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皇帝那件万年不变的玄色衣衫已如蝴蝶般翩翩然落于地上,单剩下一件家常的黄色绸衫。
褚玉解衣服的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紧紧揪住了衣领口,朱景禛似乎压根不在意褚玉的反应,只平静的看一眼褚玉道:“豆豆,快些脱,我可没时间等你。”
褚玉眼角猛地一抽,干巴巴的笑道:“这……这不太好吧?”
“这可奇了,叫脱的是你,这会子怎么又不好了?”朱景禛轻叹一声,无奈摇头道,“豆豆,你可真是善变。”
“……我,我善变又如何?”褚玉双手护胸浑身一个激灵,“冷,这会子冷的要死,脱了会冻出病来。”
他靠近她一步,很自然的伸手就替她拭了一把汗,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果然冷,冷的豆豆你都出汗了。”
褚玉被噎了一下,拿袖子又拭了一把汗,强装镇定回驳道:“浑身冷汗这个词你听过没?”
“哦。”他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浑身冷汗通常有病,得治。”
“你才有病。”褚玉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若有病自有御医医治。”朱景禛竟然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又微蹙了眉尖看着褚玉,一本正经道,“你这冷汗流的太过汹涌,要不要叫御医来诊治诊治?”
“不要。”褚玉坚决的扭头,气呼呼道,“我得的是心病,御医治不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朱景禛把玩的手里的凤眼菩提手串,眼却看着褚玉似真非真道,“切不可带心病泡澡,这样容易走火入魔,不如豆豆你将心病说与我听听,兴许可以帮你医一医。”
褚玉冷笑两声,脱口便道:“老子患的是相思病,无药可医。”
朱景禛一直淡定如常的脸孔终于起了细微的涟漪:“豆豆,作为一个女子切不可随随便便患了相思病,这样会显得你太随便。”
褚玉冷嗤一声:“刚刚是谁说我算不得一个女人的?”
“你的确算不得一个女人。”顿一顿,一双浓黑的眸子微微闪过异光,渐渐温柔下去,连嗓音也带着一种沙哑的柔和,“你只是个小姑娘,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
“是个小姑娘你就可以随意打压我,是个小姑娘你就可以随意轻薄我,是个小姑娘你就可以随意欺负我,是个小姑娘……”
褚玉接连控诉,诉到最后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清泪,哽咽了嗓子难以为继。
朱景禛眼睫一颤,看着她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他的心忽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带着一种钝而清晰的痛意。
他正要说话,她却狠狠的擤了两下鼻涕,直接伸手拉过他宽大的黄绸衫袖不客气的往鼻子上一擦,带着鼻音抬眸问道:“若我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比你还大的女人呢?”
“那要看这个女人好不好看?”
“好看又如何,不好看又如何?”
“好看欺负起来很随意,不好看随意欺负。”
“……狗带!”
“不用狗带,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
褚玉满脸憋闷,妈蛋!跟古人简直无法交流,尤其是无耻的古人。
狭小的浴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刺激的中药味,褚玉闭着双目正坐在浴桶里接受朱景禛的度气,浑身上下如火烤般的炙热,油汗一层又一层渗了出来,滴入浴水之中。
转眼之间,一桶掺杂了药渣粉末的浴水变成黑色。
一股清流忽由褚玉头顶的百汇穴渐渐蔓延至全身,褚玉深呼吸一口,眉头却紧紧蹙起。
呕……
好难闻!
本来中药味就够难闻了,如今好像又多添了一种食物腐败的酸馊味。
睁眼一开,妈呀!一桶水乍变成黑色了,感情是她这具身体里排出来的?
褚玉全身汗哒哒,瞠圆了双眼瞪着黑水,一时间难以接受素日里喷喷香的自己变得臭不可闻。
“豆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身。”一个悠凉而疲惫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响起。
“哦。”褚玉在瞬间回过神来,应声哗的一下就从木桶里站起,低眼一看,妈蛋,湿身露点了。
因着她的强烈要求在泡澡时她里面穿了薄薄的白色内衫,如今白的虽然被染成黑的,但黑归黑,该露的点却一点也不含糊的露了出来。
她十分娇羞的正要再次将身子淹入水里,他却一把提住了她。
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他额上的青筋暴叠起,低低喝道:“豆豆,你不用费丝毫力气怎的腿就软了。”
褚玉嘟囔一句:“什么腿软,分明是羞涩。”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可羞涩的。”他的声音更低,只低的要褚玉竖起两耳方能听见,他忽然咳了两声,又道,“豆豆,不要把你身体全部的重量压到我手上,我托不动了。”
褚玉的腿赶紧施了力气,人直直的站在木桶里背对着朱景禛,道:“托不动就走远些,我自己……”
“咚”的一声闷响,褚玉忽感觉身上少了一股托力,回头一看,只见朱景禛已跌了下来,半跪在木桶边沿。
“阿狸叔叔——”
褚玉猛地一跳,哪管娇羞,万分灵活的从木桶里跨了出来,顾不得全身湿淋淋脏兮兮,一把扶住了朱景禛唤了他一声。
他清瘦娟狂的脸上全是虚浮的汗,梳的一丝不苟的黑发沾染上汗的湿气慵慵懒懒的散落出几缕发丝,发丝紧贴在额间,脸上,颈上,益发衬的他苍白如纸。
不知为何,褚玉瞧见这样的他有些心疼,伸手撩开紧贴在他眼皮上的发,她拍一拍他的脸,又唤了一声:“阿狸叔叔——”
他没什么反应,一双狐狸眼依旧安安静静的阖着,性感好看的薄唇动也不动的紧紧抿着,褚玉又急又痛,又啪啪的打他的脸声声唤道:“阿狸叔叔,阿狸叔叔……”
见脸被拍的泛红的他还没反应,褚玉哭了出来,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御……”
褚玉慌里慌张的就要叫御医,刚说了一个御字,他却一把拉住了她。
“豆豆,安静些!”
“你有没有事?”
他眼皮不掀,单是嘴唇动了动:“没事,就是太累了想睡会。”
褚玉吸吸将要流下的鼻涕,气苦道:“这里环境太差,又脏又臭不适宜睡觉,我扶你去床上睡。”
他眼皮终于掀开了,露出一双水湿迷离的瞳仁,悠悠道:“不用,我只是眯一小会儿。”
“哦。”褚玉垂头答应一声,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阿狸叔叔,你真没事么?”
“豆豆,你好啰嗦。”
他蹙了眉心有些不耐,看了她一眼复又合上双眸,再不理她。
虽然味道不好闻,可触感却很好。
因为她的身子好软,好软……
☆、77杀太上皇的凶手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褚玉气忿忿的想要推开他,任凭他躺在又冷又硬的地上,却终是腿脚生根没移动半步。
人不仅没移动,就连眼珠子也没移动,一双肿泡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
他紧蹙的眉心已松懈下来,摆成一个最淡然宁和的弧度,薄唇轻轻向上弯起,似乎带着一种孩童般恬静的笑意。
她的心开始无法淡定,不可否认,他的高颜值闪瞎了她的眼,秒杀了她的心。
她果然是个好男色的太上皇。
光是偷看已不能再满足她一颗荡漾的春心,她的手轻轻从他的发稍拂过,不自觉的又想拭去他鼻尖细微的汗,手刚触上他的鼻尖,他的睫毛一颤。
他忽然睁开了迷雾般的眸子,有些沙哑有些暗沉有些性感的说了一句:“豆豆,看就好了,不要摸上手。”
她好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般露出一个心虚的微笑,伸手指着他的脸道:“……呵呵,你脸上汗太多,我只是想帮你擦擦。”
他身体不动,只安静的躺在她怀里,饶有兴味的眨一眨眼道:“我身上的汗更多,要不要一并擦了?”
她脸上作烧,冷下脸来,俯视着他道:“阿狸叔叔,我可以告你性骚忧。”
他的眼神更加迷离的不像话:“何为性骚扰?”
褚玉咳了一声拿出一副说教的态度来:“所谓性骚扰就是指以性谷欠为出发点的骚扰,以带性暗示的言语动作……”
朱景禛当机立断的打断道:“你放心,我对你没这方面的想法。”
褚玉抽了抽嘴角,白眼瞧着他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朱景禛看着她,半晌不说话,末了动了动身子调整一下睡姿,突兀的问了一句:“豆豆,让你随身携带的镜子呢?”
“这会子要镜子做什么?”
“照照你自己,你就不会毫无压力的说出这些话。”
“……”
她恨恨的盯着他,他推一推她的手道:“你靠的我这样近,熏的我吃不消。”
“熏死你活该!”她骂了一句。
他好看的眉眼一弯,绽放出一个苍白却又摄魄的笑,褚玉心底一软,在瞬间被他的笑融化了。
她软下声音问他:“为什么这一次泡出这许多黑水来?”
“你体内毒素正在往外排。”
“难道上一次没排?”
“排是排了点,只是你体内毒素太过顽固,第一次效果不明显。”
“那是不是说明明儿我排毒效果更明显了?”她有些激动的握住他的手。
“明儿排不了。”他拨开她的手。
“为什么?”她一惊。
“我体虚。”
他淡淡的看着她,说完,自己起身走到黄花梨高面盘架上取了一块雪白的大毛巾,又取下搭在盘架最上层的衣物递向褚玉道:“豆豆,难道你一直预备穿着这身脏衣服?”
褚玉反射性的捂住胸口盯着他道:“我还要洗个澡,待会再换,你先出去。”
“不行。”他径直走向她,不容她说半句话直接拿大毛巾帮她拭了发上脸上的水气,然后将将衣服往她手里一塞道,“你刚排了毒,毛孔舒张,马上洗澡容易受凉落下病根。”
褚玉很是为难的看着手中衣服,抬眸道:“那你还不走?”
朱景禛没有再说话,转身穿好外衣即往外走,褚玉急问了一句:“阿狸叔叔,那你什么时候才能体不虚?”
他垂眸想了想,抬头道:“这个说不准,少则一月多则一年半载。”
“啊?”褚玉大为不满,“这么久,可不可以快一些?”定一定又道,“或者我不排毒了可行?”
朱景禛摇头又点头:“不排毒可以,不过后果很严重。”
“什么后果?难道我会死么?”
“死是死不了。”
她拂胸舒了一口气,他郑重的又对着她道:“不过活着还不如死了。”
她脸色一变,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换个人来帮我度气排毒可好?”
他十分自信道:“寻常人哪有我这份内力。”
褚玉沮丧万分,脑袋里开始自动搜索内力高强之人,灵光一现,她“哈”了一声道:“君北衍有。”
“不行!”
他的脸瞬间冷戾,拂袖间人已离去。
……
一连几日,阴雨连绵。
皇宫到处都是新绿招展,被雨水洗过的树叶青翠欲滴,各色花儿沾上充盈的雨水展现出一种娇滴滴嫩汪汪的美色。
只是这样又湿又闷的天气让人发烦到无心欣赏美色,仿佛人人心里都被雨淋湿了,湿到发霉。
此时的御书房内更是凝滞的让人窒息。
“啪嗒!”一声,朱景禛重重的将户部尚书李玦上来的奏折摔在地上,怒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斩了那该死的苏非!”
“苏非之事皆因微臣而起,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容痕见朱景禛脸阴的如这乌气沉沉的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到底苏非的事因他而起,若不是当初他救了苏非又哪来今日之事。
其实他也搞不懂,依苏非那样孤介的性子怎可能拐走李玦那不让人省心的掌上明珠李月静,或者是那个李月静拐走了苏非也说不定。
可细想想也不对,不是他看低了苏非,实在是苏非如今已是面目非全,那个眼高于顶的李月静怎么可能会拐走苏非?这当中应有不为人所知的隐情。
那时,他让苏非跟随耿介之前往岭南自有他的打算,一方面他始终相信苏非是治水奇才,只不过因为受了打击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兴许亲临近水患现场能有助于他恢复治水方面的记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他觉得苏非唯有跟着耿介之去岭南才能保住性命。
毕竟当初为了救苏非他花了不少的力气,其实他本不打算做出不忠于皇帝之事,实在是因为十三妹容映月对苏非情根深种,甚至以死相逼,逼他这个哥哥救出苏非,他几经痛苦挣扎无奈之下布下精天密局救出苏非。
既然人救了出来,他就不可能再看着他死,且不论十三妹对苏非要死要活的感情,单论他与苏非之间的同窗情谊他也不能放任他再落险境,尤其是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更不放心,所以将苏非送的远远的。
谁知道他的不放心落下此等后遗症,若让爱女心切的李玦查明那位黑子君就是苏非,那让皇帝情何以堪,耿介之和苏非可是受了皇命才去岭南的,耿介之也就罢了,苏非可是一个该死了的死刑犯。
从来都是君无戏言,皇帝断不能让人知道他一再纵容了自已下令要诛杀的人,这无疑于自抽嘴巴。
皇帝派人将苏非严密监控起来,谁能料想苏非竟然在重重监视之下毫无预兆的逃走了,还顺带拐走了李月静,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苏非的居心。
且不说皇帝,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若说一开始他对苏非的人品和能力深信不疑,后来他就渐渐的迷惑了,依他心中所想的苏非见到太上皇断不会有好脸色,谁知道苏非出他意料的对太上皇表示出异样的好感。
当时他还找理由说服了自己,认为苏非经历重大变故有所改变实属正常,可如今细想想越发觉得不正常。
苏非变了,的的确确变了,他明明感觉到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他小心警慎的跪在那里,额上已冒出汗来,他和皇帝虽是君臣却也是知交好友,正因为如此,他才惭愧的无地自容。
可他从来也不曾后悔救下苏非,映月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母亲临死前将妹妹托付给了他,他答应母亲会好好照顾妹妹,就算他死也不可能让妹妹死。
他们容府什么不多就是男丁多,老太太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七个儿子不管娶的大老婆小老婆都出奇一致的继承了生男家风,纷纷都生儿子,这让容府女孩的资源迅速变得稀缺。
为此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能得到一个孙女,更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