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沙尘中,秦楚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袭为首的红衣,但见他,衣袂翻涌间,恍若一道红色的耀眼流光,飞速而来,让人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平静的心,突然有些微微的跳动!
“看来,这盘棋,我赢了!”
一盘未下完的棋,庄君泽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缓缓地放下手中正执着的黑子,浅笑着站起身来。白色的衣袍,在其身后,优雅的拽了一地。
云袖知唇角微杨,不语,将手中的白子,不紧不慢的落下后,才站起身来。
水灵灵上前,一眼向着棋盘望去的时候,只见那棋盘上,最后落下的那一白子,已经力挽狂澜,翻转了整个局势,显然,是黑子输了。心中微惊,不敢多言什么,连忙收起棋盘,让身后的侍卫拿下去。
……
一行十七个人,伴随着滚滚尘土而来,眨眼的时间,在城楼下勒住缰绳。
为首的那一袭红衣,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妖冶的凤眸,在秦楚身上划过,似笑非笑的转向庄君泽,道,“北堂帝,本皇已经前来,难道,紧闭城门,就是你北堂国的待客之道么?”
“自然不是。只是,西越帝非我北堂国之‘客’,何来的‘待客之道’之说。”
庄君泽浅笑着说道。那笑,弧度相当的完美,但却因为时刻挂在他唇边的缘故,反倒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笑意,只感觉出了深不可测!
祁千昕闻言,不怒反笑,道,“北堂帝城门紧闭,未曾将本皇当‘客’,可本皇,又不愿白白来一趟,”目光,转向秦楚,“小阿楚,下来,昕叔叔带你回去!”
秦楚眸光一动,与封洛华相视一眼,转身便向着城楼下走去。
水灵灵在身后,冷笑着伸手相拦。
“西越帝,你千里迢迢的来一趟,就只为了接一个人回去,岂不是有些不值得?”庄君泽瞥了一眼秦楚几人,俯视着城楼下的祁千昕,道。
“重要的人,即使是万里迢迢,也值得本皇亲自走一趟。”
祁千昕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闪过犀利的光芒,“不过,听北堂帝的意思,似乎是还为本皇准备了什么?”
“西越帝一看便知!”
庄君泽笑了一笑,话音刚落,只见城楼下突然有序的慢步跑上来两行手持弓箭的侍卫,训练有素的向两侧分列开,手中蓄势待发的利箭,下一刻,直指着城楼下那一行十七个人。
“这就是北堂帝准备送给本皇的‘礼物’么?”祁千昕轻轻一笑。
“忘了与西越帝你说了,本皇,已经和南宁国合作。而本皇看中的,也不是边境处被匈奴占据的那一块蛮夷之地,而是西越帝的西越国。”
“北堂帝好大的口气,不过,本皇也要告诉北堂帝你一声。本皇,已经与边境处的匈奴达成共识,不管他们怎么侵犯北堂国,西越国都绝不会插手,必要时,还会助上一臂之力。另外,本皇也已经与东华国达成联盟……”
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令城楼上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庄君泽一贯平静无波的深眸,划过一丝出乎意料的波动。云袖知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的一顿,但旋即被一丝似是意料之中的光芒所掩盖。叶景铄则是深深地皱了皱眉。
“西越帝,你早就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祁千昕缓缓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西越帝,你既然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今日,为何还来?并且,只带了数十轻骑,会不会太不把我北堂国看在眼里了?”庄君泽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本皇已经说了,对本皇重要的人,即使是万里迢迢,也值得本皇亲自走一趟,更何况,只是一场小小的‘鸿门宴’。”祁千昕薄唇擒起一抹弧度。
……
城楼下的话语,一字不漏的传入秦楚的耳内,使得她衣袖下的手,不知不觉的一点点握了起来。
封洛华望向秦楚,面具底下的双眸,有什么,快速的一闪而过,不容人察觉。
苏寻欢看着面前的局势,不由笑道,“秦楚,没想到你在西越帝心中这么的重要,让他竟可以为了你孤身犯险。”说着,苏寻欢侧了侧头,故意压低了声音的道一句,“待会肯定有一番恶战,我们趁乱走。”
三人,目光相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一小个动作,就连站在面前的水灵灵,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
“西越帝,既然你来了,那本皇所准备的一切,自然不能浪费了。”庄君泽轻轻地一扬手,城楼上侍卫手中蓄势待发的利箭,便一瞬间带着雷霆之势呼啸而出。
祁千昕脚尖一点,一袭红衣,翩然而起,任由脚下箭雨密布。
暗夜十六骑,一个快速的翻身,轻松躲过利箭的同时,伸手扣住从身侧划过的利箭,反手执向城楼,霎时,只听数声重物落地声响起。
血腥味,弥漫开来。
城楼上,封洛华趁机一掌袭向水灵灵,旋即斩杀了面前的数名侍卫,带着秦楚,飞身而起,直向着城楼外而去。
水灵灵猝不及防,闪过封洛华那一掌后,只见封洛华已带着秦楚飞身而去。于是,快速的拿过一侍卫手中的弓箭,利剑上弦,凌厉的一箭,直对准秦楚的后背而去。
封洛华听着身后传来的凌厉风声,回身,将利箭打落。而接二连三的箭矢,在这个时候,如雨滴般席卷而来。
苏寻欢在半空中靠近,为秦楚挡去几箭,道,“庄君泽显然是要置祁千昕与死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秦楚回头向着半空中凌空立着的那一袭红衣望去,怎么也无法说出那一个‘走’字。
当日,曾经见过的那一对双胞胎,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忽然逼近。
封洛华一边应对着迎面而来的箭矢,一边应对着叮叮、当当,还要一边护着秦楚的安全,渐呈吃力之态。
秦楚看着,恼恨自己的没用,也恼恨自己对封洛华的拖累。
突然,叮叮、当当联手,一掌袭向封洛华,封洛华原本可以闪过,却因怀中的秦楚而慢了动作。
就在秦楚因此而蓦然屏息之时,只见一道红影在身前一晃,下一瞬,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气息的怀抱,而叮叮和当当,则是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落下地去。
“多谢西越帝相救。”
封洛华望向刚才出手相救的祁千昕道。
祁千昕轻轻地勾了勾唇,单手吸过半空中的一只箭矢,放入秦楚手中,再带着她的手,让她手中的箭矢,巧妙地飞射而出,低语道,“要自己报仇,就该这样……”
秦楚顺着利箭飞射而出的轨迹望去,只见,利箭与水灵灵手中飞射而来的那一只利箭相撞,将水灵灵的那一只利箭在半空中折断,之后,直直向着水灵灵而去。
水灵灵惊恐的后退,但速度,却快不过利箭。
下一刻,只见利箭穿透水灵灵的肩膀,将水灵灵牢牢地钉在了她身后的城柱上,发出一声争鸣声。
庄君泽不屑的看了一眼水灵灵,那目光,不带丝毫的怜惜。而后,身形一晃,白衣黑发,飘飘逸逸,凌立在半空中,“西越帝,难得有如此好的机会,让本皇亲自会一会你,如何?”
“刚好可以舒舒动手脚。”
祁千昕一拢红衣,薄唇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
第三九章
祁千昕将怀中的秦楚,往封洛华那边轻轻一送,封洛华适时的接住秦楚,缓缓地落下地去。
城楼上,执箭的侍卫,早在庄君泽飞身出城的时候,便已经快速的住了手。
一时间,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的转向了半空中的那两个人。
“洛华,你说,西越帝会赢么?”
秦楚抬头,一眨不眨的望着半空中的人,对着身侧的封洛华问道。
“不相上下吧!”封洛华望向秦楚,刚想开口回答,但一道声音,突的插了进来,阻断了他的话。原是不知何时靠近,双手环胸,一脸悠哉悠哉的苏寻欢。
秦楚闻言,心中泛起一抹担忧。
……
城楼上。
云袖知和叶景铄也同样看着这一幕。
叶景铄唇角轻勾,神情中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冷冽。云袖知平静如一滩古水的眼眸,略微的向着城楼下的那一个人儿望去一眼,眸底,有什么快速的一闪而过,不容人察觉。
……
半空中。
庄君泽缓缓一笑,“听闻西越帝的武功,若排第二,世间便没有人敢排第一,本皇,早就想要讨教讨教了。”
“无需听闻,北堂帝可以亲自见识见识。”祁千昕凤眸一挑,轻轻一笑。
好狂妄自大的口气!庄君泽深眸一眯,“那本皇可真要见识见识了。”一个“了”字,尾音还未落尽,修长优美的手,轻轻一扬,便已经吸起了地上零落了一地的箭矢,快如闪电般的袭向了对面的那一袭红衣。
祁千昕一拂衣袖,那密密麻麻、呈雷霆之势而来的利箭,便硬生生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改为了向着庄君泽而去。
底下,苏寻欢倒吸了一口气,吱吱惊叹,“好深厚的内力!”
封洛华虽然早就知道祁千昕武功之高,但也未曾想到,他的武功竟高到如此程度。
秦楚衣袖下的双手,不自觉的一点点握紧,手心,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不由自主的顺着箭矢飞射的方向望去,但见半空中的庄君泽,不闪不避,浅笑淡然的迎接着迎面而来的箭矢。
秦楚一把捂住嘴,才勉强阻止了喉咙内即将脱口的那一声惊呼:那个人,他不要命了?躲都不躲?
密密麻麻的箭矢,刹那间从庄君泽的身上毫不留情的穿透而过,深深地埋入了他身后的城墙,而庄君泽……只见箭矢从他身上穿过之后,他的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忽的化为了一道白色的轻烟,隐没在空气中。
幻术!
秦楚急忙环视四周,心中惊叹‘幻术’之利害,竟可以使人这样凭空消失不见!
空气中,忽然一片死一般的宁静!
骤然,半空中出现一朵圣洁的白莲花,只见那朵白莲花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只一瞬的时间,就已生成了千朵万朵,如狂飙卷地,海浪滔天般,猛袭向祁千昕!
祁千昕面不改色,一扬手,手掌向上翻,手心徒然出现一把以内力凝聚而起的、带着腾腾火焰的红色利剑,旋即手腕疾翻,一瞬间将利剑分为无数把小小的尖刀,劲疾的向着白莲花而去。
一朵朵白莲花,在半空中,徒然自燃。最后,凝聚为一抹白色的身影。
庄君泽压制着心口的那一阵血气翻涌,面上让人看不出丝毫,淡笑道,“西越帝,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破了本皇‘幻术’之人。”
“可本皇最想破的,还是北堂帝的‘摄魂术’。”
祁千昕面上带笑,但凤眸,却闪过一丝杀气,蓦然,红影一闪。
白影,紧随而移!
刹时,只见一红一白两袭身影交错,长击云空,烈日阳光下,恍若两道陨石划落的流光,让人分毫辨别不出身形。
……
底下。
秦楚想要看清楚半空中的人,奈何怎么也看不清,徒惹得自己眼睛一阵酸痛。
“小姐,西越帝会赢的。”封洛华看出了秦楚的担心,开口道。
秦楚点了点头,但心中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放不下。
突然,空气中,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流波动。秦楚的耳畔,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蛊惑声音,“去,杀了祁千昕。”
那道声音刚一落下,只见半空中的两抹身影,翩然落下地来,当庭而立。
秦楚双手倏然紧握成拳,用指甲抠入掌心的疼痛来唤回被那道突如其来的的声音所蛊惑住的神智。半响,眉目一敛,眸光,忽的一闪,弯腰,缓缓地拾起地上的半截利箭,掩在衣袖下,一步、一步向着祁千昕走去。
在站在祁千昕与庄君泽之间的时候,秦楚侧头望向望着自己的祁千昕,莞尔一笑,而这时,耳畔,再次响起那一道声音:去,杀了祁千昕!
秦楚的脚步,在那一道声音下,微微向前迈出。
然,就在庄君泽以为秦楚向着祁千昕走去,而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时候,只见秦楚毫无征兆的一个转身,衣袖下的半只箭矢,直向着自己而来。
庄君泽瞬间向左一个闪身,同时,一掌直击秦楚面门。而,就在这个时候,庄君泽敏锐的察觉到身后袭来的那一股凌厉风声,火光电石间,迅疾撤回手,挡向身后。
然,在庄君泽挡去身后那一掌的同一时刻,颈脖间,已被抵了半只箭矢。
秦楚对着庄君泽,缓缓一笑,道,“北堂帝,你以为,我会愚蠢的再上一次当么?”
……
城楼上。
水灵灵看着这一幕,一咬牙,用力的拔出穿透自己肩膀、钉在城楼上的利箭,就要上前,而一抹白色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不容她抵抗的带着她,倏然消失不见。
云袖知淡淡的瞥了一眼,伸手挡住欲要下城楼的叶景铄,不紧不慢的道,“静观其变!”
叶景铄侧头望向云袖知,眉目微沉,没有说话。
……
城楼下。
封洛华向着秦楚走近,而苏寻欢,则是用传音入耳,对着秦楚道,“美人,看在我曾救过你的份上,千万别向西越帝说我曾经向你下过迷药,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天涯海角的到处追杀。另外,你要我做的事,我定会做到,就此告辞,小爷先走了。”
秦楚向着那一袭黑衣消失不见的方向望去一眼,而后,收回视线,手中的箭矢,抵近庄君泽一分,道,“当日,北堂帝你用‘摄魂术’让我替你捡丝帕,没想到今日,会败在自己的‘摄魂术’下。”
庄君泽闻言,唇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轻语道,“你想要如何?”
秦楚一怔,她倒当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祁千昕凤眸划过一道光芒,道,“不如,请北堂帝随我们走一趟,如何?”
……
夜幕降临,安静的客栈内。
秦楚站在房间的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忽然,楼下庭院中的那一袭红衣,不期然映入了眼底。秦楚犹豫了一下,抬步,打开门,向着楼下走去。
院子中,祁千昕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道,“小阿楚,过来。”
秦楚一步步走了过去,在祁千昕的对面坐了下来。
“小阿楚,是有什么心事么?”
祁千昕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指尖转动酒杯间,笑着问道。
秦楚望着对面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有那种异样安心的感觉,“昕叔叔,你说,若是很恨很恨一个人,要怎么做?”秦楚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车上睡着了,所以,才会暂时来到这里。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仲博雅她们就会叫醒她,到时候,她就要面对那些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