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别想了!”林慕白一口回绝,“再多想一次,也许你的脑门上就该再挨一下。下一次,我不会救你。”这言外之意自然是清楚的。
七王子苦笑,“如果我愿意挨第二次呢?”
“那是你的事,对她而言平静的生活胜过任何人给的承诺。你可以死心了!”林慕白想起了苏婉那温婉如玉的模样,月氏国的后宫不适合她,就好比容景甫的后院也不适合她。她需要的是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能托起一个小女人最初对爱情的幻想。
对于七王子这样城府的男人,绝不适合苏婉。
林慕白不希望苏婉的下半生,都在尔虞我诈中度过。更不希望有朝一日,苏婉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七王子敛眸。“终有一日,我还是会回来的。”语罢,他掉头就走。
“镜花水月,何必执着。”林慕白道,“你不适合她。”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适合?”他问。
“你敢信任一个人吗?如果不能,就不必再说。”说话间,容盈握紧了林慕白的手。林慕白继续道,“如果有朝一日,你学会了信任,你就会明白你姐姐为何会有现在的下场。”
七王子保持缄默,没有再吭声。像他们这种人,是永远都不可能对一个人敞开心门,赋予信任的。所以林慕白说的要求,他不可能做到。
从小养成的习惯,如何能轻易更改。
直到七王子走远。容盈才低声道,“放松一下。”
林慕白这才惊觉,自己的身子保持了僵直的防备状态。轻叹一声,舒缓下来,“我的话很难听。”
“句句在理。”容盈浅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馥儿。”
她一笑,“又贫嘴,你是夸我还是骂我?”
“岂敢岂敢!”容盈笑了笑,“每个人心里都有执念,得不到的总在骚动。”
“那你的骚动是什么?”她问。
他道,“真想知道?”
她想了想,而后点了头。
容盈一本正经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她嗤鼻,“这话听得多了,耳朵都长了茧子。”
他又道,“妇唱夫随,四海为家。”
她身子一怔,抬头去看那张绝世无双的容脸,极是好看的凤眸微微挑起,眼底绽开微微的桃花色,饶是温柔的盯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她抚着自己的小腹。
“想不想?”他问。
林慕白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他哂笑,“爷只是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你想哪儿去了?”说着,竟是若无其事的推着她往前走。
林慕白面色微红,笑骂一句,“混东西。”
这样的日子,真好!
只不过对于苏婉的事情,林慕白难免有些头疼。当初谁也不待见,如今却是你争我夺的香饽饽。早知道有今日,昔年何必视若无睹?
揉着眉心,真是冤孽!
上了马车,容盈单手搂着她,舒舒服服的靠在车壁上。林慕白窝在他怀中,眉目微垂,“齐王府你打算如何处置?”
“齐王府指使凶徒行刺敕勒和七王子,所有的证据都不在齐王府内,而是交由江湖人士执行。你懂我的意思吗?”容盈问。
林慕白点了头,“我明白,只不过我不相信你全无准备。”
“在没有剪除我的羽翼之前,你觉得齐王府能垮塌吗?老三会这么快把局势挑明?”容盈把玩着她如缎秀发。骨节分明的手,轻柔的探入她的发间,肆意的撩乱。
“你们容家各个都是狐狸转世,我哪里知道你们藏着什么心思。我只管护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至于旁人,我可没那么多心思去理睬。”她不屑的抬头看他。
他低头,刚好摄住她的唇。
一番浅尝辄止过后,他才含笑松开她,扬着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那你呢?我若是狐狸,可你连狐狸都制得住,岂非更了不得?再狡猾的狐狸,都躲不过猎人的箭,不是吗?”
林慕白面颊微红,“那些江湖人,是什么来头?”
她每次都能一语中的,抓住最关键的。
容盈一笑,“你说呢?”
“夜家庄吗?”她问。
容盈笑而不语,顾自抚着她微白的面颊,“好像又瘦了些。”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眸色微沉,“夜凌云还是不死心。”
“凌家是你爹的旧部。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几欲复国。不过夜凌云所谓的复国,只怕不是复你白家的天下,而是他的凌家江山。”容盈慢条斯理的说着,“我怀疑他表面上忠于齐王府,而实际上却跟老三有所联系。明眼人都知道,毓亲王才是最有力的的靠山,他那么聪明,没道理舍近求远去帮齐王。”
“而且我醒来之后,就开始着手调查夜家庄的事情。我发现这些年,夜家庄的产业不断壮大,而且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当年你爹留下来的东西。”
林慕白面色一紧,低声问,“那些东西,你想要吗?”
“我不想得到,只想毁灭。”容盈抱紧了她,“金黄银白不过是过眼云烟,活得坦荡,厮守一生才是我此生所求。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再也无法忍受失去你第二次。”
“你放心吧,不管是谁,找到了地方也拿不到东西。”她冷笑两声,“夜凌云想要,白少康也想要,可偏偏他们打不开缺口,找不到命门。”
容盈蹙眉,“林婉言知道吗?”
“她——”林慕白顿了顿,“如果她肯说,早就说了。这些年她自己其实也心知肚明,只要秘密被解开,在夜凌云那里,她便会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人。只有严守秘密,她才能从夜凌云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爱。算起来,也是个痴情人,只不过所托非人。”
容盈点了头,“如果他们真的得到了,你该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横竖就是一条命,谁有本事谁来拿!”林慕白微微合上眸子,“景睿,你怕吗?”
“我只怕失去你和修儿,其他的又有何惧。”他将下颚抵在她的发髻处,“棋局已经开始,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景垣更没有。”
林慕白合着双眸,“其实我想见见她。”
“现在不是适合,等有机会再说吧!”容盈低语。
她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疲倦。“听你的。”
他伸手,轻柔的贴在她的小腹处。掌心暖暖的,护着她和他们的孩子,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月份渐渐的上来,身子会越来越沉,人也会越来越累,这是人之常情。
林慕白真的睡着了,可是梦里,刀光剑影满是鲜血。她又想起了那些年月,数不尽的厮杀,看不尽的黄沙。一会是长发银枪,一会是悬崖峭壁。
梦靥重叠,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那时年幼,她总爱擅闯御书房,而后关起门来让父皇驮着自己满屋子的爬。旁人都不知道,那样一个威严至极的君王。在对待自己钟爱的女儿时,一如寻常百姓家的溺爱。谁都知道,燕羽是最不好惹的,谁都明白,皇上最宠燕羽公主。
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可惜她非皇后所出。
她母妃死得早,却也因为这样,成了父皇的心头朱砂。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也许这句话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适用的。
她还记得父皇的御书房里有一张屏风,上头的四幅美人图,便是自己的母妃。喜怒嗔痴,神形悉备。可见父皇是有多喜欢自己的母妃,只可惜母妃死得早。母妃是难产而死,生她的那年就因为大出血导致血竭之症,最后药石罔效。
母妃是个聪明人,人之将死。其容不善。故而临死前,拒不相见任何人。
以至于父皇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故而看到自己的女儿,就恍如看到了深爱的女人,把这一生的爱都浇在了女儿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心中的空缺。
林慕白觉得自己正走在大殷的皇宫里,那熟悉的一草一木让她整颗心都开始颤抖。不远处,父皇负手而立,站在高高的望台上,回眸冲着她笑,“馥儿,来,到父皇这儿来!”
“父皇!”她欣喜若狂,拎着裙摆一路狂奔。可是跑着跑着,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换。满目熊熊烈火,耳畔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刀枪剑戟之中,烽烟四起。
她看到父皇站在火海中,冲着自己微笑,她哭了,疯似的冲过去。
“不!”一声惊呼,她幡然坐起身,骇然惊觉竟躺在书房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而容盈已快速放下手中笔杆朝她走来。
“怎么了?”容盈慌忙抱紧了她,“做梦了?”
林慕白止不住颤抖,死死揪着容盈的衣襟,“我梦见了父皇,还有宫里的那场火——好大的火。”她音色哽咽,“景睿,抱紧我。”
他愈发将她抱紧,眸色幽邃而寒凉。“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抱紧你。你走不下去的路,我背着你走,我们要走一辈子。”
她点了点头,险些哭出声来。
有些东西是一辈子的阴影,永远都无法得到救赎。
直到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容盈才抚着她的脊背低低的开口,“好些吗?”
她颔首,“其实黑子告诉我,当年皇宫大火,除了白少康还有人活着。十皇子天胤不知流落何处,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找,可惜一直都没有消息。时隔六年,当年他不过十岁,如今都十六岁了,容貌必定跟以前有所差距。”
“我不敢让你帮忙找。只是怕找到了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也许消声觅迹,做个寻常百姓,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大概是有孕的缘故,这些日子我总是梦见故国旧梦,难免还是会想着他。”
容盈想了想,“就是那个站在马下,说将来长大了要陪你上战场的小胖子?”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宫里养尊处优的,是吃的胖了些,但如今流落民间,约莫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她想了想,“还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样呢!”
“悄悄的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当是缘分太浅。有时候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容盈抚着她微微渗着冷汗的额,“别再胡思乱想了,近来发生的事情是有些多,但有我在,你只管放宽心,先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好!”林慕白勉强笑了笑,“景睿,我给你生个女儿好吗?”
“只要你生的,什么都好!”他笑,而后咬着她的耳朵低徊浅语,“爷都要憋死了。”
她嗤鼻,“活该!”
他委屈得犹如受伤的小媳妇,眼巴巴的望着她,“你能替那么多人摆平,能不能帮爷也摆平。爷的千军万马如今叫嚣的厉害,需要你的孙子兵法来舒缓,敢问燕亲王意下如何?”
她娇眉微挑。“需要斩草除根吗?”
他一愣,二皮脸往她跟前一凑,“想守活寡就早说。”
她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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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京兆府的府尹已经亲自登门造访。
容景甫正准备出门,瞧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京兆府府尹,当下凝了眉目。京兆府跟自己本来就毫无瓜葛,无端端的势必不会登门到访。
不过容景甫正忙着出去,也不屑搭理京兆府府尹,“飞舞,招待一下,我有急事要办!”
“殿下留步!”府尹躬身行礼,“下官有要事相禀!”
容景甫瞧了他一眼,“有事快说,我急着出门!”
府尹自觉没趣,但是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的。故而耐着性子道,“禀殿下,近日在护城河里,老百姓捞上来一具女尸。”
心头一紧,容景甫眯起了眸子,“女尸跟我齐王府有什么关系?”
“原是没什么关系,然则有人认出这女尸的衣着似乎很像齐王府的苏侧妃。”
话音刚落,容景甫勃然大怒,一把揪起府尹的衣襟,“你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府尹显然没料想容景甫会如此大怒,早前听闻齐王对这位苏侧妃极不上心,怎么这会子那么大火气?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御史中丞府的关系。
“下官不敢胡言,正是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才过府来找殿下。看看有没有苏侧妃身边伺候的人,去认一认。因为是夏日,所以泡在水里久了,面部浮肿难辨,实在有些辨认困难。”府尹急忙的开口,吓得面色发白。
“只有一具尸体吗?”容景甫问。
府尹想了想,“暂时就只有一具。”
容景甫犹豫了片刻,“尸体在什么地方?”
“就在府衙后院的停尸房中,暂作停留。如果还没找到人来认尸,就会送去义庄。”事实是,如果不是听闻这女尸极有可能是苏侧妃,府尹早就把尸体送去义庄了。
容景甫抬步就走,飞舞心惊,当下愣了愣。
霞儿望着容景甫疾步离去的背影,甚是不解,“主子,这苏侧妃难道真的出事了?”
“去看看!”飞舞急追而去,她是不相信苏婉就这样死了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掉进河里,而且玉弦一直陪着苏婉,不太可能让苏婉出事。
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隐忧?
容景甫几乎是快马加鞭赶去了京兆府,他想知道,府尹口中的女尸到底是不是苏婉。事实上,在去京兆府的路上,容景甫也想过一万种可能。
苏婉的性质刚烈,他是深有体会的。
一个女人,曾经把刀子架在她自己的脖颈上,威胁他不许靠近,可想而知在自己要了她的身子之后,她也是极有可能寻了短见的。
只不过容景甫还抱着一丝希望,要知道玉弦和苏婉惯来形影不离,如果玉弦不在,那这具女尸是苏婉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
可是进去的那一瞬,容景甫还是犹豫了一下。
白布之下,尸台之上,不知容貌,怎知何人?
他有些不敢去看,倒不是怕死人,而是怕心中的最后那点希望突然被人撕碎,到时候自己会溃不成军。难得自己鼓起勇气,想要好好的对待她,可她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么他的一腔热情又会被打回原形,回到最初的凉薄。
苏离嫁给容盈之后,他挣扎了很久才从泥淖里脱离出来。
而今如果苏婉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又需要多久,来抚平心中的伤痕。
飞舞赶到的时候,容景甫还站在那里,始终没有掀开白布。
府尹瞧了衙役一眼,衙役急忙上前朝着容景甫行了礼,而后毕恭毕敬的去掀白布。
“等等!”容景甫突然开口,又重新问了一遍,“死因是什么?真的只有一具尸体?”
“是溺毙而亡,目前暂时只有一具尸体。不过,殿下这是怀疑,还有人死了吗?”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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