忏悔起来。
服了?谢宏不大相信,这可是个恶名昭卓的家伙,大概是缓兵之计吧。
见谢宏神色间淡淡的,却只是不接口,刘瑾急了。他这次倒是真的没什么诡计,朝会上的情形让他极是心惊肉跳,他怕的不是谢宏能说会道、技艺高超,而是正德跟谢宏之间的默契和感情。
正德两次为了谢宏发怒,朝臣们很惊讶,可刘瑾却快被吓死了。上次他还可以自我安慰,想是皇上被朝臣逼急了,这才发火,可连续两次,那就不是偶然了,皇上的确是将这个大哥看得极重。
不然的话,刘瑾从小看着正德长大,正德的心思古怪他摸不透,可正德的性子如何,他却是一清二楚,这位皇帝的脾气单用‘好’来形容都有些不够,至少今年二月以前,刘瑾就从来没见过正德发火。
就连刘瑾告密的那一次,正德气的狠了,也不过恶作剧似的让他在居庸关外冻了一宿罢了,谢宏说正德宽仁,刘瑾也是深以为然。
正因如此,刘瑾就更怕了,近来看到的事实他无法理解,却只能接受,他这个曾经的第一红人,已经被正德的这个大哥远远的超越了,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正德登基以来,刘瑾虽然威风八面,可他自己很清楚,看似权势滔天的背后,却是危机四伏。
皇上身边的八个最得宠的太监号称八虎,可实际上,八人却不是一体的,各自都有各自的思量。刘瑾从前是最得宠的,所以得了个东厂厂督的职位,其他人可都是眼热的很呢。
何况,这个东厂厂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正德毕竟是刚刚登基,休说朝廷里,就算是宫里的权力也没有完全掌握住。司礼监、御马监都掌握在王岳手中,刘瑾这个厂督也不过是有个名头罢了,实际上只是掌握了一部分的权力而已。
本来有王岳这个最大的威胁在,八虎还能齐心合力,正德也会护着他们,倒也可以抗衡。
可谢宏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这一切,谷大用早早的就凑上去了,马永成虽是只见了谢宏两面,如今也是巴结得紧。其他人的心思也不难猜,今天朝会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不上赶子去巴结谢宏才怪呢。
别说皇上身边的人了,刘瑾得了风声,就连王岳那边似乎都是动了心,想要有所动作。别看那老家伙现在靠向朝臣,刘瑾知道他也是不得已,朝臣们对太监能有什么好脸色?
王岳不过是想保住现在的位置罢了,若是能拉拢了谢宏,兴许就能通过他取得正德的信任,那不是比跟皇帝对抗强多了?
这样的形势下,刘瑾是真的怕了,所以才揽下了迎接谢宏的差事,求的就是个当面服软的机会。他跟谢宏打交道比正德还早,知道这少年睚眦必报,而且手段狠辣,巡按沈飞不就是个例子吗?报复来的那叫一个快。
此时好话说了不少,态度也足够谦卑了,可谢宏依旧不为所动,刘瑾也急了,把心一横,‘噗通’一声就跪下来。
“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谢大人要打要罚,小人都甘愿领受,只是……”
谢宏被他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也是正常,和那两个棒子使者一样,所谓的小人都是如此:得势的时候嚣张无比,被收拾怕了之后,又是卑贱至极,华夏的邻国大多都有这个特性。
“只是什么?”谢宏冷声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宫内……”跪都跪了,刘瑾也是光棍到底,把宫内的形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知道谢宏的精明,所以半点也不敢隐瞒。
“小的从前开罪了大人,大人如今若要报仇是轻而易举,只是小人一去,万岁爷这边就更势单力孤了。大人今天虽然压服了朝臣,可……说句冒犯的话,今天大人只是仗了出其不意,又借着万岁爷的势头,这才……大人还应早做筹谋才是啊。”
刘瑾人品虽不堪,可在宫廷中呆了这么久,见识也不同寻常,他说这些也与谢宏心里的担忧差不多。
谢宏心里认同,可面上却仍是冷峻,沉声道:“那刘公公的意思是?”
“当不得大人以公公相称,大人称呼小人名字即是。”总算见谢宏口风有些松动,刘瑾心里也是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道:“大人,小人虽然不堪,可还能效奔走之劳,在朝堂上,也有人跟小的有些瓜葛,小人还是有用的。”
刘瑾自称小人,也是小人行径,此时也不多说服软告饶的话,只是把他的底牌摆上了台面。
听了他的说法,谢宏也有些意动,本来的历史上,正德可不就是凭自己的力量,加上八虎的奔走,击败了文臣吗?
谢宏自己并不擅长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曾鉴同样也不擅长,而且除了九卿和阁臣的合议,其他的情报曾鉴也无法得知,没有情报,就没法做针对性的准备,确实是个麻烦。只是,刘瑾这家伙能相信么?这人可也是个祸害啊。谢宏很是犹豫。
“大人,从前种种小人都是追悔莫及,今后一定洗心革面,请大人看小人的表现吧。”刘瑾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痛哭流涕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抬起手搧了自己两下。
“刘公公确实是要改过,可是诚意似乎不大够哦。”谢宏似笑非笑的看了刘瑾一眼。
刘瑾愣了一下,然后也明白过来了,谢宏这是嫌打的不够用力呢,不然什么叫诚意?他心里憋屈啊,怎么就遇见这么个怪物呢,狠哪,真是太狠了
没办法,既然低了头,就低个彻底吧。他一咬牙,左右开弓,狠狠的搧了自己几下,他发了狠,这几下也着实不轻,眼见着脸就肿了起来。
谢宏冷冷看着刘瑾的表演,心中也有些感叹:刘瑾果然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现在不得不放过他,以后却还是要提防的,今天就先出一口气,其他事等以后再说好了。
报复这种事不一定是要了对方的命才够爽,看着从前不可一世的仇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也是不错,只要不放松警惕,那就不要紧。
当日对沈飞下手时又快又狠,是因为那人眼看就要调任外地,这个时代通讯不便,谁知道以后还找不找得到人?对付刘瑾就没那个必要了。
“刘公公,你这是干什么,本官不过说说而已,你怎么就认真了呢?”尽管刘瑾看起来有些凄惨,可谢宏心中却没有半点怜悯,只是冷眼看着,直到刘瑾已经没了力气,谢宏这才虚情假意的虚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