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体叹了口气道:“一入冬便卧榻不起,太医说恐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轩辕墨眉头紧蹙,微微侧头看了眼身旁紧闭的房门。
须臾,轩辕墨和顾总管进了屋。
总管上前道:“太君,恭亲王来看您呢?”
顾太君一听立马欲起身,却被轩辕墨阻止道:“顾太君身体不适,还是躺着的好。”
顾太君靠坐在床榻上,苍老无力的声音道:“老身如此见王爷十分不妥,还妄王爷赎罪。”
轩辕墨微微摇头道:“本王来见自个生病的奶奶,何来不妥之说。若顾太君执意拿起礼数便是不喜欢本王来看望了。”
顾太君一笑道:“王爷是个重情之人,如今还能想到老身的也没几人了。”
轩辕墨为顾太君拉了拉棉被道:“本王听顾总管说太君入冬后身子骨便不好,宫里头也来了太医看太君。太医都如何说的?若是宫里头的太医无用,本王立马让人去民间为太君寻良医。”
“老身一把老骨头了,活着也不过是混日子。皇上还惦记着老身这老骨头,让太医来瞧亦是让老身汗颜了。何还劳烦王爷劳师动众为老身浪费精力了。”顾太君淡淡道。
一旁站在的顾总体插了话道:“太医说太君是忧思成疾,若要好便得放宽自个的心思。”
轩辕墨眉头紧蹙看着顾太君道:“都十年了,太君心里的结还是打不开?”
顾太君沧桑的脸上划过一抹难受,但却倔强地强压了下去,只是静默不语。这结如何过得了,昔日若便是自个有一丝的能耐,又何能让小菡如此枉死。
那孩子一生命途多舛,原以为苦命到了头,却不想会是如此的结局。
轩辕墨叹了口气道:“她若知太君为她如此,如何安得了心。”
顾太君叹了口气反而劝道:“老身一个将死之人,执着几分又如何。但王爷还年轻,又何必像老身一样固执呢?”
昔日她不知恭亲王对小菡的这份情谊,但亲眼见他坐在小菡的衣冠冢前痛哭流泪,她才知晓这份真诚。
小菡死后先帝为当今皇上所想,不给小菡立任何牌位,便皇族的玉蝶上也除了名。
她心痛小菡死无依附,便偷偷地给其立了衣冠冢。他们皇家不要,他们顾家不会让其成为孤魂野鬼。
第五百九十六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下)
轩辕墨没有回顾太君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
十年了,他的确依旧放不下。心里那痛十年来没有一丝的缓和。
但是,他庆幸这份痛还能一直存在着,否则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十年了,你可还好。
轩辕墨看着面前的墓碑。
墓碑上没有冗长的头衔,只有简单的三字——顾家女。
便是死也得不了一个名分和慰藉,这是他们轩辕族对她的亏欠。
“莎莎——”突然身后树林里传来一阵轻细的脚步声。
轩辕墨眼眸冷眯,戒备地回头,手放到腰间,按在藏在腰间的暗器上。
若是从树林里出来的人不怀好意,他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这份宁静是顾太君好不容易帮她寻得的,他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树林里,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轩辕墨看清来人,眼里的杀气掩去。
吕梓沐看着站在墓碑前的轩辕墨,眼里划过一抹惊愕道:“恭青王,您又来看姐姐了吗?”
然眼底却微动,她知道他回来了,所以她知道在这一定能看见他。
轩辕墨看了吕梓沐一眼不语,转身神情专注地看着墓碑。
吕梓沐走到墓碑前蹲下,从提着来的蓝子里拿出一对蜡烛点上,而后拿出三炷香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轻细的声音道:“姐姐有恭亲王如此想着亦是姐姐的幸福。”
轩辕墨黝黑的瞳孔微动。
“对了,前几日二哥回来带了些趣物,过几日让人送去王爷府上可好?”吕梓沐起身与轩辕墨对视道。
轩辕墨冷冷地看了吕梓沐一眼,“不必了。”而后转身离开。
多了人打扰,他亦无留下的心了。
吕梓沐嘴微张,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轩辕墨毫无留恋的背影,最终是未说出口。
轩辕墨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
吕梓沐微微侧头,看着墓碑落寞的声音道:“你可知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躺在里面的是我。如此,他会不会也这般挂念着我。”
应该不会吧,终究他心里没她。
十年了,他念了她十年,她等了他十年。还有多少个十年她能等下去,她不知道。
但放弃,却又不舍。
所以如今成了这般的死局。
皇宫永宁宫,皇后住处。
姑诗云坐在宝座上,背后的雕刻精细的百鸟朝凤的紫檀屏风。
底下,众妃嫔分两边而坐。
姑诗云端庄浅笑看着众人道:“本宫今日招你们来主要是为选秀之事。”
姑诗云话一出,众人议论了起来。
陈贵人道:“皇后,皇上他同意选秀呢?”
皇上自登基以来,这十年间从未选过一次秀。朝堂里的大臣和太后多次劝说都被皇上一句“国事为重”而挡了回去。
如今皇后突然说要给皇上选秀,看来日前宫里的流言有几分真切。
姑诗云缓缓点头道:“皇上体恤民情,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几番取消了。然皇族最为重要的是开枝散叶,所以在太后多番劝说下,皇上同意大选。”
底下众人纷纷议论开来,四爷如今膝下只有两子,而这后宫里的女人基本都是昔日从四爷府跟进来的,基本都是年近三十的人,若想延绵子嗣,的确需有些新人入宫。
再则——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宣泄声。
“惠妃娘娘吉祥。”在宫女行礼声中,吕梓冉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吕梓冉走到姑诗云跟前十分随意地行了个礼,便走到离姑诗云最近的太师椅上坐下。
众人窃窃私语开来。
这惠妃孤高在宫里头的人都知道,对皇后虽说不得冒犯,却也算是无理。便是皇后大度不与其计较。
姑诗云看了众人一眼,脸上没有尴尬,依旧是浅笑道:“惠妃来得正巧,本宫正跟众人商议选秀一事。毕竟是头次,便怕有怠慢之处。惠妃可有好的意见?”
“一切皇后娘娘做主便是。”吕梓冉面无表情道。
此时陈贵人出声道:“惠妃娘娘出生华贵,所见自然比他人多。皇上欲迎新人进宫,惠妃娘娘自然有许多好的想法,可别揣着不说的好。且此番新人进宫也算是为了给皇上延绵子嗣。惠妃是二皇子的生母,若这宫里头添了新的子嗣,也算是二皇子的兄弟。指不定日后里面还有我吴越的将来之帝。”
陈贵人话一出,顿时屋子一片安静。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吕梓冉。
要知道皇上如今只有两个皇子,一个是昔日的姚夫人,在王府是跟吕梓冉本是同为夫人的。但四爷登基后,吕梓冉跟姚夫人都只封了个嫔位。但入宫后,不过一月,昔日的姚夫人成了姚庄妃,而吕梓冉却是过了半年,吕驰在边疆立了功后才得了这惠妃的头衔。
接着,这十年里,吕驰缕缕立了奇功,将吴越周边的小国几乎都纳入了吴越的版图。
吕驰这昔日顾太师外孙继承顾太师骁勇善战的美话也传遍了整个吴越,吕驰也从一个参领、参将一路到如今的大将军,都是轩辕痕一路提携而来。
而如今又再立大功,轩辕痕下旨给其封了一等公爵。这荣耀可谓是跟昔日的顾太公一样。
但反观在宫里头的吕梓冉却差了许多。
这惠妃的位置坐了十年未变,虽然沾着娘家的荣耀赏赐多得让周围人红了眼。但这妃位十年却无一丝变化。且还在先被册封的淑妃和庄妃之后。
吕梓冉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握弄,低垂的眼帘下划过一抹狠毒的光。
陈贵人,她这些日子不愿理会外事,便当她是纸老虎好欺负了是吧!
此时,坐在宝座上的姑诗云眉头紧蹙,看着了陈贵人和吕梓冉一眼,而后轻咳了一声道:“此乃皇上登基后第一次选秀,自然是怠慢不得的。本宫亦是头次操办此事,多是需要诸位的帮衬。”
陈贵人张嘴欲在挑拨些话,却被萧淑妃给截了话道:“这后宫比起先皇时的确是清冷了许多,若能进些新人也能热闹几许。自然众姐妹都是盼着好的,皇后娘娘若需要搭把手之人,且直管开口便是。”
姑诗云微笑道:“有萧淑妃此话本宫心里便有几分底了。选秀一事暂可搁置稍许,眼下还有一要紧之事。前儿内务府传了话来说,太皇太后下月初便会回宫。”
第五百九十七章 布局(一)
“太皇太后不是去了太祖皇帝的皇陵,怎么突然要回宫来?”黄贵人问道。
姑诗云面露担忧道:“听底下的人说是身体抱恙才回来调养的。”
众人一听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十年前,四爷登基为帝,原本的太后成了太皇太后。而就在先帝被送去皇陵后,太皇太后却突然离开了皇宫去了太祖皇帝的皇陵。而恭亲王亦离开了皇城。京城里谣言四起,没有人知道缘由。
姑诗云看着底下众人议论纷纷,眉头微蹙道:“好了,今日便到此。都散了。各自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微微欠身,都退了出去。
众人离开后,姑诗云贴身姑姑小玉递了茶水给姑诗云道:“皇后,方才那陈贵人那样说是想当众让惠妃难堪。”
姑诗云接过茶杯,叹了口气道:“本以为这后宫里剩下的都是安分之人,看来日子久了,再安分的心都静不了了。”
小玉眉头紧蹙道:“陈贵人如此当众为难惠妃,还好惠妃未吱声,否则闹起来事情恐不好收场。不过这惠妃原以为是个无理之人,但这些年却也还算安生。”
姑诗云幽暗的瞳孔凝视着某处,如同呢喃般道:“小玉,从四爷府跟着进宫的人还剩几人?”
小玉微鄂,而后道:“从四爷跟来的,不算各个主子的贴身婢女,单主子就有三十几人。刚进宫那几年,得病加上意外的前前后后去十几人,这些年太平些,前后不过殁了两个贵人和一个答应。真要算从四爷里跟进来的老人,便只有三位妃位的人,和如今的舒嫔,黄嫔跟陈贵人了。”
姑诗云叹了口气道:“就剩这几人了。不过过了今日,这后宫当会更清静些了。”
十年的后宫生活也让她变得清冷了,看待生命也如此冷漠了。
小玉微愣,思考了前话,加之这后话,恍然大悟道:“皇后,以前殁的那些主子是否都跟惠妃有关?”
若真是如此,这惠妃的手段当是让人害怕。
姑诗云看了小玉一眼不语,但了解姑诗云的小玉立马明白,自个所想是对的。
小玉撑大了瞳孔看着姑诗云道:“皇后,若这惠妃当真如此歹毒,是否要告诉皇上?”
毕竟这惠妃娘家如今不凡,大有挤掉昔日慕家成为新的四大家族之一的趋势。若这惠妃是如此阴险之人,留在宫里头日后必定掀起更大的惊涛骇浪来。
姑诗云淡淡道:“皇上是何等英明之人,又怎看不清一人的真实。”
小玉更不解道:“那皇上何以让她如此胡来,可是因为怕跟吕大将军扯破了脸而惹了朝堂的纷争?”毕竟如此吕驰在朝野的声望极高。
姑诗云落寞了神情道:“皇上何是怕事之人。不愿与吕驰撕破脸何是如此缘由,皇上他心里唯一的顾忌从来都只有一处。”
小玉瞳孔猛地撑大,惊恐道:“皇上他不是——”
小玉感觉捂住自个的嘴,就怕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眼睛还不是打量四处,看有不有其他人突然出现。
见屋里只有自个跟皇后才松了口气。这后面的话说不得,因为是禁忌。是先帝严令不得说的,违者诛九族。
姑诗云纤细的眼帘微抬,目光缓缓的投向一旁窗外。
御书房内——
轩辕痕将手中的册子一把丢到书桌上。
一旁伺候的德井见状出声道:“皇上,这奏折可有不妥之处?”
轩辕痕嘴角冷眼,“礼部上的折子,让朕早日立下太子。”
德井一听顿时不敢再问话。
轩辕痕黝黑的瞳孔微眯,看着被丢在桌上的奏折道:“这礼部也靠拢了吕大将军,看来朕这宠臣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这十年的把戏他倒是玩不腻。”
德井低头不语。这十年来,让皇上离太子的折子未曾断过。虽然不言明,但其实皇上心里都清楚,这背后推动这之人是谁。
如今皇上只有两子,一个是庄妃生的大皇子,一个是惠妃生的二皇子。虽同为皇子,但两人母妃母家的地位却悬殊太大。
若真要从两人中选一人,最大的可能也只能是惠妃所生的二皇子。
如此明显的意图,皇上怎会看不清楚。
而此次这折子又上来,恐和皇上答应选秀有关。
“外面的人都说朕亲信吕驰,将其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他的行径也的确有时让朕不爽。不过朕倒好奇,朕何以就不太想杀他呢?”轩辕痕如此自语的声音传来。
屋里的德井和左冷脸上同时一僵。两人都很清楚皇上不想杀吕驰的缘由,但便皇上自个不清楚而已。
有些事,有些人或许从记忆里抹去了。但刻在灵魂里的那份情却难抹去。
深夜——
一个尖叫声划破了皇宫中的宁静。
姑诗云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房门被推开,其贴身姑姑小玉举着灯台匆匆走了进来。
小玉将灯台放到床榻边的案几上。
“外面何事如此吵闹?”姑诗云出口问道。
小玉面色僵硬道:“是陈贵人,有人在御花园的池子里发现她的尸体了。内务府的人正在殿外等皇后娘娘口谕。”
“哦!”姑诗云轻应了一声,仿若如此之事稀松平常一般。
小玉咬了咬嘴唇道:“据说是夜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借着酒意自个跑去了御花园里,失足掉了下去。”
“惠妃那如何说?”姑诗云不慎在意地一问。
小玉微愣,“皇后怎知惠妃那派人去了。惠妃说既然是陈贵人自个不小心,便不要惊动皇后您了。让太监将其尸体抬走,说此事便了。但内务府那还是派了人来问皇后您的意思。”
姑诗云眼眸微动,“她既然都出声了,便照她说的回内服务的人吧。”
说着,姑诗云躺了下去。
小玉眉头紧蹙,犹豫半响后道:“皇后娘娘,这陈贵人是不是惠妃让人——”
“行了,夜深了,本宫乏了。你下去吧。”姑诗云淡淡地打断了小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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