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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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 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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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有些意料之外,可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随着东南开海,对西洋的贸易一日多过一日,东南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原料缺口和粮食缺口。与此同时,又积累了几千万两的白银货币,困扰大明的通缩问题不但解决了,还有向通膨发展的趋势,物价越来越高,和周边省份差价越来越大。

从外省调入粮食,采购原料就变得有利可图,而且还是暴利,东南的商人听说唐毅要建立航运公司,正合了他们的心愿,一个个带着大把的银子,就加入到了紧张的卡位战之中。

东南的商人如此,江西、湖广、四川呢,他们同样盯着开海的暴利,一个个垂涎三尺,他们也不是没有好东西。

江西的瓷器,湖广的矿产粮食,四川的川绸,猪鬃,桐油,都价值不菲,以往受限于交通不便,信息不通,所以贸易量不大。

可是伴随着航运公司的成立,把各地的好东西通过水运,直接送到东南,放在市舶司交易,再把东南的特产运回来,往来之间,虽然没有海贸那么暴利,但是胜在安全稳妥,好似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引住了各方的目光。

不用说别人,就连一门心思做学问的几位心学大佬都被惊动了,王畿,季本,王襞,聂豹,四位联袂而来。

一见面,王畿就笑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行之你又干了一件大事啊!”

季本眼睛都笑没了,赞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唐毅忙谦逊地说道:“几位前辈过誉了,我弄这个航运公司,也是被逼无奈,几万军队要裁撤,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就要天下大乱了。我也没想到,弄得这么大,还惊动了您老几位,真是该死,该死!”

四个老头互相看了眼,露出了强烈的鄙夷,心说你小子根本就是处心积虑,少和我们耍花腔,装无辜。

把四老请到了客厅,都是老前辈,唐毅坐在末座陪着,小心伺候着,出乎预料,最先开口的竟然是聂豹。

“咳咳,行之,江西的瓷器天下闻名,你可要多多帮忙才行。”

唐毅笑道:“请老前辈放心,晚生一定尽力协调。”

“不是尽力,是必须,一年要增加这个数!”聂豹晃了晃两根手指,二百万两的采购量,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见唐毅默然,老头微微一笑:“事情办成了,江右心学一脉,全力支持你。行之,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唐毅说话,聂豹笑眯眯道:“你就是心学少主,未来阳明学会的领袖,怎么样,老夫够意思吧?”

第499章严徐大战

江右学派,浙中王门,南中王门、楚中王门、闽粤王门、北方王门、泰州学派,并称王学七派。

论起门徒之多,影响之大,首推泰州学派,这和泰州学派平易近人的主张有关,三教九流,到处都有泰州学派的人。

紧随其后,就是浙中王门和南中王门,这两派都以江南作为基础,唐顺之就是出身其中,在师承上,唐毅是南中王门的亲传弟子。

随着唐毅组建交通行,推行开海,力主组党,这三派获利最大,毫无疑问,都站在了唐毅的背后,成为他的铁杆支持者。

不过要想领袖心学,光靠这三派的支持还不够,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江右学派。

无论从思想主张,还是传播范围,学术影响力,江右学派都比不上那三家,只不过他们有一个谁也比不了的优势,那就是当朝次辅,徐阶徐阁老是聂豹的学生。

有了徐阶的加持,江右学派一下子成为了心学的正统,风头正盛,其他各派都要退避三舍。

但是表面的风光,却遮盖不住内里的衰败。

江右学派的根基在江西,明初的时候,甚至有“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说法,到了嘉靖朝,江西先后出了夏言和严嵩两位首辅,达到了一个顶峰。

月盈则亏,近些年来,东南海贸越来越繁荣,经济发达,促使江南无论从文人的数量,还是质量,都开始大步甩开江西。

还有一个难言之隐,严嵩是江西分宜人,他大量任用江西同乡,可是作为心学一脉,是极力反对严党的。如果严党倒台了,势必会牵连大量的江西官僚,到时候江西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

故此,在倒严的问题上,江右学派一直有所摇摆,举棋不定。

只是情况的变化远远超出他们的预计,随着心学结党,倒严成了主要的政治主张,逼迫着江右学派不得不表态。

另外唐毅几次出手,也震撼了江西的士绅,先是开海,接着又是长江航运公司,眼看着东南的商业大饼都被被人吃光了,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主宰人们举动的不是崇高的道德,而是实实在在的利润。徐阶是地位尊崇,可是他能给大家带来多少好处?

唐毅虽然年轻,官职也不够大,可是人家够意思,随随便便,就是几百万的白银撒出去,这种本事放眼整个大明,都没有第二位。跟着唐状元有肉吃,成了大家伙的共识,心学的基础就是这些士绅商人,实际上穷苦百姓也玩不起高大上的东西。

作为士绅的代表,聂豹也没法违背大家的意思。

这一次聂豹不辞辛苦,跑到南京,就是要和唐毅交换筹码,心学未来领袖的位置,我们给你,投桃报李,江右学派也要参与到整个东南经济大整合。

王畿还生怕唐毅不明白其中的关键,提醒道:“行之,咱们心学虽然结党,可是内部错综复杂,主张千差万别,我们有心统合王门,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摇旗呐喊,站脚助威。行之,日后弘扬心学的重任还要落在你的身上,双江公慧眼识人,你可不要错过机会啊!”

唐毅点头,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此事少湖公知道吗?”少湖是徐阶的号,聂豹愣了一下,“这是我们江右学派的意思。”

明白了!

唐毅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显然徐阶是另有属意的人选,唐毅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张居正长须飘飘,潇洒自如的模样。多半徐阶是想让张居正继承他的衣钵,有个好老师真是幸福,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现成的。

像自己这样的,就要一点点打拼,不过也好,什么都是自己的。

聂豹的表态非常明白了,无论徐阶如何,江右王学都会支持自己,有了四大派力挺,唐毅的地位再也无可撼动!

想到这里,唐毅意气风发,大笑道:“双江公,晚生多谢您老的错爱,请放心,三天之内,采购团就会出发去江西。”

“好,行之果然有魄力!”老头赞叹,“是有财力吧!”唐毅暗自腹诽,怎么看自己这个少主都像是买来的,既然是一桩生意,就要有赚头才行。总说心学门人遍天下,可心学到底有多少力量?

“都说知己知彼,咱们心学有多少家当,是不是也该透露一二?”唐毅开门见山。

王襞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几个老家伙过来,就是要和你交代一番,几十年来,王学门人没有一刻懈怠,如今王学已经是兵强马壮,门人弟子遍天下……”

四个老头不断讲着,唐毅仔细听着,听来听去,也吓得不轻。

首先说官场上,东南的地方官吏之中,七成是心学弟子,上至布政使、按察使,下至县丞、主簿、教谕,都尊阳明公为祖师爷。

天下的督抚有将近一半,也是王学门人,东南的士绅,更是有八成以上,都倾向于心学。

就连心学力量最弱的京城,弟子一样多如牛毛,除了徐阶之外,三品以上的官吏还有唐顺之、赵贞吉、郑晓、刘焘、冯天驭、严讷等等十余人,至于底层官员就更多了。

尤其主要的是都察院和六科廊,科道言官之中,七成都是心学弟子。历年以来,科道都是对抗严党的第一线,严嵩尚且不能铲除他们,可见实力之强。

唐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扣除中立派官员之外,心学和理学几乎一人一半,分割了整个朝堂,在民间的力量上,心学还在理学之上。

尤其是心学比理学更有组织,战斗力也更强。

有着诸多的优势,是不是说心学取代理学,就顺理成章了呢?

显然是大错特错,心学无论有多少实力,都改变不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儒家成为显学,是因为儒家迎合了大一统的需要,把汉武帝所推崇,历代绵延,越发强大。

心学强调自我,强调平等,几乎是君权神授的天敌,只要是皇帝,就不会站在心学一边。

不摆平皇帝,心学就别想取代理学,还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唐毅哀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知道了心学的底蕴,还是非常满意的。对了,按照规矩,身为心学少主,是不是该有点信物什么的。比如巨子令,铁指环什么的。

当唐毅讨要的时候,几个人一脸的怪异。

“行之,咱们是心学门人,不是江湖帮派,哪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那我怎么号令他们啊?”

“咳咳!”

王襞的脸黑了,“身为王学未来的领袖,要想着保护自己人,壮大王学,怎么能光想着使唤别人呢?”

“保护?咱们王学会有危险?”

王畿叹道:“不是会,而是已经有了!”

几个老头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唐毅心里就是一动,貌似这个心学少主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光鲜亮丽,而是另有隐情啊!季本最老实不过,他向唐毅和盘托出,把最近朝廷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数月之前,刑科给事中吴时来,刑部主事董传策,张翀,三人一起上书,弹劾严嵩。这些年弹劾严党的人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唯独这三个人,掀起了滔天巨浪,只要是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吴时来和张翀都是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的进士,徐阶的学生,而且吴时来又在松江府做过推官,和徐阶过从甚密,至于董传策,他是松江人,徐阶的同乡。

三人一起上书,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联想到徐阶。

莫非这位次辅大人不愿意忍耐了吗?要出手和严党生死相搏吗?

霎时间,万众期待,大家都想看看这一出好戏。严嵩虽然老迈,可出手依旧狠辣,三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被他给扔到了大狱。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迟迟没有发落三个人,一关就是几个月,徐阶这边也不上书救援,严嵩那边也不发落,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

好些人都暗自摇头,包括心学内部,也颇为不满。就连聂豹都感叹道:“华亭的老毛病又犯了,先是老师夏贵溪,接着是杨继盛,如今又是吴时来,他怎么就不能替大家伙出头啊!”

徐阶一再的退让,懦弱无能,惹来了心学门人的不满,这也是促成大家把希望寄托在唐毅身上的原因。

“徐华亭五十七岁,严分宜已经八十了,只要能坐稳位置,熬也能把严嵩熬死。华亭再做几年首辅,行之就准备接替,中兴心学,全都看你了。”王襞把他们的构想说了出来,在他们看来,徐阶就是一个过渡人物。

唯有唐毅不这么看,那个小个子的身体里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绝对是咬人的狗儿不露齿,等他露出狰狞一面的时候,保证碎了一地眼镜。

唐毅没必要替徐阶吹嘘什么,所以他乖乖选择闭嘴,不停思量着吴时来三个,世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他们上书,背后的唆使者一定是徐阶。

徐阶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或许从三个人处置结果能看出一丝端倪,吴时来被贬官到横州,董传策贬到了南宁,张翀则是贬官贵州都匀。

全都是贬官,没有一个人掉脑袋,严党的气势大不如前,徐阶这是在试探虚实啊!

好一个徐阁老,一出手就配上了两个学生,一个同乡!唐毅差点爆粗口了,严党和徐党的大战还真是精彩!

第500章父子

唐毅早就仔仔细细,把徐阶剖析了一个遍,此老看起来温良恭俭让,实则却是狠茬子,敢打敢拼的主儿。

吴时来三个弹劾严党,看起来很冒失,却不失为一招精妙的拖刀计。

首先说时机就很玄妙,严嵩刚刚过完了八十大寿,三个人就上书弹劾,严嵩哪能不抓狂,人家拜寿,你们哭丧,老夫岂能饶过你们几个兔崽子,不光里面,连徐阶都别想跑。严阁老张牙舞爪,把三个人扔进了监狱,看起来赢了一招。

但是严嵩忽略了嘉靖的态度,你老已经八十了,眼花耳聋,老迈昏庸,朕念着往日的情分,让你自然淘汰,偏偏你还不知道好歹,想要把徐阶除掉,难不成想让严世藩接你的位置!那样的话,朱家的江山就真的变成严家的了。

嘉靖心态的变化,直接造成了吴时来三个的轻判。

别看把他们贬到了西南的穷乡僻壤,对于言官来说,因为弹劾而遭贬,简直就是为了跳得更高,而蹲下身体,蓄势而已。

天下人苦严党久矣,只要严家一倒,这几位就会火箭般升官,成为官场新贵。

总体来说,徐阶的试探是成功的,嘉靖的心思徐阶摸透了,唐毅也看透了,至于王畿这些人,虽然身为大儒,才智绝伦,可是对官场的争斗还是有些外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徐阶也不能把自己的盘算告诉他们,造成的如今的误会。唐毅更是乐得如此。

“行之,心学发展到今天,付出了太多的辛苦,如今朝局动荡,严党依旧把持六部,势力滔天,要想击败严党,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忠良义士,这都是我心学的骨干啊!”季本老眼通红,握紧了拳头。

王襞沉声道:“行之,我们几个老家伙希望你能把担子挑起来,尽量保护我心学门下,保住朝廷一口正气。”

“这个……”唐毅面露难色,“不是晚生不愿意帮忙,严党势力太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有我眼下不过是区区应天巡抚,鞭长莫及,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很快就不是了!”聂豹突然冒出了一句,唐毅就是一愣,莫非说又要把自己调走?

唐毅这个气啊,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天津开海刚弄好,就把自己赶到了泉州,在泉州打开了局面,竟然被贬为知县,好不容易爬到了杭州知府,又被派到了南京,如今裁军,组建航运公司,刚刚大事抵挡,又要把自己调走,不带这么坑人的,就不能给老子享受成果的机会吗?非要像工蜂一样,天天忙碌,为谁辛苦为谁甜?

许是感到了唐毅的愤怒,聂豹叹了口气,“行之,据老夫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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