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
第一章 雪地重生
异样冰冷的感觉,渗透进骨髓,秦楚恍恍惚惚的用重如千斤的手,轻轻地抚了抚额角,昏迷前的一幕,渐渐的浮现在脑海中——
她记得扬辰奕强行将她送入了精神病院,他说,她疯了,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真的是太无情了……
后来,护士强行拉着她去病房的时候,廊道上突然涌上来一群穿着病服的人,他们神智不清的对她拳打脚踢,任一旁的护士怎么拦也拦不住。
头破了……
血流了……
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反而笑了,大笑特笑,笑得癫狂,笑得那些个精神病人,一个个如看怪物般的看着她,最后,纷纷惊恐的转身,四次乱窜的跑走,而她,也在下一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消毒水弥漫的白色房间内,她醒了,却紧紧地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医生给那个身为她丈夫的男人打电话,告诉他,她的情况。
可能是病房太过安静的缘故,她清晰的听到了手机那端的声音。
无情的男人,终究是无情的,再后来,即使她是环球集团总裁的夫人,也再没有一个医生、或是护士对她多加关照一分、多看她一眼。
夜幕降临,一抹纤瘦的身影,悄悄的溜进了她的病房,反手关了房门,道:我知道,你没疯。
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焦距望着窗外的她,在这一句话下,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来,望向来人,只见那人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发及腰,容貌美靥,与她穿着同样的病服。
她怔怔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没有疯。”
那个人再次开口,声音越发坚定,并且一步步的走近她。
她还是不语,整个人呆呆的,仿佛没有了灵魂。
“想离开这里么?”那人诱惑般问。
离开?
第一反应,她想到了死,目光,不由得望向窗外,十五层,跳下去,应该能解脱吧。
“我说的不是死,是离开这个世界。”那人顺着她的视线向窗外望去,半响,语调无丝毫起伏的道。
离开这个世界,那不就是死么?她开始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你相信宇宙中还有另一个与地球相平行的世界么?”
她想,她应该是一个疯子,她说的,都是疯话。
“那个世界,就像是中国的古代大陆。”
她不再理会她的话,亦不再听她喃喃的呓语,视线再次望向窗外明亮如皎的月光,想着自己的后半生,难道就要在这精神病院中度过了么?
突然,她感觉到左手被一只手握住,手腕上一阵冰凉,低头望去,原是那人将她手中带着的那一串白色水晶,通过交握的手拨到了她的手腕上。
霎时,暗淡无关的水晶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发出一道异样的白色光芒。
“这是什么?”自来人进房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难听。
“带你去那个世界的媒介。”
……
那人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一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
慢慢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秦楚艰难的睁开双眼,下一瞬,被自己眼前看到的茫茫白雪所惊吓住:明明是六月的天,怎么会有白雪?
眼眸,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虽然被白雪严严实实的覆盖,但不难看出,这是古代的建筑。究竟是她在做梦,还是……还是这世间真的存在另一个与地球平行的世界?
后一种意识,让秦楚再一次深深地惊吓住了,猛然坐直了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竟被一层厚厚的白雪掩埋。原来,她竟是倒在院子中,难怪能看到白雪、看到树木、看到屋顶、看到蓝天……
只是,这是哪里?她怎么会一个人倒在院子中?还差一点被白雪活埋?精神病院中的那一个人,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她没有看错,陷入黑暗前的一瞬间,她看到她眼底闪过一道令人心惊的异样光芒。
心中,充满了疑惑,还有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惶恐和不安,秦楚用僵硬得几乎无法动荡的手,一点点拨开身上堆积的白雪。慢慢的,下身异样的妖红,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血,好大好大的一滩血。
秦楚不由得双手捧起一团红色的雪,放置眼前。被扬辰奕强行推入手术室、孩子硬生生取出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晃过,再加上她自己也懂得医术,她知道,这具显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也刚刚失去了孩子。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也许是疼痛,已经被冻得麻木。
“踏踏踏——”
这时,一道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响起。那声音,很轻很轻,若不是这院子静的有些诡异,根本很难让人察觉到。
秦楚侧头,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道圆形的石头拱门,一个一袭白色的拖地披风,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粉色花纹的美丽女子,缓缓的出现在拱门之外。
好美的女子!
秦楚不觉得惊叹。
美丽女子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优雅的踏入拱门,一步步靠近秦楚。最后,在秦楚面前蹲下身来,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姐姐,听下人说你疯了,妹妹我来看看。”
声音,异样的柔软好听,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楚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这句身体潜意识的反应。
美丽女子浅笑着打量面前狼狈不堪的秦楚,声音,越发的柔软,“姐姐,我都与夫君说了好多遍了,我的孩子没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不关你的事,但夫君却怎么也不相信,非要让下人煎堕胎药给你喝不可。”
……
端着药碗的白衣男子……被强行灌药,死命挣扎的女子……下身不断流淌的鲜血……白衣男子冷冷淡淡留下‘你不配’三个字后,头也不回翩然离去的背影……女子追出院子,狂笑到泪落不止的绝望……四周退避三舍直道‘夫人疯了’的下人……倒下,被白雪渐渐掩埋的无声息女子……
……
一幕幕,不属于秦楚的记忆,在这一刻,排山倒海的窜入秦楚的脑海,侵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甚至一瞬间深切的感受到了当时女子恨不得死掉的那种绝望!
她一直以为,扬辰奕已经是这世间最冷血无情的男人了,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其实他们不是无情,只是只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柔情罢了,可是……可是……对不爱的女人,为什么要那般狠绝、不遗余力的伤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也是无辜的……为什么……双手,狠狠的抓紧了地上的白雪,那力道,仿佛恨不得将白雪硬生生融入血肉里。
柳如梅望着秦楚,好看的红唇,慢慢的扬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姐姐,其实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没必要再费尽心机的演戏了,毕竟刚刚传回来消息,你那神话般让天下人畏惧的战神父亲,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死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从秦楚的眼角滑落。
秦楚知道,那是这具身体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产生的反应,不是她的,可为什么她的心,竟会感觉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父亲……
那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话般铁铮铮男子……
那一个对敌人冷酷无情、对朋友兄弟有情有义、对女儿宠爱有加的男子……
柳如梅看着痛苦不堪的秦楚,美眸不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渐渐地带起了一抹扭曲的恨意,一把拽住秦楚覆满了白雪的长发,强行将她的头拉高,声音尖锐,不再柔软,“他活该,三年前若不是他,我早就是岫知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了,而不是现在姬妾的身份。”
秦楚透过泪水浸透的双眼看着面前的柳如梅,突然间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好看,而且丑陋的很,刚才,不过是自己眼拙……
“姐姐,如今你引以为傲的身份已经没有了,以后,让妹妹‘好好照顾你’,可好?”柳如梅妩媚一笑,另一只手,用力的挑起秦楚的下颚。那力道,几乎令秦楚的下颚微微变形。
秦楚嗤笑不已,拨开柳如梅的手,双手撑地,慢慢的站起身来,咬牙,强忍住双足的无力感,一步步向着拱门外退去。她要离开这里,她必须要离开这里,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她冷静的得到一个信息:她的父亲死了,她若是再留在这里,再留在南宁国,将、会、尸、骨、无、存!
而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她还要回去,至少要回去问问精神病院中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将她送来这里,她的目的何在?
柳如梅看着秦楚的举动,并不阻拦,也不唤下人,而是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跟着秦楚的脚步:她以为,她走得了么?
后退……
再后退……
凭着脑海中对这座府院的记忆,秦楚踉跄的往后退去。最后,转身,改为快速的往前跑,仿佛身后有一个恶魔在向着她伸出手……
……
湖面冰冻着的人工湖泊,湖泊旁白纱曼舞的凉亭。
秦楚跑过的时候,透过扬起的白纱,瞥见了亭子内正坐着一袭白色的修长身影,那身影似乎在下棋,她没有细看,只是拼命地向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大门,已在眼前。一路跑来,见到的下人不少,却意外的没有一个人出来拦她。正庆幸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湛蓝色衣着、年约二十一二岁的英俊男子,带着数十名侍卫出现在门口。
秦楚的脚步,戛然而止,甚至在望着那一袭湛蓝色衣着的男子对着她露出的那一抹近乎残忍的笑容后,恐惧的后退。
湛蓝色衣着的男子,带着侍卫,一步步逼近……
秦楚一步步后退……
后退的过程中,秦楚发现地上自己踩过的地方,每一个脚印都带着鲜血,堪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路的红色脚印,刺得眼眶微微发疼。
她,竟流了那么多血,而她自己却毫无感觉……
……
第二章 残忍夫君
人,不知不觉退到了湖畔。
湛蓝色衣着的男子,不紧不慢的停下脚步,态度不算恭敬、却也是让人找不出丝毫说辞的对着凉亭内的人拱了拱手,道,“云南王,我奉皇上的命令前来逮捕你的王妃,调查你的王妃与她父亲暗中勾结,出卖南宁国一事。”
亭子周围,白纱曼舞,良久,才淡淡的传出一句,“你既是奉命,人,带走便是。”寥寥话语,声音清越无波,却无端的让人感觉空气中吹过一阵寒风。
秦楚从来没有奢望亭子中的人会救她,在他狠绝的硬灌下那一碗堕胎药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的了解了他的残忍与无情。目光,强自冷静的打量四周,突的落在了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好整以暇望着这边的那一袭白衣身上。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速度,竟可以如此的快!
秦楚一把抓住柳如梅,同时快速的取下凌乱发髻中的那一根白玉簪,抵上柳如梅纤细的颈脖,“放我走,不然……”
空气中,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在秦楚开口之际,突兀的响起。
秦楚的手腕,刹时呈不规则形状垂下,手中的玉簪,怦然落地,紧接着,左脚膝盖处传来一声节骨折断的脆响,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着地上倒去。
所有的一切,都只在片刻之间发生!
柳如梅轻轻地拂了拂衣袖,那神情,似乎在嘲笑秦楚前一刻的愚蠢行为。
湛蓝色衣着的男子,眼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冷眼旁观的看着刚才的那一幕。而后,在看着秦楚再三挣扎的站起、却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后,一扬手,让身后的侍卫上前。
秦楚硬咬着牙,止住心底那一丝因为侍卫一步、一步走近而止不住产生的颤抖。这一刻,她恨透了精神病院中那一个莫名其妙让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女人,也恨透了自己竟承接了这具身体所有的记忆,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被湛蓝色衣着的男子带走,将、会、生、不、如、死。
她想逃,但是,她无路可逃!
忽然,秦楚想起了那一个一头白发、在三年前自己嫁来南宁国的那一天被父亲安排在自己身边、一同陪着自己来到南宁国、与暗中保护自己安全的影子侍卫。
十天前,在得知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父亲战败的消息后,震惊之余的她,命令他前去相助父亲,不知道他会及时赶回来救她么?
手肘,徒然被两只手,粗鲁的抓住。
秦楚倏然回过神来,用力的挣扎。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力反抗,她此刻的挣扎,不过是为了去够地上隐入白雪的那两颗白色棋子罢了。
侍卫一时不备,被秦楚挣脱了开去。
秦楚将棋子,连同着白雪,一道握入掌心。刚才,就是这两颗白色的棋子,一颗打断了她的手,一颗打断了她的脚,毫不留情!
——等着吧,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将这两颗棋子,加倍的奉还给他。
侍卫再次抓住了秦楚的手肘,这一次,他们用上了足够了力道,根本不顾是否会弄伤了秦楚,就是为了防止秦楚再一次有可能的挣扎。
湛蓝色衣着的男子,似有似无的冷冷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大门走去。华丽的衣袍,在转身的那一刻,与身后落下一道有型的弧度。
秦楚想要站起身,但每一次都止不住跪下身去,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
侍卫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秦楚,又看着越走越远的湛蓝色衣着男子,最后,拽着秦楚的两只手,直接将秦楚拖着往大门走去。
天空,不知不觉飘起了白雪。
秦楚用力的闭了闭眼,融去不断落入眼眶中的雪花,也压下眼眶中不受控制、隐隐泛起的水汽,继而睁开眼睛。
而就在同一瞬间,风,高高的吹扬起亭子四周的白色纱幔。
秦楚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了亭子中的人。
那一眼,秦楚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无法抑制的冰冷。徒然不知道那冰冷的感觉,是来源于茫茫白雪,还是亭子中的那一双散发着冷冽、锐利而深不可测的眼睛。
……
下身的血,仿佛永远流不尽一般,在脚跟拖过的地方,留下两道刺眼的血流……
……
府门口。
湛蓝色衣着的男子,潇洒的跃身上马,同时取下马鞍上早就备着的那一条长绳,向着秦楚被折断的手腕挥去,巧妙的勾住了秦楚的手腕,继而双腿一夹骏马。
骏马,霎时仰头一声嘶叫,箭一样的飞射了出去。
秦楚的手腕,冷不防的被那长绳一拽,整个人刹时脱离了侍卫的束缚。下一刻,身体被手腕上勾住的那一条长绳,直直拖着往前而去,扬起地上滚滚白雪。
侍卫们纷纷侧了侧头,似是有些不忍看面前的一幕。
上天,似乎也不忍看到这一幕,雪,一个劲的拼命往下落。将地上