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尔共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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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尔共长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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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生呆呆地看着,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不修边幅的粗犷男人,削起水果来竟是格外的细腻!就像上次,他会将苹果削成动物来给他吃。
  林凤七目光认真,垂至眼前的发乌黑湿润,握着苹果的手也沾满了水珠,他似乎要说话,突然抬起了头。
  刚才的尴尬事霎时回到脑子里,于是顾长生刷地一下又低了头。
  两人的目光有一瞬的触碰。
  顾长生沉默不语,林凤七却是越削苹果越坐不住。
  他为什么要留下来呢?总得要说些什么,不管是逗弄还是安慰。
  早该出现的尴尬情绪终于袭击了林凤七,让他的嘴动了又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你相信这世上有树仙吗?」林凤七边削苹果边问。
  「……树仙?」顾长生停顿了好久,才极缓慢地反问。
  「是,树仙!或许你会觉得我是个疯子,但我真的看到过树仙,他对我说每棵树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会哭、会笑,会喜、会怒!我每次将手放到果树的枝干上时,都能感觉到它们的心跳,跟人的一样,怦、怦……」林凤七将手捂在胸口上。
  顾长生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林凤七放下一个削好的小动物,拿起了另一块,「别人总问我,为什么能种出与众不同的水果?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都要问它们。」他掂了掂手中的水果,扬起眉毛,「它们开心了,自然长得又大又圆,不开心,就会又小又蔫。」
  「哦。」顾长生移开目光。
  「我……刚刚还见到了雷神,他们拿着神器敲个不停,专门吓唬人。」
  顾长生目光一颤,缓缓抬眼。
  本来因为提到自己喜爱的水果而变得稍微放松些的林凤七突然又尴尬起来,懊恼自己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嘲笑他?心一慌手下就失了准头,水果刀蹭过果肉直接划破了他手指,林凤七轻「嘶」了一声,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到桌上。
  「我的意思是……」他将手指放到嘴里吸吮,目光却是落在顾长生脸上,含糊不清地解释。
  顾长生披着干爽的衣衫,起身取了药箱来,沉默地坐到他对面,将林凤七含在嘴里的手拨了下来,「包扎一下。」他打量了一下林凤七湿润指尖上的血道子,光洁的眉心微微蹙起,涣散的目光也渐渐凝聚。
  「不用……」林凤七呢喃着拒绝。
  顾长生无视掉他的拒绝,垂着眼取出药膏和纱布,轻轻给他包扎。
  林凤七的手指骨节清晰,肤色是健康的麦色,每个指甲都修剪得十分整齐;与之相比,那双蘸了药膏在他指尖上涂抹的手,就显得格外纤细白皙。
  明明已是三十八岁,怎么皮肤还那么细嫩?清凉的药膏涂抹在指尖,对方指尖的冰冷透过药膏传过来,林凤七看着顾长生修长的手指,觉得心头痒痒的;缓缓抬眼,目光所及之处是顾长生已恢复苍白的脸,平素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贴在脸颊,给他平添了几分狼狈与无助。
  他的黑瞳很大,凝视一个人时会给以对方压迫感,可现在,他正看着自己的指尖,林凤七却觉得他的眼睛十分深邃迷人,好像一个漩涡,能将他吸进去……
  林凤七失神看着他,从深邃的眼睛看到挺直的鼻梁,再到薄削的唇瓣,最后是微尖的下巴。
  屋外依旧大雨倾盆。
  间或响起的细弱雷声会让顾长生指尖颤抖,但他还是坚持给林凤七包扎。
  「好了,需要找大夫吗?」包扎完毕,顾长生抬头。
  「呃……不、不用。」林凤七慌张地移开目光,结巴道。
  「嗯。」顾长生点头,收好了药箱推到一侧,拢了拢衣袂。
  窘迫的红晕消退后,他脸色竟比刚才还要难看,苍白之间隐着一丝青紫,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让他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林凤七垂目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犹豫道:「把衣服换了吧!」
  「嗯。」顾长生低着头。
  「记得吃水果。」林凤七站起身。
  「谢谢你刻的水果兔子。」顾长生低声道。
  「我刻的是狐狸……」林凤七看了看那碟水果狐狸。
  「……哦。」顾长生依旧低着头。
  林凤七的嘴动了动,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一开一合,雨声顺势涌进来;顾长生低头看着自己隐在桌下、搅在一起的手指,思绪一片浑沌,身子在一阵阵地发冷,顾长生觉得头好沉。
  他起身爬到床上,脱光了衣服,只裹着那件林凤七递过来的衣衫,钻进了被窝,将被子拉得遮过了头,被窝里光线昏暗,他蜷缩成一团,全身瑟瑟发抖。
  脑海里是林清和林凤七不断重合的脸,一个目光浪荡不羁、一个目光纯澈清湛,根本就是两个人!顾长生早就认清了这一点,可为什么刚刚还会心动?他不想承认,刚才在雨中看到他的那一瞬,心中所产生的悸动。[切勿散播]
  俊朗的面容,温暖宽厚的胸膛,他有力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有着一瞬的重叠……那一瞬间,顾长生居然没有将林凤七误认成林清,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是林凤七,自己儿媳妇的亲弟弟!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为自己那一瞬的悸动感到羞耻!他居然对比自己小十三岁的人心动?一种内疚浮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林清,即使林清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他抱紧了自己,缓缓闭上眼睛。

第四章

  知道顾长生发烧的消息时,林凤七正在柿子林坐着,他手里捧着个柿子,吸溜吸溜地吸吮着柿子汁,目光却心不在焉地落在书房的窗子上。
  今天顾长生没有去书房发呆、看书,书房的的窗子一直都关着的。
  林凤七咬了一口柿子,琢磨着他为什么没有来……
  所有人都说顾长生性格冷漠,待人疏离,可自从林凤七入府后,就总能看到顾长生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他非但不觉得林凤七淡漠,反而觉得这个亲家伯父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尴尬的时候,他装得面无表情,可明明窘迫得耳尖微微发红!而且他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害怕打雷,看到他颤抖的样子,林凤七突然有种把他搂进怀里的冲动……
  等等!搂、搂进怀里?林凤七为自己屡次冒出的古怪念头感到诧异!对方可是自己的亲家伯父!有谁会想把亲家伯父搂在怀里?脑海里突然浮现顾长生窝在自己怀里的画面,林凤七猛地甩头,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
  他不会是有毛病了吧?一定是太长时间没有女人的原因!林凤七如是想。
  正想着,书房的窗子被打开了,林凤七蹭地站起来,几步跨到窗前,扒着窗棂往里面看,却没找到顾长生的身影,只有一个在做清扫的丫鬟。
  林凤七耷拉下肩膀,敲了敲窗棂问:「顾……呃……亲家伯父呢?」
  「老爷他发烧了,正在房里躺着呢。」
  「发烧了?」林凤七诧异道,随即又想到那天他淋了雨。
  「林少爷找老爷有事?」丫鬟抓着鸡毛掸子问。
  「没事。」林凤七立刻道,不知为何会有些心虚。
  林凤七没有回到柿子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走?只是呆愣愣地边走边出神,路上他突然想起了林双里的话。
  他这一整天几乎连水都不喝,因为火气上涌而引发风寒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可公公就是不喜欢喝水、吃水果,除非有人天天盯着他。
  看样子他是因为体内火气旺,所以才让雨一浇就发了烧,如今正是他表现诚意的时候!
  林凤七甩了甩头,想马上想去关心他,也许顾长生会因为一时感动而将柿子林卖给自己!他握了握拳头,告诉自己是为了柿子林才去关心他的,绝不是为了其他劳什子事,绝不是!

  林凤七猜得没错,一场大雨浇得顾长生发起了高烧,他烧得神志不清,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红润,浑浑噩噩的状态间,脸上仍是面无表情;顾司渝守在他床前照顾。林双里因为身子不便,只是经常来看望他,送些汤药;而顾司泉也来过,但在房外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林凤七端着水果来的时候,顾司渝正在给他喂水,瓷杓盛着一点温水,润上他干裂出血的唇瓣,往嘴里渗了些许;听到开门声,顾长生侧目往这边看了看,眼皮沉重地半合着。
  顾司渝也跟着看过来,秀眉微蹙,不善地看他,「你来做什么?」
  「送些水果。」林凤七把刻好的水果动物放到桌上。
  「我爹都烧成这样了,还吃得了水果吗?」顾司渝语气刻薄,但目光却被那盘水果引过去定了定,雕刻精致的水果看起来晶莹剔透、令人垂涎。
  但凡女孩子都会喜欢这种水果,顾司渝也不例外,目光一直围着那水果打转。
  「多吃些水果,才能好得快。」林凤七看着床上的顾长生,心不在焉道。
  「你闲得没事做吗?刻这些乱七八糟的。」顾司渝挪开目光,口是心非道。
  「你也很累了吧?吃点。」林凤七没心思理会她的刻薄,只是推了推那盘子。
  「谁、谁要吃……」顾司渝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第一次林凤七对自己无礼,但后来尽管自己刻意挑衅,他也都不计较,于是她总单方面地说些刻薄的话,顾司渝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况且现在父亲高烧不退,她也没心思找林凤七麻烦。
  「烧退了吗?」林凤七走到床前。
  「还没有,不过比晚上好多了。」顾司渝起身让开。
  「你去休息吧,我照顾他。」林凤七就着床沿坐下,伸手按住了被角。
  顾长生眸子一颤,被子下的手指无力地蜷缩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出口却是零碎的咳嗽声,只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疼着。
  「你?」顾司渝显得有些诧异。
  「呃,我的意思是,我六姐身体不好,照顾不了伯父,所以我就替她来照顾。」
  「嗯,也好!你替我看一会儿,我去给他换盆水。」顾司渝点头,端着盆离开。
  林凤七接过那杯水,准备继续给顾长生喂水。
  低眸搅了搅水,舀了一杓送到唇边吹了吹,然后送到顾长生的唇边,「来,多喝水。」林凤七微微抬手,温热的水沿着顾长生微启的唇缝渗进去。
  「咳……」顾长生呛了口水。
  「对、对不起。」林凤七手一抖,慌忙地四处看了下,最终扯了被角给他擦了擦唇角。
  顾长生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咳了咳便停了,然后有气无力地喘了喘气。他等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司渝……她,不懂礼数。」
  「没关系。」林凤七将茶碗放下。
  「还有,不……麻烦你照顾我。」顾长生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是替我姐来的。」林凤七从床沿上起身,搬了凳子,端了盘子坐过来。
  顾长生蹙起眉心,但因为嗓子疼得厉害没法开口。
  林凤七用牙签插起一块水果,送到顾长生的唇边,「吃不了,舔舔也好,我估计你嘴苦,吃点甜甜口吧。」他刻意将水果切得很小,雕刻得更加细致。
  顾长生看了眼那水果,默默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的舌尖探出来,粉嫩诱人,配着那干裂苍白的唇瓣,竟是格外撩人!
  林凤七心猛地一颤,因为这念头而狠狠地在内心抽打了自己一下!
  林凤七啊林凤七,你真是出毛病了,人家病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觉得人家撩人?而且,对方是自己的亲家伯父……而且还是个男人啊!
  他手一抖,手中的碟子掉到地上,水果撒了一地。
  顾长生眉心一跳,脸色阴郁地抿了抿唇。
  林凤七赶紧俯身收拾好,然后敛在怀里,不住地道歉:「对不起,你看我笨手笨脚的……」
  「怎么了?」顾司渝端着热水走进来。
  「没事。」林凤七跳脚转身,迅速否认。
  「这么紧张做什么?」顾司渝口气还是有点不冷不热,她放好盆子,过来取了顾长生额头上的白帕子,放到冷水里浸了一下,然后拧干又放到他的额上;她略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林凤七一眼,不情愿道:「我自己就可以了,你走吧。」
  「我去把这些收拾了,一会儿回来。」
  「你……」顾司渝还来不及拒绝,林凤七就兜着碎碟子和水果离开了。
  他的背影高大,质朴的布衣之下,是健硕挺拔的身躯。
  顾司渝不得不承认,虽然不喜欢这个不修边幅的无礼男人,但还是忍不住被他的容貌所吸引,况且通过近日的了解,顾司渝发现他的性格也不是很坏!
  一直盯着那扇门的顾司渝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顾长生也在望着林凤七消失的方向出神。

  「啊……我这是怎么了?」林凤七一出门就拼命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怎么最近竟冒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对顾长生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还是因为大雨那天的偶然拥抱?
  他揉着脑袋往外走,失魂落魄之间,发现庭院里多了一个陌生人。
  这人仪表堂堂、穿着得体,俊逸面容上挂着的微笑带着七分儒雅、三分风流。
  一见到林凤七,那人微微扬眉,手中的折扇刷地一下子打开,「小厮别走!且问你句话,你家主子在哪儿呢?」
  「我不是小厮。」林凤七不悦地拧眉,正过脸反问道:「你是谁?」
  那人一见林凤七的正脸,忍不住瞠目,一双原本笑得如同月牙的眼睛睁开,「……大哥?」
  来者叫温罗,是林清和顾长生的结拜兄弟。
  四十八岁的林清、三十八岁的顾长生,和三十四岁的温罗分别为老大、老二、老三。
  年轻时三人曾经一同闯荡江湖,交往数十年,如今仍旧保持着联系。
  不过温罗并没有像两位兄长那样在帝都安家落户,而是去了蕲州;这一次,温罗来帝都作生意,便顺道来探望二哥顾长生。
  不过一来到这儿,看到发高烧的顾长生,温罗便自顾自地揽起了照顾他的任务,让顾司渝去休息;自己的生意也放到一边,直接住到了顾府,专心致志地照顾顾长生。
  而表现诚意未遂的林凤七好像吃了瘪一样,怎么看那嬉皮笑脸的温罗怎么不顺眼!更何况,初次见面时他居然也将自己看成了下人![切勿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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