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上的伤口,除了粽子留下的,还有几个小孔,小孔贯穿身体,血就是从这几个小孔中不断涌出的。而那小孔,有点像弹孔。
“来看看这个吧。”夏念招呼涯。
粽子只负责砍人和开路,这会儿多了个能说话商量的,夏念挺欣慰。
“是弹孔。”涯只看了一眼便断言道,同时脸色骤然变了,变得冰冷。其实他对枪和各种口径的子弹一点不熟,比夏念陌生得多,可他知道一件夏念不知道的事,“面具人里有一个拿着把枪。”
夏念望向薄薄雾气笼罩下的道路,褪下随意的表情。
“他们几个人?”
“4个,管家在其中。”
夏念沉吟,沿着血迹走?还是换条路避开?
很简单的二选一,却又是性命攸关。
涯也沉默了,内心中对面具人的畏惧远未抹除干净。
褚恒已经将战利品重新打包,静静等待,他似乎对任何决定都无所谓。
“走。”夏念做好决定,“他也该把我家面具还我了。”
既然那位赫利先生说要把涯带走,那他一定有方法找到涯的位置,相遇是避不开的。
……
然而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顺利,血迹在一个十字路口终止了,四周很干净,没有杀戮的痕迹。
夏念抬头仔细查找,终于在一家店铺墙上找到了中断的血迹,猜测是跳墙过来的。于是三人绕了个圈到相邻的街道。
结果……
血迹又没了,天晓得那家伙是不是跟猴子似的到处乱跳走捷径,那找起来可麻烦多了。
但同时,涯有了发现,“这条路我走过,再往前就是我和他们分开的地点。”
夏念看四周,这破地儿一没路标,二没招牌,三没方向标识,在他眼中哪里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涯猜到代导人的疑惑,解释道,“这个世界是现实中某片区域的镜像,一些原因造成镜像模糊,只有大概的轮廓,可是大体上的轮廓不会错,也不会完全相同……根据两边的布局和间隔,我能记住走过的路。”
“……”听完原理,夏念不想提出疑问了,那显得自己很傻不是,虽然残酷的事实是他完全记不住路。
这也没关系,有一个认路的就行。
然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到达涯与「黑色荆棘」4人分开的地方,接着根据涯的记忆,沿那4人离开的方向走。再之后就不需要花费脑细胞了,因为路上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
转个转角突然遭遇的事儿没发生,但沿途的景象同样考验着无辜路人的承受力。
残肢断臂,被打成马蜂窝的脑袋,被脑浆和鲜血喷一地的路面……地狱开设的屠宰场也比这健康有爱。
幸好这里没有无辜路人,夏念三人对沿途的风景很淡定,看得多了,自然麻木了。比起这些,真正称得上令人震惊该是那摧枯拉朽的势头,种种痕迹都表明一个事实,那4人是一路朝着目标走下去的,绝没有走回头路或者躲避原住民。那些狩猎者在他们手中似乎和正常人类没区别,一样没反抗能力。
“我很好奇这里还有什么他们想要的。”夏念道。
从表象上看,「黑色荆棘」是碾压的节奏。这就像玩游戏打副本,一个满级队来刷10级小副本,这不是有病吗?除非这个小副本能很不科学地爆个神器出来。
“我也想知道。”涯附和了句。
如此多“食物”没被分食,说明这一带已经没有活物了,有胃口吃的都死在这儿了。
这为夏念三人提供了便利,一路畅通无阻,顺带淋点雨回复HP。
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随后传来一声野兽暴怒般的嘶吼。
夏念转身,声音像从后方传来,身后,近处是空荡的镜像街道,远处是一片迷蒙雾霭,“不会有个笨蛋不小心闯进来了吧?”他刚想起这茬儿,然后发现这个可能性无限大,因为门口连个“禁止入内”的牌子都没有啊!走着走着就进来了。
好吧,原来是有一群人守在那里的,后来被他和粽子处理掉了。
……
这是一座巨大的广场,只要抵达这里,什么都不用辨认,立刻会知道必定不凡。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直入云霄的石碑。不是说石碑特别高耸,而是云层压得特别低,雨丝密集,远远望去,竟是一片银灰色的雨幕。迷蒙雾气中,一团白光格外耀眼。它位于石碑底部基座,默默守护这里的一切。
“终于找到了。”有人说道,面具下沉闷的声音透出喜悦。
“是的,当然,顾问从不会出错。”管家接口道,也难掩惊喜。
赫利的声线却还是那么冷淡,“没有人不会出错。”他似乎对管家口中的顾问并无好感。
赫利冰冷的目光从那几个人形生物上扫过,目标物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但在那之前,必须清理掉更近的障碍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九章 破碎
第一百零九章破碎
当夏念三人按图索骥到广场时,4名面具人的清理工作已经进行到一半。
相距数十米,夏念步伐停止,他的瞳孔变为深沉的暗红色,踏入广场边缘的一瞬,呈现在他眼中的景物晃动起来,犹如一片平滑如镜的水面突然丢入一颗石子,倒映出的镜像随波晃动,这种摇晃虽然不激烈,但如果你眼中整个空间都是这副德行,那绝对舒服不到哪去。夏念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然而,当空间停止晃动,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不再是模糊粗糙的镜像,每一处都是那样细腻。广场上每一个细节都涌入他脑中,地面上悠远的祭文,石碑上精致的画像,以及正在上演的杀戮……
这种视觉上的变化在三人身上各自发生了一遍,之后视觉上便没什么阻碍了。
“我们来的还算及时。”夏念眯眼说道。
稍晚片刻,最后的围猎就该结束了。
石碑前,2个原住民倒下,剩下的3个看样子也不可能来个逆袭。面具人会赢,而且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相信目睹这一切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夏念也这么认为,不过亲眼目睹这流畅的杀戮后,他的心情反而镇定了些。「黑色荆棘」压倒性的优势不在于自身实力,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两名戴紫色面具的人负责吸引攻击,这两人忽隐忽现的身形捉摸不定,像鬼魂般在4个原住民间游荡,不用说,和源家是一个路数,还是升级版的。其中一人的武器是一条长鞭,柔软却异常坚韧,使得他更为诡谲莫测,另一个手中握着手枪,代表强势的枪声与他鬼一样的行迹形成鲜明对比。子弹射穿身体,带出一道血花。
夏念也带了手枪,所以他知道一般子弹不可能打出这种效果。
秘密武器吗?
高科技VS原始的对决中,现代科技完胜。
第三个人戴着血红面具,这位不难辨认,是管家威尔,他手中华丽的「暴怒」也见识过了。「暴怒」对这里的原住民的杀伤性似乎意外的好。眼下看来,那次在上海的赌战,他留了不少力。
夏念最后看向白底黑莲的面具,面具下的脸看不到,那头浅褐色的头发却和他印象中的完全重叠起来。
赫利察觉到三人,缓步走过来。身处混乱的战局中,他却简直是在闲庭信步。他想走开,被他打得半残的原住民可不打算放过他,硬挨了一颗子弹扑向他背后,势如疾风。赫利脚步一顿,侧身,手抬起,呈手刀,然后下一刻,他的手出现在那原住民背后,贯穿了对方整个胸膛。那只利爪还来不及挥出,便无力地垂落下来。尽管它垂死挣扎,努力伸张,指尖依然离面具差了十几公分。
血腥、暴力,但又不是虐杀,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称得上漂亮。
这几秒钟的表演,对,是表演,让夏念对涯所说「扭曲」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很厉害没错,可是,也不是没弱点。你看,这么干的话,只能欺负欺负手短的原始人是吧?
涯走出两步,绷着脸,整个人像刚从北极归来似的冰冷。
赫利缓缓走来,看向他的眼神同样冷淡,“你合格了。”他说道,毫无感情地作出评定。
“我不需要你的评价。”涯冷冷回道。
“那你先来打倒我吧。”
涯握紧早已抽出的匕首,没再客气的。畏惧不代表他会退缩。或许他的血液中也沉淀着好战的因子吧?
赫利站立等待,对涯的速度混不在意。
二十几米的距离转眼就到,涯挥出匕首,金属割裂空气,刀尖诡异地往前突进一段。然而,赫利是世界上对这种能力最熟悉的人了,在他面前用这招,可就班门弄斧了……
两个人速度奇快,一来一往,看得人眼花。
大约几分钟后。
“进步很快。”赫利的语调终于不那么冷漠,他的手指触碰到涯的咽喉,只要他愿意,少年必死。而他肩膀处的衣服,也被匕首割开一道口子。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面对生命威胁,涯却像打破了梦魇,心理障碍全无,直视面具后那双同样浅褐色的眼睛,“还差一些。”他并未放松,他不介意趁其不备来次偷袭。
夏念按住涯的肩膀,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少年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背上刚好一些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赫利的手指离开涯的咽喉,他手指上不知哪位的鲜血在咽喉部位留下两个指印。他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陌生。
仇人相见该是什么光景?
拼死一战还是落荒而逃?
这两种情况都未发生。
赫利的眼神又恢复到最初的冷淡,没有一点凶手被苦主撞到的自觉,不紧张也不张狂,“你长大了。”他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事实。
“是啊,你可以把你脸上的东西还我了。”夏念上前一步,站到涯身边。噩梦中,他不知多少次再遇凶手,然而没一个版本接近现实。他以为自己会被仇恨和恐惧吞没,可现实是,他很清醒。
闻言,赫利双手按上面具,缓缓摘下,“它现在是我的。”
强盗言论。
“……”夏念看着那张脸,有些凌乱。从五官到发色,冷淡的感觉,和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上更加成熟。如果是至亲,长得像可以理解,问题是那张脸怎么看也不超过30岁。夏念记忆中20年前的凶手已经是个高大的成年人,难道现在不应该是个大叔吗?为什么看起来只比涯大了几岁而已?
涯对这种像照镜子一样的诡异状况也毫无防备,下意识往代导人身后退了一步。他的这个小动作却令赫利很不满。
“你不该相信任何人。”赫利冷声道。
这时,另一边,最后一个原住民倒下,管家三人的清理工作完成,毕竟不是网游,Boss临死前还会来个狂化,这里,死了就是死了。
“你是谁?”涯倔强地站回原处,压下震惊,“不,不管你是谁?你没资格过问我的事,更没权力限制我的自由。”
赫利戴回面具,指着少年对夏念道,“放弃他,你可以活着离开这个空间,这笔交易如何?”
夏念沉默。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信任换来的答案。”赫利不无讥讽。
涯也沉默了。
“你的信任,只能留给自己。泊兰特·赫利,从此刻起,这是你的名字。”
沉默。
于是,赫利转身走向广场中央。
……
走近才看清,散发白光的是一个圆盘状物体,镶嵌在石碑中。
赫利伸手触碰圆盘,顿时,白光亮了些,雨点变得更加密集。管家等三人面朝外环绕在他身边,涯则默默地站在赫利身后。也许是知道少年的身份,管家等人互相看了看,却没说什么。
夏念和褚恒站在远处,静静观看变化。
几秒后,白光大盛,伴随而来的是轻微的晃动,这次,不仅仅是眼中的平面景物,立体的空间在晃动。
赫利将圆盘从石碑中分离,他手中像捧了个小太阳,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就算闭着,也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越是离得近,受到的影响自然越大。
当赫利的左手掌心即将触碰到圆盘中心,他的右手突然一空。眼睛不能很好地视物,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能用这种手段从他手里夺走东西的,只有他身后与他拥有相同能力的少年。
而等他转身,涯已经将圆盘抛了出去。
这东西是命脉,谁都看得出来。
圆盘飞出,管家和另一人反应极快,立即追了出去。
夏念却朝着反向奔来,他一把拉住涯的胳膊,涯被一拉,身体前倾,险之又险地躲过卷来的鞭子。
涯与那位赫利先生视觉受到的影响相对比较严重,反倒是管家等三人负责警戒的,背对着光线,影响不大。
“愚蠢!”赫利怒道。
夏念拉涯顺势在地上翻滚,再次避过鞭子。
轻微的摇晃变成震动,戴紫色面具的人站立不稳,手里的鞭子甩偏。
“砰!”,枪响,夏念双手握枪,单脚跪地保持重心。
子弹准确击中紫色面具人手背,手掌炸裂,那人吃痛,另一只挥鞭子的手慢了下来。
普通子弹打不烂原住民脑袋,可人终究是人,脆弱的人。
褚恒稳稳接住掉落下来的圆盘,看都不看一眼便将其放到身后,挥剑横扫,夺天像是受到那白光的刺激,周身也萦绕起很淡的光芒。
无视粽子的存在,这是个错误。
管家提起暴怒格挡,暴怒之名,重在疯狂,而此刻,管家只觉得手里华丽的剑碰撞之下一下子蔫了,气势全无,哪里是暴怒,根本是胆小鬼。
“砰!”,再次枪响,这次枪口瞄准的目标换成了褚恒,攻击方则是另一个与管家一同行动的紫色面具人。可惜地面震动越发剧烈,他瞄准的目标和子弹运行的轨迹出了偏差。
有圆盘的人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褚恒朝石碑那儿望了眼,果断转身……
那名被夏念打中手背的面具人也加入了围追褚恒的行列。赫利冷眼注视面前两人,陌生超越了熟悉。
“信任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夏念笑,“只相信自己,那叫刚愎自用。”
赫利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他判断夏念为求生会放弃带的新人,判断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