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怎么行动。一直到你告诉了他!他知道了所有该知道的事,所以今天他动手了。柳彦杰,你防备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相信了一个日本间谍!”
“他不会是日本间谍!他根本没有必要做间谍!”柳彦杰愤怒地朝他吼。
“柳晨曦是日本海军陆战队长官的女婿,”刘福撑开红肿的眼皮残忍地说道,“八年前,他娶了一个叫伊藤紫苑的女人!”
北风在呼啸。柳彦杰痛苦地向后退去。他记得柳晨曦在礼拜堂说过的话“中国人和日本人结合,是一场得不到祝福的婚姻”。他忽略了当时柳晨曦眼中的痛苦。柳彦杰突然发现自己能解释柳晨曦从不谈及他在英国时的生活与那个叫紫苑的女人的原因了,因为柳晨曦有不能提及往事的苦闷。他不顾自己的警告几次接近日本人,他在自己开启阁楼铁门那刻的颤抖,他在看那些箱子时复杂的眼神……一切都那么混乱,就像雾霭,迷蒙不清。柳彦杰脑子里仍充满着柳晨曦的善良与温柔。他认真的工作,对病人的爱护,他每一次笑容都那么真诚,他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的爱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柳晨曦接受了他,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接受了他?
“他在哪儿?”柳彦杰问。
“丁香花园。”
客厅里的电话铃又像疯了一样狂躁地乱响,柳彦杰疾步冲进屋,颤抖地拿起话筒。他感到手中捏地好像不是话筒,而是最后一根能拯救他灵魂的稻草。
电话后传来白凌桀低沉的声音。
“一小时前,日本人搬走了丁香花园内所有的箱子。他们已经离开了上海码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阑顶个锅盖说:看完表激动,表激动,千万表激动。一定要记得来看下一章,不看就不明白大柳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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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三十五章全 。。。
第三十五章
黄浦江沉静地犹如万籁俱寂的黑夜,只有船尾马达掀起的波浪发出一沉不变的隆隆声。站在甲板上,柳晨曦独自感受着凛冽寒风钻进骨头里的痛楚滋味。为何没有惊涛拍岸呢,只有那种波澜激荡才能令柳晨曦此刻躁动苦涩的心恢复平静。
一小时前,柳晨曦将伊藤健一引进在丁香花园右侧的副馆,搬走了寄放在仓库里的两百一十五个箱子。走在满是高大香樟树的丁香花园里,柳晨曦的心情无以名状。那蛟龙环绕的青碧墙瓦,山石簇拥地亭台楼阁,内庭中清澈如镜的一泓净水,那曾经让柳晨曦喜爱的木兰从军中的一切,都无法映入他决绝的双眼中。是啊,决绝。伊藤健一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审视他的机会,他站在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
当日本宪兵从仓库里搬出箱子,柳晨曦冷静地撬开了其中的一部分。字画、瓷器,这些中国的文化即将落到日本人的手里,无可挽回。伊藤健一取出一幅唐寅山水画细细研究。柳晨曦看到了他眼中透露出来的满意,只是这种满意的眼神在移到柳晨曦的身上时变得有些闪烁与捉摸不定。
船驶进了东海,江与海的融合只在不经意间,前一秒的江水变成后一秒的海水,明明一样的东西,却在人的心中改变了。
“柳晨曦,野口大佐要见你。”伊藤健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柳晨曦身后,身边站了一排日本宪兵。
柳晨曦转过身,跟随伊藤健一离开甲板。这是一艘日本船,船上都是日本人,柳晨曦感到无穷的压抑。东海上起风了。远处传来海鸟凄凉的啼鸣。海浪袭来,船身剧烈地晃动,柳晨曦紧紧抓住一旁的围栏稳住自己身体。伊藤健一向他伸出了手。
“过来!”伊藤健一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伊藤健一拉住柳晨曦的手臂将他带到身边。柳晨曦接近他的时候,伊藤看到了他左手指上的戒指。他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带他进入船舱。
舱内布置有着浓郁的日本气息。穿过一道道隔间,最深处摆了一张长形榻榻米,墙上挂了两幅日本艺妓的彩绘,以及一柄日本刀。柳晨曦不知道野口大佐是谁,见到端坐在榻榻米后那面相严肃的男人,想起了一年前在七十六号见过的军官。
伊藤健一介绍,野口是梅机关的官员,来自陆军省。梅机关是设在虹口梅花堂里的日本特务机关。在伊藤的示意下,柳晨曦向野口大佐行了礼。
野口大佐见到柳晨曦似乎很高兴,他提到去年柳晨曦替他治病的事。柳晨曦落座后,很快有侍女替他倒了茶。
角落花几上有两只鸟笼,鸟笼里是是画眉。一只悠闲小憩怡然自得,一只毛色黯淡喙缘染血。画眉雄鸟好斗。这鸟是日本人斗乐用的。柳晨曦不禁心中涌起一阵同情,那惜败的画眉固然可怜,战胜的又有何得意,仍逃不出这精致的牢笼。
野口大佐饮了一口茶水道:“柳医生确实有医术,我的手在敷用了你开的药后,情况逐渐好转。去年冬天时,已经恢复地与以前一般。我能康复如初,实在是有你的一番功劳。”
日本人虽然开口和气,但柳晨曦也不敢怠慢。他连忙说道:“野口大佐客气了。”
野口大佐瞥了一眼柳晨曦,细小的眼中掩不住精明的神色。他说:“时至今日,日本与中国的战争已毫无必要,不少中国人也看清了目前的局势。法国在六月战败后,放弃对中国的殖民干涉,英军也陆续撤出上海。那些原本想借助美国势力对抗日本的中国人,他们不会得到胜利,美国政府不会做得不到利益的事。只有与我皇军合作,才能结束这场愚昧的战争,我们将会迎来期待中的中日和平。”
柳晨曦心中不平,嘴上却道:“大佐说的极是。”
野口大佐哈哈大笑:“柳医生是能及时看清战局的人。”野口唤侍女拿来烟,继续道,“几年前我们得到有关紫禁城的情报,那是一大批价值连城的财宝。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在大战时期,钱财就是战争的支撑。但是那些运送财宝的中国人极为狡猾,他们做得声东击西,藏头藏尾,兵分数路的手段,不时又耍些渗入特务的把戏。这在你们中国人口中叫什么……”
“曲线救国。”柳晨曦接口。
野口又是一阵大笑。“直到我们得到确切情报,上海仍藏有中国皇帝的那些宝贝,这些宝贝皇军势在必得。我听佐影中将(梅机关机关长)说,梅机关当初已有了派遣至柳彦杰身边的人选。但最后,却因为柳医生的自荐,取消了原来那个特工的活动。”
“是的。伊藤中将(紫苑之父)与少佐(健一)商议时提起过此事,我认为如果是要接近柳彦杰,我是最好的人选。”柳晨曦冷静地说。
野口让女侍给烟点上火,说话间露出一丝嘲讽:“有传闻,伊藤中将并不信任你。”
柳晨曦勉强地笑了一下:“对,我是中国人,是柳彦杰的哥哥,有利必有弊。”
“你将XX细菌的研究资料呈给了皇军以表忠心。”野口吐出烟,小隔间内烟雾腾腾,“我从影佐中将那儿听说过这件事。”
“那是日本正在研究的一种细菌,我的妻子紫苑曾参与过它的研究。在知道它可能被用入战争时,她退出了。紫苑是个很善良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不适合战争。”柳晨曦缓缓地说。紫苑怀着自责医治了一位染上这种细菌的病人,最后她离开了人世,没有人知道他在说起紫苑时内心泛起的哀痛。柳晨曦继续说:“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研究XX菌,并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我将这些资料献给天皇,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
“柳医生确实很有诚意,”野口嘴边挂着莫测的微笑道,“你的研究也确有成效。”
柳晨曦很难描述自己听了这话的感受。他心里明白,日本人用他的研究做了实验,他们想知道他的研究结果。柳晨曦想起周景提过得那个死得蹊跷的瞎子。那瞎子被日本人选作了对比试验体。这群歹毒的东洋鬼子。
“柳医生真是个聪明人,”野口一语双关,“此次文物的行动也极为成功,哈哈哈!”野口又想到了什么,说,“那些重庆方面的人极为刁钻,撤出上海后,留了蓝衣社这个祸害。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本可以将其铲除,却故意对他们视而不见,纵容他们大行其道,留下后患无穷!那些人成天在虹口的日租界进行对日本人的暗杀与绑票,伤了皇军不少人员,也差些伤了柳医生。今日在丁香花园外,能将其部分余党歼灭,实在大快人心。”
柳晨曦附和着点了点头。
野口面露诚意道:“这次转运文物行动十分顺利,我已差秘书向陆军省发出电报,此次行动柳医生功不可没,我必定会向大将提携你。”
“谢谢野口大佐。”柳晨曦低头礼貌地说。
伊藤健一坐在柳晨曦右侧,始终一言不发。他静静地品着茶,神情却高深莫测。
野口将烟摁在烟缸中,又喝了口茶:“我听伊藤说,你们在丁香花园已经验了一部分物品。我现在就让人到货仓去,把其余的也一同清点掉。到时回陆军省我们就能缩短交接的时间。”
柳晨曦不做声,镇定地点了头。野口叫来一群大兵。伊藤健一带着大兵走出隔间。
女侍端来点心,先送上一份给野口,又将另一份水晶虾饺送到柳晨曦面前。
蒸笼里的虾饺皮子透亮,冒着热气,甚至能看到包裹在里头的虾仁。野口刚咬开一口,汤汁就从他嘴角处淌下来,他立刻掏出手帕去擦。“这些是你们中国人的点心。伊藤办的,你尝尝他办得好不好?”
水晶虾饺是柳晨曦最喜欢的点心,此时吃起来却毫无滋味,但他仍说:“伊藤少佐办得极好。”柳晨曦一口口吃着虾饺。
一时无人说话,隔间出奇的静默。柳晨曦又看到角落的画眉,它们在用喙一下又一下地啄着鸟笼上的竹条。
隔间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秘书模样地人急冲冲向野口行礼。柳晨曦认识这个男人,他是伊藤的秘书,小李。他走过柳晨曦身边的时候,特意地朝柳晨曦投去一眼。柳晨曦感到那眼神很微妙。小李走上前,凑到野口耳边说了几句,又在野口手中放了几个球阀,小心翼翼地退出隔间。
隔间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灯,灯泡上积了尘,不经意抬头,柳晨曦以为是一只灰蜘蛛在头顶摇晃,晃得人心神不宁。
野口听完那小李的话,一改之前的和气。他一掌击在茶几上,两道阴狠毒辣的目光射向柳晨曦,大喝道:“柳晨曦!这是怎么回事!”他将几个球阀掷向柳晨曦。
柳晨曦没有躲闪,球阀重重地打在他头上,瞬间皮破血流。柳晨曦吃疼地稳住身体,一动不动。他看了看摔在地上的球阀,认真地问:“大佐,这是什么?”
“柳晨曦,你不要装糊涂!”野口站了起来,对着柳晨曦一顿拳打脚踢,“那二百一十五个箱子里,只有十五箱子装了瓷器,剩下二百只箱子里都是这些五金件!”
柳晨曦显出吃惊的神色,很快他直起身体向野口解释。“大佐,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不是误会!”野口抓住柳晨曦的头发,强行抬起他的头,“中国人都不可信!你是个叛徒!皇军的叛徒!”
“大佐先生,我不是叛徒!”柳晨曦挣扎道,“我清楚背叛皇军的后果,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你连国家都能背叛,有什么不能背叛皇军?”野口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我爱我的妻子。伊藤中将答应过我,只要能完成这个任务,就让我把紫苑的骨灰带回国,”柳晨曦悲痛地说,“为了紫苑,我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任务。大佐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野口看来,眼前的这个中国人是个懦弱的知识分子,有着对女人无法割舍的依赖。一个软弱的男人,雄性眼中的败类。“你不惜一切代价,就只换来十五箱文物。”野口轻蔑地盯着他的戒指。
“有一十五只箱子装的是文物!一十五只箱子!”柳晨曦抹去渗进眼角的血,解释说:“单单那幅唐寅山水画就极有价值,加上那些名窑,已是连城之价。大佐先生方才也说,运货的人极为狡猾,真假混合自然是他们的方法!”
“那还有的装文物的箱子呢?”
柳晨曦摇头道:“大佐,所有的箱子都在这里。柳彦杰那里已经没有其余的箱子了。这点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保证!”
“我现在就要你的命!”野口拔出一旁的刺刀,对准柳晨曦,又道,“情报上说至少有两百只箱子还滞留在上海”
“大佐,你杀了我,这一十五只箱子还是一十五只箱子,”柳晨曦并不畏惧,“我在柳彦杰身边相处了两年多,用了各种方法让他信任我,他如今对我已是推心置腹,实不可能再有隐瞒。这两年间我以看诊之名在外走动,调查了所有与他有关的地方。大佐,我相信梅机关也调查了他所有走动的地方。但我们都没有收获。这说明什么?”
“你想说什么?”野口命令道,“说!”
“根本就没有两百只箱子的事,”柳晨曦愤恨地说,“那些从紫禁城来的财宝早就离开了上海!”
柳晨曦刚说完,又遭野口一记耳光。
船舱里凝结着紧张又冰冷的寒气,柳晨曦无声地抵抗着野口凶狠的拳脚相加。
隔间外有人在低声细语。不一会儿伊藤健一走了进来,他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柳晨曦,又注意到满脸怒火的野口
“野口大佐,中国人这次的行动很隐晦。以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目的极可能是想牵制我们,吸引我们的注意,以便那些从紫禁城出来的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我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