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欧里亚和身旁的魔铃对视一眼,监视他们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穆先生,除了他,没人有这种本事。
艾欧里亚向魔铃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向艾尔扎克:“说吧,我听着。”
魔铃则立即吩咐所有人调查这两周内在网络和电话上的通讯情况,并对他们所有的通讯全部进行信息保护……
几乎是同时,在澳大利亚——
“先生,巴西有人以可视电话联络合成人反抗组织在葡萄牙的基地,”贵鬼向穆先生发出讯息,“他们发射了高能扰频电波,我无法破译他们的信息。”
“能解除干扰吗?”穆先生一边飞速地操作电脑一边问。
“可以,但需要半个小时,”贵鬼回答,“他们发送了大量的病毒,还使用反黑客手段企图查出我们的位置,安全起见我的动作不能太大。”
“小心不要被病毒突破你的防火墙,”穆先生提醒道,“我来帮你排除干扰。”
“先生,也许这次通话和以前一样,都是一些军事信息。”贵鬼对这次通话的内容有些不以为然。
“也许是,也许不是,”穆先生正色道,“总之,万事小心为上。”
另一边,合成人反抗组织驻里斯本基地——
“这就是不可删除数据终端所在的那颗卫星,”大型电话可视频上,一幅三维太空图片代替了艾尔扎克的面孔,其中,一颗有明显标识的巨大卫星正围着地球缓缓移动,“它现在正在印度洋上空,再过两周就能到达北非,也就是撒加的领空。”
一旁的数据员立即拍下照片并作好记录。
“我明白了。”艾欧里亚点点头。
“我们在地面上的火力,无论如何也没法触及这颗在天上飘浮的卫星,”艾尔扎克道,“现在只有利用智能联合在天上的武器。”
艾欧里亚扬一扬眉,面露不解之色:天上的武器?
“在7年前智能联合开发了3颗威力强大的杀手卫星,可以发射激光对地面上的目标进行打击,”艾尔扎克解释道,“这3颗杀手卫星分别在俄罗斯、欧洲和北美上空,由这三块经营区的股东行使管理权。”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3颗杀手卫星的管理者分别是亚洲东北部的史昂、欧洲的威斯康丁和北美的约什。
艾欧里亚眯起眼:“史昂已死,他名下的一切财产和股份都由他的儿子撒加继承……”
“自然也包括这颗杀手卫星的管理权。”艾尔扎克接着他的话头道。
“你的意思是利用这颗杀手卫星毁掉不可删除数据终端?”艾欧里亚随即又睁大了眼睛。
“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过并不容易,”艾尔扎克道,“而且,这也不是我的意思。”
艾欧里亚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机密艾尔扎克就是再厉害也是弄不到的,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是卡妙。
事实证明,当初他否决了组织里大多数人“把卡妙从智能联合里救出来,争取他加入组织”的提议,任卡妙留在撒加身边是正确的。看来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相反地,他在用自己的方法,为了打垮智能联合一直不懈地努力着。
“他能用撒加的电脑控制这颗杀手卫星,把它调到北非上空,两周后,终端卫星经过那里时,这就是下手的时机,”艾尔扎克道,“但是他一个人很难完成,因为终端卫星里的主系统和澳大利亚那边都可能会察觉这颗杀手卫星被非正常调动,所以需要我们的协助。”
“没问题,”艾欧里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全力配合。”
“到时候我再和你们联络。”艾尔扎克说完便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艾欧里亚长吁一口气,禁不住微微颤抖:多年来的反抗斗争,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决出胜负了!回想起这些年的艰辛和血泪,到现在竟像是做了一场梦……
魔铃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刚刚查过了,好在我们泄露出去的全都是军事信息,”她说,“智能联合也巴不得战争尽快结束,在这方面不会干涉我们。”
艾欧里亚只“嗯”了一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魔铃笑了,这就是她熟悉得甚于自己的那个男人。
“觉得不可思议是吗?”她柔声道,“前几年我们举步维艰,有很多时候自己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撑过来时,却突然发现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艾欧里亚笑了一笑,松开因激动紧握着的拳头,按在魔铃那只安慰他的手上。
“是啊……”他感慨道,“从习惯性地一无所有,到现在什么都有了……真是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魔铃将头靠上艾欧里亚的臂膀:“我们只是这历史洪流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量,带着希望、随着时势飘流,撑过大风大浪之后,就能和在世界很多其它角落里产生的、同样的力量汇合起来,形成足以推动历史发展的伟大力量,这是必然的。”
“是,”艾欧里亚把魔铃的那只手握紧了些,“我们合成人也是时代的参与者和建造者,历史将付予我们应有的权力和地位,推翻智能联合的垄断和独裁,就是完成我们伟大使命的第一步!”
同时,澳大利亚——
“先生,通话结束。”
穆先生皱起眉头看着屏幕上那一段空白,看来对方已经察觉到有人在对他们的网络和电话进行监听,在最短时间内结束了通话。
这愈发证明了,合成人反抗组织手里掌握着极重要的机密。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他心里越发不安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监视录像里出现了纱织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升降机徐徐降下,把纱织送了下来,她推着一个手推车来到穆先生身边。
“你怎么会来这里?”穆先生收拾情绪,向纱织露出和平时一样亲切又温和的微笑。
“艾俄罗斯先生叫我来给您送饭……”纱织明显还想说什么,却生硬地停在了这里。
穆先生不想让艾俄罗斯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个地方,贵鬼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出不得半点差错,可他却非常清楚艾俄罗斯叫纱织来这里的用意。他抬起头仔细打量纱织,只见这个还处在花样年华的美貌少女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黯淡得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一脸的憔悴和忧虑几乎就要代替岁月的痕迹把这一张青春美丽的面容磨得苍老,他不由得心里一痛。
“纱织,”他缓缓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纱织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负责照顾您的日常生活,怎么谈得上辛苦?您这段时间……食宿都在这里,又不分昼夜地工作……要多多保重。”
一瞬间穆先生很想向纱织伸出手去,表示一个亲人应给予的安慰,但是他的手是没有血肉、没有温度的机械手,这样一双手,怎么给人温暖?
“这段时间我太忙,对你的照顾和关心不够,是我不好,”他满怀歉意地柔声道,“相信我,等这件事过去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一句道歉和安慰的话却起到了反效果,纱织闻言,那小巧的唇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泪水也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掩面饮泣起来。
面对着纱织的哭泣,穆先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无计可施……
眼泪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即使面对着世上最强的,或者是最智慧的男人,只要一流泪,就算一个头脑简单的少女也会轻易占得上风。
因为自古以来,哭泣都是女人的权利,如果一个女人无法取胜,又不愿意接受失败,那她可以选择哭泣,而男人在必胜的情况下,一旦遇到女人的哭泣,如果不在那些眼泪前让步,那他必将受到道德上的拷问,可以说哭泣是过去多年的男权社会中,上天留给女人唯一一件用于自保的资本。
穆先生本就是一个道德观很重的人,纱织憔悴的面容和哀伤的眼泪此时无疑就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心上。心痛、无奈,随着她的眼泪慢慢地渗入他的每一个官感细胞,在他脑中汇成了那张悲哀的脸。他呆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心乱如麻……
等到哭够了,纱织方才擦干眼泪,强作笑容。
“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她边说边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您瞧,我是被城户祖父从小娇惯大的……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耍性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傻孩子,说什么呢?”穆先生看着拼命在人前勉强自己的纱织,脸上惯有的温和微笑也变得苦涩,“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纱织的眼睛又红了,她背过身去,又擦了擦渗出眼角的泪水,然后笑着回过头来。
“别说这些了,您快吃饭吧,”她说着拉过推车,“再不吃就凉了……来,我给您盛汤……”
……
两周后——
“老大,电话……”
“是不是巴西打来的?”刚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的艾欧里亚闻言便像弹簧般跳了起来。
“不是,是……”接线员支支唔唔。
“是什么?”艾欧里亚皱起眉头,“别罗罗嗦嗦的!”
“是……是从墨西哥打来的,”接线员回答,“对方自称,是联军的首领……”
合成人联军的首领?现在两军交战,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艾欧里亚满腹疑团地走过去拿起电话听筒……
过了一会儿,魔铃和莎尔拉一前一后,分别从两个入口走了进来,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接电话的艾欧里亚身上。
……
“是那个人类少年从巴西打来的吗?”艾欧里亚挂上电话后,魔铃问。
艾欧里亚摇摇头。
“那会是谁?”莎尔拉不解地问,“过了两周,那颗终端卫星应该到北非上空了吧?他不是说这个时候会和我们联系么?”
“是联军的首领。”艾欧里亚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回答。
闻言,两个女孩子都颇感意外。
“这个时候联络你?”莎尔拉皱起眉头,“如果是因为被逼到了绝境想投降,应该是找联合政府而不是找你吧?”
魔铃想了想问:“他说什么?”
“约我去他们的大本营面谈。”艾欧里亚十分简短地回答。
“不去,”莎尔拉非常坚决地道,“这明显是一个陷井!”
艾欧里亚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魔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想去?”
“……如果这是一个诱杀我的陷井,未免也太愚蠢了些,”艾欧里亚并未表示否认,“也许他们有什么其它的原因也说不定。”
“其它的原因就是你这个合成人反抗组织的首领要是死了,把他们围在南美洲的两大势力就会少了一半,到时他们就会有回旋的余地。”莎尔拉的语气颇为强硬。
艾欧里亚笑而不语。
魔铃思索片刻,又道:“先不说莎尔拉说的很可能是事实,我现在必须提醒你,巴西那边可能随时来电话,事关重大,身为首领的你要是不在场,不合适吧?”
不同于莎尔拉的强硬,魔铃显得比较冷静客观,但她也是不赞成艾欧里亚去冒这个无谓的险的。
艾欧里亚叹气,双手抱怀来回踱起了步子:“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要是有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就好了……”
莎尔拉皱起眉头,看了看艾欧里亚,又把视线转向魔铃,她不明白艾欧里亚为什么要在这关键时刻动这么荒唐的念头。
魔铃将目光在艾欧里亚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道:“联军里的基因缺陷病症越来越严重,而且还面临粮食和水的短缺,前天我们向联合政府提议为他们提供一些物资援助,可是被他们回绝了,如果这样拖下去,也许等不到联军投降,人就死光了。”
谁也不会把自己有限的物资拿去援助自己的敌人,联合政府回绝这个提议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能尽快争取到联军的主动投降,他们就能得到及时的医疗和物资救援,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伤亡。
合成人反抗组织与之交战的,毕竟是自己的同类……谁都在内心深处希望能把死亡的数量降到最低。
这些话,虽然魔铃没有说出口,但莎尔拉也立即明白了艾欧里亚的良苦用心……
“但是,我还是不赞成你去冒这个险,”莎尔拉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更何况你要是离开,我们毁掉不可删除数据终端和数据库的行动由谁来主持?”
艾欧里亚眉头紧锁,不答。
魔铃微微蹙眉,看着艾欧里亚,一脸矛盾之色,良久,才咬了咬下唇,有些艰难地道:“交给我吧。”
短短一句话令艾欧里亚和莎尔拉同时把诧异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你?”莎尔拉惊讶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
魔铃迎着艾欧里亚同样惊讶的目光,勉强地笑了笑:“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习惯了……我只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任何事时不要忘记,你也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
周围的忙碌着的合成人似乎也发现这3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过了很久,艾欧里亚才慢慢把手放到魔铃肩头,从紧紧抿着的嘴唇中挤出一句极简短的回答:“……我答应你。”
魔铃低下头,不敢正视艾欧里亚的目光,她知道自己是在支持自己心爱的男人去赴一场冒死之约,可她更没有勇气开口留住他。
“你要记住,我毕竟不是头儿,只能做到尽量稳住局面……”
“别说了,我信任你,一切都交给你全权处理,”艾欧里亚的手指打断了魔铃接下来要说的话,“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和兄弟们留在这里等我平安回来吧。”
艾欧里亚是个急性子,说到就要做到,不到1个小时,他便准备好一切,乘车往机场而去……
“你为什么不拦他,反而要支持他去?”看着艾欧里亚所乘的那辆军用吉普车渐渐远去,莎尔拉问魔铃。
魔铃有些出神地望着那一片飞扬的尘土中远去的军用车,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因为支持他是我生存的意义。”
“仅此而已?”莎尔拉有些不满地转头看着魔铃。
“还能有多复杂呀?”魔铃冲着她笑,“从一个女人的角度上,我阻止他无可厚非,可在组织里也好,在他面前也好,我所要扮演的角色不仅仅只是一个允许自私的女人。”
“说得倒轻巧,”莎尔拉有些不快地道,“要知道他这一趟是去冒一次完全没有必要却又很可能让他白白陪上性命的险。”
魔铃长吁一声,接着微笑道:“一个人这一辈子,总得做几件傻事的,尤其是男人,能义无反顾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