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什么?能任由你折腾?”孟麟嗤冷。
白狐撇撇嘴,“算我对不起你,不过现在你要成亲了。咱们也两清了。”她正欲飞身而去,哪知屋顶上早有御林军撒开天罗地网,她想飞出去也没那么容易。
他早就料到,一言不合,她就会跑。
这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消失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好,否则怎么可能一走就是六年。没心没肺得,教人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怎样?”白狐凛然,抬步就往外走。
孟麟一个箭步上前,突然扣住了白狐的手腕,就势往自己怀里拽。
白狐的手高高举起,下一刻却停在了半空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白狐自己。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快速放大的容脸,唇上一热,已被他摄住了唇。他贪婪的摄取着属于她的滋味,熟悉的味道,空了六年的时间。她不会明白,有些东西与日俱增的可怕,那种折磨不单单属于她一人,还属于他。
原以为自身凉薄,对一切都无所在乎,却原来只是小心得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自己不肯低头,也难怪他会失去那么久。
如今回来了,他就再也不会放手。
白狐的手,死死揪着他的胳膊,一时间她没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孟麟突然来了这一套,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记忆里的孟麟一直排斥她,即便离开那一天,他也没有半句好话。听黑狐说,她把玉佩还给他的时候,他也是满脸的不在乎。那么现在,到底是羞辱还是认真呢?到底怎么回事?
一吻作罢,孟麟如释重负,“好了,可以成亲了。”
白狐敛眸,“那我走了。”
“你走了,我上哪儿找新娘?”他问。
她还是不太明白,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孟麟终于笑了,含笑望着她,“你穿红色真的不太好看,就跟上次那样,穿出了战甲的感觉。不过,我喜欢!”他为她盖上大红盖头,“你就是翌阳郡主,外头那个不过是个宫婢替身。”
盖头下面的白狐,显然是一脸懵逼的,苏婉在旁窃笑,也亏得孟行舟当年教出这么个小狐狸。说是要把人引出来,结果呢?
跟容盈求了个名分,翌阳郡主。
还求了一场盛世婚礼,新娘到位。
这下倒好,名利双收,洞房花烛。
不过容盈也知道孟麟为什么要为白狐求个名分,倒不是为了光宗耀祖之类的,而是有了位份的女子,是上了官籍的,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他这是变着法的断了白狐的后路,但是选择权还是在白狐身上。
如果白狐现在拒绝,这个翌阳郡主的位份就不会落在她身上,但是孟麟就只能跟别的女人成亲。
如果白狐想要成亲,就得接下翌阳郡主的名分,以后就再也不能行走江湖,浪荡不羁了。
自由,还是爱情,她得自己选。
可是她都能为他跑回京城来,自然是做好了相随的准备。
一拜君王谢君恩,承蒙恩赐结连理;
再拜天地谢天恩,得缘上苍几垂怜;
夫妻对拜成鹣鲽,只羡鸳鸯不羡仙。
礼成。
似乎是一场闹剧,也足以羡煞旁人。孟麟这一局,只是为了她一人而设。送入洞房的那一瞬,白狐的心口还在噗噗的跳着,总觉得不真实。她是来抢亲的,可到了最后,她怎么觉得被抢的是自己呢?
所以说,别以为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书生动起脑子、玩起花样来,能把你整得百无一用。
容盈也是放了心。是白狐那就错不了,自己的推断应该是成真了。因为白狐忠于白馥,也就是说,如果白馥有事,白狐不会这么放心。只有白馥安然无恙,白狐才会这般无所顾忌。
也就是说,馥儿还活着!
容盈欣喜,可他是皇帝,所以不能在外头宿夜,只能等着明日,白狐自己来说。他会等着,一直等着,这么多年都等了,还有什么不能再等的?
“白狐还活着,也就是说慕白也没事。”苏婉望着容景垣,“我就说过,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说过,我不信那具尸体就是她。”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容景垣含笑拥着她,眸色微亮,“如今喜酒都喝了,是不是该走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她这翌阳郡主的身份昭告天下,是再也跑不出京城,跑不出孟麟的手掌心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
苏婉点点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场婚礼,孟大人可是足足等了六年呢!”
“所以今夜——得好好的弥补!”容景垣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苏婉面色绯红,“上哪学的这油腔滑调?”
“子曰,食色性也。”他学着她,绕口。
她一笑,轻轻的捶在他胸口,“无赖。”
无赖也好,正人君子也罢,能遇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能在有生之年还能携手共度,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洞房内红烛熠熠,白狐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盖头被掀开,孟麟就这样面上带笑的望着她,一双眼睛放着光,燃着火。
房内很安静,白狐看了一眼房内,突然愣住。
这屋子里的摆设,跟他们第一次时候的场景是一模一样的。大漠里的地牢,没有过多的大红喜字,但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和扯不断的纠葛,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愣是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这场婚礼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孟麟扫一眼周围,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一夜的装神弄鬼是不是你?”
白狐撇撇嘴,“知道还问。”
“为什么要装神弄鬼?”他问。
“你都不记得我了,还不能让我来吓吓你?”白狐哼哼两声,“殿下终于安然无恙,彻底将余毒排出,我这才放心来到京城。谁知道人家都说——说你眼光高,多少女子送进府里都不满意,还说你沾花惹草的,我能不生气吗?”
孟麟道,“那你就不知道来问我,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白狐哑然。
问?怎么问?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过我,还相信我死了,你让我怎么来问你?”她反唇相讥。
他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塞进她手里,“以后不许还我,好好收着。”
她微微一愣,“你一直随身带着?”
“废什么话。”孟麟盯着她,“以后还走吗?”
白狐犹豫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留下来,我说的是一辈子。”他信誓旦旦。
白狐笑了,“你这话不早说,早点说,我就不会以身犯险。若是以后——唔——”
还有以后?再来一次,他不得疯?所以啊,得想个更保险的法子,让她安分点。什么法子最直接呢?当然是让她怀上狐狸崽,这下看你往哪儿跑。有本事,你带球跑!
那一夜,白狐死活都想不通,他不是习武之人哪来这么好的精力,足足折腾了一夜。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的,明明出力的是他,可最后被榨干的好像是她,双腿打颤走路不稳的还是她。
白狐起来的时候,哪里还有昨日那般清冷孤傲,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半蔫着。浑身都酸疼,似乎比第一次还要难受。这孟麟几乎是往死里弄,就好像一种惩罚。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厮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呢?
容盈昭告天下,白狐身为翌阳郡主,自然要穿郡主的锦衣华服,可她行走江湖惯了,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她总觉得别扭。
“入宫穿着,回来你怎么喜欢怎么穿。”孟麟还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
白狐点点头起身,哪知脚软,一下子往前扑去,所幸被孟麟一把抱住才免去了狗啃泥的危险。她瞪了他一眼,都怨他。
孟麟带了几分邪笑,“这才是新婚第一夜,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白狐撇撇嘴起身,“走吧,估计这一夜皇上肯定辗转难眠。”
“都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孟麟轻叹一声,“他也需要时间来做出安排,来调整他自己的心绪。否则突然间接受那么多东西,他可能会受不了。”
白狐颔首,“那走吧!”
夫妻双双上了马车,容景垣夫妻如今在宫门口等着。苏婉是去看太后娘娘的,这些年一直都是苏婉进宫陪伴。如今两个人就像母女一般,都是性情淡然之人,所以也格外合得来。
苏婉就给太后讲宫外的一些奇人异事,讲自己寻找白馥的这一路历程,太后甚是喜欢。
如今白狐也来了,以后就更热闹了。
不过现在,白狐得去御书房见驾,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摊在明面上的。
容盈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虽然还带着病色,但显然心情很好。那罐松子糖就摆在案上,他就吃了一点,其余的舍不得碰。
众人进来的时候,容盈放下了手中御笔,微微绷直了身子。
“都不必行礼了,朕要的是真相。”容盈开了口。
白狐颔首,“我这一次是奉了主子之名前来给皇上送信报喜的,当年主子重伤,自以为命不久矣,所以在皇上没赶来之前就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主子早前就有过打算,不想让皇上看到她毒发时的惨烈,所以我们一直在准备主子的替身。没想到,竟是在那种情况下用上了。”
“穹顶垮塌之后,十皇子从密道出来带着我们从另一条甬道进入,在废墟里找到了主子。夜凌云终究不忍心,在柱子倒下来的时候以自身护住了主子周全。夜凌云被砸得血肉模糊,但是主子侥幸捡回一条命。我们赶到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而已。”
“虽然还有命活着,但是伤得太重。必须及时疗养。好在老头及时救治,所以主子才能勉强活下来。可体内的毒昙花剧毒已经全部扩散,再无回天之术。当时主子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盒子里的东西,听说是剧毒。老头准备悄悄处理,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盈挑眉,“就是夜凌云想要的那东西?”
“是!”白狐点头,“听说这种毒会传染,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荼毒苍生。所以谁也不敢轻易的处理,埋土里怕出事,烧了又怕这毒随风四散。到最后老头准备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看能不能降低毒性,而后彻底覆灭。”
说到这儿,白狐犹豫了一下,“那个时候,我还在养伤,只有黑狐陪着主子,没成想主子把药给吞了。”
骇然起身,容盈瞪大眸子,“你是说。馥儿吃了?”
“毒昙花本来就是天下奇毒,无药可解,便是夜凌云自己也没有解药。所以主子豁出去了,横竖都得死。若是真的死了,那就是命。”白狐敛眸,“事实证明,主子不是鲁莽行事,她的决策永远是对的。”
容景垣一愣,“还真的以毒攻毒,因祸得福了?”
“是。”白狐点头,“但也有个问题,就是多种剧毒在主子体内相互抵消,但余毒难清。也就是说,祸患难除。这些毒在主子体内存了太多年,要想一下子排出是件极为不易之事。如果任由毒素在体内存留,这身子骨必定也受不住,早晚是要出事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容盈徐徐坐了回去,“后来呢?”
白狐抿唇,“主子熬了那么多年,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总算把最后的余毒全部清理干净。如此,她才敢让我进京,送一罐松子糖。”
容景垣还是不懂,“为何要送松子糖?她可还说了什么?”
“主子的意思,皇上应该很清楚。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了这么多年,主子把什么都看淡了。昔年因为这一片江山,主子与皇上付出了太多,皇上愿意争皇位也是因为主子一番话,替主子守江山。其实皇上也该明白,主子之所以让皇上去夺位,不是想让皇上真的坐拥天下。”
“主子,是想让皇上在主子死后有个寄托,不至于随了她去。但是现在皇上已经是皇上,这些年大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主子不愿江山再起动荡。去与留,主子不愿干涉,请皇上自行抉择。”白狐行了礼。
孟麟轻叹一声。“大义不过如此,淡然始终自若。如此胸襟,怕是男儿也自愧不如吧!”
历经国破家亡,历经生离死别,还有什么是看不破的?情有独钟,只重这独字。天下之大,独你一人足矣!
容景垣蹙眉望着容盈,“请皇兄三思,虽然臣弟以为此情深重,但是皇兄如今贵为天下之主,若是离朝必定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候朝纲不稳,岂非辜负了皇嫂一片心意?”
白狐上前,“皇上,主子有句话说是要留给你的。”
“什么话?”容盈问。
白狐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才道,“千山万水只等一人,千秋万载皆在史册。”
容盈望着白狐,突然笑了一下,“你们都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是!”众人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走在回廊里,容景垣望着白狐,“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白狐耸肩,“我哪儿知道,横竖是个传话的罢了!你若真的想知道,回去问问你家王妃就是。”
容景垣挑眉不解,只得悻悻离开。
“这话是苏婉教你的吧!”孟麟这才开口。
白狐斜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当我眼瞎,没瞧见苏婉跟你咬耳朵吗?”孟麟笑得凉凉的,“何况,你没看见皇上笑了吗?”
“皇上笑了又怎样?”白狐不明白。
孟麟揉着眉心,“你当皇帝是傻子吗?这话是不是他心爱之人所说,他自己心里还没有底儿吗?其实苏婉也知道皇帝与白馥的情义,只不过是怂恿了皇帝罢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白狐望着他,“那你猜,皇上会不会离开皇宫?”
“离开?皇帝是永远都不可能离宫的。”孟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白狐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的确,皇帝是永远不可能离开皇宫,离开朝堂的。一日是君。终生是君,死后也是君。
很快,天下皆知,皇帝已经病入膏肓。
写好了遗诏,安排好了后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他的病本来就是反反复复的,如今春寒料峭,时不时的返春寒,让他的病情愈发加重,最后连宫里的御医都没了法子。
光熹六年,二月初八,帝崩于荣德殿。
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容哲修继位,年号建元,时为建元元年。追大行皇帝容盈,为太宗文惠武德孝皇帝。遵大行皇帝遗诏,着沐亲王容景垣为辅政,大学士孟麟接掌丞相一职,统率百官,扶持幼帝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