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容易,可是要瞒着和他的妻妾却是不易,于是我用芮芮做要挟,威逼刘氏替我隐瞒。她就这么一个胆子小的无知夫人,要拿捏住她,自是不在话下!”
皇帝听了这话,就更怒火攻心。
十年!整整十年时间,褚易简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了这么一出手段。
他嫡亲的弟弟,在他跟前来来去去足有八年,他居然一直都没有识破对方是个冒牌货?
这是羞辱!是奇耻大辱!
皇帝的心中的怒火焚烧,几乎已经要将他自己焚烧成灰烬。
但可悲的是,他却是连一个字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被褚易简的手中的毒箭所伤。
愤恨之余,皇帝便是恨恨的闭了眼,眼不见为净。
“你还想说什么?”褚易简却是谁也没理,只是目空一切的看着前方,“既然我敢做,就从来就没怕叫人知道。”
“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此狠手,我又还能对你说什么?”褚琪枫莞尔。
他低头又抬头,眼中突然就有了些许笑意,“为了筹谋这一次的事,为了巩固睿亲王府的势力不倒,借由睿亲王的名号,好让你随时都有进宫的机会,接近皇上,你如此的煞费苦心。甚至利用那傀儡做跳板,插手楚州军中,可南华人勾结,意图将本王和褚琪炎一起置于死地。这么多年以来,你这也算是不遗余力了,可是功亏一篑,那傀儡没能成事,还叫浔阳从他的身份上看出了破绽,我倒是该谢谢你,没有直接杀了睿王妃灭口,否则——今天岂不是死无对证了吗?”
“随便你怎么说,成王败寇,我也没指望别的!”褚易简道。
只要皇帝一死,他其实倒是不担心褚琪枫或是褚易安会对睿亲王府的孤儿寡妇如何的。
褚易简是心意已决,却不想这个时候,一直孱弱颤抖的睿王妃竟是突然卯足了力气嚷了一句,“王爷不是小王爷杀的!”
褚易简的心头猛地一跳。
皇帝却是霍的睁开了眼。
刘氏的情绪激动,喘着气,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大声说道:“王爷当初是得了急症骤然离世的,不是小王爷杀的她!”
从心理上来讲,褚易简对她们母女却是不错的,颇多照拂,俨然是将她们都当做了亲人看待。
刘氏本身就是个没主意的,如今方寸大乱,便是完全没有考虑到眼前的处境。
她这一句话,已经是对褚易简最为鲜明的维护态度。
皇帝的眼神忽而转冷,刀锋一样射在她身上。
那边褚易简却是愣了一愣。
褚昕芮听了自己母妃的话,更是头皮发麻,心中飞快的略一权衡,她却是突然一咬牙,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刘氏吸引的时候直奔了过去,力道精准无误的撞在了褚易简的手腕上。
褚易简本来也正在刘氏的话而失神,居然毫无防备的被与她撞了正着。
他踉跄着脚下一步后退。
褚琪枫已经眼疾手快的往前一步,一把将皇帝拉开,反手一甩,将他抛给了李瑞祥扶着。
“五哥!”这边褚昕芮和褚易简撞在了一起,立刻对他使了个眼色。
褚易简错失了手刃皇帝的机会,心中虽然暗恨,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他的反应也极快,当机立断的把褚昕芮往前一拉,箭头就抵在了她颈边。
“你既然要做忠君爱国的英雄,那我今天就便成全了你!”褚易简道,容颜冷酷,语气凛冽。
刘氏一看这个阵仗,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那边皇帝才刚稳住了身子,还不及下格杀令——
回头却见褚昕芮被制住。
众目睽睽,褚昕芮的确是为了救他才遇险的,不管睿王府是该诛九族还是十族,他要在这个时候放开褚昕芮的处境不管,那就无疑是当场落实了褚易简的那句话——
冷酷薄凉,禽兽不如。
皇帝心里被一股子郁气堵着,十分难受,脸色阴沉的死死盯着褚易简那双兄妹。
“五哥,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你——”褚昕芮看似痛心疾首的还在苦苦劝他。
褚易简却是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挟制着她朝那辆马车的方向挪了过去。
侍卫们紧张防备着,却是谁也不敢动手。
褚琪枫站在那里,保持着原来的方位和姿势,头也没回,只就冷冷道:“普天之下,你们能逃到哪里?还不如直接来个痛快的好,何必再做无用功!”
褚易简冷冷一笑,冲他的侍卫一扬眉。
那些侍卫手里还都握着火药筒,一丝不苟的防备,一步一步戒备着围拢到马车周围。
“你真以为你逃得掉?”皇帝终于忍不住的开口。
如果褚易简这双兄妹出宫去了反而是好事,那么在追捕的过程中发生两败俱伤的事情就要容易的多了。
褚易简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
可这这会儿他却是被褚昕芮逼的骑虎难下。
褚昕芮的这种举动很不寻常,按理说他都已经把一起自己担待了,她见好就收也就是了,可她偏偏还要多此一举的再搅和进来。
褚易简依着自己对这个妹妹的了解,心里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不住的扩散蔓延。
只奈何这样的境况之下,他却是问也不能问的,只能按照对方给的套路继续演戏。
兄妹两个上了马车,褚昕芮便是焦躁不安的小声提醒道:“还要我母妃!”
褚易简的眉头已经忍不住的皱起——
这是作什么?难道是真的准备浪迹天涯去逃亡吗?
可是——
他对这条路并不乐观。
是以他便就只当是没听到褚昕芮的话,直接将她往车厢里一推,然后就重新抬头看向远处站着的皇帝等人道:“今天暂时就当是你运气,只许是我死了,否则——你欠褚家的一切,我还是会回来取!”
皇帝也是用同样阴冷的眼神看着,闻言便是一挥手,“你真当你能走的出这里?”
褚易简冷笑,使了个眼色。
一个侍卫立刻就将手中火药筒抛出。
他并没有点火,也没将那火药筒往人群里扔,而是直接扔进了远处的火海里。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也不知道是炸裂了什么东西,火海中立刻就有火球四下里飞溅开来。
因为防备不及,几个侍卫的衣物被引燃,在地上翻滚打滚。
内侍和宫女们尖叫着四下里逃窜,眼前的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褚易简在马车上,和皇帝隔着人群相望。
皇帝眼中怒火喷薄欲出,下一个命令几乎忍不住就要冲破喉咙喊出来,却见褚易简的手一抬。
他心里一惊,便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褚易简看着,鄙夷的笑了笑,既然往车里一坐,冷声命令道:“走!”
“去追!”有侍卫立刻大声道。
却又听那车里褚易简的声音传来,“有人敢追,就给我点火药,死多少,都算我的!”
经过今天这件事,他是注定回不来头了,所以他这话绝对不是威胁,而是——
手上多几条性命与他而言全无半点差别。
侍卫们立刻就畏缩了起来,踟蹰不前。
褚琪枫走过去,对皇帝拱手一礼道:“陛下,要追吗?”
皇帝是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却是许久没有说话。
褚琪枫也不再催,只在旁边等着。
许久之后,皇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突然牵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来。
他收回目光,转身踉跄着往御花园的方向走,一边道:“这里你善后吧,追人的事,朕会吩咐其他人去办!”
其他人?他的暗卫?
褚琪枫心里讽刺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皇帝的身体不行,走起路来佝偻而蹒跚。
褚琪枫站在背后看着,眼中原本就清冷淡漠的神采更是逐渐冷凝,最后就带了锋利的刀锋。
再怎么说褚易安都是为了救他而中毒受伤的,可是除了起初那一刻的震怒之外,他居然再就一句也没有问过。
没有过问他的伤势,也没有在意他生死!
所以呢?哪怕是他所有的儿子都在面前死掉,他会愤怒,也只是因为褚易简让他丢了脸对吧?而和其他的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这个人——
不,还是褚易简说得对,这样人已经不配为人,禽兽不如!
从皇帝的北影上收回了视线,褚琪枫就又走过去褚易安的身边,询问道:“父亲怎样了?是得要马上去找延陵君过来解毒吗?”
“再撑三个时辰不会有事。”陈赓年道,四下里看了眼这里狼藉一片的场面道:“还是先找间偏殿把殿下安置下来,我虽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好歹熬副药给他喝了也能有点作用。”
“嗯!”褚琪枫点头,就近指了一处临近的偏殿,让陆元亲自带人把褚易安移过去。
安置好了褚易安出来,褚琪枫就又回了皇帝寝殿这里来收拾残局。
“郡王爷,这睿王妃如何安置?”朱远山问道。
“也找间偏殿安置了,要怎么处置,都等陛下来决定吧!”褚琪枫道,安排了人手灭火,清理这的废墟。
朱远山应声去了,蒋六却是十分困惑,忍不住道:“殿下,您不觉得那常宁郡主所为实在是太奇怪了吗?简小王爷明明是在维护她,为她铺路,最后她那分明就是多此一举,这样一来,皇上一定会让暗卫下杀手的,她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褚昕芮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如是别的女人说是被这场面吓到还能解释,可是她?
褚琪枫冷嗤一声,“是啊,她这的确是多此一举了!”
救下了皇帝,对她有害无利。
就皇帝那心胸,是绝对不会善待她们母女的。
可是她却冒险将皇帝从褚易简手中抢了出来。
“本来我还想着这次可以借褚易简的手了掉这一桩心事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褚琪枫道,语气中不无遗憾。
褚易安就算也存了万不得已逼皇帝退位的心,但却顾念着对方是他的父亲,而从来就没存要将对方置之死地的心。
他虽然不在乎皇帝的性命是折在谁手上的,可却要顾念着褚易安,也不能明着对皇帝下手。
这一次机会,千载难逢。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
褚易安之所以会受伤,并非就是躲不过那支冷箭,而是他有心所为。
皇帝如今的这个样子,所有人的性命都随时要受到他的威胁,褚易安这是终于下定决心了,索性就干脆用了这么一种极端的方式,放开这些事情不管。
“我和浔阳的心思,父亲都知道,他这是给我们机会呢,只可惜——”褚琪枫道,想着就兀自苦涩的摇头。
蒋六也不好说什么,只就跟着他帮忙指挥侍卫灭火。
这边正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就见朱远山去而复返,神情之间很有几分慌乱的直奔了过来。
褚琪枫下意识的警觉,一抬眉毛道:“怎么?有事?”
“郡主那边有消息了!”朱远山道,擦了把额上的汗水,“郡主被简小王爷带去了睿王府,然后就一直没出来,现在人已经被延陵大人赶到,带走了!”
“是么!”褚琪枫的面上不显,可是悬了许久的心却是终于缓缓的落了地。
朱远山拿眼角的余光暗暗打量他的神色,却也实在是拿捏不住他的心思,但最终也还是没敢隐瞒,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皇上安排的暗卫——对睿王府的人下手了!”
褚琪枫闻言,整个身体似乎都跟着剧烈一震,一张如玉雕刻的俊逸面孔上,脸色瞬间就黯淡了几分。
朱远山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就在常宁郡主的马车离府之后!”
“皇上的暗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睿王府,郡主落在了简小王爷手里,他不可能不知道。”蒋六在旁边听了也是不禁捏了把汗,“可他这又是为什么?”
皇帝没有杀褚浔阳的理由,即使自楚州回来之后褚浔阳过于激进做下的某些事惹了他的不快,也不到你要逼出他杀手的地步。
何况——
上头还有褚易安和褚琪枫顶着,皇帝为什么要对褚浔阳下手?
褚琪枫却是全没在意他的话,袖子底下捏着拳头,半晌,才缓慢而冷静的开口道:“浔阳呢?没事吧?”
“郡主无恙,延陵大人赶到的及时,已经顺利离开了!”朱远山道。
褚琪枫听了这话,唇角却是突然莫名弯起。
他的唇色红艳妖冶,本来就生了一副绝佳的容貌,可是因为他平时的为人都是低调内敛,故而就连笑容也不张扬,看起来从容雅致。
可是这一刻,蒋六和朱远山却被他唇边这一点妖邪又冷酷的笑容看的头皮发麻。
“是褚昕芮!”褚琪枫道,突然没头没脑的吐出一句话。
怪不得那女人会宁肯是坏了褚易简拿命搏来的机会,也好救下了皇帝,就是因为她自己十分清楚自己做下的事。
她居然对褚浔阳下了杀手,那么日后如论是落到褚易安还他褚琪枫的手上——
那下场,都绝对不会比落在皇帝的手里更轻松过。
所以两者权衡,她只能选择从褚易简手上抢下皇帝,最起码有皇帝在的一天,她这里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女人——
好!很好!
褚琪枫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手指捏的咯咯响。
朱远山看着他脸上这种邪佞又冷酷,陌生的完全不像是他自己了的笑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郡王爷您是说,让那些暗卫对郡主下手的人是常宁郡主?”朱远山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老大,迷茫道:“不可能啊,那可是皇上的密卫!”
皇帝的密卫,怎么可能听命褚昕芮?
可不管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这件事一定是出自她手的,就铁定是没错了。
褚琪枫已经无心再去研究这些繁枝末节,一撩袍角就大步的转身离开,“蒋六你留下来善后,远山跟我走,马上去九城兵马司,调动人手,全城戒严,给我将她们堵死了在城里。”
“是!”朱远山赶忙答应着,一路小跑着跟着他的步子,边走边又继续把新得的消息回禀给他知道,“南河王世子在被睿王府的人押解回京的路上已经顺利脱身,宫里刚一出事,他就前往城外虎威大营搬了救兵,现在虎威大营的人马已经将整个京城的外围封锁,没有人可以擅自出入城门。”
“他倒是好运气!”褚琪枫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城外虎威大营,没有皇帝的虎符是不能随便调动的,这一次也真的是褚琪炎的运气,因为褚易简用了火药攻击,这样的声势太大,足够惊动虎威大营那里。
他能顺利把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