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盈这才推着林慕白,近至丁香跟前。
林慕白面色淡然,“丁香,今日我来,只想问你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且如实回答我。纪家两位小姐,是不是身有残疾?”
这话问的容盈也跟着蹙眉,残疾?好像卷宗里没有写着,纪家有哪位小姐,是残疾的!
“纪家——”丁香好像陷入了沉思,继而朝着林慕白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林慕白重复一遍,“纪家二小姐的双腿,可有什么问题?”
“没有!”丁香还是摇头。
如意不敢置信的望着林慕白陷入沉思的表情,俄而小声的问丁香,“丁香,你想清楚。公主带着你们去纪家的时候,只有纪家二小姐吗?”
丁香面色骤变,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当下瞪大眼眸,浑身紧绷至极,“血——到处都是血!”她有些想不清楚,唯一清楚的便是满眼的嫣红鲜血。
“然后呢?”蔷薇问。
丁香努力回忆,“然后纪家二小姐匍匐在地,浑身是血。”
匍匐在地?浑身是血?
“你们去的时候。纪家二小姐已经受伤了?”林慕白问。
丁香睁大眼睛,略显溃散的瞳仁,散着少许慌乱,“是。浑身是血,她的腿——腿不见了!她是爬着出来的,满身的血!”
如意愕然,“腿不是你们砍的?”
“不不不,没有没有!”丁香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惊慌,“就因为她的腿已经被人砍掉了,所以、所以金凤才说,不如就做成人彘吧!反正都是现成的,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得更痛苦一些!”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面色发白发青。
蔷薇快速抱紧了丁香,不断的安抚,“别怕丁香,没事的没事的,你仔细的想一想,再好好的想着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丁香的身子抖如筛糠,“后来——后来公主听了金凤的话,把纪二小姐,做成了人彘!”
“你确定那就是纪二小姐吗?”林慕白问。
这才是关键问题!那个死去的人,如果不是纪二小姐,那么又会是谁?
“是她是她!公主见过她,绝对不会认错的。”丁香瞪大眼睛,抱紧了蔷薇,“她是不是又活过来了?所以回来报仇?你看,她就在外头!就在外头!不行,我要保护公主,公主会害怕的!公主会不会有危险?她们阴魂不散,会回来报仇!”
“你别怕!”如意忙道,“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在,她们不敢回来。她们要是回来,我如意第一个冲上去,一定能保护你!”
丁香抖得厉害,“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其实如意自己也吓得要死,平生什么都不怕,最怕鬼!否则那天夜里,她也不会答应让明恒守着她。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身最恐惧最无法克服的东西,没有人天生的坚韧不催,都是岁月磨砺出来的!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
丁香点了点头,“纪家就剩下纪二小姐,纪大小姐已经跑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只记得纪二小姐发下毒誓,便是死也要化作厉鬼,永生永世与我们纠缠不休。谁都不敢动手,最后公主勃然大怒,元青拿着刀就上去了。手起刀落,纪二小姐的胳膊就没了,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而后——而后元青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鼻子和耳朵,还勾了她的舌头,将她丢在了酒瓮中。她疼得撕心裂肺,那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好可怕!好可怕!”
有些记忆是不该被触动的,一旦触动,又会变成噩梦,重现人间。
“很快,她就死了。”丁香突然抱紧自己的脑袋,开始拼命的抓挠自己的脑袋,“她死了!对,她死了!浑身血淋淋的。死得好惨!然后公主就让人放了一把火,把整个纪家都焚为灰烬。斩草除根!”
四周安静得可怕,好一片沉默中的死寂。
谁都无法想象,当日的纪二小姐,这样的弱女子,被生生做成人彘,是怎样的惨绝人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念俱灰中的无助挣扎,最后变成一股经久不散的怨气。
可谓怨气冲天!
林慕白垂眸,“这么说,纪二小姐的腿,是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被人砍断了!”深吸一口气,她瞧了如意一眼。“你们照顾她,我先回去了!”
容盈二话不说,便推着林慕白往外走。
她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郁。
容哲修问,“小白,你不舒服?”
林慕白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了。修儿,你去照顾浩儿,我先回去歇会,待会过去找你们。”
“好!”容哲修自然明白,皇姑姑的手段太残忍了一些,以至于林慕白有些接受不了。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容盈直接将她抱起,抬步便朝着软榻走去。轻柔的将她置于自己的双膝之上,容盈一声叹,“吓着了?”
林慕白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这些事原本是可以避免发生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付一个女子何至于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说到底,只是因为朝代更替,需要更多的鲜血来为新皇朝洗礼。如果纪家不是因为蒙受前朝恩典,也许今日莫青辞与纪二小姐,会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不是吗?”
前朝问题,是每个朝代都会遗留的历史问题。
避无可避,永远都会存在!
转瞬间,林慕白觉得,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就是前朝和本朝的衔接问题,是前朝的人,就该死吗?就该斩尽杀绝吗?她不懂,真的不明白。
“就算纪家没有覆灭,你如何肯定纪二小姐与莫青辞就能在一起,你能保证莫青辞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嫣然吗?”容盈这一问,倒是把林慕白给问住了。
如何肯定?
就因为莫青辞不愿与容嫣然相处,所以便没有丝毫感情吗?这未免也太武断。
可若是真的有一星半点的感情,何至于走到今日相爱相杀的地步?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我看,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林慕白轻叹,“女子永远都不知道你们男儿心中所想,你们所谓的情义与我们女子所希冀的。亦是截然不同。”
“就因为不知道,才更该相互了解。”他埋首于她的颈窝处,轻柔啃噬,见着她身子微微战栗,这才扬起魅惑众生的眸,神色迷离的望着她,“若都了如指掌。还有什么趣儿呢?”
“别闹,我是说真的。”林慕白轻叹一声,捧起他不安分的脸,“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笑意缱绻,眸色温柔,晕染了属于男人的欲望与膨胀,“既然如此,我会给你机会了解。第一步,是从了解身体开始。等你了解了我的身子,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刻骨蚀心。如何?”
下一刻,他直接将她压在软榻上。
林慕白气息微促,“公主刚死,你也不去看看自己的妹妹,怎么还有心思——”
“她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我有什么好遗憾的?”他的吻从她的鼻尖滑落,最终侵占了她柔软的唇瓣。轻柔的咬着她的下唇,撩人磁音带着微震匍出唇,直接震颤了她的心神,“以后在我跟前。只准想我。”
她想推开他,奈何力有不逮。
这不安分的手,滑到哪儿,哪儿就是如同燃了一把火,令人灼热难耐,最后连林慕白自己都觉得,热得让人焦躁不安,恨不能将身上的衣裳都褪了去。
身下的女子,面颊绯红,眸若桃花,清雅之中带着迷人心智的流光,实在教人把持不住。
她惯来喜欢如此,曾经便也是因为这样的眼神,直教他再也没能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也许是命。又或者是劫,离离合合,注定要归为一处。
林慕白想着,容嫣然活得这样痛苦,如今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解脱了,也就什么都放下了。
那活着的人呢?
比如守着灵堂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莫青辞!
☆、第125章 秘密,也许你们已经找到了
灵堂内,莫青辞守着容嫣然的棺椁,静静的陪在一旁。斗大的奠字,还有满目的苍白,都是生死决绝的标志。从今以后,这个女人就再也不会无理取闹,再也不会动不动就杀人,再也不会与他争吵争执乃至于动手了。
静静的起身,静静的站在棺椁旁,他扶着棺椁边缘,指节分明的手,轻柔抚上容嫣然冰凉无温的面颊。指腹摩挲着属于她的冰冷,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长埋地下,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以后她出现的位置,只能是莫家的祠堂,冰冷的墓碑和灵位。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你赢了!”莫青辞低语,唇角扯出一抹苍白无力的浅笑,笑得这样费力,却是发自内心的,“这样也好,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以后咱们两个不必在互相折磨,你也不必再看着我两相厌倦。”
深吸一口气,莫青辞长长吐出一口气。
容盈推着林慕白进来的时候。莫青辞的手还贴在容嫣然的脸上,神情黯然而绝冷。听得身后的动静,莫青辞扭头回望。
林慕白看着莫青辞迅速消瘦的脸上,带着倦怠与哀伤,下颚出的胡子拉碴,清晰而尽显狼狈。
公主的葬礼,本就不能简单处置,已经上禀了朝廷,皇上的圣旨很快就会抵达。金顶玉葬是免不了的,至于其他——是福是祸便不得而知了。
公主府设了灵堂,来祭拜公主容嫣然的,白日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夜幕降临才算安静下来。
“其实公主一点都不喜欢热闹。”莫青辞深吸一口气,“她喜欢安静,喜欢喝酒,喜欢孩子,也喜欢到处玩。可惜这些,在她来到云中城之后,怎么也做不到了。是我亏欠了她太多,到底是我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林慕白笑得凉薄,“这话,公主可曾听到过?”
莫青辞望着林慕白,眸中带泪,笑得何其艰涩。
“有些话,等到人去了才说出来,城主不觉得太晚了吗?”林慕白心头酸涩,她与容嫣然的交情并不深,只不过对容嫣然的遭遇甚觉悲凉。堂堂一朝公主,在宫中曾经享尽荣华,身受圣上宠爱,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得不叫人唏嘘。
“其实是她一直都不懂。”莫青辞抬步往外走,“这次永远都不必再懂了。”
“关于纪家的事,能否请教莫城主?”林慕白突然开口。
惊得莫青辞骇然回眸望着林慕白,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公主虽然是吓死的,可总归是有出处的。此事世子已上报朝廷,朝廷很快会派人前来。”林慕白缓缓道来,“这件事不得不查,还望城主能如实回答。我这厢不想让公主死不瞑目,但也绝非想连累莫家。望城主明白!”
莫青辞看一眼容嫣然的棺椁,当场沉默了。
“城主既然没做好决定,那我就问一个问题罢了!”林慕白道,“敢问城主,纪家到底有几个女儿?”
莫青辞面无表情,“世人皆知,纪家唯有两个女儿。”
“是吗?”林慕白冷笑两声。
“还有问题吗?”莫青辞问。
林慕白摇头,“没有了。”
音落,莫青辞快步离开,临走前回眸看一眼容嫣然的棺椁,这才敛眸而去。
“有时候明明动了心,却还要自欺欺人到死,真当可笑至极。”容盈松开木轮车,缓步走到棺椁之前。容嫣然的脸上已经呈现了青灰色,如今已是夏日,尸身的腐败速度会越来越快。
虽然是用冰棺暂时镇着,但——也维持不了多久。
“你是在怀疑纪家女儿没死?”容盈问。
林慕白笑得微凉,“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至少,纪二小姐肯定活着。只不过,她在暗,公主在明,所以公主输了。”
容盈苦笑两声,“若真心相待,何来的明暗之分?不过是两难抉择,最后成了终身憾事罢了!”他顿了顿,陡然间眸色微沉,“不过,容家的人可不是想杀就杀的,总归要付出代价。”
她问,“你想怎样?”
他冷笑,“拭目以待吧!”
正说着话,如意领着蔷薇疾步进门,“师父。”
蔷薇行了礼,眼眸圈红,“奴婢在公主的床底下,发现了这个!”是一封书信,一封不知道写了多久的书信,落了封泥,显然没人打开过。
林慕白拿了书信在手,指尖拂过上头的泥渍,“好奇怪。”
“师父,怎么了?”如意不解。
“书信可曾掉在地上?”林慕白问。
蔷薇摇头,“奴婢拿到书信便直接来找侧妃了,不曾跌落在地,便是从公主的床底下拿到,就一直在奴婢的手里攥着了。”
林慕白蹙眉,猛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去公主的房间。”
音落,容盈便推着林慕白去了容嫣然的房间。
去的时候,却发现不少奴才正在打扫屋子,且有砖石被运到了院子里。林慕白一愣,“这是做什么?”
蔷薇道,“是城主吩咐的。城主说公主走了,这屋子这院子,看着也只是徒增伤感,干脆封了作罢!这不,就着人运来了砖石,准备封了这院子。”
“事情还没查清楚,这么着急做什么!”林慕白轻哼一声,容盈便推着她进了容嫣然的屋子。
“师父是想去床底下找?”如意蹙眉,“那我钻进去看看便是!”
“何必麻烦!”林慕白冷了眉目,“蔷薇,你去找五月和明恒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床底下有何玄机。”
蔷薇领命,急匆匆的便去了。
不多时,容哲修也跟着过来,明恒和五月齐心协力,直接把偌大的床铺给挪了地方。
这不挪不打紧,一挪便出了问题。
早前明恒和五月在房内查过密道暗门,一直未能找到,哪知这一次便看了个清楚明白。在公主靠墙的床脚处,有个细小的洞口,像个狗洞大小,若要进出需得身材极为娇小之人方可!
“这上头的封泥还是新的,应该是这两日封回去的。”明恒俯身查看,“难道贼人便是从这儿进入公主的房间。而后从床底下爬出来,以至于公主受了惊吓而死?”
“极有可能。”如意亦俯身蹲下,瞧了瞧这封泥,而后以指丈量了一下,“洞口很小,男儿自然进不得,但若是女子,应当没问题。”
语罢,扭头看了明恒一眼,明恒的脸瞬时红了少许,快速挪开视线,不敢直视如意的眼睛。
如意蹙眉,心中腹诽:我又不会吃了你。这误会,还是赶紧找个机会说清楚为好。否则来日他见了自己,若老鼠见了猫一般,那可怎么得了?
林慕白望着手上的这封信,心里极不是滋味。轻叹一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