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英国人真不错,让我对他们有很大的改观。”勋世奉起身拿外套。“在MIT,如果你的分数不过关,他们只会很机械的告诉你,你的大脑是残次品,你不属于我们,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我看着他穿衣服。
“你这是,……”
“我陪你一起去。”
“做什么?”
“如果,你的作业真的不过关,我可以帮你给他们写一张支票。”
“呃。”
“怎么?”
“我希望你这个习惯到此为止,我可不想以后Daniel上课成绩不好,老师叫家长的时候,你也是冷冰冰的来一句,——我给学校写一张支票。”
“我不会为了Daniel这样做。”
“为什么?”
“他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
Byron教授的办公室在河边,这是一座17世纪的建筑,外面就是康河,这边是草草坪,办公室外面还有一片空地,是教授私人的停机坪,上面停着教授自驾的小型直升机,只有两个人的位子。
教授的秘书是Percival夫人,在教授办公室的外间办公,她招呼我先坐下,“Prof。Byron一会儿就可以见你,这位是?……”
她看向我身边的勋世奉。
不过,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发声的时候,勋世奉率先伸出了手,“夫人,您好。”
Percival夫人回握住他的手,有些疑惑,像是看到一个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人,“两位,请坐,我先给你们倒杯饮料,水,咖啡?”
“清水就好,谢谢。”勋世奉答到。
Percival夫人端过来两杯清澈的水,不加冰块,这好像是美国人一直诟病英国人的地方,说他们爱喝温度暧昧的饮品,就好像他们这种人一样,而英国人同样对于任何季节,任何时间都喝着加冰饮料或者酒水的美国人感觉到由衷的不屑。
Percival夫人忽然问我,“Alice,这位先生是你的家人吗?”
我赶紧点头。
“哦,正好,教授想要和你讨论的事情,也需要得到你家人的支持。那么,他是你的,……”Percival夫人试探的问了一句,“监护人?”
咕~~(╯﹏╰)b
这一次,勋先生继续保持冰冷娴静的样子,我赶忙想要解释,此时,Byron教授却打开门,他大约不到60岁,穿着深灰色的西装,并没有很严谨,只是脖子上围着一条喜马拉雅领羊绒与真丝混纺的围巾,显得异常儒雅。
“Alice,很荣幸见到你,哈,这位是?……”
Percival夫人清晰的回答了一句,“Alice的监护人。”
“……”
教授面带笑意的点头,“既然这位先生也来了,那么,一起进来吧。”
勋世奉安静的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手指在我后背上推了一下,“进去吧。”
“我,那个,……”
于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轻轻推进了Byron教授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给人一种异常睿智的印象,旧的却质地精良的羊毛地毯,沙皇时代的花瓶,一整排墙壁的原木书柜,壁炉上面,挂着梵高的一副真迹,小小的,画着一田野和一头发疯的牛。
如果。
我想,如果勋先生到波士顿的剑桥城教书,他的办公室,没准也是这样的风格。
“Alice,这位先生,坐。”
Byron教授绕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翻开了放在桌面上的文件,那是我的作业。
我问,“教授,是不是我的作业有什么不好,如果无法达到您的标准,可不可以给我第二次机会?”
“无法达到标准?”教授似乎有些意外,他否定,“不,Alice,你的作业非常棒,异常优秀,这非常罕见,我给了你82分的成绩。”
他甚至把作业还给我,我看着封面上那个用红色铅笔标记的分数,忽然心中有些激荡,我想要摆出在电影节获得影后桂冠的女演员那种热泪盈眶的pose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勋先生把我的作业抽走了,打开,继续沉默着翻开着,并且,以他那种极其恐怖的大脑拍照模式,在不到10秒钟之内就完成了这个事情,然而他并没有还给我,而是自己拿到手中。
“Alice。”教授问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正式成为剑桥的学生,在这里读一个有degree的课程?”
“我,……”
教授斟酌一下,又说,“我知道,说到这里就无法回避一个事实,虽然很敏感,Trinity的学费是hugedeal,而我推荐你读的这个专业拥有太多的申请者,你几乎没有申请到奖学金的可能性,所以,……”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我椅子后面的勋世奉,又对我说,“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希望你的家庭可以支持你。”
勋世奉还是不说话。
我考虑的到不是学费的问题,虽然它很昂贵,并且比之前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更加的昂贵,因为通货膨胀率,因为英国内政部加了学费,因为汇率,因为一切的一切的原因,但是,我手中的金钱足够支持我在这里读书。
我只是,……,没有时间。
我在犹豫。
教授,“Alice,我可以帮你申请康斯坦丁的奖学金,但是,申请这个项目的人同样众多,我只能说,机会很渺茫。”
“康斯坦丁?”我有些意外。
“是的。”Byron教授点头,“康斯坦丁的董事局主席ArthurHsun在Trinity设立了一项奖学金,这笔钱可以全面cover学生的学费与生活费,并且,在毕业之后提供一份在伦敦康斯坦丁的工作机会。”
“康斯坦丁?”我莫名意外。
“是的。”
“为什么康斯坦丁会在Trinity设立奖学金?”
“不知道。”Byron教授似乎没有太多的兴趣知道,“据说康斯坦丁的董事局主席ArthurHsun对于Trinity的学生有好感,每年康斯坦丁面对Trinity金融与数学专业的学生有专门的名额,当然,这也是一种普通的认知,作为BOSS,谁能不喜欢Trinity的毕业生?”
我,“呃……”
Byron,“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特权不是继承巨额的信托基金,而是接受昂贵的教育,Alice,如果你以后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1%的人,剑桥Trinity出身是一张绝对的王牌。”
“我,……”我抓了抓头发,“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这一次,Byron教授都含笑不语了。
我们三个人有短暂的寂静。
教授抬头看着勋世奉,他忽然微微皱眉,有一种似乎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面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的感觉。
“Alice。”教授,“如果你同意,回去准备一下,申请康斯坦丁奖学金的面试的难度不亚于申请剑桥的面试。”
闻言,我扭头看看勋世奉,他微微挑了一下眉,神情有些不置可否。
我,“Arthur,那么这件事,……”
“Arthur?”Byron教授忽然出声,“Arthur什么?”
他直视勋世奉。
与此同时,勋先生伸手,“ArthurHsun。”
Byron教授,“……”
勋世奉更进一步,“我是Alice的丈夫。”
第251章
尴尬。
这里好像引爆了一颗名为尴尬的核弹,周围全是它的蘑菇云。
Byron教授不但错以为勋先生是我的监护人,还推荐我这个手中握有康斯坦丁巨额股份的家伙去申请康斯坦丁的奖学金,这简直就可以算是手中拿着两把西瓜刀去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抢饭辙,这样做实在太不对了!
BUT,……
“Arthur,你说,我要去申请康斯坦丁的奖学金吗?”
我们走路回家。
中午勋世奉吃多了,他想要走走,于是我们就绕着康河,在草坪上一脚一脚走着。他人高马大,腿长,我在后面跟着,有些吃力。我从后面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他这才慢下来。
“你自己做决定。”
“那,你说,我申请奖学金的成功率高不高?”
“不知道。”
“每年都是谁来做面试这项很有前途的工作,这是可以招揽嫡系的好事,那么,今年那个人是水,Arthur,你手边有这个人的资料吗?”
“……”
没有回音。
砰!
勋世奉忽然停下来,我光顾着走路没注意,一下子就撞到他的后背上,鼻子疼,我后退一步,揉着鼻子绕过他,站在他旁边。
英国的夏天白天很长,长的让人崩溃,一般晚上9点依旧天光大亮,但是一过夏至,黑夜就会越来越长,现在已经是秋天,天光暗下来,像我背后潮湿暗黑的泥土。
今天是赛艇Club训练的日子。
康河上一群穿着卫衣短裤的年轻小伙子们挥舞着双桨。
岸边上有助阵的亲朋好友喊着号子,激荡起来水花,把他们的衣服和头发都弄的湿漉漉的,好像一群刚从荷塘中跳出来的角马,全身散发着雄性动物特有的单纯与彪悍。
顿时,让我想起来很多很多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我还在这里读书,那个时候,勋暮生也还在这里训练,有的时候,我拿着一个大喇叭就在河岸上冲着他高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河面倒映着美丽的King’sCollege,四周环绕着康河飘荡着的水草……”
……
勋世奉,“Alice,你已经从这里毕业了。”
“但是,……”我抓了抓头发,“我手中并没有一张毕业证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无论你是否有能力,外界需要一张证明,其实,刚才Byron教授说的话是对的,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前1%的人,剑桥的毕业证是一张王牌。”
勋世奉,“你已经是1%的人。”
“错!”我的手指在他面前晃动,“我是这个世界上前0。001%的人的太太。”
世界是物质的。
金字塔的顶尖就像是陡峭的珠穆朗玛峰,想要登上去,除了机缘巧合,还需要用命来搏,能够站在那里的人比频临绝种的珍惜生物还要稀有。
勋先生不是世界上前1%的人,他是极其稀有的0。001%。
芸芸众生也许能够仰望到1%的人群,但是,1%与0。001%的差距,却是恐怖的,如果让所有人都明确的了解其中内在的真实,这足以引发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危机。
目前,我还不属于1%的圈子,现在的我只是站在他的身边而已。
我扯着他的手腕,晃动,“Arthur,今年康斯坦丁针对TrinityCollege的奖学金的名额给我一个机会吧,如果我能申请上,那么你就可以节省一年的费用了,这叫做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
他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拨开,“设立这个奖学金的目的是为了康斯坦丁招揽更多有用的人,即使你能拿到这个奖学金,毕业之后你也不可能进入康斯坦丁工作,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为什么要把这笔钱浪费在你的身上?”
我眼睛转了转,“因为,……,你爱我?”
“嗯。”
勋世奉点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更不会给你这笔奖学金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呃。”
我又抓了抓头发,“如果,我说如果,Daniel有这样一个机会,你也会因为爱他而让他放弃吗?”
“当然不!”勋世奉忽然笑了,他看着河面上那群人,扛着木浆,正在嬉笑打闹,“我感觉送Daniel来这里读书很好,如果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想,我会为他写一张支票,我可以再给这里捐一个图书馆。”
“勋先生。”
“怎么了,Alice?”
我大叫,“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双重标准很无耻吗?”
勋世奉冷淡的笑,说道,“谢谢,我把你刚才的话当成一种赞美。”
“……”
我无语。
勋世奉是一个很难被说服的人。他真是马基雅维利主义的最忠实的信徒与执行者!在他面前,似乎没有真理,或者说,在他心中,他就是真理。
天暗了下来,我们继续沿着河边慢慢走。
“Alice。”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啊?怎么?”
“你当时,……”他看着我,“为什么要读金融专业。”
我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我,“呃?”
勋世奉,“我以为,以苏家的背景,你会读英国文学之类的东西,那种专业似乎更适合拥有富足了几代人的家庭的人。”
我直视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我想进入康斯坦丁。”
勋世奉,“为什么是康斯坦丁,而不是其他的投行?”
我,“呃……”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
为什么呢?
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背后的逻辑。
为什么?
这就好像去考虑玫瑰为什么如此的芬芳;青草为什么这样的柔韧;天空为什么是碧蓝色的;红酒为什么如此的清冽甘香;时间为什么会永不停止的流转?
“Alice,你为什么会选择金融这个专业。”
他又问了一遍。
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在伦敦见到他时候的情景。
他坐在黑色的天鹅绒的椅子上,正在看书,而他的背后,是一副油画。
画布上乌云密布,悬崖峭壁上全是黑色的狰狞的粗糙的礁石。
海浪怒吼,奋力拍打着岸边,翻出白色的浓密的泡沫,但是,在这一切之后,则是曙光!
金色的光芒散落在海水上,惊涛之上的白帆上!
不知道是谁的作品,历代大师,艺术馆还有文献中都没有这幅油画的资料,我也不知道那是属于勋暮生的珍藏,还是属于勋世奉的,但是就那么一副油画,如同神谕一般挂在他后背的墙面上。
我反问他,“那,为什么你会进华尔街呢?”
勋世奉,“和平年代,只有那里硝烟弥漫,我喜欢那种感觉。”
为什么会选择金融这个专业?
不是我先想要去康斯坦丁而选择金融专业,而是我先选择了金融专业而想要去康斯坦丁。
在天边最后一丝阳光泯灭的时候,我告诉他。
“因为,人生就是一场零和游戏,我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世界上的1%。”
良久。
我听见他轻微叹了一口气,说,“好,我知道了。Alice,……”
“嗯。”
勋世奉,“不要和真正需要那笔学费的人争夺奖学金了,如果你想要重新回到剑桥读书,那么,如你所愿吧。只是,……”
“什么?”我竖起耳朵。
“我不想你成为金雀花Club的成员。”勋世奉,“不过幸好,他们的传统抵制女人的加入。”
勋暮生曾经是金雀花Club的传奇。
我,“呃,Arthur,你好像很抵制那个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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