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本该在十年前，就应该有的眼泪。却生生压抑到了现在。
赭“我对不起她……”
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破碎而微弱。
“我也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好吗？我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她大声道，正如之前已经在心里做下决定的那样，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一场劫数。纵然你明白，爱他会很累，看不见回报，也不一定会看到幸福。
“你怎么会傻成这样。”黎佳浩低哑地笑，那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令人愉悦的功效，他埋头在她的胸前，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岁时的模样，“徐子默说的没错，我不懂得爱情，也不懂得怎样去爱别人。只是一副皮囊，早就失去了灵魂，我不知道该怎样重新开始，已经错了太多……”
“不懂可以学啊。”她失声道，“我不要听你说这种话，这不是我喜欢的黎佳浩。我喜欢的是那个虽然很冷淡很惹人讨厌，却有一个如大海般细腻心思的男孩。他有着全世界最漂亮的笑容，他一眼就可以看透我的心思，有他在的时候，我就会充满生活的能量和信心，我就会变成最真实的自己——”
“不要说了。”
“会原谅你的。”她抱住他的头，咬着唇，一字一顿地道，“她会原谅你的，相信我。”
相信我。
他的眼泪大片大片，浸湿她的肌肤。
那些凉凉的，黏黏的液体，仿佛流逝的岁月。
如果眼泪可以把过往都带走，那么就尽情地流吧。她没有太多的愿望，她只是一个懂得满足的女孩。
“我多么希望我可以早一点遇见你……”
“在我妈妈没出事之前，在我没遇到程绯语之前，在一切都还是美好的时候……”
“现在还不晚，你答应我，要放下过去的一切，要听我的话，不要再骗我，不要再瞒我，出了事，不要再自己去承受。”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到了吗，我这里会疼。”
他仰起脸，昏暗中，她只能依稀看到他红肿的双眼，深邃得，仿佛不见底的汪洋。
她坚定地和他对望，明亮的神采，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执着和勇敢。
这是最原始的杜可唯，不经任何修饰，不经世俗磨练，不懂得用虚伪的外壳保护自己，亦不懂得用谎言来减轻伤害。
她将所有的薄膜都剥开，一颗心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我答应你。”黎佳浩的手指停留在她的心口，那里面的心跳声轻盈却飞快，隔着温热的皮肤，有种稍稍用力就会破裂的脆弱感，“我答应你。”他重复着，眼泪顺着下颌一滴一滴落到她心口的皮肤上，“除非你抛下我，否则从今以后，我会死死地赖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
“男人的谎言和女人的口是心非一样，是本能。”她微微地笑着。
“可是你从来不口是心非。”他看着她，轻轻地启唇，“所以以后，我也不会再撒谎。”
他从她身上翻下来，搂着她的腰，呼吸着她发上的香气。
“换了牌子吗？”
“回家了么，所以就没有那个牌子的洗发水了。”
“为什么回家？”
杜可唯转了个身，去抚摸黎佳浩的脸，高挺的鼻子和清凉的唇线，轻声道，“我想我可以体会你那时懊悔的心情了。”
“是谁？”他微微皱眉。
“记得那时你还夸我外婆做的粽子好吃呢。”
他搂得她更紧，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怀里，去吻她的额头和发梢，“那么轮到我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如果我们到老了，是不是也会突然就死去呢？”
“你会害怕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的时候，突然就不怕了。”
黎佳浩轻轻地笑了一声，去敲她的头，“傻瓜。”
“那你呢？”
“我一直都是不怕的。”他低声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道，“但是现在，突然害怕了。”
害怕会失去你，害怕没有你在身边。
曾经痛恨不坦诚的自己，也痛恨没有勇气的被动。一直以为，这世界不过如此，为金钱拼命的人们，到最后反而被金钱所累，那些所谓的爱，也不过是利益交叠。他的母亲守候了十年，得到的不过是冰冷的结局。
正如一句话所说：遇到她以前，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热烈的爱情。离开她之后，你才发现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能给你如此热烈的爱情。
杜可唯……在那冰冷铁房子里的七天，我才明白，如果上天会再给我一个机会去选择，当初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在医院里看着你离开。
可是罪大恶极的我，非要等到出事之后，才会醒悟。
清晨睁开眼时，她才感到身上的酸痛。
黎佳浩在睡梦中翻过身来，呓语一样地在她耳边懒声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她一巴掌把他推开。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架练出来的力气，做事的时候……也这么勇猛。
昨晚那副兽性的样子，真真让她见识了一把。
她爬起来去洗澡，裹着浴巾出来时，黎佳浩已经坐起身来，目光晶亮地看着她。
她脸有些红了，急忙道，“去洗澡吧，我要换衣服了。”
黎佳浩依旧没动，翻了翻被子，拿出一条白色的蕾丝胸衣，笑呵呵地望着她。
“黎佳浩！”她气急。
“来。”他拍拍旁边的位置。
正文 level 122。秦言的伤（二）【网络版】
他拿起她的胸衣，带子撑开，摆在她眼前。她怔愣了几秒，终于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伸进去，他便顺势套上，转到她身后，将胸衣的扣子扣好。
然后又捞起她的衬衫。
“你……”她尴尬地吐字。
“不愿意？”黎佳浩有些受伤地看着她。
居“……”她是被吓到了啦。
无言以对，只好听话地把手臂伸进撑开的衣袖，黎佳浩垂着眼，由上至下，轻轻地帮她把纽扣系好，微笑着道，“昨天晚上作梦，梦到你化身女鬼，凄厉地抓着我的脖子大叫‘你害我伤心，你对不起我！’差点把我吓醒了。”
“……怎么会。”她小声道，咬了咬下唇，“我哪里舍得。”
赭“你会怪我吗？”他抬眼看她，眸子里晶光闪动，却写着澄澈和天真。
“会啊，”她翻着白眼，“怪你不爱惜自己，总是冲动得打架，怪你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明明很脆弱又不承认，怪你每次都骗我，害得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以后不会了。”他打断她的话，手指扶在她腰间，睫毛微微颤动，“以后不会了，好吗？”
“那你听不听我的话？”她扬眉道。
“嗯。”
“好，那就——”
她从他的魔掌中抽身出来，哈哈笑着，“——快去洗澡，飞机要赶不上啦。”
黎佳浩“啊”了一声，跳起来，跑过去呵她的痒，“敢欺骗我感情——”
“我错了我错了……”她急忙求饶，却被他挠得喘息不止，压住他的手，依然阻挡不了他的动作，“我真的错了！”
他呵痒的频率减缓下来，胸膛贴着她的，灼热撩人。微微颔首，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那我先去了，不要偷看。”
杜可唯撇撇嘴，正要说“谁有功夫看啊”，但见黎佳浩回过头来挑眉看她，只好又忍了回去。
浴室中哗哗的水流响起，她微微扬起唇角，扑倒在床上，闻着他身上遗留下来的青草气息。
床头上，摆着黎佳浩的IPHONE4。
她伸手取来，壁纸依旧是她试连衣裙的照片，心中有一丝暖流，静静淌过。
图片库里很是稀疏，总共不过五张。这么好的手机给他用，纯属是浪费了照相功能。她一一点开，嘴角的笑容更甚。
除了黎佳浩母亲的第一张外，之后的，都是
在滑雪场上，她颤颤巍巍滑雪的照片。
第一次约会时，她吃棉花糖的照片。
还有最后一次，她试那件月牙白色小礼服时的照片。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偷拍的，她都没有意识到。正如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多喜欢她，黎佳浩在她眼里，一直就是一个猜不透的大男孩。
然而现在，这本天书，终于开始显现文字了。
上面写着：我爱你，请不要再怀疑。
去机场的途中，杜可唯很悲催地扭腰扭屁股，表示浑身都累。末了，她索性指控他道，“你昨晚太用力了，搞的我很痛！”
这么生猛直接的文字立刻让黎佳浩的脸从发梢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地道，“哎……你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
“回上海你要给我按摩。”
“……”
“我要全身的，肩膀，腰，臀，大腿……脚趾！”她像孕妇一样托着腰，重重地拍了一下黎佳浩的肩，“听见了哦？”
“杜可唯……”
“叫唯姐姐。”
“b#％&……”黎佳浩缓缓地、缓缓地向她比出了一个中指。
“还敢骂我！”她一巴掌拍上去，“不想混了？！”
“你怎么这么恐怖？”他委屈地叫道，“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我是太在乎你，不敢对你动手动脚。”杜可唯老实在在地摇了摇食指，“但在我见识到你坚实的打架功底之后，我觉得这种小打小伤对你是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的。”
“不要再提打架的事了。”黎佳浩无奈地皱了皱眉，“秦言的事……还不算是彻底解决。”
他这样一说，杜可唯也安静下来。
“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她神色认真地问。
“说是已经醒过来了，但我总觉得他不会是那么大度的人，不像是会说‘这都是误会，拳脚无眼，碰到头实属意外’的类型。”
这一点，杜可唯倒是十分赞成。
“前两天，他提出撤诉了。”黎佳浩缓缓地道，语气里带着严重的怀疑，“可是怎么会？”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至少要调查十天半个月，又要打各种官司。刚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绝对有问题”，且不说秦家在之前大肆制造的各种舆论炮轰，单就他对秦言的了解，那人也定然不是什么善茬。
“好了，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瞎想也是白搭。”杜可唯拍拍他的肩，“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只要你别再冲动失常就好。”
黎佳浩听得这话，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意识到之前的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揽过她的腰，两个人的温度相合，似乎回到昨晚那段激烈狂热的时光。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坚定信念，深深将他感染。
那是他一直以来都缺少的乐观豁达。
飞机自两万五千米的高空降落，扑面而来的是上海固有的闷热暖风。时隔几日再回到这里，杜可唯怀着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两人回家休整，好好放纵了一天。正值周末，黎佳浩像小孩子一样赖床不起，抱着她的腰呢喃撒娇，就像是把她当成了温暖的避风港。她笑着闹着，倒也不觉得排斥，只是时间就这样过去，总归是有点浪费。
而且，秦言的事总像一块大石一样卡在两人的心里，虽然不提，可她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不安和担心。
咬咬牙，她还是把黎佳浩从床上拉起来，洗漱穿衣，打车直奔市第二医院。
路上黎佳浩用沉默来反抗她，任凭她怎么好言相劝都不给面子。到最后，她索性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叫道，“再这么没出息，我真不理你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黎佳浩有错在先，去探望一下秦言也是情理之中。更主要的问题是，这次去也可以探探秦言的虚实，顺便获取他的原谅。
……
正文 level 123。秦言的伤（三）【网络版】
说到秦言的病情，他昏睡五天才转醒，脑CT检查说是并没有太大问题，稍稍有些神经压迫。也算是这家伙走了狗屎运，伤到后脑还能健康活下来的，都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
跟值班的护士一提，对方就了然，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重症监护室。隔音的玻璃窗里，她看到里面坐在床上的男人，正咧嘴笑着，啪啪地按着手机按键，完全是一副正常的模样。那护士一看，也有些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进去和秦言说了句什么。秦言望了一眼窗外，挑了下眉，很是轻佻地歪了歪头，示意他们可以进来。
进门之前，黎佳浩很低很低地骂了一句，“欠揍。”被杜可唯一脚踹中小腿，疼得鼻涕差点都流了出来。
她买了些水果和鲜花，走到床边时扯开嘴角微笑了一下，很温和地问，“恢复得还好吗？”顺势把东西摆在了旁边的桌上。
居秦言伸手拦住她，笑着道，“我不喜欢这种香味，也不是很喜欢吃水果。”
她面色微僵，有些尴尬。
“不过你能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秦言戏谑地看着她，语气暧昧。
赭拦在她臂上的手握紧了一下，她急忙抽出来。
“不是我要来看你的，我是陪黎佳浩来的。”生怕黎佳浩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她飞快地说了一句，就退到后面去，转头看黎佳浩的目光，果然是冰冷如刀子一般。
“为什么放了我？”黎佳浩开门见山地道，大有一种“我不想和你废话”的气势。
秦言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带了一丝不屑和嘲讽。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才漫不经心地道，“真没见过哪个犯人，被放了还不老实点。你要知道，只要我愿意，你随时会被传上法庭。”
黎佳浩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手指缓缓握紧，青筋显露。
“就你这副样子，能保护心爱的女人？”秦言啧啧地摇头，“除了让人为你牺牲，你还懂得做些什么？”
“你不要太过分了。”杜可唯气愤地插嘴进来，“好像你就懂的很多一样，还不是靠家里的关系撑腰！纨绔子弟，以为开个经纪公司就多了不起了？告诉你，你就是让人牺牲都没人愿意。”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像着了火一般。
秦言看她的眼神，一如在九夜的那个夜晚，闪动着饶有兴趣的光。
两年之前，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个女人用的是懒散的语气，拍着他的脸醉醺醺地道，“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就是给徐子默提鞋……都不配呢。”
是从哪里冒出来如此坚定的执着和信念？即使这个黎佳浩，和程绯语如此纠缠不清，她还愿意死心塌地地爱他？
罢了……秦言舔了舔唇，人家的事和他有什么想干，反正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我既然说了撤诉，自然是算话的。”秦言靠回床上，淡淡地道，“至于原因，因为答应别人要保密，所以也不想说给你们听。我想我们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见了。还有，顺便说，那个经纪公司只是玩玩的，现在也没什么兴趣，程绯语那边，你们替我通知一声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