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轿流光溢彩,以红木为主,上嵌宝石金银无数。轿子是锦龙传统的样式,顶盖远看呈半球形,近看才知有八个侧面,每个侧面皆镶嵌着薄金板。
这板上本需刻着锦龙传说中,八位有名的贞烈女子,但此次,公主的銮轿却改成了锦龙史上有名的女中豪杰。
她们均是追随夫君,助夫成事的巾帼英才,寓意着公主的决心。
銮轿四面垂挂着的,是锦龙嫁娶之时的吉祥彩带,这彩带按礼俗需由家兄编织,六公主并无同母长兄,锦龙皇给足了面子,亲自斋戒沐浴编织了三日才成。
这等殊荣,也只有三公主龙芊苹享受过,而那时候锦龙皇还是太子,不可同日而语,六公主这銮轿便显得更加珍贵,可谓是前无古人。足以见得锦龙对公主这份的重视姿态。
锦龙不愧是飞云大陆的富强之国,
看过了华贵逼人的銮轿,后头更有红妆十里,浩浩荡荡!从内城门到外城门,公主带来的嫁妆俨然连成了一条红龙,龙头在此,龙尾还未进城哩!
这豪气、贵气,即便是看惯了金银玉石,见惯了富埒陶白的牡丹城百姓,此时也只剩下惊叹连连,啧啧称奇,心生艳羡之情。
但事实上,即便这嫁妆再丰厚,百姓们看到的始终只是表面。对皇甫千崇来说,对复乃至整个复国大业来说,六公主真正带来的是锦龙对鎏宇的支持,是即将到来的复国之征的粮草无忧。相形之下,这些嫁妆不过就是些表面云烟尔尔。
队伍一路行来,总算到了内城修建的行宫,皇甫千崇翻身下马,在喜娘的引领下来到銮轿前。
喜娘在銮轿外头念道,“殿下请公主落轿。”
銮轿内浅浅低吟一声,“诺。”
这是皇甫千崇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娇柔而儒糯,尽显龙芊雅淡薄柔顺的性子。
皇甫千崇的心为之一动,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心中多少还有着清影的影子,但是此时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应该放下了。
单单看在锦龙助他之事上,他就已经欠了她一辈子,又如何能心猿意马,牵挂着别人呢?
他即将见到的这个女子,将是他一辈的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她,或说对她产生男女之情,但她却都将是他疼爱一生的女人。
皇甫千崇在心中暗暗许下诺言,注视着喜娘将公主扶了出来。他走上前去,喜娘将结着绣球的红绸缎另一端递了过来。
皇甫千崇认真接下,而后抬手制止喜娘的下一步动作。
众人正是不解之时,皇甫千崇在公主面前再行一步,直接牵起了她的手。
龙芊雨一惊,抬起头,透过红纱盖头,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即便不知他的样貌,但那若有似无窜入鼻间的味道,那伟岸的身形,依旧让她心跳加剧,脸红不已。
“既是吾妻,理当由我亲自带领。”皇甫千崇朝喜娘点了下头,浅浅一笑。
喜娘已是半老徐娘,见到如此俊雅的皇甫千崇朝他微笑,也不由脸红了起来,连连低头称是。
皇甫千崇伸手揽过龙芊雅的肩膀,另一手,紧紧抓着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脚印,小心走上台阶。
“千雅,从今天起,你我便是夫妻,我皇甫千崇保证,这一生一世,绝不相负于你。无须担心,今日起,鎏宇便是你家。”
皇甫千崇一边缓行,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他沉然的语调落入她的耳中,令她的心为之震撼。
此时此刻,身在异乡的无措,对锦龙的思念,也全都抛诸脑后,随着微风微拂,消逝在风尘之中。
锦龙的大婚之礼复杂而繁琐,虽然此时身在鎏宇,但皇甫千崇却下令以锦龙之礼为主,先天下昭告他对公主的重视,对锦龙的重视。
待完成全部的礼数,已经到了旁晚时分。
公主被送入了洞房,皇甫千崇则留下来与百官将士同乐。
酒过三巡,众人还在筵席上热闹,皇甫千崇就被催促着去见新娘。
他被众人灌得有了三分醉意,七分微醺,脑中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明。
皇甫岑与南宫奡两人亲自送他回洞房,皇甫千崇心中感慨颇多,两人一个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堂兄,另一个是在军塾结交的生死兄弟。这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多少风雨,接下来的复国之征还要仰仗他们,由他们送自己来此,也算是一种缘分,上天安排的,理所当然的缘分。
二人将他送到门外,便不再行进,动作一致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笑着目送他。
皇甫千崇转过身,朝两人感激一笑,“堂哥,秦兄,这些年,多谢了!”他说着深深鞠躬,面带肃然。
“好了!兄弟之间,何须言谢?今日是你洞房花烛,切莫冷落了新娘才是!”皇甫岑浅浅一笑,轻轻推了他一下。
“千醇,别废话了,快去吧!”南宫奡说罢,笑着替他关上房门。
二人在房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几分,一同离去,低语也没入风中。
“军中如何?”
“一切如常,王爷放心吧!”
“这阵子千崇大婚,炎阎与天佑恐有动作,切记万事小心为上!”
第2章 狂飒重病
与此同时天佑占领了鎏宇以东的狂军营地——
军中军医疾步快走,朝着主帐跑去,才进入帐内,祁迦琉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拉扯着来到狂飒榻前。
狂军的元帅狂飒,不停地咳嗽,面色被呛得显出过分的红晕。
猛然一个重咳,血瞬间就喷了出来,正好落在军医的脚边。
帐中众人脸色大变,狂飒的副将连忙将他扶好,身长八尺的彪形大汉此时脸上只剩下急切担忧之色。
狂飒吐血过后,咳嗽停了下来,但脸色却立马苍白了几分。他的鬓角半百,脸上的皱纹纵横。昔日意气风发的天佑名将,始终也敌不过英雄迟暮,年华衰败,加上病容更显虚弱。
“元帅!”祁迦琉着急地叫了一句。
军医立马上前为其诊断,他将指腹点在他的手腕上,细细诊断了许久,脸上地表情也越发凝重,看得帐中众将心生忧愁。
“军医!到底如何了?”狂飒的副将着急地大喝一声。
军医若有所思,犹豫着看向狂飒。
却见狂飒淡然一笑,心中了然,摆了摆手,“军医,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您无需为难,亦无需多言。”
军医心中一揪,拧了下眉,默然沉下气。
军中众人闻声,皆知狂飒话中所为何意,不由心生感伤。他们都是追随狂飒征战多年的将军,见到他饱受病痛折磨,恨不得替他受苦。
一个个豪气干云的汉子,此时竟都强忍着泪意,面带不愉。
“澜儿回来了没有?”狂飒突然开口道。
“算时间,少帅应该这明日才会到!”祁迦琉报告道。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闯进一人,正是狂澜本人!他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很是难看,眼底还有着深深地黑晕,可见其日夜兼程赶路。
才掀开帐帘,他便直奔狂飒榻边,看着他的病容,不由心中不忍,“父帅!”
“澜儿?”狂飒显然也有些意外,
抬起手伸向他,“你回来了?”
狂澜立马握住他的手,着急道,“是!孩儿回来了!”
狂飒微微抿起嘴角,浅浅一笑,“好!回来,好。”
他说着又咳嗽了几声,狂澜心中着急,连忙道,“父帅,别说话了!”
狂飒摇了摇头,顺了下气,才缓缓道,“澜儿,你听着,鎏宇迟早要和我们天佑一战。他们拿下蒋阔,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难免会失了初心。加上此番适逢皇甫千崇大婚,也许是我们天佑的机会!为父已经派出细作前去探听消息,你且带军前往前线,若是细作回报的消息称对方并无懈怠,那便暂时退军再行计较,否则,立刻进攻鎏宇,攻其措手不及!”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着气,三句一停,五句一歇,“为父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狂军的担子,你必须撑起来!”
狂飒用力紧了紧狂澜的手,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要他同自己表态。
他知道自己不该强逼他,但是他就要死了,狂军不能群龙无首,天佑更不能失了狂军这个保障!
他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是这些年来,自己也早已经将他当做亲子看待!他希望继承自己的,是他,是狂澜!
狂澜愣了一瞬,他并没有想到父帅会有此决定。
现在帐内的皆是狂军的上将,父帅如此言语,无疑是当众要他接班的意思。他虽然是狂军的少帅没错,但这也是看在父帅的面子上,军中兄弟才如此称呼自己,其实,他的资历比起在座的任何一位上将都要浅薄的多!
他自己更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继承狂军帅位,更没有想过带着这支军队征战四方,攻占鎏宇。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抵触同鎏宇之间的战斗,毫无理由的,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抵触之情。
也许是与他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又或许是……
脑中,那张脸一闪而过,让狂澜感到恍惚,又有些错愕,他不明白为何会想起她,想起他们,瞬间回过神来。
“父帅,我……”狂澜犹豫着,但对上狂飒苍老的面容,拒绝之言一句也说不出来。
子承父业,多么顺理成章,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狂澜下定决心,退后一步,单膝跪地道,“是!”
狂飒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略显无奈,但他也别无选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明日便出发,切勿耽误了战机。”狂飒说着扫了一眼帐内众将士,眼神透着信任与拜托。
众将士立刻拱手称是,对此毫无异议。
狂飒目送狂澜与众将退出帐外,沉下气,闭上眸子,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感。
他这么做究竟对吗?
当初,因为他的身手以及智谋是天佑不可缺少的,所以为了让他断了在鎏宇结下的念头,他们让他喝下了毒药,忘记过去的一切,甚至为了更好控制他,设计让他相信自己就是他的父亲。
从这个计划开始,即便在他面前,自己表现得多像一个慈父,但他便告诫自己,只能把他看做是一个棋子,一个对天佑有好处的棋子。
但是,在相处之中,自己却渐渐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也许是因为他一生都未成婚,未有子嗣,澜儿的出现,就像是上天恩赐给他的孩子一般。他自己也从没想到,会对他产生父子之情。
甚至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会因为理所当然的决断,为他的犹豫感到不舍。
澜儿曾经问过,为何要入侵鎏宇?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从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何况是征战四方,侵入他国呢?
战场,看似自由,是洒脱之地,但军人,却从来没有过自由。
他们是一生都在战争之中的人,也更明白战争的可怕之处。
但身为天佑人,天佑将,就注定了要听命于天佑朝廷,即使知道战争的残酷,却不得不成为这些残酷的缔造者。
将士,听着威武,又何其悲哀呢?
他征战一生,临了,都无法回答澜儿的问题。
澜儿所希望的和平,又距离他们多远呢?
自己行将就木,也许是看不到了,澜儿,你,你们又能看到么……
第3章 西府父子
皇甫千崇大婚过后十日左右,复得到消息,天佑原本集结而来的狂军已经撤退,众人这才暂时放下心。
又过了两日,西府王爷齐子鸣携世子齐添弥来到复。
皇甫千崇得闻忙不迭起身,迫不及待走出了帐外,清影等人也紧随在后,一同朝他们来的方向迎去。
齐子鸣本是西疆军的元帅,在“红衣散事件”之后“引咎辞职”。但是,凡是原西疆军的将士,大多都明白他是个极其内敛,且生性闲散之人。说是“引咎”,实则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先皇皇甫龙耀在答应他解甲归田之时,曾经对身边的人这般评价他——“西君,内有才好悠然,盛世之闲才,乱世之能臣。”
就见他迈着稳健的步履而来,微微昂首,单手背在身后,仿若行进有风。嘴角微扬,眸中藏光,带着股难以言表的特别韵味,自有一番风采。他今年差不多四十岁左右,但是却有着三十出头的样貌!按说这个年纪的人,也多半发福,更何况身为王爷,平日里珍馐佳肴自不必说。但是,齐子鸣不但看着年轻,更保持着身为将帅时候的身段,宽厚的肩膀,雄健的虎腰,无不展示出其常年习武的气魄。
将近十来年的时间未曾踏足战场,齐子鸣依然展现出了将帅的风采,惹得众人连连侧目,更让一眼见到他的皇甫千崇直呼欣慰。
皇甫千崇小跑着迎了上去,在他三步远的位置上停了下来,恭敬地躬身拱手,“拜见姑父。”
皇甫岑亦做同姿态,可见二人对他的敬意。
齐子鸣见状赶忙回礼,“臣不敢,殿下多礼,折煞了!”
皇甫千崇并不在意,齐身,偏过头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由扬起笑容道,“添弥也来了!”
齐添弥从齐子鸣身后走了出来,笑着朝他点了下头,叫了声,“表哥!”而后一眼便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故人。
“影儿姐!”他高兴地跑了过去,同清影打起招呼。
“小米,好久不见。”清影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几年不见,这孩子少了稚气,沉稳多了。
“还说呢!你那时候不是说有空了就来找我吗?结果也没有来,
害我留在王府中待的好无聊!”齐添弥说着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清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来她去了蚩阎,再跟着就同大师傅学艺,再来就是营救千醇了,哪里有时间跑到西府呢?
齐子鸣摇了摇头,立马拆穿道,“添弥,你明明是前两天才刚从曲老那边回来的,哪里有待在王府中?你娘整天都在抱怨你不在身边,你还好意思说。”
齐添弥闻言一时气结,“我”了半天,只有轻哼一声。
“你小子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老是让姑姑担心!”皇甫岑上前轻朝他脑袋上敲了下,对他翻了个白眼,而后看向齐子鸣,“对了,姑父,你们一路赶来辛苦了,我们还是先进帐中再说吧!”
“是啊!”皇甫千崇附和道,“外头风挺大的!先进去再说。”
齐子鸣道了声,“也好。”而后在皇甫千崇与皇甫岑的迎接下走向主账。
齐添弥跟在清影身边,八卦地问道,“对了!影儿姐,听说你生孩子了?在军中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