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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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3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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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威胁,我是跟父皇认真的。”容景垣面不改色,“母妃走了,让我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有些事情可以重来。可命就一条,不想跟你一样,等到失去才来后悔。”他回头望着容盈。

很多道理,母妃很少提及,父皇从不教育,所以容景垣此生最大的导师,应该是容盈这个兄长。

老二老三都是高人一等,就连魏王府以至后来宫里的奴才,都有些狗眼看人低,势利至极。除了容盈平素护着,循循善诱,没人会理睬容景垣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少年郎。

同样是皇子,却是大祁最落魄的皇子。

征战沙场,吃苦耐劳处处有他,好事却总没有他的份儿。于是乎人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子不过是个武将臣子,只是被皇帝拿来卖命的。

“容景垣!”容景甫疯狂的撕扯着牢门,似乎要把整个牢门撕得稀巴烂才能甘心。

“容景甫,你闹够没有?”容盈问。

“容盈!”容景甫咬牙切齿,双目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容盈冷笑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成也女人败也女人。容景甫,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成日惦记着裤裆里的那些事儿,为什么不好好想想,为什么苏婉要离开你?你对苏离做了什么,又对苏婉做了什么?苏婉是个好女子,可惜被你折腾得如今还躺在那里疼得死去活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是不是爱一个人,就得打断她的腿?容景甫,你自私狭隘,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她是你的女人?那埋在土里的又是谁?这世上人有相似,于蔓只是长得像苏婉罢了,你的苏侧妃早就死了,是被你逼死的。怎么,如今还想兄占弟媳?就跟你沾了苏离那样?”

容景甫七窍生烟,一张脸忽青忽白,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苏离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容盈轻叹一声,“我若是这般蠢钝,还能活到今日吗?容景甫,你就这点伎俩,也好意思跟苏离一道诓我?”

孩子?

容景甫瞪大眼眸,“你!”

“当然,你肯定会想着。就算是你的儿子那也是皇家的血脉。就算我不要,父皇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容盈笑得凉凉的,“你难道就没想过,苏离为何能出宫?而我为何能允许她生下你的儿子?”

“齐王府没有孩子,这个孩子会变成你的要挟,齐王府的威胁。而苏离还算有自知之明,为了孩子她必须隐忍不发,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兴风作浪不迟。毕竟苏家没了,她也就只有这个孩子,一个筹码。”

“我要是不让孩子生下来,三哥怎么能拿得住威胁恭亲王府的把柄?苏离是肯定按捺不住的,因为没了苏家没了恭亲王府,她一无所有只有这个孩子。到了那时候她一定会告诉宋贵妃母子真相,而宋贵妃为了与你们合作,肯定会保全她们母子的周全。”

“自私的人,一辈子想的都只有自己,比如你比如苏离。其实你们真的很般配,一个个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从来不会想到别人。”

容景甫愣住,“你从云中城回来就准备对付老三?”

“也不全是。”容盈慢条斯理道,“原本我是想留着苏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后成为你的忌惮。谁知道而后变成了三哥的筹码,拿来威胁你。如此算来,倒是省了我不少气力。你跟三哥两个,一路上不断的让杀手行刺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夜家庄的关系?只不过二哥你恐怕不知道一件事,其实夜凌云并不是真心帮着你,他是站在——三哥这边的,真正的墙头草。”

眉睫陡然扬起,容景甫一个踉跄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咱们不妨说说清楚。”容盈轻叹一声,“苏离给我下药,可惜那时候其实我已经清醒了大半。她下药不成,反而中了初空的致幻散,以至于她那身子是被初空的玉势所迫。你说这样玉势如何能让她诞下白白胖胖的男孩?你当我是傻子吗?”

“其次,就是你那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容盈扭头,“我今儿个也让苏娘带来了,原本宋贵妃下令,若是有了意外就把孩子掐死。可惜失败来得太快,那些太监听得乾云宫坍塌,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谁还有功夫去掐死一个孩子。”

“这不,孩子勉强活了下来,白白胖胖的倒也是极为可爱。只不过——”容盈含笑望着苏娘抱着孩子过来,而后望着牢内身子陡然绷紧,显然是有些激动的容景甫,“我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像你和苏离。你瞧这眉目之间,哪有半点你的样子。”

容景甫疾步冲到牢门前,愤怒嘶吼,“把孩子给我,孩子给我!”

苏娘笑了笑,“恐怕要让齐王殿下失望了,这孩子不能交给您,而且——殿下难道真的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吗?”

闻言,容景甫微微一愣。

一名宫女一名太监跪在递上,浑身瑟瑟发抖,哭声连绵不绝。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不想死,贵妃娘娘的事情与奴婢没有半点关系,奴婢是冤枉的。”宫女哭哭啼啼的跪地磕头。

“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们自己告诉齐王殿下吧!”容盈退到一旁,冷眼望着这一切。

宫女哭着道,“那一日苏侧妃早产,产婆早早告诉贵妃娘娘,苏侧妃有了血崩迹象。可贵妃娘娘要的只是孩子,所以压根不予理睬。”

太监接过话茬,带着哭腔继续道,“其实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儿,在苏侧妃的肚子里憋了太久,早就不行了。生下来的孩子,全身淤青发紫。两个哭声都没有。贵妃娘娘当即让身边的明彩姑姑,去把早就准备好的男孩带进甘露殿,充当苏侧妃的儿子。”

容景甫一下子瘫软在地,也就是说,他的儿子生下来就已经夭折。容景宸和宋贵妃拿来威胁自己的,只不过是个替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孩子。

“这孩子是早就备下的,娘娘说过,不管苏侧妃生下来的是儿是女都得把孩子拿到手。可娘娘没想到,苏侧妃的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是个死婴。”宫女泣不成声,“奴婢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其余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被带了下去,哭哭啼啼的声音也就渐渐淡去。

苏娘抱着孩子,淡漠冷问,“齐王殿下还想再看看这孩子吗?”

容景甫没了回声,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仿佛是一瞬间,什么都没了,什么都空了。他觉得此前还曾拥有着的东西,顷刻间都变成了虚无。

所谓的一无所有,大概就是此刻容景甫的遭遇。

女人没了,最后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齐王殿下,好自为之吧!”苏娘带着孩子转身便走。

容盈冷笑两声,与容景垣一前一后走出天牢。

外头的空气就是好,阳光也好。

“四哥是带着我来解开心结的?”容景垣问。

“现在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虚假了吧?”容盈道,“你能为苏婉闯火海,能为她免为庶人,可容景甫做不到,所以苏婉的眼光还是极好的。我很高兴,你能摒弃心里的辈分。坦然接受苏婉。早前馥儿所担心的,也是这些。”

容景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四哥四嫂担心我,然则母妃的离去给了我一个警醒,没有人会等着你去珍惜,你不去主动,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我不想做第二个容景甫,所以——我不在乎她是苏婉还是于蔓,也不在乎她以后能不能下地走路,就算废了这条腿,只要她还愿意跟着我,我就愿意守着她一辈子。”

容盈揉着眉心,“要不是馥儿说,得让容景甫生不如死,我也懒得来这儿。说这么多废话。”毕竟容景甫这样自私之人,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而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去。如今,容景甫算是失去了一切。轻叹一声,容盈道,“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妇!”

兄弟两个对视一笑,转身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那个孩子,真的不是容景甫的?”容景垣问。

容盈点头,“嗯!”

“那四哥会杀了那个孩子吗?”容景垣蹙眉。

容盈一笑,“没必要。”

的确,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你疯狂的报复,难道你就能高兴点?能让过往的灾难都从记忆里消失吗?既然不能,为何还要揪着仇恨不放?恨一个人。很累,所以真的没必要。

就如同林慕白对暗香所说的那句话:我不会恨你,但你也不值得我原谅,我也不想原谅你。

三日内,前太子容景宸一党皆被擒拿。

南陵侯父子:宋久清和宋明成,御笔亲批,判凌迟极刑。也不知这对父子,能熬上多少刀,总归是没有好下场。倒是便宜了容景宸,眼一闭就算彻底了结。

毕竟是前太子,做得太过,也等于打了皇帝自己的脸。你当这个是阴谋是个棋局,可天下人不知道这是皇帝的计策。对于容景宸,其实皇帝也是有过私心的,毕竟容景宸是个格外聪明的皇子,若不是心术不正,心胸狭隘,也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乎那几日刑部的大牢里,经常能听到宋明成惨烈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格外刺耳。曾经风流无限,穿梭在花街柳巷的宋世子,如今成了刑部大牢里的发声机,实在令人唏嘘。

据称,这宋久清挨了三百多刀就咽了气。而宋明成,到底是年轻人,挨了足足九百多刀才最终一命呜呼。算起来,也是吃了大苦头。

宋家父子早前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这会子百姓都拍手叫好。

因为是谋逆,株连九族。是故无人敢收敛二人尸骨。皇帝没有下令挫骨扬灰已经是恩德至极,这二人尸骨直接往乱葬岗一丢,便算是了了账,有了个交代。

前太子府,南陵侯府,被牵连者甚广。皇帝虽然下令,不会牵连无辜,但又有几人是真的罪无可恕呢?皇帝本来就是行伍出身,该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京城上空弥漫的血腥气,经久不散,朝中大臣难免惴惴不安。也不知这件事,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在众臣皆算识趣,谁也不敢轻易提及前太子容景宸,毕竟圣旨上说得清楚,谁敢为容景宸求情就要以同罪论处。

如今容盈是太子,容景宸这个前太子只能出现在史官笔下,留下漆黑的一笔。

不过在容景甫行刑的时候,监斩官觉得很奇怪。因为这容景甫似乎很不对劲,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众人皆思,约莫是齐王失败,受了太多的刺激,所以这会子发了疯。听这嘴里絮絮叨叨的,也不知说些什么。

说起来这齐王也是愚钝,竟跟这容景宸造反,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原本安安心心做他的皇子,可惜不安分的结果只能是如此下场。

等着验明正身之后,监斩官丢下监斩牌,道一句,“斩!”

脑袋被人刽子手按在了斩台上,刽子手终于听清楚他嘴里在喊着什么。

婉儿!

刽子手轻叹一声。谁人不知这婉儿乃是齐王府苏侧妃的名讳,只可惜红颜早逝。没成想这痴情的齐王,临死前还惦记着她。撩开了容景甫的发,露出他的脖颈。

容景甫跪在那里,脑袋搁在斩台上,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站在人群里冲着他笑。眉目依旧,红颜如昔。

他痴傻般笑了,细语呢喃,“飞舞,你来接我了?”

手起,刀落。

鲜血,满地。

容景甫这辈子都在追寻着已失去和得不到,所以最后,他两手空空,人财两失,什么都没得到,还把已经得到的都弄丢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要什么,把已经得到的当成理所当然,而那些失去就变成了心头朱砂。

不管此前爱恨,终究都要尘埃落定。

可是尘埃落定之后呢?

容景垣回到沐亲王府的时候,孟麟已经等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容景垣翻身下马。

“你不是被皇上留下了吗?”孟麟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没缺胳膊少腿。”

容景垣瞥了他一眼,“你就那么希望看到我缺胳膊断腿的样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就是能让我当成笑话多高兴一阵子。”孟麟随着他走进门去,“皇帝是因为苏婉的事情,所以把你留下了吧?”

容景垣点了头,“下次别那么聪明,不然跟你说话都觉得没劲儿。”

“天生的,嫉妒也没法子。”孟麟调侃。

容景垣先去了苏婉的房间,白狐说,苏婉睡下了。

孟麟站在院门外头,听得里头有白狐的声音,转身就退了出来,没有进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听到白狐的声音,会突然有此反应。如今白狐陪着苏婉在沐亲王府,算起来也不是敌人,所以早前在大漠发生的事情,就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了?”容景垣从里头退出来,转而跟孟麟一道去了书房,“看上去你对白狐挺忌惮。”

“看得出来,你很担心她。”孟麟转了话题。

容景垣轻叹一声,孟麟素来聪明,所以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逼着他说出来。是故容景垣也不追问,只是带着他一道进门。

书房里的桌案上摆着一些木箱子,木柜子之类。

“这是什么?”孟麟蹙眉,“你这是要搬家吗?”俄而打趣道,“难道说是苏婉的嫁妆?”

“胡说什么,这些都是我娘的遗物!”容景垣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凝重的打开了其中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几套衣裳,还有一个首饰盒,“我娘生前没贵重东西,所以我让初心把我娘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送到我这儿来。”

因为找不到徐婕妤的尸骨,所以孟麟很清楚容景垣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想立个衣冠冢,来年清明也能有个祭拜的地儿。

容景垣拿着那首饰盒,犹豫了很久才打开。皇帝早前给予的赏赐,徐慧一样都没动,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放着。只不过在这首饰盒里,有一个簪盒。

是一枚银簪,这簪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么陈旧的东西,而且做工粗糙,看上去并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这东西倒是很奇怪。”孟麟接过容景垣手中的银簪,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很久。

对于这些东西,容景垣是一窍不通,是故有些不解的问道,“哪里奇怪?不就是一枚银簪子吗?做工好像是有些粗糙,不过我母亲如此珍藏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有些年头了,但——”孟麟摇摇头,“你这个其实值不了多少钱。按理说宫里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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