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的苏简瞧出不对劲,二话不说打横抱了安筱往回走,“医生!”
一群人再次紧张起来,裴温脸色一变,“马上送手术室,准备生产。”
安筱被人推着往手术室去,身侧围了一群人,焦急的担忧的,她却是异常坚定的神色,“裴叔叔,我想要顺产。”
手术室的门“砰”的合上。
宫口只开了4厘米,还有6厘米。半把尺子不到的距离,她必须与时间为敌,平均每开一厘米,秒针要走3600下,像是凌迟,一刀一刀,一寸一寸,痛到麻木。
苏非墨赶到时,手术室外众人皆是一脸的胆战心惊,小护士出来通报,8厘米,他听得一头雾水,苏妈妈已经开始掉眼泪了,边哭边捶着迟到的儿子,“臭小子,筱筱为你受这么大的罪。”
他一把拉住小护士,满脸惊惶,“我要进去陪她,我保证不添乱。”
小护士带他穿了无菌服,进了手术室,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他的安安苍白着脸,眼睛紧紧闭着,眉头不安地皱着,他眼睛一热,弯身贴着她的脸颊,说话都颤抖,“安安,我来了。”
安筱已经疼得有些意识模糊,费力的睁了眼,眼前一张放大的脸,“苏非墨?”
苏非墨猛点头,手上却仔细为她擦去那些汗渍,“我在,我来了,没事的,我陪着你。”
安筱贪恋他掌心的温度,她突然就不害怕了,她甚至微微笑起来,语气极轻,“嗯,我数到九千四百六十二了。”
“傻瓜,”苏非墨吻了吻她的眉心,眼泪都落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安筱忽的低低叫了一声,苏非墨心尖一抖,裴温肃着脸赶人,“小墨你先出去,宫口已经开好了。”
苏非墨一阵心慌,脱口而出我就在这看着,两个护士已经不耐的架了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手术室外了,隔着门,安筱压抑的叫声刺得他浑身都疼,狠狠闭了眼,满脑子都是蜿蜒一地的血迹,他擦了许久都擦不掉。
苏妈妈挽着苏爸爸,心有余悸的惊恐神色,“你说筱筱那么小的骨架子,会不会难产?她开宫口就比一般人时间长,又是早产……”
苏非墨猛地回头,血红的一双眼,瞪得苏妈妈噤声,苏长乐忙去扶着他,在她看来,他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哥,嫂子不会有事的,她既然选择顺产肯定能熬住,她那么坚强。”
苏简却是在所有人惊愕下,狠狠一拳捶在苏非墨小腹,用足十二分力气,“混蛋!现在知道害怕早干什么去了,你明知道……”她一直在等你,漂亮的男孩子忽的哽住,眼眶泛红。
大家都被这一举动吓懵了,唯有苏家掌门临危不乱,起身拍拍侄子,“打得好,这小子,我早就想揍他了。”
苏简哼一声别过脸,非常傲气的冲着苏狐狸甩出两个字,“笨蛋。”
苏非墨当然不是笨蛋,他疼得说不出一个字,突然记起某个深夜,醉酒情浓的他吻着那些浅色疤痕,满心愧疚遗憾,“安安,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这些,都是我的罪。苏非墨宁愿孤独终老,换一个完整如初的季安筱。”
安筱当时说了什么,白月光打在那张脸上,像是温润的玉结了薄薄一层冷霜,泛着凉意,可是她的声音却似春末的暖风,惹人心醉,“希腊神话故事里说,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为了寻找另一半的自己,苏非墨,你让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你,我也将失去我自己。”她凑近他,教他看清那双眼里的认真,“我保证,以后好好爱自己,不留疤了。”
她在他的流光梦境交付了真心,苏非墨,你真是个混蛋……加笨蛋……
寒清拖家带口的赶来医院,对苏非墨这个人,其实他是感激的,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最真实的,他是真的护着安筱。只是心里也存有愧疚,就说孩子的事儿吧,苏简是帮凶的话,他就是主谋,眼下看他失魂落魄一般,不免想到当初路宁生暖暖,心有戚戚焉。
苏非墨看到大舅子一家和睦心里头更堵了,他翻了许久才拿出手机,递给准备进去的小护士,这是一首摇篮曲,温柔的男声满腔爱意,没有一丝违和感。这首歌他听她哼过几次,那是她心里的净地,里面住着温柔的母亲,低低吟唱梵音。从他知道孩子还在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时光在他们身前划下鸿沟,她不过来,他也过不去。失眠的夜里,他总是想到这首歌,干脆自己录了一首,也没想过要拿给她听,可是这一刻的心情,他却无比迫切的想要她知道,他爱她,爱孩子,爱这个家。
小护士满脸黑线,这么轻柔的调子孕妇会睡着吧……到时候怎么使力呢,可是看着满脸祈求的男人,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目前状态都很好,你们不用太担心。”
大家松了口气,门开的一瞬间,痛苦的喊叫传来,小护士面无表情的关上门,大家刚松的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心照不宣的都闭紧了嘴巴。
静谧的廊道,窒闷的空气,苏非墨隐隐像是中了幻觉,仿佛能听到指针嘀嗒嘀嗒,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住。
忽而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了沉默,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而后尖叫,狂喜,苏非墨看着一张张笑脸,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过了会儿,裴温抱了孩子出来,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母子平安。”大家一下子围上去,苏妈妈激动地手一直在抖,“谢谢你,谢谢~”
苏非墨僵着身体看那一团皱巴巴的酱紫色肉团,安筱被推出来,他这才像是回了魂,几乎是扑过去,病床上披头散发满脸倦色的女人像是生了大病,他不敢用劲,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就化成两个字,“安安。”
安筱没力气睁眼,手动了动,虚虚回握,漂亮的小护士终于看不下去,“这个催眠曲唱了这么久,她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了,她很累,需要休息。”
苏非墨被训的一声不吭,满心满眼只有这么个为他受累的女人,安筱嘴角牵起好看的弧度,他低头亲上去,忍得鼻翼酸涩。“宝宝很好,睡吧。”
安筱睡得并不安稳,疼痛难忍,她想要蜷起来,脸颊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安下心来,“非墨。”
苏非墨给她仔细的擦洗,听着这一声呢喃整个人都愣住,心里一阵酸一阵甜,扫到蜷成一团的小人,含着手指,做着美梦一般咧着嘴笑,胸腔里鼓动着热流,苏非墨想到两个字,圆满。她们平平安安的在这里,睡容恬静,他觉得很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他终于变成一个俗人,学会知足常乐。
作者有话要说:
26
26、让我走向你 。。。
第二次坐月子,安筱俨然享受着皇后待遇,苏保姆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煲汤,洗衣服,换尿布,冲奶粉,哄孩子……
安筱看着几乎胖了一圈的孩子和自己,再看看瘦了一圈的苏非墨,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窝心吗?简直是太贴心了,她想过无数次他当爸爸的模样,他做的都有过之无不及。心酸吗?酸到发苦发涩,苏非墨,他们之间要怎么走下去呢?
安安,如果离你远一点,会让你好过一点,那我会让自己离你不那么近,你说只要我做个好爸爸,我会努力做到。你想要的同甘共苦我理解,可我舍不得,做不到,我能做的只是把最好的给你,苏非墨许给你的是一世无忧,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你说的很对,如果还有这样的事,我还是会这么做,我唯一后悔,是说了那些让你伤心的话。这一次,苏非墨心甘情愿退出季安筱的生活,不打扰,不强求。
我想了又想,面对你,我肯定没办法说出这些话,就当做是最后一封情书,安安,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回家。
一个月后,苏非墨回公司上班,走前给她留了一封信,他说,安安,我想好了宝宝的名字,叫苏季恒好不好?安安,周一到周五爸妈会过来,我每个周末过来,你和恒恒好好地。
安筱很平静的看完,拍了拍宝宝,“恒恒,爸爸啊,真的是个胆小鬼呢,没办法了,那只能妈妈勇敢一点了。”
苏非墨没想到,再次见到安筱,不是在那个偏远村落,而是在加州安氏股东大会,纯白的衬衫,黑色短裙,勾勒的曲线毕露,他倒是不知道她还有制服诱惑的潜能,此刻,她低头逗弄着孩子,侧脸温柔,眼角眉梢都染了笑,他走过去,习惯性的勾起那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安筱抬起头,笑意未散,“你来了。”
苏非墨接过孩子,小家伙白生生的,细长眉眼,眸似黑玉,嘴角挂着笑,他低头亲亲他的脸蛋,“嗯,怎么想起来要打理安氏了?”
安筱不甚在意的扫了扫在场的各位股东,“我要挣奶粉钱。”
苏非墨蹙起眉,“安氏太复杂,你现在带着孩子,对公司有兴趣我把苏氏给你。”
安筱笑起来,凑近他,“苏总说笑了,你我无缘无故,我怎么好拿你的公司练手,安氏是我生母的,就算败在我手上也无可厚非,你说呢?”
她离得太近,苏非墨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孩子也闻到了,开始吧唧着嘴,他有些晃神,“安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筱翻出温热的奶瓶递给他,苏非墨立马变身奶爸,开始喂孩子,安筱立起身,“各位,安氏从今天起我接手了,管理公司我是新手,还请大家多多指教,Andre,Mars项目周五前我要报告,包括人员配置,项目进程,风险评估,收益等;Karl,你和Rio互换,你负责中国区的投资,不熟悉的可以请教苏总,Rio,黄金城的Frank董事下周在法国招标,你准备资料,越详细越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Kee,听说安氏最近人事调动很大,帮我约一下安邦uncle。”
这么一来,不仅董事们,连苏非墨都傻了,这是他的安安么,果然是那个人的女儿啊,行事作风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众人散去,苏非墨看着哄孩子的安筱,依旧觉得刚刚那一幕是梦一场,他想了想,“安安,这就是你说的强大?”
安筱一愣,复而笑了,“我会站在这世界的顶端,就像她曾经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因为失去而强大,而我,是因为拥有,我有着世上最宝贵的宝贝,所以我必须足够强大。”
苏非墨看着这一刻神采奕奕的女人,说不清是欣慰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他单膝跪地,眼里有着坚毅,也有脆弱,“安安,那样的事,我不会允许它再发生一次。”
安筱抚着他的脸,非墨,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想要这样一笔一划一辈子将你刻在心里,可是我不会允许那样懦弱无能的自己,我不要自己躲在你身后,不要你一个人面对,你是人不是神,你也会累会生病,而我,害怕看见那样的你,与其躲在你身后担惊受怕,不如站在你身边并肩作战,“我知道,非墨,你相信我,给我三年,我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安氏……”
苏非墨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握住那只手,自言自语一般,“季安筱,为什么你的刀尖,总是对着我。”
安筱看着低垂着头的男人,苏非墨,伤你一分,我比你更疼,她反握住那只手抵在心口,声音冷了下去,“那就拔出你的刀,对着这儿,刺下去。”
苏非墨霍然起身,他居高临下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眼里含着失望,“安安,你知道,我舍不得。”
为什么,你变得这样不像我的安安?
安筱心里一抽,她逼自己笑,她看着他眼中的自己,一点点模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苏非墨,现在的我是季安筱,恒恒的妈妈,安氏的新总裁,你的对手,唯独不会是你的安安。”
苏非墨盯着那执拗的眸子,那里有水珠积聚盘旋,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他捂着那双眼,水汽沾湿掌心,他终于对自己妥协,“笨蛋,该哭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安安,不管你是谁,会变成谁,对苏非墨而言,你只是我的安安,恒恒的妈妈。”“苏非墨,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三年之约
商场如战场,是男人的天下,安筱在安氏三年,脱胎换骨。
不得不承认,苏非墨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她说三年,他便守了三年,除了工作上的事,定期来看孩子,他便真的退回自己的防线,不越雷池一步。
是该高兴吗?安筱并不觉得有多开心。难过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毕竟,是她提出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意料之中。
交接仪式办的很隆重,安筱生平第一次醉到不省人事,醒来恒恒趴在她身边,小脸上满是眼泪,边哭边打着嗝儿,“妈妈,呜呜……恒恒以后会乖的,不惹妈妈生气,妈妈不要哭了。”
她哭了吗?她撑起身,将恒恒抱在怀里,将那张小花脸擦干净,“恒恒乖,不哭啊,是妈妈不好,吓到我们恒恒了。”
苏季恒小盆友埋在妈妈的怀里,很委屈的语气,“妈妈做梦叫爸爸了,妈妈,爸爸为什么和那个阿姨跳舞,他不要恒恒了吗?”
安筱一窒,脑子里浮现他和那个姚家千金的身影,倒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她拍拍儿子,“不会,爸爸不会不要恒恒的。”
门忽而开了,安筱看向来人,下意识护住了儿子,“你们怎么来了?”
苏非墨径直走向她,“恒恒打我电话,你不舒服?”
苏季恒小盆友一听苏非墨的声音,很开心的转过身来,却在看到立在门口的女人皱起小脸,复又缩回安筱怀里,“妈妈,我想回家了。”
安筱一看儿子情绪不对,也皱起眉,“好,妈妈带你回家。”她又看向苏非墨,“我没事,恒恒估计想你了。”
苏非墨伸手去抱儿子,苏季恒缩了缩,很是委屈的揽着安筱不撒手,“妈妈,我想舅舅了。”
苏非墨手一顿,这段时间太忙,倒真是疏忽了孩子,今天晚上忙着应酬,一转眼这一大一小就没影了,接到儿子的电话他立马就赶来了,眼下这情形到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一大一小的眼红红的避着他,三年,本就是聚少离多,也就每个月抽空看看孩子,他知道,多多少少都会有隔阂。
安筱搂紧儿子,看也不看苏非墨,“好,妈妈给舅舅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好不好,还有暖暖姐姐。”
苏非墨收回手,心里那道长长的口子,三年久治不愈,他退开一步,声音低到尘埃里,“安安,姚玉还只是个孩子,你别放在心上。”
安筱眼泪刷的就掉下来,看到苏非墨转瞬惊愕的眼神,才惊觉失态忙转了头去,“苏总,失陪。”
苏非墨一把拦住她,“我送你们回去。”他强行抱过孩子,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