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的奉军听说日军已经将牡丹台重重包围,自家总兵危在旦夕而自强军赶去救援时,二话没说便跟着新军一起出发了。
倾盆大雨将路上下的湿滑无比,泥泞的道路忽然让林云回忆起两年前抗洪的时候,这雨,这路,何其相似,就连着压抑而又紧张的气氛,都那么象,可是现在自己的责任更大,面对的危险也更大。新军的弟兄们与日军激战了一天一夜,现在又要急行军赶赴牡丹台救援奉军,他们的体力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支撑多久?而牡丹台那边的情况又怎么样了?左大人是否还在坚持战斗?
所有这些疑问,林云都死死的压在了心里,他的脸上,除了坚毅,还是坚毅!因为他知道,作为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和软弱,否则,他和这支部队,将死无葬身之地!
远远的,有枪炮声传来。整个队伍仿佛被某种气氛一下感染了,人们的脚步踢踏在水洼中,急匆匆的,偶尔有人不小心摔倒,也很快的被周围的兄弟搀扶起来,然后跟上队伍,默默的行进。
“传我命令,一营第三、第五两个标暂时配属给三营,从正面突袭,二营侧面攻击日军左翼,四营迂回攻击日军右翼,奉军的兄弟保护炮标构筑阵地,准备进攻,一营其余各标和特务营随我行动!”林云借着马灯微弱的光亮仔细的看完地图后,果断的下令。
看着各营标统率领各自人马在夜色中匆匆向三路奔去,林云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叶梦飞说道:“叶参谋长,把镇直属警卫标也集合起来!”
叶梦飞转身对传令兵下达了命令,很快,警卫标三百多人整整齐齐的排列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在大雨之中,个个站的笔直。
“兄弟们。”林云没有废话,直奔主题:“你们是咱们镇的直属警卫标,这是种荣誉,也是种责任!王大人以身殉国,错不在你们,但是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不再是保卫我们的安全!”他环顾了一下身后的参谋们,又面对警卫标的兄弟们大声说道:“这一仗我把自己和你们带入了绝地!只有不怕死,才会不死!只有求死,才能得活!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在绝境中,把你们和奉军兄弟带出去!”
“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这三百多条汉子的血性,已经被林云完全的激发出来了,这是人求生的本能,更是面对绝境挣扎的精神总爆发!
“好!听我口令,全体官牟,向右转,齐步走!”林云没有对他们说明要去哪儿,去做什么,只是拔出了那把黑亮的手枪,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林大人!大人!”叶梦飞被他弄懵了,紧追几步与林云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林云脚步不停,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日军的指挥部!”
“可是……大人如何知道日军的指挥部在哪里?”叶梦飞疑惑的问道。
“我已经派了特种分队提前侦察过,如果没错,应该在牡丹台西侧,那里是日军集结最频繁的地方。”林云侧过脸无声的笑了。这是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对自己辛苦努力而得到结果时的喜悦。
很快的,日军发现了从背后突袭的三营,先是被突然而至的打击弄的有些慌乱,但很快的就开始调整了战术,一面组织起防御,一面加紧了对奉军阵地的进攻。其他两个营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被日军顽强的阻击压制住,没能打乱日军的部署,反而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情况越来越危急了。林云凭借着枪炮声已经判断出三路攻击部队未能突破日军包围圈与奉军会合,而且他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一旦攻击受挫,马上就会陷入被动,现在的形势已是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
在林云特别嘱咐下,他所率领的这支不足七百人的队伍象一个幽灵一样在战场的缝隙之中悄悄的深入了日军的重兵之中。
“大人!前面就是了。”特种分队的队官赶过来对林云低声说道。林云一抬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哗啦啦的雨声很好的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特种分队队官罗英杰是少林俗家弟子,身材倒不是很高大,一身功夫却是无人可比,尤善使飞刀,当年被林云从普通士卒中选拔出来,对林云一直忠心耿耿。
“你们潜伏接敌,我率领警卫标和其他兄弟分两路包抄过去,记住,不要和日军警戒部队纠缠,你们的任务是……斩首!”林云的眼中闪出狰狞,这种决心立刻将罗英杰感染了,他低声说道:“大人请放心,标下谨记!”林云深深的看他一眼,低声说道:“去吧!”
特种分队的一百多人在队官悄悄的进入了潜伏地带。林云望着远处雨雾中不时腾起的炮火,对叶梦飞说道:“叶参谋长,你带一营的兄弟们从右边包抄,我带警卫标的兄弟走左路。”掏出怀表与叶梦飞对了下时间,“一刻钟后,同时发起攻击!”
叶梦飞点了点头,转身便去找一营标统刘冬,两人带着队伍,迅速出发消失在黑沉沉的雨夜之中。
当怀表上的分针指到四十五分的时候,林云打响了手中的枪,被他瞄了半天的日军哨兵摇晃了一下,跟着便扑倒在泥浆之中。日军没想到敌人会深入到这里来,又听到两个不同的方向都响起枪声,这枪声如此急促,如此接近,让指挥部里的日军指挥官也大感意外。
随着日军判断出枪声响起的方向,担任警戒的日军开始分头阻击。
林云这边进展的很快,由于警卫标的兄弟们都是持短枪,每人两把驳壳枪,虽然不是二十响的大肚匣子,可毕竟是林云特地请张之洞从德国购买的最新武器,所以近战火力非常强,很快突破日军仓促组成的第一道防线,杀到离日军指挥部不远的土坡后面。
叶参谋长那边的攻击虽然没这边顺利,可是也吸引了很多日军,激烈交战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一群脸上涂抹着黑泥,手持短枪和匕首的人在炮火间隙逐渐的接近了日军指挥部。
那是一个由几间看上去还挺大的木屋组成的院子,院门口架着重机枪,在炮火的映照下反射着金属特有的幽冷寒光。可是他们没有机会开枪了,激烈的枪炮声和哗啦啦的雨声影响了他们的听觉,黑暗更是给特种分队提供了最好的掩护。随着两把飞刀无声的插入哨兵的咽喉,一群鬼魅般的身影迅速的冲到了院落的四周。没有丝毫的犹豫,匕首在日军的胸膛上狠狠的收割着生命。分不清楚身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血水,特种分队的兄弟们干脆利索的冲进了院子。
“斩首行动!”这是林云给罗英杰交代任务时短短的四个字,不惜一切代价,将日军指挥部彻底捣毁,还有,要将日军的地图抢到手,这也是个重要的任务!
罗英杰没有辜负林云的期望,他不但在这两年内训练出了这一百多个身手敏捷的部下,更是在这关键时刻完成了林云所交代的任务。匆匆收好桌上、墙上散乱的地图,罗英杰看了看伏尸于地的日军军官,拔出插在腰间皮带上的匕首,伸手抓起一个军衔最高的家伙,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便拎在了手里!其他兄弟见了,也都有样学样,很快,地上就都是些无头尸体了。
既然是“斩首行动”,脑袋可是少不得要带走的,罗英杰有些得意的想到,不知道这回林大人见了这些脑袋,会怎么夸自己。
按照事前约定,罗英杰将这几间木屋内放置了大量的炸药,等兄弟们都撤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时,由他亲手点燃了引线。
“轰隆隆”的爆炸声震的罗英杰的耳朵都有些疼了,冲天而起的火光在这雨夜中显得格外刺眼。罗英杰伏在暗处看着日军大呼小叫的向这里冲来,带着兄弟们便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林云见特种分队已经得手,也不恋战,一挥手,招呼兄弟们边打边退。
那边叶梦飞也见到了信号,率领一营兄弟也退了下来,三方人马在约定的地方会合之后,林云马上下令转向三营主攻方向,那里,将关系到整个新军和奉军的生死存亡!
三营打的很艰苦,被日军猛烈的炮火压制的完全不能前进,林云对三营标统说道:“不要硬冲!让兄弟们利用地形隐蔽接近敌人,然后一起攻击!”
这样的战术是林云下过大力气训练过的,而战术的执行又与现场指挥官的战术素质息息相关,三营猛则猛,就是有些简单化了,林云原本是想用一营担任主攻的,但是一营伤亡太大,显然已经没有能力来担任如此艰巨的任务了。
特种分队被林云雪藏起来,开玩笑,这个是他的心头肉,两年了才弄了这么点人,虽然离他的设想还有一定的距离,可这是林云最宝贝的心腹啊,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放他们出手,他们就是林云手里的撒手锏,一出手就意味着一定要拿下,就象刚才那个任务一样!
终于,三营的弟兄在改变了战术之后,从日军的正面打开了一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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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成名 第二十章 左宝贵的决心
平壤城北门玄武门,奉军阵地。左宝贵身穿黄马褂,头戴珊瑚帽,端坐在城楼之前。身边的护兵几次想拉他到隐蔽的地方,可是都被他厉声拒绝了。
回想起从奉天出发时,沿街相送的百姓,他们是那么热情,又是那么信任自己。可是现在呢?再一想到叶志超临阵脱逃的狼狈样子,左宝贵就气的胡子发抖。当时叶志超主张弃城逃跑时,左宝贵就曾慷慨言道:“敌人悬军而来,正宜出奇痛击,令其只轮不返,不敢再正视中原。朝廷设机器,养军兵,岁靡金钱数百万,正为今日,若不战而退,何以对朝鲜而报国家?大丈夫建功立业在此一举,至于成败利钝暂时不必计也”。那个时候,他就抱了与平壤城共存亡之心。
当日军的攻击忽然被外围的袭击打乱时,左宝贵又看到了一线希望。这个并不很高大的山上,最外侧的堡垒已经被日军的炮火击毁,守卫在牡丹台上的兄弟们伤亡惨重,日军的炮火,实在太猛烈了!
这会是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来增援呢?左宝贵想了半天,该不会是湖广的自强军吧?听手下说他们也与日军恶战了一天,此时可能已经随大军撤出了平壤,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黑沉沉的雨幕中,不时闪耀着炮火,腾起的火光刹那间如烟花绽放,左宝贵见来援的清军被阻于外围,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他猛地站起身来,正要组织最后的力量与日军决战,忽然,牡丹台西侧爆出巨响,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大人,那里好象是日军的指挥部。”营官杨宇轩看着那边腾起的烈火,对左宝贵说道。
左宝贵凝神望去,看方位确是不错,心中顿时激荡起来,这会是谁呢?
攻势如潮的日军也仿佛被这爆炸扰乱了心神,猛烈的炮火忽然停止了,左宝贵当机立断,亲自率近卫冲出玄武门,向牡丹台外的日军发起了攻击。日军仓促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左宝贵率领着近卫亲军冲上了牡丹台上的第二座堡垒。
“大人!这些枪械用不成啊!”驻守在牡丹台这座堡垒的四营管带愤怒的指着一堆破枪对左宝贵说道。
左宝贵看了看那些破旧不堪的枪支,愤然道:“罢了,今日便是用牙也要守住此台!”那管带欲言又止,低下头刷的拔出手枪,便要组织残部向台下的日军反击。
台下的日军却忽然停止了攻击,紧接着掉转枪口向后面打去,台下枪声猛的响成一片。左宝贵振臂呼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此时!”说罢高举配刀向台下冲去。台上奉军见主将如此,个个都奋勇争先,原本因为陷入重围而有些绝望的心情此刻都变成了一种渴望杀戮,生死莫问的强烈情绪。
没有枪的就猛的扑上去和小鬼子肉搏,用拳头,用牙齿,用一切能给予伤害的东西狠狠的打击着!泥水混合着血水,摔倒了,再爬起来,再扑上去!日军被这种疯狂的野兽般的攻击吓住了,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反倒被包围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些疯狂的对手。
现在比的不是枪械先进与否,也不是指挥战术,甚至不是每个士兵的能力,而是一种精神!
原本处于攻击状态的日军元山支队无疑在精神上开始崩溃了,随着一个又一个官兵的倒下,越来越多的日军开始向外围逃跑。
左宝贵在护兵的搀扶下靠在了一块巨石之上。透过重重雨幕,他已经看出来了,来救援自己的,正是自强军!
“左大人!自强军统制林大人带着咱们南门的兄弟来了!”杨宇轩引着一队人兴奋的跑了过来。
“林大人?怎么,不是王大人么?”左宝贵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刚才一番身先士卒的激战,此时已经是疲惫不堪,勉强站起身来,心中疑惑道。
眼前这个“林大人”也太过年轻了吧?左宝贵疑惑的问道:“林统制,贵军王大人呢?”
林云黯然道:“王大人已经为国捐躯了。”左宝贵啊了一声,叹道:“英年早逝,实在是令人扼腕,不过大丈夫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了。”
“左大人,城中各军已经撤了出阵地,向北而去。平壤城仅凭咱们是守不住的,大人,请下令奉军兄弟们撤吧!”林云说道。
左宝贵缓缓摇头道:“要撤你们撤吧,老夫誓与平壤城共存亡。”
“左大人!”林云虽佩服他这种视死如归的豪情,却不能不劝说道:“大人,大军北去,日军猬集于平壤,此地已无可守之必要。您是朝廷重臣,奉军主将,倘若在此无意义之地玉碎,这些奉军兄弟怎么办?”
左宝贵长叹一声,说道:“林统制不必多言了,趁现在日军败退,你们撤吧,贵军舍命救援之情,老夫无以为报,只愿诸位一路平安。”
林云听了又急又气,忍不住冷笑道:“久闻左大人治军严谨,勇猛善断,想不到却只是个逞匹夫之勇的莽汉!”
奉军近卫听到林云对自家主将出言不逊,都脸上变色,可是人家刚杀出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