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方。
于是,真真假假虚虚幻幻里,两个人的关系就扑朔迷离了。
不过这年头也不需要真相,有些东西太透了反而没劲,雾里看花还能茶余饭后磕磕牙,挺有意思。
彼时,对峙的空气在包厢里蔓延开来,寂静却浓烈。
周航就像个到网吧抓儿子的老子:“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帮你走出去?”
可惜醉醺醺的顽劣子不听话:“我不走,我也不用你帮,我现在最希望你滚蛋,还有,把我的朋友给我找回来。”
周航居高临下的影子把凌飞全部罩进了黑暗,这让后者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光影是挣不断的牢笼,如影随形。
忽然,男人毫无预警的靠近狠狠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扯!
凌飞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以往喝了这些肯定连亲爹都不认得,可现在,虽然胳膊腿不听使唤,虽然头重脚轻仿佛踩在云朵上,虽然视网膜里印着无数个周航,但脑袋是清醒的,从未有过的清醒。
“别拉我!我不回去!我干嘛跟你走!”用尽浑身力气甩开男人的胳膊,凌飞又重重跌落回沙发,“手机给我,我要给廖秘书打电话!”
周航脸色黑下来,嘴角扯出个冷笑:“你还真把他当妈了?”
“操!你说什么呢!”
凌飞想也没想拿起酒杯就丢了过去。周航闪得很漂亮,跟早就知道似的,酒杯重重砸在墙壁上,碎裂声短暂却刺耳。下一秒,没等凌飞反应过来,就挨了男人重重的一巴掌。
周航的手劲儿很大,凌飞被打得有些懵。
“我现在很生气,”再次把凌飞抓起来,周航贴近他的耳边说,“你最好别再惹我。”
左脸,火辣辣的疼。
凌飞任由他带着出了会所,直到被塞进车里,一句话没说。
周航生什么气呢?凌飞想不通。他只是拿杯子象征性的砸了他,并且完全没有命中。那是气喝酒吗?他嗜酒如命,周航比别人更清楚。那是气他亲别人?搞笑的吧,他跟别人做丨爱现在周航都不管了。还能有什么呢?五个月的失踪?周航结婚的第一年他俩有八个月没见面没联系没做丨爱,那时候周航说什么来着,哦,对,谢谢理解。
“什么时候回来的?”车已经开上了主干道,周航忽然问。
凌飞昏昏欲睡,好半天才咕哝:“我要回家。”
谈话就此夭折。
周航没送他回家,而是去了宾馆。酒劲儿上来的特别猛,凌飞觉得自己几乎是被拖进房间的,像条死狗。可等真刀真枪干的时候,他又被那几乎能把人撕成两半的痛生生扯回了神智。许久没做的甬道涩得厉害,而周航居然完全不做润滑甚至不带安全套就捅了进来。
疼,疼得要命。凌飞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近乎惨叫,撕心裂肺。他骂周航,骂他所有的女性家属。周航却只是在他耳边轻轻呢喃,躲啊,有能耐你就一辈子别回来。下面则凶狠进出,像要把他里面捣烂。
终于,凌飞没力气了,乖乖趴在那,任由周航驰骋。
周航却也缓了下来,以至于第二次,总算有了点做丨爱的味道。
对于做丨爱,凌飞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但他喜欢抱着带温度的东西睡觉。这点上周航从没让他失望。无论两个人吵得多凶,打得多惨烈,甚至整个做丨爱都掺杂着谩骂和暴力,但最终,周航都会毫不吝啬自己的怀抱,随便他在里面拱啊拱,钻啊钻,尽情汲取温度,然后在密实的相拥里沉沉睡去。
周航不知道凌飞给他取过一个袋鼠妈妈的绰号。
这是两个人交往多年,凌飞唯一保留住的秘密。
也可能,这辈子男人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清晨七点,周航准时醒来。这是他的生物钟,不管睡得多晚,分毫不差。
那个有本事把他气得五脏六腑都抽搐的家伙这会儿乖得不得了,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像个孩子。不,不是像,根本就是。只有孩子才会不记仇,才会在跟你打得头破血流之后转天又来找你玩,哪怕脑袋上还套着网兜,裹着纱布。
周航想,或许时光只拉伸了这个人的躯体,而忘记了他的灵魂。
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洒进来,照在怀中人略显苍白的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在他的左颊,微微有些肿起。周航用指肚轻轻碰了碰那里,心疼和后悔像低压电流一瞬从指尖通到心底。可,控制不住。凌飞总能挑起他的体内深藏的暴虐,而且近年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以前,偶尔会产生“或许一辈子就毁在他手里了”的恐慌,现在,则是“或许有一天真就失手把他打死了”的恐慌。那一种周航都痛恨至极,可却又无能为力,甚至于眼睁睁看着它们的形状慢慢清晰。
曾经,他的世界很简单,念书,考试,奖学金,凌飞。最热烈的岁月,凌飞是他的全部。即使现在,他有了事业有了家庭,这个人还是在他心上牢牢占着一个位置。他也曾想过放手,就在结婚的第一年,可凌飞生生把他扯回来了。现在,换了凌飞想要叫停,当初拿身败名裂逼自己的人居然想要叫停了。
思绪纷乱间,怀里的人有了动静。周航低下头,静静看着凌飞张开眼睛。
近在咫尺的眸子水蒙蒙的,还带着一点点小迷糊,似乎想努力对准焦距,也不清楚成功了没有,只是脸上慢慢绽开柔柔的微笑,像清晨的露珠:“早安。”
哑得厉害的声音却说着最纯净的问候,周航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对方的眼睛:“早。”
凌飞被弄得很不舒服,周航的嘴唇刚一离开,便马上抬手揉眼睛,咕哝着抗议:“痒……”
周航被逗乐了。
凌飞的大脑便在男人微微抖动的胸膛里慢慢清明开来。
等了几分钟不见凌飞再说话,周航就知道他彻底醒了。想说的话自然有很多,昨天晚上光用肢体语言了,压根儿没谈什么实际的。
抚上凌飞的胸口,周航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伤怎么来的?”
伤口基本痊愈,只剩下淡淡凸起的肉色疤痕从胸前延伸下来,不疼,可凌飞还是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没什么。”
周航眯起眼睛,认真地审视:“看起来像开膛破肚。”
凌飞叹口气,抬头冲他妩媚一笑:“好吧,打架斗殴。”
“呵,”周航摆明不信,“谁敢打你啊,不想在特区混了?”
凌飞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天,说:“你就混得不错。”
受害者的半边脸还肿着,周航没词儿了。
没词儿,那就进行下一话题吧。
“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疗伤嘛,肯定是好山好水好风光。”
“现在疗完了?”
凌飞认真地想了想,末了坚定地朝男人点了头:“嗯。”
暗暗松口气,周航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时间显示,七点二十八分。
果断起床洗脸刷牙,之后返回开始捡地上衣服,却不想被赖床的家伙瞅准时机抓住胳膊:“帅哥,翘班一天吧,当给我接风洗尘。”
凌飞耍赖的时候会笑得红扑扑,就像那个可爱的QQ表情。
周航情不自禁多看两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臂抽出来,继续往身上套前一天的衬衫西服:“周末吧,两天两夜,彻底给你洗个尘。”
“有专业搓澡的,不用你。”
“……”
周航手一滑,领带歪了去。他严重怀疑凌飞这几个月压根儿不是疗伤而是闭关修炼去了,修炼如何抬杠,噎人,顶嘴,气死他不偿命。
七点四十五分,穿戴完毕。
“困就再睡一下,房间到下午两点。”
“嗯,赶紧去上你的班吧,大领导。”
拉开门,周航不放心地回头又补了句:“再敢跑,打断你腿。”
凌飞回给对方坦荡笑容:“度个假而已,放心,我爱我家。”
七点四十六分,周航离开。
八点十五分,凌飞在酒店餐厅吃了份丰盛早餐,末了擦擦嘴,回家的路上顺便买了回沈阳的机票。原本想买第二天的,可临付款又改成了一个礼拜之后,就当多陪陪老头儿吧。
刷卡的时候凌飞想,如果刚才周航答应不去上班,留下来陪他,自己还会不会跑。答案是,暂时不会。可过后呢?他和周航就是个死结,解不开了。有些东西他抵抗不住,他承认,那就跑吧。他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自己过得舒服点,这是对的吧。
听闻儿子又要扑啦啦飞走,原本还不太赞同其回来的凌老爹这会儿却倒戈了。
“依我看,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也没什么危险,你别出去疯就好了。”
凌飞想,这八成是老头儿能思考出来的最干巴巴的话了,所以他们父子有时候很像,比如说从他们嘴里出来的话你绝对不能听,只能看,尤其是看眼睛,你才会发现他们真正想要说什么。此时此刻,凌老爹的眼睛里就写了五个字:老子舍不得!
心,暖暖的。
不过,他真想念那个城市了。
“老头儿,你觉得我能在家好好呆着么。放心吧,就是去那边透透风,我妈说东北的冬天特别美,我还没看过呢。”
有些复杂难懂的东西在凌老爹眼底闪过,叹口气,他起身从装饰柜上拿过一张照片,递给凌飞:“这个,你上次问我要的。”
凌飞怔怔地接过来,相片中的女人注视着自己,笑得很温柔。
“那里冬天好看是好看,但也能冻死你。”凌老爹摸摸儿子脑袋,叮嘱道,“记得一定要买羽绒服,棉袄也成,别光顾着帅不帅的,又不是闺女,整天臭什么美。”
第 23 章
凌飞回来得无声无息,孑然一身。本想将这种果断潇洒延续到归程,结果被廖秘书细心给他整理的巨大行李箱戳破了美好愿景。
包罗万象的行李箱之巨大,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任何形容词都会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只有想不到,没有箱子里面找不到,凌飞怀疑廖秘书给他打包了一家便利店,于是上飞机前他只好又为这位旅伴买了昂贵的单——托运费比他自己的打折机票还贵。
急速的助跑后,飞机仰着头缓缓上升。凌飞在晕眩的超重感里看着下面的跑道越来越小,最终连同机场缩成了巴掌大。
离开一座城市是这样的简单,凌飞靠在狭小的玻璃上,忽然想起小时候玩废弃的针筒。把这个盆里的水呲一下抽出来,再噗的推进那个盆里。那时候盆和针筒是整个世界,他是世界的主宰,现在盆和针筒都无限扩大了,他便成了那针筒里的一滴水。
离开深圳,能去的地方有很多,为什么非要再回沈阳呢?偶尔凌飞会思考这个问题。近年来他很少思考,大半时间都在凭直觉胡作非为,其实回沈阳也是一种直觉。
这里面诚然有母亲的因素,但不是全部。其实在第一次扫墓之后,心里那个关于母亲的禁区就慢慢散开了,尖锐的栅栏消逝,童年和现在慢慢融合到了一起,所以对那个城市的怀念,更多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那或许在周航出现的时候就产生了,也可能,更早。比如在会所跟高子光他们玩儿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一位人模狗样的公子哥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站在包厢门口大喊,我要群P。一瞬间,凌飞就生出浓浓的无力感,仿佛生活就是眼前这一滩烂泥,而他挣扎不出去。于是忽然就怀念了东北,怀念了酒店的姑娘们,怀念了军团的弟兄们,怀念了漂着的日子。
明明漂着,却又无比踏实。
想着想着,凌飞就睡着了。供应餐点和饮料的空姐都没有打扰他,于是一梦到北国。
回深圳凌飞穿的风衣,下飞机被烤着了,回沈阳凌飞穿的T恤,下飞机被冻住了。凌飞觉得再找不出比自己更杯具的人,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情,这样的机会遍布在人生中就像雨点,全被砸到很难,他这样全闪过的,那就近乎神迹了。
廖秘书的百宝箱里倒是有衣服,可在亲眼看过对方怎么把能装满一屋子的东西塞进去最后还是坐在上面使劲儿用屁股压才扣上盖子之后,凌飞坚决不会在公共场合打开那玩意儿,以免飞溅的杂物或者行李箱零件儿伤着群众。
出租车停在酒店正门口,紧紧贴着旋转门前的三级台阶,凌飞觉得如果不是条件受限,够意思的的哥能帮他直接把车开到房间门前。后备箱全程就没盖上过,盖子轻轻搭在凌飞的大箱子上面,晃晃悠悠了一路。
帮忙把箱子生拉硬拽稳妥落地之后,司机热心地问,你一个人能拿上去吗。说实话,凌飞有点犹豫,哪知抬眼就看见大堂经理姐姐从转门里笑容可掬地扑面而来,当下给了司机一个坚毅眼神,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天哪,你这是拖家带口过来了?”经理姐姐再孔武有力,面对廖秘书的移动便利店还是有些发虚。
凌飞正卯足力气对付便利店,也就无暇细问如何用行李箱拖家带口了,估计内容也不能太和谐。
好容易折腾到前台,负责登记的小姑娘又换了一个,圆圆脸蛋儿,像苹果。小姑娘很尽职的为凌飞查记录,然后告知,之前定的半年还有一个礼拜就到期了。凌飞掰指头算算日子,发现要过冬起码得三个月,索性,又定了半年。
经理姐姐说真该聘你当我们酒店形象代言人,做个一比一等身相片板就立门口胸前挂个飘带以店为家。凌飞想想那囧囧有神的画面,莫名其妙就心情好了。
熟悉的格局,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榻,熟悉的台式机。凌飞花十分钟草草冲个淋浴,便迫不及待扑进了柔软的大床里。拿遥控器打开电视,不知什么台正播着一个情感节目。俩女人为了抢老公正互相指责,男人和主持人坐在一起,表情呆滞,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是为难。凌飞把这个当话剧看,居然看得还挺哈皮,偶尔插入的闪回更是把剧情烘托到了高丨潮,以至于到节目播完,凌飞还意犹未尽。
窗角吊篮的枝条比走时更长了,柔柔垂着,像漂亮的水袖。
心情是绿的,便看什么都生机盎然。
因为在飞机上睡得饱饱,所以吃完酒店餐厅的自助午餐,凌飞又精神抖擞的去附近剪了个头发,方才愈发精神抖擞的回屋,开电脑。
说也奇怪,在深圳的时候放着老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