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在苏沛白的耳边像小猫的喵呜声一样，痒痒的，手掌和心里都痒痒的。
季菡往他这边挪了两下，依旧低着头，小小声地继续说：“我都说我错了，你还生什么气呢？”
距离坐得近了，她的小手柔嫩软滑，整个地放进他的手心里，她眼睛弯弯抬起头来：“小气鬼。”
苏沛白的肩膀微微一颤，喉咙里有翻滚咆哮着的情绪，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低下头，看着两人握着的手。
病号服的袖口很大，她的半截小手臂如莲藕一般，手腕到手背线条流畅精致，跟他的黑色外套形成鲜明的对比。
该拿她怎么办呢…
苏沛白不知道。
即使他有滔天的怒意和怨愤，也敌不过她碰碰他的手指头，再双眼弯弯对他笑一个。
他从来没有仔细去分析，她对自己的意义和影响力，很多年前，那时候懵懂的隐藏的情感，在沈昊表白之后夭折。
经过时间的沉敛发酵，这种感情似乎越发醇厚沉重起来，现在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而是她的支配。
像被烫到一样，苏沛白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僵硬着脸大步往电脑桌那边去。
这种认识让他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这并不是他娶她的初衷。
他心里阻塞哽咽得厉害，有些狼狈仓促地打开电脑，强迫着自己忽略那边的人，定下神去看电脑上的资料。
“苏沛白？”季菡不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
那边的人脸如冰霜，眼神又冷又凶，不耐烦地回她一句：“闭嘴！”
这什么人啊，莫名其妙又发脾气！
季菡也恼了，板下脸孔来不再搭理他。
刚才睡了很长的时间，现在她也睡不着。
想开电视，看看那边低头办公的苏沛白，还是作罢。
拿手机出来，她拿个枕头垫在背上，打开了微博。
全世界都在刷屏沈昊和告别纽约，季菡这个八九线小网红倒是清闲了一阵。
随意找了个段子手点进去，刚看的心情愉悦，旁边柜子上的手机响起来。
季菡的手机在刷微博，柜子上的自然是苏沛白的，刚才那小护士把两个手机放在了一起。
也没有多想，季菡很自然地手一伸就拿了过来，来电显示“顾子茜”，还是有她个人照片的那种。
“你电话。”季菡眉眼平淡地递过去。
苏沛白冷淡地看他一眼，走过来的动作缓慢又优雅，看到屏幕上名字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
“喂。”他接起来，没有语气听不出情绪。
病房里很安静，季菡聚精会神去听，还是听不清对方说的半个字。
只听苏沛白简单回答了一句：“好，就来。”
苏沛白挂了电话。
病床上的小人儿依旧低着头，长发有些凌乱，在灯光下毛绒绒的。
“你要出去吗？”她这样子问他。
面无表情，苏沛白嗯了一声。
季菡也不看他，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随意划来划去，应了一声：“哦，拜拜。”
手机屏幕里究竟显示了什么东西她也看不清，觉得鼻子酸酸的，就连在被子下绑着绷带的脚踝都开始疼了起来。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她可以要求他不要去吗？
季菡从来都没有那么天真，所以她只是努力地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凉凉说了句：“一路顺风。”
她的话没说完，那人就已经走出了病房，看来果然是很顺风。
看看手机顶部显示的时间，还差十分钟到十二点。
一个未婚的单身女人，深夜十二点打电话约他干什么呢？
季菡不愿意去深想，她觉得有些恶心。
把手机扔到一边，电视也不想看了，她就这样望着天花板发呆。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像想起了很多事情，又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一样，睡睡醒醒，一夜看了好多次时间，病房里始终是她一个人。
也不能说是在等他，总之她这样受伤住院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总归是有点难过。
这样难过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天亮之后，医生来复诊查房，她连早餐都吃不下。
因为她昨晚临时换了病房，苏沛白又不在，查房的女医生没察觉她的特殊身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疼吗？”
“疼。”
“能下床来走吗？”
“不能。”
“吃早餐了吗？”
“没有。”
女医生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意了，扶了扶眼镜问：“你哪里疼？”
“全身都疼啊。”
季菡嘴一瘪，突然就这样直接哭了出来。
女医生皱眉，低头细细查看她的伤处，再查了体温血压，喃喃道：“不应该啊…”
看着已经接近嚎啕大哭的季菡，她转过身问小护士：“这小姑娘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
她指指脑袋。
这也是刚上早班的新护士，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季菡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却是不依了，一把将腿上的血压计推到了地上：“什么有问题，你才有问题呢，你们全部都有问题，我就是疼，疼得很！”
由于昨晚一夜睡眠不安稳，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淤，头发飞舞大声喊叫，十足像个小疯子。
医生没辙了，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去喊院长，门口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来。”
转过头，女医生和护士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忙恭敬地弯腰行礼：“总裁。”
苏沛白摆手：“你们出去。”
医生有些不明白，看看病床上，眼泪鼻涕流了满脸的女子，再看看自家总裁，疑惑地看向护士，总裁送来的人不是在隔壁病房吗？
小护士也是一脸茫然，怯怯地摇摇头。
“出去！”
苏沛白加重了语气。
“是，是。”
那边两人连声应着退出去，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沛白走开两步，一把将窗帘打开，冬季早上的阳光透过玻璃进来，洒了满地。
站在阳光里，他轻轻活动酸痛的脖子，然后伸出双臂扭扭腰。
在地毯上高大修长的影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季菡面无表情呆呆的看着。
“哪里痛？”
苏沛白做完了伸展运动，才转过身来，面色平淡地问她。
季菡垂下眼睛，没有回答。
冷淡的眼神扫到她病床边的餐盘，牛奶鸡蛋面包水果一样未动。
他抿了抿嘴，上前几步将餐盘往她病床上的活动餐桌一放，命令的口吻：“吃早餐。”
季菡脸上泪痕未干，却是半点表情都没有，像他不存在一样，直接拿了旁边的手机，却也是没有划开屏幕。
在手里随意地把玩着。
苏沛白静静地站着看她一会，最后直接往书桌那边去。
拿了文件和笔，对着电脑上的资料细细校对勾画。
季菡这才转过脸向他看过去。
第127章 天线宝宝
苏沛白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短发利落在阳光下发着光，下巴上有细微青色的胡茬。
看样子昨晚到今早都很充实忙碌嘛，连胡子都没有清理。
季菡嘴角漫起一丝冷笑来，拿过电视遥控器，肆无惮忌地打开电视看。
液晶显示器闪了一下，然后亮起来，正好在少儿频道。
“蓝天蓝，白云白，天线宝宝出来玩喽…”
一听见这个台词，苏沛白看文件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向季菡看过来。
对方却像很满意似的，双眼炯炯的看着电视机，脸上有明显的笑。
按了按眉头，苏沛白忍了下来。
努力忽视着电视机传来幼稚的音乐声，低头专心做事。
可是那人却是存了心要打扰他，拿了遥控器将音量调高。
苏沛白的办公桌在电视机不远的地方，看不见画面，耳边却不停地响起：“阿欧，抱抱，天线宝宝去哪儿了？？”
一遍一遍，振聋发聩。
苏沛白深深地吸气，忍无可忍：“季菡，你能换个正常一点的节目吗？”
季菡脸上笑意未失，转过头朝他这边望过来，眼睛却没有聚焦像他不存在一般，又转向了电视那边。
苏沛白眉头皱紧，将笔在桌上一放，发出很大的声响，起身沉着脸往那边走过去。
“季菡！”
高大的身影挡住照在她身上的阳光，阴影处她长发微微凌乱，覆盖在肩膀和手臂上，皮肤和唇色都有些苍白。
过了好半晌，她有些呆滞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如墨：“你回来啦。”
苏沛白皱眉，没有做声。
季菡墨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嘴蓦地勾起，朝着他靠近了一些：“你们昨晚做什么了？”
脸色不好看，导致她原本凉薄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怪异，就连语气都变得奇怪起来。
苏沛白眼神微敛，沉沉地看她。
“呵。”
季菡原本就没有想他会回答，自顾地笑了一声，又转过头来看电视。
被她这么阴阳怪气地一问，苏沛白却是来了兴趣，伸手扳过她的肩膀，弯下腰来。
两人的鼻尖相贴，他的呼吸吐气悉数洒进她的嘴里，他低低地问：“做了什么…你猜啊？”
季菡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这人怎么忽冷忽热，反应完全不照剧本来啊。
苏沛白俊眸微微眯起，长臂一伸按在她的后脑勺，丝毫不给她后退的余地。
“嗯？”
他语气千转百回，嘴角有不太明显的笑意。
感觉到他似乎在嘲笑自己内心不纯洁的想法，季菡又气又羞，他还怕人说！
美眸一瞪，她很不服气地要反击，刚一张嘴就被他牢牢封住。
苏沛白这一次的亲吻，和上回在办公室报复性的惩罚不一样。
他的胡茬扎在她光滑柔嫩的下巴处，有点痒又有点痛，他的唇柔软微凉，舌尖上似乎有棉花糖，在两人的嘴里融化蒸发，软软的，甜甜的。
“唔…”
季菡发出一声，继而瞪大了眼睛。
苏沛白唇角的弧度加大，在她后脑的手下滑改为拥抱，另一只手轻轻盖上她的眼睛。
“不试试，怎么知道…”
苏沛白声音蛊惑，倾洒地在她耳边说：“我做没做呢？”
她长长的睫毛上下不停地眨，扫得他手心里痒痒的，她的唇色经过两人刚才的交接，变得如花一般的嫣红，面颊触手温热，一直暖到了心尖上。
放在她眼上的手轻轻拿开，苏沛白认命一般地闭上眼睛，又咬上面前的嫣红。
他的动作温柔缠绵，鼻尖微不可见地发出一声叹息。
她就是他的劫，他的命，无可替代。
昨晚顾子茜打电话说她和几个老朋友在耶皇，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那时候他心里又闷又烦，似乎是特意想要忽视季菡，又像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过去。
可是那是怎样一件玄幻的事情啊。
跟老朋友们玩着，跟他们喝酒唱歌，打打麻将聊聊天，可是他的心里全部都是季菡。
她睡了吗？
她在做什么？
她的脚还痛吗？
她会在等他吗？
心里一边唾弃着没用的自己，一边放任着自己铺天盖地的惦念。
在场的公子哥们玩high了，叫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丝毫不避嫌地当场调起情来。
可是在季菡面前总觉得欲求不满的苏总裁，看着那些面容身材皆是姣好的女子，有的甚至衣不蔽体，他却是心如止水，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连最后顾子茜提出让他送回家，多么明显的暗示啊，他眼睛都不眨地直接拒绝。
独自在耶皇的客房，翻来覆去到天亮。
似乎是睡着了做梦，又像是在回忆。
大脑里一幕一幕全都是小时候的画面，他是旁观者，看着骄傲的季小菡，沉默的小沛白。
季小菡越长大越漂亮，越长大越爱笑。
小沛白越长大越冰冷，越长大越寂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季小菡对全世界的人都很友善，总是笑眯眯的，唯独对小沛白，连一个多余的眼光都没有。
凭什么！
小沛白的心里多难受，多不甘啊！
季小菡是苏沛白单调，却非常富足的童年生活里，唯一的色彩和缺陷。
想靠近她，既拉不下脸来，又没有机会。
好不容易有一回，鼓足了勇气追到游乐场，却被中途杀出来的爷爷给生生掐灭。
她一直是他的执念，他心里解不开的结。
直到她和沈昊在一起开始，这种执念渐渐变质，不甘和难受以爱为种，时间作壤，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长出毁灭一般的占有欲来。
靠近她，占据她，拥有她，不问原因不看未来，他这样想，然后就这样做了。
可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有这么巧。
几乎同一时间，爷爷那边追根溯源查到她的身世，他以此为契机，正大光明地跟她领了证，她是名正言顺的苏太太。
他苏沛白的妻子啊…
一想到这里，苏沛白的心里充满了无穷的底气和力量，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否定这件事，她季菡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沈太太！
早上和汤锦华地用了一顿不好不坏的早餐，赶回医院来，恰巧看见季菡借机闹脾气的样子。
如果季菡一直对他视而不见也就算了，可她那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倒是让苏沛白的心情瞬间柔软下来。
可是怎么办呢，一见她就想抱，一抱她就想亲，一亲她…
苏沛白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他的手臂坚实将她牢牢固定，唇舌和动作却异常温柔，像要将她一点一点地融化一样，他的鼻息轻柔的，两人紧密相贴的心跳和气息完全融为一体。
电视机的声音依旧很大。
季菡心跳如鼓，只隐约听见一连串天线宝宝的“再见”，再然后就被他一下子压倒在病床上。
她手肘不注意碰到电视遥控器，那边画面一转，骤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谢你们不远万里，谢谢大家的支持，此次演唱会是我在纽约的…”
后面的话季菡没有听下去。
刚才还温柔缱绻地压着自己的人，此刻双眼如暗夜里的狼，看着电视画面上的人，发出幽寒的光。
“苏沛白…”
季菡喊了他一声，声音因为刚才的缠绵，微微有些沙哑。
她双颊熏红地躺在他的身下，手攀上他的手臂，却是不知该做什么动作来。
推开他吗？她不敢。
拉近他吗？她也不敢。
双手撑在雪白的床单上，他的心跳依旧很快，呼出的气息却是慢慢冷却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身下的人，再转过头去看着电视画面。
演唱会似乎已经进入尾声，沈昊穿了身黑色的燕尾西装，酒红领结白衬衣，亚麻色的碎发有细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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