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累,不是事多劳累,而是一整天跟这些女人在一起,说些含酸带嫉的话语,不然就说些流行的衣服首饰和生活琐事——这些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是聊的人不对啊,如果是好友闺蜜那可能会很投机很放松,可跟表面融洽私底却相互防范甚至下绊子的女人……还要力使中间不出半点差错,真是精神高度紧张。
苏宜尔哈一走,其她人紧张了,本来准备来长篇动情的呈礼感言,这下不得不缩短。然而她们行礼告退的动人身姿、幽怨妩媚的眼波没能引起心目中人的注意,待她们献完了寿礼便大步去了乌喇那拉氏屋子里。
乌喇那拉氏阖着眼眸半躺在榻上,桃叶正在给她轻捶着腿,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乌喇那拉氏若有所觉,睁开眼睛一看是他,苍白的脸上随着她绽出的笑颜焕发出一抹光彩来。“爷,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今天精神怎么样?”见她想要下床,胤禛阻止道:“身体不好,不必下来。”
“今天是您的寿辰,臣妾也没能尽上半分力,行个礼还是要的。”
“又不是整寿,不过家里人吃个饭,行个意思。”胤禛拗她不过,只能无奈地受她的礼,心中喟叹,至亲至疏夫妻就是如此吧。
乌喇那拉氏却早知他是忙到天黑才回的府,见他无意多说,便宜将话题转到两个女儿身上:“待过了年,殊兰和耶布淳格也十三岁(虚岁)了,她们的亲事我实在放心不下……您可有什么想法?”
“她们还小,亲事等及笄再议不迟。”女子早婚早育对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利,生下来的胎儿也不够健壮——这是他从苏宜尔哈那儿听说的,后来他问了苏太医知道确实如此,因此明知乌喇那拉氏的意思他仍不乐意地蹙紧了眉,“再说她们身为嫡女,皇阿玛那可能会有想法。”
乌喇那拉氏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很大可能继承皇位,可是高贵的身份对她的女儿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远嫁蒙古的公主早逝的还少么,尽管这是宗室女的责任,不过,还是有例外的不是么?她不能让她的女儿去受那个罪!
“爷,想个办法吧,更根不是嫁给纳喇家了么,就看在妾身久病的份上,看在早去的弘晖的份上,让她们……留在臣妾看得到的地方……”乌喇那拉氏跪在他脚边泪水直流地哀求,“臣妾知道,她们有责任远嫁蒙古,可是殊兰和耶布淳格性子娴静,身体也不是那么健朗,嫁去蒙古怎么熬得过啊!”
她们的身体不健朗那他其他的女儿就身体健朗了?大清以前的公主就身子健朗了?身为嫡女,那是她们的责任!可是,想起弘晖,再看着眼前拖着孱弱的身子哀哀诉求的嫡妻,胤禛心中一软,“我想想办法吧,不过两人一起留下的可能性不大,你做好准备。”
乌喇那拉氏萎坐在地,手心手背都是肉,要她选哪个都是割她的肉啊!可她知道,这确实是最大的极限,两个嫡女都留嫁京城太让人非议了!不说公主,宗室女指婚蒙古的比比皆是,以爷如今的地位,这是推脱不了的使命。
翌日
康熙在朝上破格任命贝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用正黄纛,亲王体制,称大将军王,率师西征。并亲谕青海厄鲁特各部:“大将军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与我当面训示无异。”
十四阿哥一听旨意,猛地抬头,灼灼的目光直视前方,他没听错吧?!然而朝上百官、其他阿哥投来的钦羡的目光让他知道,那确实是真的,皇父选中的人是他,真的是他!!当得起大将军王的,不是四哥,不是八哥,不是老十三……是自己!!!
“儿臣遵旨!”十四阿哥强捺心中的激动,出列跪拜。
皇阿玛,皇阿玛谕令西北各部遵从自己指示,自己的话与皇阿玛当面训示无异!!!
他心中不能自制地油生一股骄傲,在所有的兄弟里,除了被圈禁的二哥,有谁能得此荣耀?!连四哥也比不了!自己在皇父心中还是很有份量的!自己还是很得皇父看重的!额娘说得对,皇父如今身体硬朗,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自己一定能等到那一天,建立天大的功勋,继承皇阿玛的位子的……
与十四阿哥的激越不同,胤禛冷静地听着龙座上的康熙亲点的一个个领军人选:有信郡王德昭、顺承郡王诺罗布第四子锡保……有上辈子第一次领军出兵西藏并战败身亡的西安将军额伦特、有自己的属人镶白旗镇安将军玛奇……还有勇武伯长子完颜。佳珲。
跟在信郡王名下的还有五弟(胤祺)长子弘升、七弟(胤佑)的长子弘曙……和苏宜尔哈的弟弟毓淇。二十一岁的弘升是因嫡母已有嫡子,世子之位是不行了,想要出头唯有搏取战功,二十岁的弘曙(庶出)则是为了顺利继承世子之位才上的战场,而毓淇呢,初生牛犊不怕虎,才十三岁就跑来跟自己说要上战场,怪异的是苏宜尔哈虽然担心却并不阻拦,连凌柱也听之任之。
反正自己也跟德昭说了,实在不行再将人送回来,就当是历练吧。
……
再听下去,年羹尧果然如预料中的提前两年被任命为四川总督,而接任四川巡抚的蔡珽是皇阿玛的心腹,也倾向自己,四川的布政使载铎也是自己的门人……
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老十四,你的考验还在后头呢。
出师典礼极其隆重。
京城黄土垫道,香案遍布,康熙亲授十四阿哥胤祯天子剑、大将军印信,奉节出京,提调古北口、绿营、江南大营各地十万雄兵,向陕西集结,兵发青海,直讨叛逆。
116、大军出发后的日子(上) 。。。
十三岁的毓淇自请上战场,说不担心是假的,这个弟弟是她怀抱着改善母亲在钮祜禄府的地位处境的期待出生的,是她从他还在母亲肚子里时便用心照顾到自己出嫁,出嫁后仍时不时接到府中照看着长大的……她在他身上投注的心血其实不比弘晔弘晨他们少。
以前给母亲章佳氏武学秘笈时,虽说是凌柱可以练,可到底她真正要给的人是她的弟弟,以及他们未来的子孙后代。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毓淇的资质,他不但武功练得好、兵法谋略纯熟,连文章也是很得先生夸奖的,可惜为了她这个姐姐他小小年纪就选择了上战场,只因钮祜禄府的人脉在军中,家族的根基只能在军中发展,出了一个端海做文官已经够了(以他的能力这个官也不会做得太高),一个家族如果要长久地在朝中屹立不倒,除了要有人才,还不能文武全面发展,那是君王大忌。而且,想要立功,最快的方法当然是上场杀敌了,从文的话,即便像年羹尧那样的(在清朝的升迁制里跟坐直升飞机没两样了)最少也得十几年。
“姐姐,阿玛当一个太平盛世的二品护军统领是可以的,只是以他的魄力和才能上战场还是有些勉强。姐夫在军事上的力量还是有些薄,太过倚重年羹尧的话那年格格说不定将来会给姐姐气受……我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也能成为姐姐的依靠。”对于毓淇来说,苏宜尔哈虽然在他幼年时就嫁出钮祜禄府,但他却从未与她有生疏之感,仿佛天生的,一见就亲密,一见就喜欢,一见就依赖。更何况,额娘常常对他讲,他在她肚子里时姐姐就多么照顾他,期盼他的降生,出生后更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比章佳氏低。
“你还太小了,上战场……额娘和家里人都会担心。”弟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成熟让苏宜尔哈有些惊讶有些欣慰和心酸,欣慰的是弟弟终于长大成为一个能成熟思考,可以被家人依靠的男子汉,心酸的是他才十三岁,这么小就要强迫自己长大,这也罢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以他的身手可以安全无虞,但能躲得过别人的算计么?!
别以为战场上就没有阴谋,只有明晃晃的刀枪战斗,实际上,战场上的阴谋诡计更多,它不但来自于敌人,还来自于自己人内部,为了生存、为了功劳、为了利益,出卖陷害同袍的事多着呢,能平安从战场上立功归来的,除了自己的能力心计外,少不了家族的实力,上司的青眼护航。没有这些,能活下来已是幸事,还想着功劳,做梦吧。
“既然决定不科考了,早晚上战场都一样,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毓淇显然早想过这个问题了,“我只是去见识,您觉得姐夫可能放着我上场拼杀吗,他一定会找人看着我的。” 姐夫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表面上虽然同意他去,暗地里要是没托人照顾他才不信。
想想也是,领导办事那是滴水不漏再妥当不过的,苏宜尔哈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家里你放心,我会常去看的,你也要多写信回来,免得额娘阿玛挂念。”说着又将她所知道的朝中形势给他讲了一遍,隐晦地点出小心提防十四阿哥的意思,让他凡事莫要太过轻信于人,不要强出头……
毓淇笑眯眯地听着,直点头。
“你等等,姐姐找些东西给你。”苏宜尔哈转进屋里,半晌拿了一堆东西出来。其中有一件软甲,无袖,前后摆长及臀下,呈半透明的莹白色,除了锁骨处的一个系扣别无其他纹饰。毓淇左看右看时,她拿了把匕首在软甲上划刺了几下,软甲连半丝痕迹也没有。
毓淇惊异万分,对从武的人来讲这可是一件千金难得的宝物:“太珍贵了,我不能拿。”
“再珍贵的东西也要能用才行,它在我这里不过闲放,给你却能用到实处,有了它,额娘和姐姐也能放心些……不然可不让你去了。”
而且这软甲对她来说真的不算珍贵。空间里有一鎏晶藤,藤身如水晶般莹白透明,表层有一个个微凸尖刺,极难破开,可是破开后藤身里便能流出一种闪着淡淡光彩的黏稠液体,这种液体有一股淡淡的青香味,可以吃,而藤条的中心有一道直径二至四毫米的芯,这条芯软韧无比,等闲的刀剑很难断开它,苏宜尔哈一进兴起就将(吃光藤液后)收集起来的藤芯做成了这件软甲,本来也是一时好玩,却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还有这些伤药,这青葫芦里装的是内服的丹药,可治内伤,对愈合伤口也很有帮助,这白葫芦里装的是外敷的药粉,有止血、愈合伤口的妙用,你也带上。”
——记得那个玉简吧,里面有关于炼丹的,苏宜尔哈对于炼制筑基丹、培元丹之类修真者吞服的丹药暂时还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兴趣),不过炼制内服外敷的伤药或去疤美容的膏药还是小事一桩的。
空间里极品药材多啊,这些年她炼了不少好药,可惜白放在空间也没多少机会用,像其他的果酒或茶叶、花茶、山货、干海鲜什么的还能逢年过节地拿出来做为礼品送人,可是药……就真的没什么外销途径了。
姐姐送他的东西从来就是极好的,毓淇从没怀疑过,问题是两个葫芦虽然不多,但每个至少十来斤重,用得着这么多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苏宜尔哈又从屋里拿出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让他路上带着吃。
“姐我可不是去游玩,带这么多吃的会被人笑话的——”鱼干、肉干……还有一堆的党参和葡萄干。
“谁会笑话你?等着瞧吧,带东西多的不定你一个。这些鱼蛤等干海鲜和肉干是让你路上吃的,也可以分一些给同袍……”分享好东西是能最快拉近感情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战场上多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安全,“这些党参和葡萄干是让你路上泡水吃的,外地人初入藏有很多不适应,这个可以增加体力……”
送走了毓淇,苏宜尔哈的情绪很是低沉了一阵,又担心章佳氏思念儿子伤身,频频到钮祜禄府她和老太太,被章佳氏取笑了一顿,说也不知道是谁开解谁。
说到底她比苏宜尔哈这个当姐姐的更为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苏宜尔哈送了软甲和灵药后就更放心了,“放心吧,你弟弟的能力立功不敢说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为了上战场那臭小子还在自己面前露了好大一手呢。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总是要建功立业的,这次也确实是个好机会……她看得很明白。
“我跟你额娘好得很呢,嫁出去的女儿不要老是往娘家跑,让人笑话。”老太太也忍不住说道,这段时间看着孙女带着曾外孙不时来看望她们,这份贴心实在让老太太心暖。而且,明明是自己心焦,偏偏还一副怕她们也难受的模样儿,实在逗趣。
这两位实在强大……苏宜尔哈败退。
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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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十一月,天气反复不定,有冰雹、有飞雪、还有暖阳,这样变化快的气候总是让她很不适应,前世是南方人,穿越后是北方人,也在北方生活了十余年,可骨子里头还是喜欢明媚一点的天气。
十一月初,弘昀大婚。
整个过程,除了内务府任务范围外的事她都交给了李氏去操办,李氏似乎是没有想到苏宜尔哈会如此做,看她的眼神也软和了许多。弘昀也一副感激的模样。
苏宜尔哈才不管他们怎么样想呢,对她来讲不过是脸面的问题,可对李氏来讲,却更希望能参与到儿子的大婚中去,将儿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婚礼办得完美无缺,虽然她觉得儿媳的身份太低配不上她的儿子,可这是皇上指婚容不得她置啄。而作为儿子的弘昀估计也是同样的心思吧,她犯不着做那吃力不讨好的小人,反正李氏再怎么样折腾那越不过规矩。
婚礼办得很是喜庆热闹,苏宜尔哈总算有了机会补全对清朝的婚礼认识,男方去娶亲的人为单数,即新郎、媒人、两个全福太太、一个压轿男孩——弘晨——苏宜尔哈真怕他将轿子压坏。轿子将至喜房门前时新郎待新娘下轿前朝轿帘连射三箭,而后跨马鞍、攥苹果、抱瓶儿……都跟她当年的经历一般。
听到新媳妇儿说“生”时,苏宜尔哈就离开了,走前叮嘱弘晔他们几个,不要闹得太厉害。
弘晔笑嘻嘻地应了,和弘时一起领着一群小不点儿闹洞房去了。
第二日敬茶的时候,乌喇那拉氏也出席了,可能是想到弘晖吧,她的脸色淡淡的,喝了茶赏了套宝石头面便回了屋里休息去了。
舒舒觉罗氏红润的脸上没有一点异样的神色,神态依旧尔雅大方,她恭敬地又端了茶跪递给李氏,“额娘,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