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时间换了,地点换了,那人的衣服换了。但一天之内那副身躯那张脸是怎么也换不了的——
预感应验的方式依然快速而直接。神秘男子出现了,并且径直向杜彻走过来。
这一次,杜彻完全像防御力十足的小兽,摆好了迎战的姿态。
要来便来吧!
杜彻站如青松,双拳已然在蓄力。
只要这家伙敢动手动脚,他非……
额?不是吧……
那家伙,居然对他绽出一个微笑?
揉揉眼。刚起来的人容易神志不清出现错觉。
没有看错。神秘男人微笑朝他走过来。近了,甚至友好地伸出右手——
“是杜彻先生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传来斐从夕的声音,“擎,你果然有效率啊。”
擎?
效率?
冷不防被人揽住肩。斐从夕的声音近在耳畔,“彻,这是路擎,是我们二表哥。”
这个叫路擎的“二表哥”促狭一笑,“从夕,你有多久不承认我的表哥身份了……”
杜彻瞠目结舌间,路擎已然握住他条件反射伸出的手。
“初见。没想到从夕这次能承认我作为兄长的身份——你好,彻。”
什么“初见”?什么兄长?他杜彻一个字也不承认!
这个男人,明明昨晚才对自己作出嫉恨的表情,还作出那种羞耻的事……
“擎是我姨妈的次子。目前担任——”
“总裁特别助理兼管家。”路擎笑道,与斐从夕对望一眼,默契十足。
“早想介绍你们认识的。但这些天有人一直在外头转悠,今天才终于舍得回来呢,彻。”
“那还不是因为斐大总裁有一个鞠躬尽瘁的特别助理?”路擎的视线越过距离较近的杜彻,直直投向一旁的斐从夕。
斐从夕假愠道,“什么话!难道相亲时也需要鞠躬尽瘁么?”
“事成了就需要‘鞠躬’并且‘尽瘁’了。”路擎深邃的眼中盈蛮笑意,任谁都看得出他眼底不对头的温柔,“不过,这个‘瘁’可是‘憔悴’的‘悴’——我还年轻,可不想太早搬到婚姻的坟墓里玩办家家。”
斐从夕“扑哧”笑出声来,“擎……你这样也太侮辱那些尊贵的女士们了。什么叫‘办家家’?女士们对你,可是相当认真的呢!”
路擎装模作样叹口气,“唉……说什么认真不认真的,她们中间有哪一位不是曾经在你这里受挫才转而投向我的?从夕,说实话,你才是我踏入坟墓的最大障碍吧……”
“啊哈——”斐从夕显然被这家伙的花言巧语唬道,脸上绽出灿如花痴的笑,“这么说我还要向你赔不是咯?路大管家……”
下面的对话,杜彻就听不进去了。
这两人的互动,越看越不正常!
忽略二人性别的话,简直就想是……就像是……
一对甜蜜小夫妻在拌嘴!
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假嗔暗爽……
当然,这只是杜彻一厢情愿的看法而已。事实上,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派对,斐从夕与路擎的同时出现总能引发一阵骚动,毋庸置疑地成为王子*王子的耀眼组合。
至于为什么杜彻的看法那么偏激……
当然纯粹因为那两个人在他看来都很劣质啊!
“那今晚也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吧。”
交谈之间,那两人似乎已经达成某种共识。杜彻及时收回注意力。
“那你想怎么样?”杜彻不合时宜的语气听上去简直充满火药味。路擎却像没有察觉似的,继续保持绅士的微笑。而斐从夕神秘兮兮地及时补上一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于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比平常晚了一些。
只晚一些而已,还没到吃夜宵的时间……
杜彻刻薄地想着,不满地瞪向厨房忙碌的二人。
路擎招待自己的方式,原来是亲手做满满一桌饭菜……
而斐从夕一直在旁打下手。
美其名曰打下手,其实是为了同他谈笑风生吧……
桌上已经摆了不下八道菜。有糖醋鱼,有脆皮酥鸭,有油淋茄子……菜不名贵,都是普通的中国菜,但光以色和香的标准来看,每一道无不展现出中餐名厨功底。
这家伙……怎么可能……
一定很难吃……
这么想着,却忍不住望着一桌美味眼馋不已。肚子早饿了,只是斐从夕以“连起码的收礼物的诚意都没有”的名义屡屡驳斥了他在餐前补充能量的诉求。
说起来,这都要怪那个号称他表哥的家伙,莫名其妙提出什么“尽地主之谊”……
“久等了——”
循声望去,路擎和斐从夕一人端着一盘菜,笑吟吟地从厨房走出来。路擎甚至还没来得及取下围裙。
杜彻突然觉得,这是一副异常和谐的画面。
第10章
睡不着。
晚餐之后斐从夕就和路擎一起不见踪影。据说是有公司的事情要商量什么的……
黑暗中杜彻的两眼闪闪发亮。那种黑曜石般的光泽纯净而明朗。
恍惚间想起一些过往。
曾经遇到过一个人,让他有“说不定能陪我上月球”的想法。
那是一个萧索的深秋。
脚踩在色彩斑驳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少年的心事就像随风飘落的斑澜树叶——浅浅的忧郁,淡淡的期许。那时高三学习成绩的突飞猛进让杜彻对未来衣食自足并且实现梦想的可能性充满了期待,仿佛人生也渐渐要变得光明了。
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在那条人迹罕至的小径与那个人相遇了。
他也是一个人,静静地拉着小提琴静静地聆听,静静地溶进溶解万物的秋色中。他戴一顶灰白格子的鸭舌帽,风衣是秋天的颜色。
这副画面蓦地震撼了少年的心灵。
一曲已毕,那人只淡淡扫了一眼有着宛如黑曜石般眼睛的少年,转身就要离去。
“请问——”少年不由自主想唤住这个属于秋天的人。
那人停住脚步。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少年问出这个问题,自己也觉得莫名。但就是没来由地想知道这个人,想了解他更多……
“伍陌。明天来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陌陌。”
于是在那一个秋天,他与叫做陌陌的另一个少年开始一段秋天的旅程。
原以为这段旅程会很长,会一直延伸,通向梦想中的月球。
然而在那个秋天还没过完的时候,因为那个原因,他与他,在岔路口不告而别了……
“陌陌……”
太久不曾唤过的名字随着回忆复苏之后又意味深长的收束脱口而出。再次真实地从自己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杜彻恍然间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陌陌——是谁?”
斐从夕!
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概最近被惊吓太多,杜彻已经练就处变不惊的本事,只是淡淡一句“你怎么来了”回应这人鬼魅般地出现。
穿着睡袍的斐从夕不依不饶,“陌陌是谁?”
杜彻没来由有些心烦,“我想睡了。”
斐从夕若有所思一阵,居然解开睡袍钻进被中。
这回真把杜彻吓一跳。
“怎么了?”斐从夕光裸的下半身埋入被中,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习惯裸睡。”
“那也不要在这里裸睡!”杜彻语气状似凶狠实则无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抗议从来都没有奏效的可能。
斐从夕已经整个人滑入被中。
——连带他的整个头。
这家伙……该不会准备窒息而死吧……
突然腰间被一双手搂住——这家伙又开始了!杜彻别扭地试图挪动身子,摆脱这双手的桎梏。斐从夕蹭啊蹭,好不容易从被子里蹭出半个头来,“彻不是喜欢抱着人睡么?”
“那个人是你!”杜彻提醒道。
“哦。那彻就是喜欢被人抱着睡……”
行了……不打算跟这家伙辩论了……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
杜彻任命地想着,反搂住身旁的人。
这家伙……
皮肤果然不错……
夜,眼看就要这么过去……
“彻——”
“恩?”这家伙还没睡么?
“陌陌——是谁?”
恩?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想以“陌陌是我养过的一条狗”、“陌陌是我中学同学欠我一百块一直没还”,或者“什么陌陌啊我说的是馍馍那家伙做的菜太难吃了我没吃饱”之类的说辞含混过去,却又觉得不妥。
撒一个谎,往往要付出编造一百个谎去圆这个谎的代价……
更何况这家伙又那么精明……
“陌陌是谁?”
这家伙……还真是不依不饶啊……杜彻把目光投向斐从夕露出的半个头,刚想粗暴地以“烦不烦我要睡了”作回应,突然瞧见淡淡月光下斐从夕的眼里闪着教人心悸的光。
好像一只温顺驯良的宠物满怀期待地向着自己的主人,无言地发出“主人请给我吃的吧……”这样的讯息……
这种情况下,真叫人不忍心拒绝。
“好吧……”杜彻认命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
斐从夕配合地在眼里发出兴奋期待的光。
“陌陌是我养过的一条狗。”
说完这句,杜彻一下子松口气。
这好歹……也算个回答吧。接下来该怎么应付这家伙就接下来再说吧……一切都比在这邪恶的人状似天真无邪的目光笼罩下痛苦地拖延时间要好吧……
“现在知道了吧……”良久没有听到斐从夕的追问,杜彻心虚地追加这无谓的一句。
“哦。”斐从夕淡淡应了声,又把头在杜彻胸口蹭了蹭,显得驯良无比。
哈哈!“陌陌是一条狗”简直就像是在形容这个人一样。
白天是狂妄的恶魔,晚上就像温存的宠物……这个人的行为模式真是怪异得……
非常可爱……
“彻怎么不过来我房间?”
嗄?怎么还有问题?
“我说了今晚去我房间睡的……”
“恩?”杜彻语气里满是“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的意味。
这激怒了这只叫“陌陌”的良犬,表现就是他“哇呜”一口咬住了杜彻的小臂。
“哇哇——”杜彻条件反射地要挣开,谁知道“陌陌”
再次发挥神奇的黏着力,不管杜彻怎么推啊扯啊踢啊——甚至企图反咬回去——这只基本处于暴走状态的“陌陌”还是丝毫不为所动地黏附着他,死死咬住他的血肉之躯。
“哇——哇啊!!”
伴随一阵惊叫的是重物坠在地毯上的闷声。
掉……掉下来了……
由于太过激烈的对抗,不知不觉中两人滚到床沿……然后在杜彻终于有所察觉的情况下,从床沿,掉下去了……
一声闷哼之后——
杜彻怒一时间怒从心底起,“你!你你你……你看你这家伙……”
斐从夕奇迹般地仍然黏附在他身上,闻言松口道,“你乖乖不动的话,怎么会掉下来的?还连累我……”
这……这是典型的恶犬先告状!!
杜彻脑子由于高温都快溶成浆糊了,只能语无伦次道,“有没有搞错!我……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
斐从夕若无其事摆出一抹劣质的笑,“不如今晚就在地板上睡吧!”
杜彻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在斐从夕显然毫无预警的状况下猛地一个华丽丽的翻身——被斐从夕压在身下难以动弹的不利局面瞬间扭转。
至此,终于……反守为攻了!
杜彻居高临下地看着斐从夕表情僵硬的脸蛋,得意不已。这家伙,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