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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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狐言-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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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蔹低着脑袋,十分委屈,“小黑说……被你抓到会被吃掉。”
    殷寒亭只顿了一瞬,再转过头时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的心中涌动着惊涛骇浪,只要将小草怪异的行径与腾蛇这几千年来的症状结合,他几乎立即就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
    灵智……小草的灵智呢……
    他克制住隐隐发颤的手,出声问道:“那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在怀中人摇头的那一霎那,殷寒亭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不记得了……小草不记得他是谁了……
    这样的事实简直如同当头棒喝,殷寒亭脑子嗡的一声,全成了空白。
    他们之间伤过痛过,已经没有多少羁绊,若是连曾经珍惜的回忆都要失去,他们还能剩下些什么?
    是不是……他在十万大山找到小草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为什么会这样?
    坐不住的白蔹自己爬起身来,胡乱理了理套着的黑色外衫,他到底还是知道光着大腿不可以到处跑,于是又乖乖地并起腿,正好缩在殷寒亭跟前。
    在他离开小草的那几天里,必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他的龙珠却没能保护好小草。
    殷寒亭除了脸色发白,竟然连眼神也很快暗沉下来,怪不得腾蛇不让他与小草相见……
    白蔹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原本还笑着的人一会儿就跟着沉默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他很怕面前人也会像小黑那样,突然就生气,然后留下他一个……在陌生的地方……
    会特别无助……
    殷寒亭喉咙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竟然在短时间内逼迫着自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他的手指攥得咔咔作响,面上却还要维持着淡漠的语气道:“我们先回客栈换一身衣服。”他说完就要伸手去拉白蔹。
    然而白蔹很快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刚开始被掳走时他对于殷寒亭的戒备又重新回来了。
    殷寒亭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道:“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白蔹从手臂后面探出脑袋,见殷寒亭还是沉着一张脸,赶忙从地上翻过身往外跌跌撞撞地爬开。
    殷寒亭前倾身体去抓,竟然忘了自己还跪着,膝盖僵硬了一瞬间,连带着小草一起扑在地上。
    白蔹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又一次被吓得大叫道:“不要吃我!”
    殷寒亭按着身下人的手,原本心中十分煎熬难受,然而这一刻听到小草害怕的惊叫,他还是苦笑了起来道:“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白蔹趴伏在地上,抖着手遮住眼睛,因为刚才的那一扑,他套在身上的外衫掀了开,露出修长的两条腿,赤着脚,脚跟抵在殷寒亭黑色的靴面上。
    殷寒亭从白蔹身上起来,再小心地把人衣服裹好,直接揽住后背和大腿,身子站直的时候小草也被他稳稳打横抱在了怀里。
    白蔹有些慌,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殷寒亭的表情。
    殷寒亭想哄哄他,却奈何自己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只得弃了纸鸢,带着人驾云回去客栈。
    因为两人衣裳凌乱,殷寒亭不想让别人看到小草现在的模样,于是平生第一次放着门不走,爬了窗户。
    他的轻功速度很快,白蔹只觉得嗖的一下,窗户一破,人就坐在了床上。
    白蔹有些迟疑地往四处看了看,接着就发现了桌上吃过粽子的碗,他心里一时间踏实下来,不再露出害怕和惶恐的表情。
    殷寒亭守在他身边,摸摸他有些汗湿的头发,心中疼痛,也只能强忍着轻声问道:“还记得怎么吹曲吗?”
    白蔹呆呆问道:“吹?”他话音刚落,就凑到殷寒亭面前呼地大吹了一口气。
    热气涌上眉梢,殷寒亭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就见白蔹大大地扬起了嘴角,“吹吹!”
    这一刻不知是不是热气熏了眼眶,殷寒亭忽然觉得有一种眼泪快要溢出的错觉,他低声道:“等我。”说完,一闪身不见了人影。
    白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人忽然就不见了,被小黑抛弃在昏暗的洞道里的记忆如新,他慌张了一下,然而没等他探出双腿下床到处折腾,殷寒亭就已经踩着窗沿重新跳了进来,他手中拿着几件衣裳,还有一把树叶。
    因为来回匆忙,一缕发丝还凌乱地贴在他的额角,再不复往日龙君的威严与一丝不苟。
    他不愿放小草一人呆在房间太久,所以就使用了法术瞬移,去绸缎庄买衣服,客栈后院摘树叶,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撞见,他也不想管了。
    白蔹这才知道自己没有被人扔掉,赶忙伸出手,殷寒亭自然地走过去搂住他,勾着膝弯抱上自己的腿道:“树叶,还记得怎么吹吗?”
    殷寒亭给他递了一片,然后自己拿着一片放在唇边,示意白蔹也这样做。
    白蔹似懂非懂地看了看,点点头,他拿起树叶的时候殷寒亭只觉得自己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了,他是希望小草记得的。
    结果谁能想到,下一秒,白蔹竟然会嗷呜一口就啃了上去,就着自己的手,把树叶三两口吞入口中。
    殷寒亭直接就傻住了,然后马上去捏怀中人的嘴巴道:“吐出来?”
    白蔹皱着脸,嚼了几下之后嘴里面又苦又涩,“不好吃!”
    殷寒亭简直哭笑不得道:“谁告诉你这是用来吃的?”
    又不是牛和羊,树叶哪有好吃的道理?幸好桌上还有蘸粽子时剩下的蜜汁,殷寒亭放下怀中人,兑了一点茶水到盛蜜汁的碗中,然后送去给床上噗噗噗的吐树叶的白蔹喝。
    白蔹咕咚咕咚灌进去,口中这才舒服了许多,便再也不愿去碰那些树叶了。
    殷寒亭苦涩地笑了一下,捻起其中一枚叶片放到唇边,白蔹刚想提醒他千万不可以吃,结果男人只是先吹出了几个音,然后顿了顿,再吹,渐渐地,音节连成一片,像是合着乐曲,调子高高低低终究还是婉转起来。
    那几次醉酒之后,他听过好几遍小草在回忆中用叶片吹出的旋律,看过好几次小草挨打,每一回待到小草殷切地为他吹奏时都会彻骨地心痛。
    然后他就把曲子记下了,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本来……是想悄悄等到一个好的时机,再吹给小草听的。
    却没想到,等他学会时,这人却听不明白了。

  ☆、第59章 小狐狸洗澡

他仿佛也感受到了小草在东海王宫的刑殿外体会过的那种委屈,为心上人奏乐,可是心上人不仅没有一丝丝怀念,反倒忘得一干二净。
    殷寒亭有些吹不下去了,尽管小草还在好奇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停下吹曲,低声问小草道:“好听吗?”
    白蔹很是疑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片会唱歌的树叶。
    殷寒亭垂下眼眸,把树叶放到一边,他的心绪一直无法平复,小草是真的失去了关于他们的所有记忆……
    白蔹腿上还沾着泥,刚才殷寒亭带着衣服和树叶进窗来,却把换洗完全抛到了一边,他发现了,就拍拍身边的男人,示意他看自己的大腿。
    然而殷寒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管白蔹身上脏不脏,径直楼进怀里,一声不吭地把脸埋到怀中人的肩窝。
    白蔹有点呆,还傻笑着偏头磕了一下殷寒亭的脑袋。
    殷寒亭紧紧环住他的腰,声音沉缓而带着伤心道:“我早就想和你道歉,明明只晚了那么几天而已,为什么……”
    他被殷寒亭紧紧搂了好一会儿,直到不好受了,这才哼哼着挣开,隐隐察觉肩头有些湿润,不过他看向男人时,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了潮湿的踪迹。
    白蔹自己趴在床上玩树叶,屏风后面被重新架上了干净的浴桶,殷寒亭没让伙计进屋,自行从门外把热水送进房间,再倒入桶中。
    他沉默着,脸色显然比之前还要黯淡,不过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好好照顾小草,毕竟他不是为了一段记忆才想要和小草在一起,当初的小草不愿相信,那他现在就证明给他看。
    “小草过来,洗澡。”殷寒亭从未伺候过别人梳洗沐浴,不过他还是有模有样地试过水温,放置好干净的帕子,再在浴桶里撒上一些伙计送来的干花瓣。
    白蔹光着脚走到他的身边,殷寒亭压下心底的闷痛,帮他脱衣,擦净身上泥点,然后抱进大桶。
    光1裸的皮肤在眼前摇晃,殷寒亭尽量将自己的视线从白蔹身上移开,小草什么都不懂,他不想趁人之危。
    不过殷寒亭大概不知道这还是白蔹第一次在浴桶中玩水,他很高兴,甚至还翻了个身,试图缩着腿整个人闷到桶底,然后咕噜咕噜地吐泡泡。
    殷寒亭无奈地拎着帕子,看着他玩,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若是小草喜欢玩水,和他回东海不是正好?
    “小草。”殷寒亭喊了一声。
    白蔹仰起头,雪白的发丝全糊在了脸上,殷寒亭伸手拨开,然后用帕子给他擦了擦眼睛上的水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的家乡看看?可以玩水。”
    如果那时候与他重逢的人不是崇琰,他也会像今天这样,邀请小草去自己的家乡看看,即使那个寂寞幽静的海底没有太多值得向往的繁华与珍奇。
    白蔹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重复道:“玩水!”
    殷寒亭心头一喜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白蔹刚想高兴地说要,可是忽然又迟疑起来,“小黑……小黑不见了……”
    殷寒亭完全没料到白蔹傻乎乎的竟然还能把腾蛇记住,他整个人顿了一下,这才道:“他不会和我们一起走。”
    白蔹“啊”了一声。
    “我陪你去不好吗?”殷寒亭抑制住心底酸涩,他往后可以一直陪着他,“我会一直陪着你……”然后对他好,每年端阳都可以去放纸鸢,冬季东海渐凉,他们就去南海游水。
    白蔹低下头,像是十分失落道:“我走了都……没有和小黑说再见。”
    “会有机会说再见的。”殷寒亭安慰道,垂下眼眸,眸光在这一刻间像是雪山下寒川冻成的冰,小草不论是失去记忆也好,失去灵智也罢,绝对和腾蛇逃不了干系,他们还会再见面……
    只不过在那之前需要一点时间,需要让小草选择留在他身边的时间。
    白蔹拍了拍水花,他确实是很喜欢玩水,略一犹豫,就点头了。
    这算是近来两年中少有的会让殷寒亭感觉到温暖的时刻,他撑在浴桶边缘,在白蔹的脑门亲了一下,然后道:“洗完澡我们先去昆仑山看雪,有莲子可以吃,然后再去东海好吗?”
    白蔹摸了摸脑门,留下几滴水珠,他觉得男人对他的态度总是有些奇怪,老这么亲他,不会还想吃他吧?
    白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似乎有些抗拒。
    殷寒亭便不敢再更进一步,水快冷了,他牵住白蔹的手道:“坐好,还要擦背。”
    白蔹很听话地坐好,殷寒亭拿着帕子,拢过那像是掬着一捧月光的白发,然后在他瘦削的背脊上轻轻擦拭起来。
    “痒……”白蔹笑着道。
    殷寒亭抚过他的背脊,两年了,当初由沾了盐水的长鞭施加的伤痕只剩下浅浅的几道粉色,凌乱地划在小草的背脊上。
    因为皮开肉绽,所以才会留下累累伤痕,他很后悔,摩挲着这些疤痕,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小草被侍卫压制着,剥去上衣跪在地上,粗长的刑鞭一下一下抽开他后背的皮肉。
    侍卫在报数,大殿正前方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冷漠。
    没过几鞭,小草就已然痛得扑倒在地上,若不是为了保留住那所剩无几的尊严,只怕就要哀哀叫着打滚!
    接着……他在酒的记忆中看到……小草哭了……
    因为他的不信,折去了小草的棱角和骄傲。
    小草把脸埋在手背上,哭得伤心又绝望,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肯定很疼……
    他怎么能够打他呢?
    殷寒亭紧抿着唇,眼眶涩然起来,当时在东海,若不是宫外有足具分量的大臣求见,只怕他当真会铁石心肠地打到小草求饶……
    让小草往后再也不敢说出自己才是画中人的事实。
    结果果真如他所愿,小草一次又一次在绝望中逐渐封闭了心门,他再也进不去了。
    记得在东海主殿第一次见小草的时候,小草旁若无人地吃掉了他手边的果盘,胆子不可谓不大,然而一朝误会铸成,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番模样。
    后来的小草陪伴在他身边,却是由他亲手酿成苦果,小草经常沉默,不怎么笑……
    哪像现在,也许小草一时忘记他也是好事,至少……殷寒亭轻声道:“你笑了。”
    白蔹弯着嘴角,眸光清澈地看着他。
    殷寒亭自顾自地苦中作乐道:“好久都没有看你这样笑过了……”
    帕子掉进浴桶,他用手给白蔹的后背抹了一把水,然后不顾自己袖子滑进浴桶变得湿透,将白蔹抱出水来,紧接着又怕他着凉,催动法力将水渍蒸干。
    白蔹光溜溜的被殷寒亭抱着,路过饭桌时男人顺手抽走一叠新衣,三两下就把人包了起来,扔上床。
    还要给床上人穿衣,梳头,殷寒亭并没有一丝不耐,反而像是认命般地咀嚼着伤痛中的甜蜜,他记得小草也曾伺候过他穿衣,现在换过来,总有一种彼此舔舐汲取温暖的感觉,虽然小草不怎么配合……
    白蔹闹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犯困,殷寒亭蹲在床边给他穿鞋袜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殷寒亭不见他挣动,还想这会儿怎么乖了,抬头一看,不由失笑。
    看来去昆仑也要抱着走了,殷寒亭把白蔹挪回床内,自己则侧躺在他的身边,小草恬静的睡颜,他也只在前些日子寻到人的时候才有认真看过,以前在东海澜轩,总是小草一入睡他就立即离开,他错过了他很多……
    昆仑山上积雪终年不化,传说哪天要是山顶雪水当真像是河流一样奔涌而下,那就说明白泽的寿数已至大限。
    白泽、青龙、腾蛇、凤凰、麒麟,几乎算是在同一个时期中诞生,血脉古早而珍贵,天赋神力,为天庭征战四方,直至白虎、玄武、朱雀等仙君相继出世,他们之间已经留存了至少五百年的年龄断层。
    现在白虎、玄武、朱雀还是少年人,而青龙、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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