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莽眼帘低垂,盘膝坐在绿色的能量之中,内心一片平和,他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一片苍茫的草原上,清新,平静,而又生机勃勃,绿草在风中荡漾着波纹,承载着他的身体,不断将他传送到远方。
生命的律动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意念中的法则之树,在喷吐出新的枝叶的同时也在缓慢而茁壮地生长,鲁莽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圈圈的年轮正向外扩展,同时荡漾出一圈圈绿色的波纹,将法则之树笼罩起来。
前所未有的祥和之中,鲁莽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却也有种让他说不出的恐惧。
再世为人,已经让他失去了去思索什么的兴趣,鲁莽不自量力地把这种懒惰看做是大智若愚,实际上却充满了藐视与玩世不恭。
重生以来,他的想法,他的言行,无一不是按照自己的欲望为出发点,占有的欲望,享乐的欲望,成功的欲望,破坏的欲望,打破一切的欲望,他改变了战争的法则,改变了世俗的法则,改变了强者的法则,甚至正在改变位面的法则。
这个世界因为他而改变,但他却无法改变生命的法则,因为从内心深处,他对生命缺乏应有的敬畏感,甚至不愿意去面对它的存在。
但在今天,他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因为木属性和他的本体,从一开始本来就是一体,在领悟木属性法则的同时,他避不开对生命法则的领悟。
鲁莽已经开始意识到,不管他想不想去改变,想不想去面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他去选择了。
鲁莽在虚幻的草原上漂浮着,他不得不看到草木凋零的那一幕,看到千里绿野变成荒凉之地,看到草籽在泥土中那屈辱地蛰伏和挣扎,看到有效的草苗是如何绞尽脑汁地破土而出,看到草苗们如何艰难地抵御凌冽的寒风和冰雪,看到它们如何再次充盈了这片土地,看到它们再次变得澎湃而充满生命力,用那强劲的律动和波浪,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推送向远方。
无数次的枯荣,无数次的幻灭,一切关于生命的本质在他的脑海中流淌,鲁莽却沉睡得像个孩子,蜷缩着身体,被温润的绿光包裹着,这一睡,就是一年,对于鲁莽来说,却是一个轮回。
胎息之中,鲁莽仿佛被什么惊醒了一般,猛然张开双眼,两道绿芒从瞳孔一闪而过。
“鲁莽,恭喜你,境界又有所提升。”紫洪雷的话音忽然回荡在鲁莽的脑海中。
黑暗中,鲁莽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欣喜,淡淡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一切顺利。”
“那为什么打断我?!”鲁莽沉声问道。
紫洪雷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道,对法则最后的皈依,将让你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3uww'”
鲁莽沉默无语,若在一年前,他根本听不懂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却感同身受,甚至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五大位面法则,是由神灵制订的最高准则,而要达到这个准则的修行者,本身就是在必须满足神灵的要求,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神灵。
就好像一个学生去应聘一个岗位,必须合乎单位的要求,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同样的道理,领悟五大法则,就是要鲁莽放弃现在的自我,变成神灵想要的那种人
屠夫顿悟,会放下屠刀,国王顿悟,会抛弃三千后宫和锦绣江山,商人顿悟,会散尽万贯家财,一切对生命的新的领悟都是以失去为代价的,都是以颠覆自我为代价的,鲁莽无法确定这种对生命的颠覆到底有什么意义,以前他可以回避,但现在却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
短短一年的时间,鲁莽的杀气收敛了很多,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平和,失去了冲动的本能,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得道高僧,而不是原先那个杀伐果决的杀神。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新奇而又有些不安,也正是这个原因,他能听得懂紫洪雷的问题。
鲁莽沉默了片刻,皱眉道:“追求强大,所有人不都是这么去做的吗,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你不是别人,你难道不想尝试另外一种方式吗?”紫洪雷问道。
“有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萧竹圣者他们那些人,早就勘破了一切,但始终没有完全融合五大法则,这无关他们的天赋,他们很可能也是在摸索别的办法。”
鲁莽心中一震,失声道:“你是说,他们不想成神?!”
紫洪雷摇头叹息道:“谁不想成神,他们只是更加谨慎一点罢了。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我的修为还没达到那一步,我和你说的话,是十年前萧竹圣者告诉我的,他心里同样存在着疑问。”
忽然鲁莽想到什么,心中再次一震,喃喃道:“我听昆仑说过,神圣大陆的光明神在晋级神阶以前,将自己恶的一面剥离出来,最终才获得神格,晋级神阶。也就是说,我们要成神,同样也要这么做了?”
紫洪雷没法回答鲁莽的问题,只得苦笑道:“鲁莽,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陷得太深,失去了别的选择,所以提醒你一下。”
鲁莽哈哈一笑,昂然道:“放心吧,其实我对成神兴趣不大,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捆住手脚,就这么简单。”
紫洪雷还能说什么?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黑暗的地层,整个能量晶块已经被鲁莽完全汲取干净,镶嵌晶块的岩石中留下一个不规则的洞穴,大概有四五方大小,足够让他将身体完全展开。
黑暗中,鲁莽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体内涌动着一股澎湃的能量,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振奋。(人)
“不管等着我的是什么,都要闯一闯才知道!”鲁莽长发飞扬,眼中募得爆射出两道绿芒。
他的身体中,无数道绿色的藤条钻了出来,蛇群一般向着四面八方窜动,精纯能量凝结的藤条,钻进坚硬的石壁之中,又化作千丝万缕的细丝,迅速向着外界蔓延。
数千米之外,一道游丝终于穿透了岩石,将一个方桌大小的绿色能量晶块连接起来,接着向外继续蔓延。
转眼之间,地下世界数百块绿色的能量晶块,全部鲁莽释放的藤丝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以鲁莽为中心的巨大的网络!
意念召唤之下,源源不断的神兽能量从藤丝传递到鲁莽的体内,注入到他胸口的五行灵环之中。
那颗象征着木属性法则的绿色圆球,光芒骤然间闪亮起来,将他的身体完全浸透,闪闪发光。
鲁莽手臂张开,悬浮在狭小的洞穴中,低垂着眼帘,感受着无所不在的能量,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显然,地下世界的强者们都感应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不禁勃然变色,紫洪雷更是哭笑不得,但也欣慰不已。他所希望的鲁莽,就应该是这么不合乎常理,哪怕是修炼,也比别人要霸气的多!
欣赏归欣赏,但必要的担心还是有的,紫洪雷很怕鲁莽吞噬完木属性晶块后,将地下世界的其他属性晶块也吞噬了,所以趁着鲁莽陷入沉睡,强者们展开了一场争分夺秒的“抢收”行动。
第858章 法则之轮
随着时间的流逝,万米的地下世界,坚硬的岩石中,四处飘荡着绿色的波纹,鲁莽镶嵌在一个巨大的五色光轮上,璀璨的五角星,以他的身体为圆心,缓慢地旋转着,抛射出一道道光芒。
象征着五大法则的五道光束将他的身体完全贯穿,几乎同时开始震荡起来,流转的波光中,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红色、金色、黄色、蓝色的光芒更加璀璨,也更加稳定,而绿色的光芒,却在不断闪烁着,只能通过从其它四种光芒那里汲取到能量,才能维系住光束的存在,维系住五大法则的平衡。
与此同时,鲁莽构筑的藤丝网络已经开始萎缩,当最后一处的绿色晶块被藤丝抽取干净,所有的藤丝全部消失,鲁莽悬浮在洞穴中,缓缓睁开双眼,瞳仁中,先后闪过五色光,接着蒙上一片绿芒。
法则之轮从他的身体上消失,一切都恢复到永恒的黑暗之中。鲁莽仰天长出一口气,身形一轻,幽灵一般消失在地下洞穴中。
铜川镇,自从周围的矿区关闭后,自从庄家迁居到隐鹤城后,小镇的繁华程度大不如前,还在镇子周围是大片的良田,它们才没有沦落为隐鹤其它的资源小镇一样,等资源光了镇子就破败了。
两年前庄家搬走以后,庄园就被一个富商买了下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富商的底细,也不知道庄园里住的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庄园周围的戒备非常森严,连夏日送冰冬日送碳的小贩都要接受严格的盘问。
入夜,明亮的大厅中,紫洪雷穿着一件宽大的紫袍,看着对面神光内敛的鲁莽,又是赞叹又是感慨。
三年了,如今的鲁莽越发深不可测,恐怕距离领悟最后的法则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吧!
这三年来,幸亏他们下手快,将地下世界数百块能量晶块发掘出来,即便如此,还有一些小的晶块被鲁莽稀里糊涂就吞噬了。
可以说,莽龙会和紫龙阁收获颇丰,也让紫洪雷越发忌惮烈云天他们。这些人在地下潜伏了五六年,挖掘到的晶块一定更多,如今他们下落不明,就好像暗中潜伏的饿狼,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一口咬住他的咽喉上。
不过现在紫洪雷可以放宽心了,鲁莽境界臻于大成,出关了,由他去追杀烈云天他们,再是合适不过了。
两人寒暄片刻,紫洪雷进入正题,欣慰道:“鲁莽,牧灵族的几位长老已经被我们安排紫龙阁,尹月和黑勒两个大护法都在。”
“戮灵族那边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戮灵族和烈云天达成协议,当准神兽孕化出来后,将首先用在魔兽大陆,戮灵族要用它们来对付兽人帝国。”
魔兽大陆,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监狱,监狱里关押着三灵族、兽人、圣兽联盟三个政治犯,这三大势力在与人族争夺大陆主导权的战争中败北,然后被关押起来。
他们对人族的怨恨从来没有消除过,但首先却要怨恨彼此。自从鲁莽整合了兽人的势力,加快了兽人帝国统一的步伐,也同时打破了魔兽大陆的势力平衡,为了对抗兽人,三灵族不得不重新联合起来,结成联盟,但在整体上,兽人崛起已经成为事实,三灵族明显处于劣势。
紫枫大陆的圣者们乐见一个松散的魔术大陆,乐见戮灵族能够掀起犀利的反击,这恐怕也是圣者联盟对烈云天与戮灵族相互勾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所在。
鲁莽听着紫洪雷的分析,霎时想通了一切,圣者联盟如此纵容,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始终没有放弃给自己找一个敌人吧。
“烈云天呢,昆仑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紫洪雷摇摇头,无奈道:“烈云天他们很小心,上个月你们的信使来过,说在隐鹤西部的圣域高原外围,莽龙会安插的两个强者密探被杀,这是最新的消息。”
紫洪雷知道鲁莽是最护犊子的,他听到自己人被杀一定会被激怒,所以急忙安慰道:“昆仑已经亲自出去处理了,鲁莽,你还是暂时不要行动,等昆仑回来以后再说。”
鲁莽出乎意料的平静,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道:“洪雷大人,以前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炎神山庄的人都该死吗?”
紫洪雷惊愕看着鲁莽,肃声道:“鲁莽,这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现在考虑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任何强者一路走来,都是尸横遍野,兴无限杀戮,纠结这个没有必要!”
头一遭,鲁莽的眼中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情怀,感叹道:“在地下洞穴的三年,我想了很多,忽然间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大家杀来杀去,到底为了什么?”
鲁莽竟然会思考了,尽管紫洪雷可以肯定全天下的人都在发笑,可他不能笑,他只是觉得诡异,也觉得不安,心想难道鲁莽真的变了,被五大法则给洗脑了?!
紫洪雷没有答案,其实鲁莽也很迷惘,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修炼时间太长,以至于任何情绪的波动都让他有些不适,这种不适直接影响到他体内能量系统的平衡。
情绪的波动,造成五大法则的波动,鲁莽似乎预感到自己已经被捆绑在法则上,正向着另一个极端滑落,但偏偏这种感觉很心安理得,他偏偏乐见这种变化。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鲁莽三年来挥之不去的想法。
鲁莽从紫洪雷这里得不到答案的,他想到了玲珑,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玲珑了,便和紫洪雷告辞,向着遥远的东海方向掠去。
东海,神指峰,洞穴中,玲珑对鲁莽的到来惊喜万分,显然他也发现鲁莽的境界大增,更是振奋不已。
“莽哥,要不咱们俩找地方过过招,我这几年也没闲着,进展不比你差!”玲珑舞动出一道红光,悬浮在鲁莽的面前,跃跃欲试道。
鲁莽笑着摇摇头:“算了,今天没心情,改天吧。”
玲珑看出鲁莽有心事,也不坚持,直接问道:“莽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鲁莽迟疑了一下,把自己的顾虑和心境的变化告诉了玲珑,如果世界上有谁能听懂他的话,他相信也只有玲珑了。
第859章 分歧
果然,玲珑陷入沉默之中,片刻才缓缓道:“莽哥,我们冲击法则,我们选择对抗,其实都是寻找一种妥协,达成妥协,意味着皈依,在众神的眼中,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和谐的,神灵,神的代言人,还有皈依的信徒,只有三位一体,才能构成这个世界的和谐,你不过是和谐的一部分。”
鲁莽心中一震,看着玲珑:“也就是说,我会和他们越走越近,直到趋于一体,但却和你会越走越远?!”
玲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鲁莽的说法。片刻它洒脱摆摆头,笑道:“莽哥,你想多了,追求强大是任何生命体的本能,你我都不例外,你不能一面从这个体系中获得强大的力量,一面却要去对抗甚至去颠覆他的存在。莽哥,你答应我,如果命运让你成为这个体系的卫道士,不要拒绝,也不要排斥,我相信一切自有它的定数,何去何从,我们很难自己说了算。”
鲁莽决然摇摇头:“玲珑,不管我怎么变,我都不会和你为敌的,你是我的朋友!”
只怕那时由不得你自己了。玲珑心中酸楚不已,有些伤感地看着鲁莽,低声道:“我也是,莽哥,玲珑绝不会背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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